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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首都的春天(三)
  刘清明万万没想到,举行过开国大典的人民广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逼格呢?
  “快快,一会没位子了。”
  沈蔓拖着他的手就往人群里冲,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权利,刘清明没想到她的手劲会这么大,一下子就被带过去,广场上的音乐已经响起,欢快的旋律让人忍不住就想跟着摆动身体,简简单单的动作,看一眼就能学会,正是群众喜闻乐见、又深恶痛绝的新时代标配。
  广场集体舞。
  刘清明幻想过无数个画面,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加入广场舞的大军,与一群男男女女跟着音乐摇摆。
  难怪沈蔓今天换上了红色的连衣裙,刚刚入春的延安还有些清凉,到了夜里甚至还要盖上棉被,果然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越是公共场合越是如此。
  “你跳吧,我在一边看就好。”
  “领导,你脱离群众了喔,主席有时候都会来跳呢,你瞧瞧,有多少大领导在里面,你不是怕了吧?”
  姑娘挑衅的眼神让他乐了,刘清明撇撇嘴:“这是中老年妇女跳的,我嫌它太缓慢,起不到锻炼的作用。”
  姑娘笑得嘴角弯弯,狡猾的眼神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妙,果然,一个女声传入耳中,如芒刺在背。
  “刘清明,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讲一遍。”
  刘清明给了沈蔓一个“你就害我吧”的表情,迅速转过身,换上笑脸,只见海南一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老总夫人康克清、陈云夫人于若木、博古夫人张越霞、任老的夫人陈琮英等一干大领导的爱人,她们个个都很好奇,为什么向来好脾气的李文秀会对这个小伙子发难。
  刘清明立刻投降,这些夫人里头,只有李文秀和陈琮英过了三十岁,说人家是中老年妇女,不该被打死吗?
  “口误,各位领导千万莫怪,我绝没有贬低它的意思,相反,我一直认为,跳舞是很好的保持健康的手段,应该大力提倡。”
  李文秀笑了,得意地对身后的夫人们说道:“小刘,建筑专家,拟任国家建委副主任,他给推了,现在是下面的工程处处长,刚刚三十岁。”
  重点来了,未婚。
  “你就是小刘处长啊,我们家老陈总在说,这个小刘太难缠,老是来要钱,又不能不给,因为他在给咱们修路,我当是个大老粗呢,原来这么清秀,哎呦,那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合适的介绍一下,革命胜利了,革命者不能连个家庭都没有吧。”
  “我想起来了,中组部分来的一批女干部,有几个单身的,还是大学生哩。”
  “国务院的几个部委分配的女学生多,可以找邓大姐问问,她没来吗?”
  刘清明心说完了,甭管年纪大小,喜欢给人作媒,似乎也是女人的天性,特别是有地位的领导夫人,个个乐此不疲,他的窘迫被李文秀看在眼里,顿时笑得不行。
  眼见夫人们要来真的,甚至马上就要去找人安排,刘清明无奈地转过身,把看热闹的沈蔓拖过来,猝不及防的姑娘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当了枪使。
  “感谢组织上的关怀,不过,我已经有意中人了,真是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沈蔓脸红得跟身上的裙子一样,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被一群夫人盯来盯去,嘴里还在不停地评价。
  “小刘,你眼光可以啊,小姑娘蛮好看的。”
  “年纪多大啊,合适的话赶紧结婚吧,别耽搁了,革命需要后来人啊。”
  刘清明郁闷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说:关注关注国家建设不香吗?干嘛老跟我过不去,不是介绍就是催婚,80年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呀。
  李文秀笑得弯下腰去,好在时间到了,她赶紧制止了众人的笑闹,拍拍手说道。
  “都归队,今天我们来学一支新舞,谬乃克。”
  刘清明赫然发现,一队膀大腰圆的陕北汉子扎着红头巾穿着短褂子,人人系着一个双面鼓,双手拍打的同时,身体也在摆动。
  安塞腰鼓。
  另外一边,鲁艺的音乐表演队20多名男男女女开始演奏西洋乐器,从小提琴、大提琴到黑管、萨克斯,广场上一下子音乐飞起,人们见怪不怪地向两边分开,把中间的场地让出来,这个过程不需要解放军战士来维持秩序,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刚刚从部队里退下来的,当然还有人依然在部队上。
  “李主任,今天学新舞啊?”
  “嗯,有人会唱的话,可以带我们一起唱,咱们都别闲着,好不好。”
  李文秀游刃有余地指挥起来,并当仁不让地站到了领舞的位置,本来还有些乱轰轰的广场,随着音乐声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以夫人群为主的舞蹈队和周边的啦啦队、游客队纷纷被音乐所感染,因为这是一首新歌,随着新中国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的电波传遍全国,已经成了热门音乐排行榜的常客。
  “我会,我可以试试吗?”
  一个在延安还比较罕见的波浪头、连衣裙女子走出人群,李文秀转头一看,女子已经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我叫周璇,来自上海文联。”
  “李文秀,中央医院妇产科。”
  李文秀与她握了一下,把无线咪交到她的手上:“欢迎。”
  “哇,那是金嗓子周璇吗?”
  沈蔓惊叫道,刘清明白了她一眼,无论是哪个年代,他都没有追星的爱好,金嗓子明明是喉片好不好。
  “那就请周璇同志为我们带来这首“春天的故事”,大家请注意我的动作,我们依然是从简单到复杂,从慢到快,跟着节奏来。”
  李文秀做了一个起手的动作:“预备,开始。”
  恰好前奏部分结束,歌词声起,周璇见惯了大场面,毫无怯意地拿起小巧的麦克风,甚至都没注意到,它屁股后面怎么没有拖上一根电线。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啊!我们意气风发走进那新时代。”
  周璇的声音清丽通透,被高质量的无线咪传输到布置在四周的HIFI音箱里,效果比上海百乐门舞厅还要好,无论是游客还是中央机关工作人员、本地市民都为之叫好,很快大家就加入了这一行列,变成了集体大合唱。
  “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穿越时空富起来
  来
  伟大领袖毛主席,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
  在李文秀的示范下,广场中心的舞蹈队踏着欢快的节奏载歌载舞,就连刘清明都为这一盛况所感染,不自觉得想要融入其中,也跟着跳起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广场舞来,简单的步子、不大的动作,可谓老少咸宜,其他人也是一样,看了他们的动作,不少人边唱边跳,越来越多的加入其中,广场上整齐划一的舞蹈与歌声一起飞扬,变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你唱得真好听。”
  一曲既毕,周璇关掉麦克风,把它交给工作人员,她也想要加入这个人群,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那位唐副部长拍着手走过来。
  “是你。”
  “是我。”
  “这么多人,怎么找到我的?”
  “歌声。”
  唐子奇一指上空,向她解释道:“我还说呢,谁呀唱得这么好听,跟着歌声就过来了,我们机关有一些同志告诉我,延安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人民广场,一定要来看一看,我想,说不定你也会感兴趣,怎么样,周璇同志,这里和你想的不一样吧。”
  “是不一样,我曾经以为共产党很保守,我连裙子都不敢穿,生怕被说成小资,没想到,保守的是我们自己,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太让人惊奇了,美国也不过如此,我们的祖国要是都能变成这个样子,那该多美呀。”
  “一定会的,只会更美,你相信吗?”
  周璇抿嘴一笑:“别小看我的觉悟,上海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那些资本家、流氓、特务被抓起来,多少人拍手叫好呢,你们开的先施百货,听说里面都是舶来品,好多东西我听都没听过,特别是一些女性用品,真是太奇妙了,早知道共产党这么好,我就参加了呀,左联里面好多人都是我的朋友呢。”
  “现在也不迟啊,欢迎你来到延安,周璇同志。”
  “谢谢你,唐部长。”
  “别,我们之间互称同志吧,职务只是革命分工不同,没有高低之别。”
  “好呀,唐同志。”
  周璇发现,广场上的音乐为之一变,她眼波流转,一个主意上了心头。
  “唐同志,你会跳舞吗?”
  唐子奇朝她伸出手:“可以吗?周璇同志。”
  周璇惊讶得忘了掩饰,直到被他拖下场,转了几个圈才反应过来,唐子奇在她耳边说道。
  “这是约翰.斯特劳斯的《春之曲》,跳舞在革命队伍里,和骑马、打枪消灭鬼子一样,都是基本技能。”
  周璇宛尔一笑:“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国党会败给你们,他们连跳舞都没你强。”
  唐子奇哈哈大笑:“对,我们对国党是全面超越,包括文艺战场。”
  周璇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文艺说成是“战场”,既新奇又有趣,一曲即毕,唐子奇很有礼貌地松开手,把她送回去。
  “下次有机会,我可以再邀请你跳舞吗?”
  周璇含笑点点头,广场上空的音乐声再变,又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好歌。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春天来了,在人们的歌声中,悄悄地降临到这片神奇的土地。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首都的春天(四)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中国,从春节过完,元宵节之后,广大农村就开始了春耕工作,这是关系到粮食生产的重要事情,从中央到地方都无比重视,而在陕北农村扎根两年之久的赵昊团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过去的两年,他们走遍了陕北的十多个县200多个乡镇,足迹遍及每一个村落,在调研的同时,也拿出了整体解决方案,根据当地的地质土壤、环境气候等条件,因地制宜地制订不同的策略,给予他们最实际的帮助。
  “无定河水利工程胜利竣工大会”
  经过两年多的建设,位于陕北北部这条近500公里长的黄河支流终于被人力束缚在他的河道上,为此,沿河5个县定边、靖边、米脂、绥德和清涧一共动员了20万人的劳动力大军,累计完成土方量1000多万,修建水库7座,引水干渠139条,种植各种树木100多万株,顺带着还修整了一条200公里长的县级公路,建起5座水泥厂、11座砖窑,最关键的是,培养了一支有经验的建筑队伍,以绥德警备区工兵营为主的这支建筑队伍,成为新中国水利建设的排头兵,接下来将担负起更多的任务,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的中国,黄河、淮河、长江都像脱疆的野马一样,为利还是为害,完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他们可谓任重而道远。
  “老刘,干得漂亮。”
  赵昊由衷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水利先行,他的什么“科技种田”都是白搭,而在这里搞水利建设,那是真要下功夫的,来自延安的水利专家刘文华等人在当地县委县政府的支持下,依然费了很大功夫才说动农民们出工出力,而且是自带干粮,为毛?
  国家穷啊。
  刘文华感慨道:“能把这件事做成,死也甘心了。”
  “阿呸!”
  与他们一起的化工专家钱志道和他一样都在欧洲留过学,是很早就来到延安的海归学者之一,只不过他的专业从化工变成了军工,主要任务就是生产炸药。
  在山区做工程,炸药少不了,否则真靠人力,移一座山得一百年,最先开始他们钻眼炸山的时候,把老百姓吓了个够呛,还以为是鬼子打来了呢,后来听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共产党派了专家来给他们修水渠,这就是最大的恩情,人家都规划好了,让你出点力干点活怎么了?
  土改之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提高,尽管还要交公粮,也远远要比给地主扛活儿强,那么问题来了,增产多打粮食,是为了谁好?
  这是共产党在为他们增收呢?
  农民哪怕不识字,这个道理还是讲得通的,有了这么大的好处,还不是人人死心塌地拥护共产党。
  什么是基层工作,就是让农民看到实惠的工作,做起来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纵然有那么一小撮捣乱份子,也会被群众的唾沫淹死,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可不是说说而已。
  三个人在这两年里配合默契,赵昊为他们组织起人力,刘文华规划,钱志道具体爆破,再加上一个刘清明组织施工,被边区人民亲切地称为“送财童子四人组”。
  增产增收可不就是送财么。
  赵昊自己的事业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要知道,农民是非常现实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碰,也不是天生就会跟着党走,共产党给了他们土地、希望,这才得到了农民的衷心拥护,赵昊初来乍到,空口白牙谈高产,人家也得信哪,你一个白面书生跟我比种田?
  网文看多了吧。
  虽然党组织很给力,可以强行推行下去,但是赵昊自己不干,而是用了一个笨办法,自己种一块田。
  他的团队是种过实验田的,但是环境比起后世相差实在太远,从开荒干起,除草、翻土、下种、施肥、灌溉,一帮人在最真实的黄土高坡上干了半年,到收成的时候,十里八乡的公社、大队都来了,好家伙,几万人围着他们点数、过称,最后一算,亩产达到了惊人的2000。
  公斤!
  他们种得是马铃薯,当地人叫“洋芋”,的确是外来品种,原产地在美洲。
  马铃薯是高产耐旱作物,很早就引进到了陕北,当地人也种,只不过亩产能有800就顶到天了。
  市斤!
  这一进一出,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一亩田地挖出来的马铃薯堆成了小山,个个都有手掌大小,不必上称也知道少不了。
  赵昊一战成名,被人称为“专家”,也就在那一天。
  “这不算什么,良种优育,亩产上3000到5000公斤都不是没有可能,土豆秧子还能喂猪,而且就算是中晚期品种,收成期也不超过五个月,如果不赶插,土地的休养期非常合理,唯一的问题在于。”
  钱志道说道:“口味单一,如果只是饱肚子饿不死没问题,长期食用就要想办法了。”
  他们都是有过留学经历的,自然知道国外的马铃薯深加工业,什么泥呀片呀粉啊,要是让老百姓完全接受,得多想办法。
  他们所在的靖边县平均海拨1400米左右,加之气候爽燥、昼夜温差大、光照充足、雨热同季、土壤肥沃、土质疏松,是马铃薯的优质生产区区,同时也是马铃薯良种繁育优势区。
  因此,才被赵昊重点关注,在全国还吃不饱饭的情况下,食物的口味问题只是其次,但市场和加工问题一定要考虑起来。
  “其实,可以外销啊。”
  刘文华出主意:“苏联那边比咱们更喜欢吃这个,加工后的土豆淀粉一定能在莫斯科打开销路,以咱们的人工成本,又有这么大的产量,成本可以低到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苏联就算进口也比他们自产便宜,还能愁卖不动?”
  赵昊一拍大腿:“对呀,可以直接赚取外汇,换不少好东西来。”
  见识过延安大建设的钱志道撇撇嘴,语带不屑地说道:“老毛子的东西傻大黑粗,能有啥好的?”
  “有,虽然老毛子的东西的确不咋地,可是对于一穷二白的中国来说,啥东西都有用,你比如说:锅驼机,苏联人的产品就非常适合我们的农村使用,它是笨重了一点,但是皮实耐用,还不挑食,你给捆稻草都能发电,要是咱们自己产,固然会减重提高效率,可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产能生产这种用不了几年就会就淘汰的东西呢?”
  赵昊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烤熟的土豆,在手里不停地跳动,烤熟之后外表那层皮很容易剥下来,露出香香的肉泥。
  “一车土豆换一台机器,值!”
  无定河水利工程的全线竣工,在边区建设史上只是很浅的一笔,甚至都没有一个中央领导来剪彩什么的,他们几个也只是从供销社买了几瓶酒,再让房东大娘给弄了俩菜,就着土炕子烤烤土豆,用当地的话来讲。
  美滴狠。
  “这里的事情结束,老刘,你该回京了吧?”
  刘文华也扒拉出一个,一边吹气一边回答:“嗯,水利部催了好几次了,下一个工程应该要河南,黄泛区的治理,刻不容缓啊。”
  赵昊出人意料地说道:“依我说,先不要管黄泛区,把淮河弄一弄是正经。”
  钱志道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架:“为什么?”
  赵昊笑而不语,刘文华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见老钱有些急,直接说道:“他在使坏心眼呢,别理他。”
  “主意坏,心眼是好的,有些事情,你得逼一逼,不然老百姓是不会动的,咱们讲基层建设,最终不还是要落到实处?生产不增收,农民谁信你?”
  这倒是实话,两人摇摇头,赵昊端起酒杯与他们碰了一下,对刘文华说道:“快走吧,嫂子在延安等了你多久了?要是我,这么近一年也见不到两回,早和你掰了。”
  刘文华叹了口气:“干革命,谁不是这样,有的两三年见不到面,组织上就会认定他们自动离婚,你嫂子不是那种人,我们才通过信,告诉她这里的情况,她可高兴了。”
  钱志道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老刘的爱人在哪个部门?”
  刘文华还没说话,赵昊一指头顶:“你听。”
  “累得死 and 乡亲们。”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虽然是英文,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海归来说完全不是问题,钱志道吃惊得张大了嘴。
  “不会吧,“延安玫瑰”是你的爱人!”
  赵昊笑道:“如假包换。”
  钱志道突然放下酒杯,抓起刘文华的行李,把他从炕上拉起来,唬了两人一跳。
  “老钱,你干什么?”
  “赶紧回延安,正好马上有一班车,错过了就得等明天,老刘,你心可真大,放着这么个大美人在延安不管不问,我要是你,什么河南淮北,哪都不去,就守在延安过日子。”
  赵昊也劝道:“咱们哥仨有的是机会喝酒,回去吧,这事真得很重要。”
  刘文华知道二人是好意,不再坚持,抓着一个包上了路,两人把他送上车,钱志道叹道。
  “小赵,我也要走了,去西藏,那里的山,够我炸一辈子的。”
  “老钱,保重。”
  “你也是。”
  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首都的春天(五)
  春天是个离别的季节,无数人来到延安,无数人离开延安。
  中央医院宿舍楼,李文秀在这里有一个单人房,不是因为她是保健委主任,而是年纪大了睡眠太浅,受不了同居者的动静,尽管如此,这个单人房的面积,还没有海南省委大院一号楼的一个杂物间大。
  李文秀一丝不苟地打包,她的行李很简单,一个豆腐块似的背包,一个装着洗涮用具换洗衣服的行李袋。
  在延安的这两年,她学会了打绑脚,学会了土法织布,学会了把被子打成豆腐块,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没有保姆的日子,刚开始怎么都不习惯,她不是不会做饭洗衣,而是很久没有天天做了,以为自己做不到,结果两年下来也没饿死,日子不就是这么天天过的吗?
  要说收获,当然绝不止这一点,真要离开,还是很舍不得的。
  李文秀背起包,提起行李袋,最后看了一眼战斗了两年的小房间,毅然决然地关门而去。
  由于是凌晨时分,楼里的人大都在熟睡,她特意选了这个时间,不想惊动他人,没想到刚走出大门,便看到傅连璋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群医院的同事,还有医学院的师生,黑压压地一大片。
  “李大姐。”
  47岁傅连璋主动上前接过她的行李:“我们知道留不住你,但你总不能连送都不让我们送吧。”
  “李大姐。”
  “李主任。”
  “李老师。”
  “Dr.Li。”
  各种各样的称呼里头,甚至还有英语,李文秀明白,他们一早就得到消息,特意在这个时候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践行,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同事情、师生情,与她的身份毫无关系。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来送我。”
  她只能一一与大伙告别,首先是傅连璋:“老傅,我走以后,中央保健委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每周的例行身体检查一定做好,做仔细,很多大病最早就是从小病开始的,特别是任老,他的身体底子很差,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如果他不听,请政治局开会出文件,千万不要心软。”
  傅连璋郑重地答应:“说实话,我不想放你走,这是最大的原因,中央领导有多难搞,你比我清楚,只有你李大姐,才能镇得住他们,我是真舍不得呀。”
  “我也舍不得,革命工作嘛,没有离不开谁的道理,放心吧,领导们都很通情达理的,没你说得那么难。”
  她走到第二个人面前,已经入了中国籍的马海德和他的新婚妻子周苏菲面前。
  “祝贺你们结为革命的伴侣,马海德同志,周苏菲同志。”
  “大姐,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马海德同志,你对麻风病症的研究很有意义,我会介绍几个这方面的专家与你对接,让我们共同为新中国的疾病控制出力吧。”
  马海德连连点头:“李大姐,你很了不起,西藏的环境很恶劣,你一定要多保重,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来接生呢。”
  “说什么呢?”周苏菲低下头踢了他一脚。
  李文秀被他整笑了:“第一个我肯定赶不上了,下一个吧。”
  众人发出善意的轻笑,李文秀走到下一个人面前,几乎与海南省穿越同一时间来到延安的印度医生柯棣华。
  他们同行一共五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很惭愧,印度人民在英国殖民者的蛊惑下与中国为敌,但请相信,他们一定会觉悟,最终与我们站在一起。”
  “我相信,柯棣华同志,中国的今天,就是印度的榜样,你们一定能摆脱殖民统治,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自由的国家。”
  紧接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比李文秀高出一个头去,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李,你是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我知道西藏,那里不光环境恶劣,还有可怕的高原肺水肿,你肯定知道这一切,所以我就不给医嘱了,保重我的朋友。”
  “再见,白求恩同志。”
  李文秀与他轻轻拥抱了一下:“加拿大人民一定会醒悟过来的,不要担心。”
  白求恩笑着点点头:“Of course,It's My Country。”
  与他们在一起的是几位苏联进修医生,她的妇产科也是培养机构之一,这些同事、朋友纷纷向她抱以鼓励和支持,李文秀也一一回应,队伍的最后是一个小学员,延安医学院第4期委培生孙梦兰。
  “老师,你要走了吗?”
  “老师要去西藏,那里的群众急需医疗服务,你们也一样,全国的广大农村,都盼望着你们毕业之后走乡下村,为他们带去优质的医疗服务,我记得你,你在课堂上讲的话,现在要亲手去实现,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孙梦兰使劲地点头:“我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李文秀回到人群的中间,对大家说道:“我们是新中国的医务人员,共产党员或是共青团员,我们不需要靠什么西方人的誓言来勉励自己,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大家与她一起说道:“为人民服务!”
  “今天,我们的分离,是为了把现代医疗技术带到祖国的每一个角落,带给最需要的人群,不管是离开的还是留下来的,都要牢记这五个字,感谢大家来相送,现在,让我们就此分别吧,同志们,再见。”
  李文秀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傅连璋摆摆手:“好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大家还有自己的工作要作,我们总有一天会等到李主任的回归,到时候再为她庆功吧。”
  这批援藏医疗队的人数一共43人,18名医生、25名护士,他们将乘坐一架国产的运2轻型客机先到成都,再从那里转道入藏,从中央医院到东关机场的路十分平整,大道两边栽上了移植的观赏树木,延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老城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做为中国国内最现代化的机场,也是第一条国际航线(延安到莫斯科)的开辟者,与两年前他们刚下飞机时相比,已经截然不同,高大的航站楼、完整而宽阔的停机坪、优质的混凝土跑道,一切都彰显出首出都机场的魅力,这里是共和国的对外窗口,是新中国的脸面,就连李文秀也对它的变化深深震惊。
  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头,刚刚经历完送别的李文秀一下车就看到了等候在航站楼前的人群,他们是另一个李文秀在这里认识的团体。
  “李医生,额们听说你要走,么啥可送的,这是额婆娘喂的鸡,来不及煮了,俺让她杀了清理干净,用盐巴腌上,半个月都不会坏,你带上,熬个汤补补身子,听说西藏可冷咧,鸡汤袪寒,好着捏。”
  “这是俺们那里自家种的枣树,打的枣儿可甜咧,西藏准定吃不到,李医生,你多带点,啥时候吃没了,来信说一声,俺们给你寄。”
  “李大夫,额婆姨坐月子下不得床,嘱咐额一定要来送送你,额寻思你俺没有,就在供销社买了两斤糖,你带着路上吃哈。”
  ......
  看着一张张淳朴的脸,无数双递来的手,还有那些鸡蛋、水果、小米什么的,李文秀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些人都是经她手接生过的产妇家属,在她看来平平常常的工作,对这个生育便是鬼门关的时代而言,不吝于“再世华陀”般的神医。
  刘玉厚唠唠叨叨地说道:“额寻思这一胎生完不再生了,最后一胎嘛,有李大夫管着么问题,你这一走要好久嘛?可一定要回来啊。”
  “是啊,李医生,你可一定要回来,额们盼着捏。”
  见她哽咽不能自语,傅连璋开口说道:“乡亲们放心,李医生还是我们延安中心医院妇产科主任,她一定会回来的。”
  上飞机后,李文秀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过了什么,有那么一刻,她都想干脆不走了,这个时代的医疗环境是真好啊。
  “李大姐?”
  李文秀愕然抬头,坐在她前面位置的两人赫然便是刘清明和沈蔓,沈蔓见她一脸泪水,吃惊道。
  “大姐,你咋了?”
  “送行的人群太热情,我没事,你们怎么会在飞机上,不会也去西藏吧。”
  刘清明回答她:“到成都,参与成渝铁路的规划工作,然后去西藏,川藏线明年要修通,一些技术难点要论证,你参加援藏医疗队了?不会吧,多大年纪了,那里可不是......他们怎么能让你去呢,不行,我要去找领导说说。”
  见他急了,李文秀赶紧一把拉住:“坐下,我是自己要求参加的,一来我的专业对口,是医疗队里急需的医生,二来,我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就不能去了?”
  “环境不一样啊我的大姐,连路都没修通,堵在哪里一堵几个月,救援的队伍根本上不去,解放军进藏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你知道吗,军人都如此艰难,你一个老同志,怎么想的?”
  李文秀轻声说了一句,让他俩都闭上了嘴:“我儿子在那里,我一定要去。”
  刘清明叹了口气:“你这么拼,领导们很难做的。”
  李文秀笑了笑:“我才不管他们难不难做,不说我了,你们俩这是成了?”
  沈蔓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怕了,所以躲出去。”
  “怕个屁,男人说出来的话,还能不做数?”
  李文秀拉过她的手:“这事我作主了,你们到了成都打报告,我让组织批准。”
  沈蔓脸一红,轻声说道:“他没说不作数,本来也是打算到了成都给组织打报告申请的。”
  刘清明没理睬两个女人的絮叨,舷窗外,第2架运2飞机正在启动,两架运2一共装了102名乘客,除了援藏医疗队的43人,还有像刘清明一样前往成都或是转机的人,第一批运2客机已经在全国各大航线上使用,可靠性是他最大的优点,其次是经济性,最后才是效率。
  他知道,以李文秀的级别,这支援藏医疗队未必会走陆路,因为拉萨机场的跑道施工已经完成了,军用级别的飞机起降没有问题,为了支援即将到来的大战,我党可谓不惜血本,昂贵的空中运输线才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首都的春天(完)
  来送行的最高级别的中央领导人是卫生部副部长、延安中央医院院长、保健委副主任傅连璋,不是因为中央领导不重视,而是他们脱不开身,都在人民大会堂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呢。
  “余不敢苟同,新中国之文艺,必将不同于旧社会,共产党人驱逐日寇、恢复中华,此等奇功不值得歌颂乎?国府的统治有多黑暗,现在就有多光明,闻一多先生何等拥护蒋光头,只因善意地提出意见,竟然被特务暗杀,这就是你们怀念的“创作自由”?”
  “蒋某人固然可恨,难道共产党就要像一样,用政治手段控制舆论,党同伐异,见不得批评?”
  “胡说,主席开宗明义说得很清楚,只要有理有据,我们都欢迎,难不成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也要我们认?我随便诬蔑你你同意吗?”
  “文艺创作本来就是艺术加工,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怎么可能一一对应,又不是新闻稿。”
  “那也得有个谱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敢对你的文字负责,我们就敢给你自由。”
  会场上争吵得十分厉害,文无第一,平时相互之间就看不顺眼了,现在逮着机会还不是可劲儿地撕,好在没有动手,主持人也不会随意打断,争论就要争出个子丑,否则开什么座谈会,直接宣布纪律完了。
  吴明远发现,主席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在纸下记下些什么,桌前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开会真是废烟哪。
  上千人要发言,时间总得给够,一拖就拖了好几天,在此期间,主席始终一言未发,也不会轻易表态,倒是其他中央领导分别讲了话,中心思想都是一个,那就是在党领导下的文艺工作,究竟应该走哪个方向。
  在陈云讲过之后,主席瞟了吴明远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自己是跑不掉的。
  “我来说说吧,我是主管计委工作的吴明远,对金融管理比较熟悉,文艺方面所知不多,不过我认为,文艺工作有个两面性的问题,为什么这么说呢?就以我们刚刚过去的抗战来说吧,出现了两种思潮,积极的和消极的,积极的思想是鼓励全民抗战,宣传前线的英勇事迹,激发起民众的爱国心,努力对抗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帝国主义,消极的思想认为中国不行,抗战必亡,主张走所谓的“和平路线”,向日本乞和,成为他的殖民地,这种思潮导致了国府高层的叛逃,一大批前线将领打着“曲线救国”的幌子投敌叛变,无疑削弱了我们的力量,还有一种是什么呢?既不抗战也不投降,躲到租界里无视外面的情形,继续过灯红酒绿的所谓安宁日子,也就是在座很多人提倡的“创作自由”,名义上他们并不想当汉奸,可是实际上呢,他们写出来的文字,充满了对旧时代的怀念,在他们的想像中,北洋时期到民国初期是文人过得最好的日子,当全国大部分人贫困无依的时候,他们一个月拿着上百块大洋的工资,还有不斐的稿酬,可以包娼庇财玩女人,是人人称羡的“上等人”,所以他们的文字充满了对革命的不屑,对强权的妥协,认为穷人是天生,就该被欺压到死,什么觉醒什么革命,都是破坏社会秩序,影响他们过好日子的行为,最好是在共产党的政权下,舞照跳马照跑,管他什么国家建设,管他什么世界革命,什么华美战争,我只要活得优雅就好了,千万不要来打扰我,干涉我的“自由”。”
  “这位吴领导,我想请问,个人生活得好一点不应该吗?古人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朝哪代都是允许的,唯独共产党不许,这是什么道理?”
  “我没说不许你过小日子,那你就不能怪人家说你“落后”,不合时宜了啊,哪有什么好事都占了,别的不说,你会自己种地吗?你不还要买农民种的粮食,人家因为你看不起他们不卖给你,是不是人家的自由?你会不会找共产党给你作主呢?”
  吴明远对付他们游刃有余,各种例子更是信手拈来,政治人物没有这点头脑,怎么坐得到封疆大吏的位子上。
  “你们最崇尚的罗曼.罗兰曾经说过:人不能超脱社会而活着,那样就成了野兽,你们是想要野兽般的“优雅”生活吗?”
  主席眼中一亮,吴明远没有和他们讨论思想正确与否,只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共产党的治下,你不想守共产党的规矩,又要占社会主义的便宜,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吃人家的饭骂人家的娘,佛也会发火的好不好。
  主席转过头对胡服说道:“我们的吴明远同志,火力还没有全开唷。”
  胡服点点头:“这个同志的角度很叼钻啊,很有扬长避短的天份,他们这一代人受的教育,相当驳杂呀。”
  “不要那么苛刻嘛,思想上是正确的,方式方法都可以商榷嘛,就怕思想上歪了,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是破坏而非建设呀。”
  陆定一摸到他们边上,小声请示:“发言差不多了,是不是请主席讲一讲?”
  胡服也同意:“开了好几天会,情况摸得够清楚了,尽快把问题解决吧,多少事情等着我们决定呢。”
  “如果你们都是这个意见,那好吧。”
  主席把抽了三分之二的烟掐灭在烟缸里,陆定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向大会宣布。
  “自由发言时间结束,下面请主席致辞。”
  主席熟门熟路地打开麦克风,扫了一眼下面的席位,不慌不忙地开口。
  “各位同志、来宾,你们能来到延安,参加这个座谈会,我们很高兴呐,这说明你们并不像自己所讲的,对共产党的政策漠不关心,相反,你们很在意,共产党掌权了,会给我们的生活、工作、文艺创作带来怎样的影响呢?他会不会听我们的意见,会不会只是走个过场,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呢?你们有疑问,有想法,我都听到了,这很好啊,有意见不要紧,提出来,大家商量,看怎么解决他,这才是开会的意义嘛。”
  主席重新点上一根烟,悠然说道:“这几天,我听了大家的争论,很开眼界呀,不管是拥护我们党的,还是有所怀疑的,都讲得头头是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有人要自由,有人说我们专制,我想起20多年前,在北京发生的一场运动,现在叫北平了,什么运动呢?新文化运动,有这么一批人,有鉴于国家的落后,把它归绺于文化的落后、思想的落后,他们想了个办法,用新文化来代替旧文化,彻底地改造国人的思想,使之向先进国家看齐,什么样的文化是新文化呢,就是下面诸位用于创作的白话文、现代诗歌、还有西洋画派和西洋音乐,总之就是像西方学习,甚至可以讲,全盘西化,我们国家从此就和西方发达国家一样了,结果怎么样?国家变好了吗?并没有,但这个运动是有他的积极意义的,在吸收西方各种思想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来到了中国,我认为,这就是“新文化运动”最大的成果,它让我们找到了一条真正的强国之路,诞生了我们的党,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我们的党不是一步登天成为执政党的,它也经过了很多的挫折、牺牲,我们共产党人一直在思考,中国该往何处去?什么样的文化才能适应党的领导,文艺工作指导方针究竟是什么?经过这个座谈会,我有了一些想法,我们党呀,是一个扎根于人民群众的政党,它的基础是工人、农民这样的社会最基层的人,是为全体穷苦人谋福利的政党,那么我们文艺工作者呢?如果脱离了人民群众,写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很值得打个问号啊。”
  主席提出了这次大会的主题思想:“这是个大问题,即文艺工作为谁服务的问题,提到这个问题,我想说一件事情,在蒙古地区,活跃着一支艺术队伍,他们只有7-8个人,两架马车和少量的乐器,演出的也是很普通的歌舞节目,他们在做什么呢?他们每天要走很远的路,到每一个草原上的部落,现在叫生产队了,去为他们表演节目,不收钱的,蒙古草原很大,牧民们也是居无定所,有时候,走一天的路都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你们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常年累月地去做一件没有利益的事情呢?因为,每一个群众对于文化都是有需求的,我们的文艺工作者,不能只呆在大城市,为达官贵人、老爷小姐们表演,也要充分地考虑到普通人民群众的精神需求啊,到基层去,到农村去,到那些长年看不到表演的山沟沟里去,到那些驻扎在祖国边防的哨所里去,给我们的工人、农民和战士带去优质的文化节目,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才是社会主义文艺战线的最重要的任务呀。”
  台下鸦雀无声,过了一分钟,掌声慢慢响起来,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第一千零七十章 八一电影制片厂
  主席在延安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成为新中国文艺工作的指导方针,即社会主义文艺工作者,要为工人、农民、学生、军人等普通人民群众服务,要把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送到乡村、工厂、部队,送到田间地头、车间班组、边防哨所,让人民群众看得起,看得好。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要求,意味着,文艺作品将从“阳春白雪”变成“下里巴人”,创作要贴近生活,才会受到群众的喜受,而这恰恰是文化人最不屑于去做的,他们未必敢反党,但从内心里,肯定会有所抵触,咱们当然不能像国府一样抓来杀了,怎么办?
  只能进行改造了,当然,你要真不愿意做也由得,只是没有收入,生活不下去,那就不要怪共产党不给活路了。
  甭管愿不愿意,共产党都把话说在了明处,而且肯定是说到做到。
  会议过后,中宣部与国务院下属的文化部联合在全国宣传讲话精神,军委总政治部也向全军下达了文宣工作要做到基层的指示,部队要起到带头作用,创作一批群众喜爱的文艺作品,掀起文化下乡的新高潮。
  早在红军时期,部队就极为重视文宣工作,从早期的红军宣传队到抗战时期的“八一剧社”,再到解放战争时的部队文工团,都担负着鼓舞士气、宣传政策、促进军民和谐的作用,与主席所提倡的文艺工作要“为人民服务”精神相契合,以前以各形式的表演为主,都是当地老百姓喜欢的歌曲、杂剧、文明戏、宣传画等等,现在建国了,形势有了新的变化,节目内容和表演方式都要创新,以适应新形势的变化。
  “电影是一个很好的形式,群众喜欢,受众面广,现在很多地方都在搞水利建设,电力会越来越普及,到时候,人民群众一定会有更高的文化需求,这就需要我们努力工作,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满足社会需求,群众的满意就是我们的成绩,为此,总政治部党委经过研究并报军委决定,建立起我们自己的电影工厂,从全军各部门抽调精干的文艺尖子,组成电影厂的基本组织架构,剩下的工作就要由你们自己尽快干起来。”
  总政治部主任罗荣恒和副主任肖华都是从山东军区调来的,罗荣恒身体不好,被中央强制要求住院休养,由肖华主持日常工作,总政的成立,标志着我党我军的政治思想工作又有了更高的标准,年仅25岁的肖华可算是最年轻的部委领导,无论是精力还是身体都处于黄金时期,是初创时期开展工作的最佳人选。
  为此,他们找来了一些思想倾向于我党,以左联为代表的电影人,充实到建厂的队伍中,31岁的司徒慧敏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是进步人士,而是我党的党员,早在1927年入党并参加了广州起义的革命战士,后来东渡日本学习电影技术,回国后一直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团结进步人士,建立起“左联”这样的进步团体,此次又应邀来到延安参加文艺工作座谈会,现在被上级点名参与电影厂的筹备工作,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听到肖华的话,备受鼓舞。
  “太好了,上海市也在筹建新的上海电影厂,我们有4万万五千万人口,电影事业一定会蓬勃发展,请组织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望,建好自己的部队电影厂。”
  肖华向他介绍:“中央派来支持你们的同志,他们会提供技术和物资上的帮助。”
  司徒慧敏赶紧与对方一一握手:“感谢中央的关怀。”
  “司徒组长,认识一下,我是严峻,在新华社工作,这位是海电制作部主任聂明辉,摄影专家。”
  “幸会,严同志,聂主任,你们好。”
  司徒慧敏以为聂明辉是海军电影制片厂的主任,没有多问,其实人家是海南电视台的,当然肖华也不会过多地解释,没有必要。
  实际上,聂明辉的团队已经在延安呆了一年多,拍摄了政协会议、开国大典以及这次的延安文艺座谈会等大量历史纪录片,虽然电视和电影并不是一回事,不过拍摄手法、脚本、取景等一系列工作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何况,比起这个年代的胶片机,他们所拥有的数码设备,先进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新中国的电影事业,也即将一步到位,在他们的指导下,从理念到技术都会有相当大的改变。
  就这样,在各方的努力下,新中国第一个专业的电影制片厂成立了,不出所料,依然使用了后世耳熟能详的那个名称。
  八一电影制片厂
  就连片头也是原汁原味,与新中国其他单位一样,没有什么时间给他们慢慢筹备,在肖华宣布完总政治部的决定之后,马上向他们下达了任务,拍摄新中国第一部彩色宽幕电影。
  《开国大典》
  剧本由左联的几位进步作家联合打造,将集中展示从日军覆没到新中国建立这一段时间的历史进程,拍摄手法上有很多新的突破。
  “我们准备用两条不同的线来讲述这个故事,一条是暗线,从一名东北沦陷时逃亡的女青年学生的视角,来反应时代的变迁,家破人亡、加入抗日队伍、从一名青年学生成长为坚强的革命战士,一条是明线,反应我党高层在这一历史时期中的决策,主席不让把中央领导的形象放到电影上,我们拟采用虚化的拍摄手法,以一名我党地下工作者的视角来表现这些史实,再配上原音重现,电影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将达到100多个,有台词的40多人,这些角色我们都将选 取尽量贴近人物的形象,部里会配合这次拍摄工作,到时候,允许我们调动部队参与,这是党中央交给八一厂的第一个任务,我们一定要完成得好,我们预计用半年时间拍摄完成,在我党的七届中央全会之后在全国公映。”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聂明辉这个总顾问实际担起了制片人的责任,负责统筹所有的事宜,像这种举国体制干事情的经历,后世已经很难见到了,为了力求表现得更真实,甚至允许他们使用参与战争的国府被俘将领当顾问,当然,是那种表现得比较好,有悔过意愿的那一批。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西北防护林战犯改造所
  原武汉卫戍司令王耀武就属于这一批人中的一员,他最大的罪过是在东征战役中阻截红十军团,导致方志敏、刘畴西的被俘,寻淮洲的牺牲,那一仗突围出来的只有几百人,唯一的部队领导人是后来大放异彩的。
  粟裕。
  当然了,那是各为其主的战争,真正导致他被判刑的,是其所在部队在苏区犯下的一些罪行,由于他的主动交待和积极配合,我党最终给予了轻判,有期徒刑7年。
  他手下的几个师长就更轻了,第57师师长余程万(倒霉的一期生)判了4年,第58师师长廖龄奇判了3年,第51师师长李天霞3年,其他的旅长团长大都在1-2年左右,比起那顽固份子,他们的下场很好了。
  “听说卫长官被判了枪毙,各方人士轮流相劝,他都不为所动,结果刘经扶(刘峙)跑来龙华监狱(上海一看),只呆了半个钟头,卫长官就改变了心意,以立功表现得以特赦,改判20年,只等公审结束,也会和我们一样,转运到西北。”
  “刘经扶也是聪明人呐,当年他是剿匪总指挥,拿到了一个县的命名权,何等风光耀眼,被蒋先生夸为“五虎将”之首,结果一转眼呢,他又成为起义有功人员,共产党的座上客,进了政协,被誉为“思想进步份子”,共产党千金买马骨,过往一律不咎,他也真下得去脸,跑到龙华搞策反,受到多少人的嘲弄面不改色,瞧瞧人家,活得多通透啊。”
  “你我学不来,学不来的。”
  他们坐在一辆经过改装的大卡车上,整个后车厢被铁栅栏包住,后门坐着两个押车的解放军战士,他们这批被转远的服刑犯是从上海转道长安,经延长、神延、榆府等公路一路北上,最终到达沙漠的边缘,也是他们的目的地,这是一段很长的旅程,足足用去了一个月之久,沿途发生的一切,都让这些前国军将领好奇和感慨不已,因为这一带曾经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区,现在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无数建设大军在如此荒凉的环境里修出一条条平整的马路,建起一个个现代化的工厂,甚至是一个崭新的城市。
  王耀武一改军中不苟言笑的严肃嘴脸,与这些昔日的部下谈笑风声,大家处境相同,谁也不会笑话谁。
  “其实卫长官与共党交情颇深,要不是他自己想不开,这会应该在印度吃咖哩、美国面粉、可口可乐汽水呢,他对党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们在匪区杀了那么多老百姓,真算起来,死有余辜,好在共产党仁义,念在抗战有功,又非顽固份子,从轻处置,只要在西北种几年树就能回家,比起我们对待人家,天渊之别呀。”
  余程万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了,当年黄埔一期中多少共产党人,我要是信仰坚定一点,现在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四期生李天霞笑他:“后悔了吧?”
  “不完全是,只是可惜,没有机会登陆日本,痛痛快快地与鬼子打一仗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默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有些热血的,在抗战中也毫不惜命,余程万说得投靠共产党当然是玩笑话,可以说有多少共产党的黄埔生活到现在,就有多少人倒在这条路上,那是用鲜血浇灌出来的胜利之路,他们即使知道共产党最后会取得政权,又有谁敢保证能活到这一天呢?
  因此,也只是可惜而已。
  “没想到啊,你瞧瞧,这马路修得多平整,咱们国家能产多少洋灰(水泥)?铺满南京、上海的市区就不错了,哪有余力扔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来?”
  “是啊,延安是什么地方?一个破旧小县城而已,前几天经过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是延安,我都不敢信,他们居然在黄土高坡上建起了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有那钱,投到哪里不好?吃利息也可以吃一辈子呀。”
  抗战的这些年,关于国府有许许多多的传闻,有的涉及到了最高领导人,他们平时听到也是不敢传的,现在,很多事情都被揭露出来,原来真得有一大批钱在美国人的银行里生利息,利息用在哪里?
  只有天知道。
  反正在那几年搞“捐机运动”的时候,全国收到的捐款总数可以买下5000多架飞机,而国府空军开战后拥有多少架呢?
  314架!
  不管果粉怎么洗,这个结果已经充份说明了一切,当然,传言很多,他们也不敢尽信,只能选一些通用的段子来调侃,没有人再在乎当事人是谁了。
  王耀武等人的感叹,是绝大部分人看到延安新城的第一感觉,要知道,他们的最高领导人,现在还住在窑洞里,传说中的“宝塔山别墅群”,同样是个段子,共产党在节衣缩食搞工业,搞基础设施建设,他们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国家建设上面,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这条北上之路,也是洗涤心灵之路,或许共产党是有意让他们感受一下祖国的变化,好在一路都是火车和汽车,并不觉得劳累。
  他们看到了农民在农闲时,成群结队地被组织起来兴修水利、平整土地、开挖道路,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步子飞快,不是为了抢吃的,而是节省每一分钟用于生产,学生在课余之时,纷纷上街宣传、动员,而不是游行示威,军人在训练之余,还会主动地帮助驻地的老百姓干活,就连商人,也不遗余力地出钱出力,认购刚刚出炉的“爱国公债”,手脚稍微慢一点都抢不到。
  这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一个全民一致谋幸福的国家,这不就是他们投身黄埔时,希望能实现的梦想吗?
  王耀武等人一下子失了声,原来共产党一点都没有说错,真正践行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其实是人家。
  “各位,我们的终点站到了,请各位不要挤,依次下车。”
  长长的车队驶进一个营地,王耀武注意到,拱形的大门上方镶着“西北防护林战犯管理所”几个字。
  营区的墙面上刷满了一行行的标语,是那样的醒目。
  “劳动改造思想。”
  “进步带来新生。”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强制劳动
  “榆林地处毛乌素沙漠和黄土高原过渡地带,是全国土地荒漠化和沙化危害严重的地区之一。历史上的榆林,“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恶劣的生态环境导致庄稼十年九不收,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作为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重要节点和前沿地区,国家“两屏三带”生态安全战略格局中黄土高原-川滇生态屏障和北方防沙带的重点地区、全国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重点区域和全国两个跨区域防沙治沙示范区之一,榆林生态区位敏感且重要,必须要进行合理的、科学的、长期的规划。”
  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第一任林业部部长是原国府将领邓宝珊,本来中央有意请他出任甘肃省政府主席,被他婉拒了,宁愿来到自己曾长期驻守的榆林,因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的防沙治沙工程。
  榆林是西北的门户,延安的北大门,也是高土高原的北方边界,常年干旱少雨,风沙连天,没有人比邓宝珊更清楚这里的环境,没想到,共产党定都延安,榆林迎来了一波大建设大发展,作为资源大县,能源开发成为重中之重,而环境又是优选级最高的建设项目,排在铁路和公路之前。
  共产党竟然在建国之前就对这一带进行了勘探和规划,除了两条公路一条铁路,对榆北沙漠丘陵地区的防沙固沙治理,已经进行了一年多。
  赵昊指着不远处的河堤说道:“过去的一年半,我们动员了5个县20多万劳力,对无定河进行了加固和河道疏通,在两旁种植了100万株绿植,以保持水土,这个工程全线竣工之后,榆林地区最大的水患就彻底消除了,接下来我们要与老天爷抢土地,把前面的沙漠变成绿洲,预计花个20年时间实现这一目标,每年植树不少于一千万株,整个榆北防护林预计需要种植树木22亿株,到时候,榆林将变成塞北绿洲,再也不会有黄沙漫天的景象了。”
  林业部副部长是海归博士梁希,闻言感慨道:“22亿株,20年持续种植,动员的人力该有多少啊?”
  赵昊说道:“这是一个短期内看不到收益的项目,长期来说也是需要大量投入的工程,但他的意义重大,因为我们今天不做,后人就会更加困难,这里的沙漠化速度十分快,每年都要吞噬掉大量的良田,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和他们说政府要治沙,他们非常高兴,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种田没有饭吃,不可能长期无偿劳动,我们不得已,只能将战犯管理所设到了当地,两年来,榆北的战犯管理所一共接纳了20万日本战俘,还有不少于30万的日本侨民,他们目前无法回国,只能暂时先安置在这里,主要劳动力就是这20万日本战俘,每一个犯人每天都有劳动定量,只有完成定量才会得到食物,你们马上看到的,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营地,一共有战俘5000人,他们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完成植树任务220万株,我们估计三年成活率在75%左右,也就是说大概有160万株树木最终得已成活,同时他们还要种植沙棘等固沙植被,做为林间的间植,事在人为,只要持之以恒地做下去,总有一天会达到我们的目标。”
  两个部长赶到他所说的营地,顿时吃了一惊,这里是毛乌素沙漠的边缘地带,放眼望去,金色的沙丘直接天际。
  可是他们现在看到的不光是黄色的沙丘,还有一排排绿色的植被,虽然绿色的面积还很小,不到一个角落那么大,但是已经很明显,在漫天黄沙中出现一抹绿色,不就是人们最大的希望吗?
  “难怪,他们说榆林多了很多日本人,我还有点不相信,原来是真的,这些狗日的小日本,祸害了多少国人,现在让他们种树,简直是便宜他们了。”
  邓宝珊犹自不解恨,梁希却不那么想:“他们也算罪有应得,与其一刀杀了,不如为自己的罪行赎罪来得更好些,这样的工作你不找他们,谁来做?”
  邓宝珊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再多说,赵昊解释道:“他们都是普通军人,大部分入伍不到一年,在中国作战不超过3个月,作恶不多,不然哪有种树的机会,十年、20年换一个重生的机会,他们都很愿意,因为至少可以活着回到家乡,比起那死在战场上的同伴,幸运太多了,他们大都是农家出身,干活是一把好手,难得的是听话不挑食,服从管理,下面那个营地,多次被评为“优秀管区”,是当地所有日俘的榜样,再难搞的战俘,扔到这个营区,都会变得服服贴贴,他们的存在,让当地的老百姓都有了改观,刚来的时候,老百姓怕他们,不敢和他们做生意,粮食都要从外头运进来,现在,营地可以直接从老百姓手里买东西了,价格也给得很实惠,双方相处正常了,日俘的心也容易安定下来,从5000人到一万、2万,最后足足运来了20万人,看守他们的只有警备区一个大团三千正规军,加上公安、狱警,也没过五千,加上老百姓的人数都没有他们多,到现在没有出事,就是因为管理得当,日俘都知道,共产党处事公平,从不虐待他们,闹事图什么呢?刚开始我们也怕,20万人哪,还有那么多日侨,鬼子多凶啊,要是一起闹起来,怎么收场,这里离延安多近哪,现在不怎么怕了,因为公路修通了,从延安到这里,坐汽车半天都用不到,而且铁路也要通了,到时候,重型装备分分钟就能过来,他们很清楚,解放军只要一个团就能击溃他们的20万人,现在听话得很。”
  赵昊笑着摇摇头:“当地政府都不想让日本人走了,上哪找又听话又不挑活的便宜劳力啊。”
  两个部长都觉得匪夷所思,林业部是个新部门,成立不到三个月,这里是他们考察的第一站,目前,林业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北方的防护林,当然了,这个工程绝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国家所做的规划是10年、20年甚至更久,包括的范围也不仅仅是北方,除了造林还有其他地区天然林的管辖,邓宝珊省长不做来做这件事,就是看到了它的艰难,国家现在没有多余的钱投进去,怎么办?
  一是发动群众,二是利用好战俘、战犯,现在连美国人都知道,被中国俘虏的后果,是押到西北种树吃沙子,有什么理由不满足他们呢?
  “马上会有一批美国战俘运过来,有了这批劳力,我们的规划会实现得更加顺利,只要五年时间,间这里会有很大的变化,陕北,会很美。”
  邓宝珊和梁希被他所说的美景折服了,更为我党的魄力所倾倒,利用免费又听话的战俘来完成这个工作,等到群众的生活水平上去了,自然会主动起来建设自己的家乡,国家能不好吗?
  只不过,西方人估计又有话说了,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强制劳动呢,没准会被某些有道德洁癖的人指责。
  管他呢。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模范营地
  被赵昊称为“模范管区”位于靖边县城外的沙皮沟,与一年半以前相比,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善,一排红砖房代替了原来的土坯房,营区四周建起了高墙,墙外还挖了壕沟,这些都是管区里的日本战俘挖的,他们干得一丝不苟,甚至不需要管教干部来督促。
  管区分队长关口正三郎被俘时已经是第109师团的小队长了,又是大学生出身,在这个管区的日俘中有相当的号召力,由于他积极要求改造,对我党的俘虏政策比较支持,能够主动向其他日俘宣讲,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受到了上级的多次表彰,该管区也多次被评为“模范管区”,创造了两年没有一例暴动、逃亡和重大不服管教事件,这样的结果在20万日俘中也是可圈可点的。
  他的分队一共有5000人,接近一个旅团的规模,两年下来,关口正三郎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要知道,他今年已经29岁了,比营地里大多数日俘的年龄都要大,最近开始尝试留起了仁丹胡,又使得他的表情多出了一分威严。
  “233号地块是你们今年开年的第一次种植区,和以往一样,首先是平整土地,翻沙固沙,按照专家的要求,间距、深度都要严格把控,每棵树苗要落实到人,成活率决定他的服刑表现,2000棵树一个月,2万棵树减一年,当然必须是成活的树木,只要你有本事,种上20万棵树并全部成活,就能立刻刑满释放,这是我党新推出的减刑政策,你们可以大力宣传,号召广大服刑人员,安心劳动,争取多减刑,减好刑。”
  管教干部向他宣布的是最高法刚刚核准的关于战俘刑期减免的最新规定,对于这些普遍刑期十年往上的日本战俘来说,能减上一两年都是十分可观的,果然,新政策一推出,就在改造营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毕竟没有人愿意一种种十年,虽然条件比较苛刻,但总比毫无希望地好,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光要种得快,还要想尽办法让树苗成活,这就是新政策想达到的目标。
  能让西北地区环境大大改善,哪怕提前释放一部分战俘也是值得的,毕竟我们不是法西斯,劳动归劳动,思想改造才是重点,而在劳动中进行思想改造,又是我党一贯的做法,从来没有如何大规模地应用过。
  为了改造日俘的思想,营地的干部们想了很多办法,让他们的生活不那么单调,营地组织了体育活动、文娱活动和思想教育课程,而枯燥的说教显然效果不会好,多样化的手段就显出了自己的威力,黑科技带来的改变无处不在,也没有放过这片广大的战俘改造营。
  神榆铁路竣工之后,随路的电力线也架到了每一个经过的地区,靖边县通上了电,让管教干部们想到了新的教学手段。
  电教。
  电影还是很时髦的玩艺,哪怕是在日本国内,而营地里所放映的第一部电影,竟然是彩色的,这个意外的发现让5000多名日俘再一次受到了来自虚空的降维打击,被雷得外焦里嫩。
  明亮的光线打在硕大的屏幕上,一首日本和风式的配乐拉开了新的片头。
  起伏的山峦、小河、树林、长满水稻的田野、劳作的农夫、宁静的小村庄、穿着和服抱着木桶的洗衣妇、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让这些多数出身农民的士兵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每个人都在画面里找到了家乡的影子,放映场上安静得一逼。
  这是一部原汁原味的日本故事片,情节很简单。
  明治36年(1903年),在长野县冈谷的缫丝工厂里,有百余名来自歧阜县穷乡僻壤的“少女军团”,峰、华和菊是其中的代表。她们告别家乡的亲人,翻越野麦岭,踏上了异乡的求生之路。而等待她们的却是超负荷的劳动和资本家的压榨剥削。峰终因积劳成疾,不幸染上当时的不治之症——肺结核。资本家怕其他女工也被传染,便通知峰的家属把她接走。峰的哥哥星夜兼程,赶到工厂,从破旧的草屋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峰。他决心翻越群山密林,把病入膏肓的妹妹背回故乡。时值金秋时节,野麦岭上层林尽染,美不胜收。趴在哥哥的背上,峰的眼睛里闪出激动的光芒:“哥哥,我看到飞弹(歧阜县的别称)了。”说完,她永远地合上了双目。
  三个女孩用她们羸弱的身体支撑起日本的对外出口,第二年日俄战争爆发,日本人通过节衣缩食和大举借债最终赢得了战争,与当前的形势何其相似,电影结束后,现场响起了一阵阵啜泣声,每个日俘都在其中找到自家的影子,在他们应征入伍的时候,家乡的父母姐妹,是不是正在挨饿?还是在工厂里饱受压榨,以自己的方式支持这场所谓的“圣战”,为天皇而效忠。
  “唰”
  突然场地一片大亮,一个单薄的身影走上放映台,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孩子。
  “我叫绪方由纪子,这是我的孩子真濑,孩子的父亲,在青岛殉国了,我和真濑能活下来,是因为一位中国的军人,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我们,而他却因此而身受重伤,差一点就没能抢救过来,后来我想感谢这位可敬的军人,却被告知他不愿意见我们,因为我的丈夫,一个死硬的军国主义份子,在青岛顽抗到底,杀害了很多中国人,他恨日本人,却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救下敌人的妻儿,这就是我们的天皇口口声声要我们征服的国家,有哪一个日本军人做到了这一点呢?你们应该知道,日军在中国造成了多么大的罪孽,你们也知道,中国人的战俘,在我们的战俘营里,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看看我们国家都干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当你们在前线作战的时候,你们的姐妹甚至是母亲,她们被要求献出自己的身体,去慰劳那些所谓的“勇士”,她们没有机会累死、病死在工厂里,最大的可能性是死于可怕的妇科病,被烧掉后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这就是你们一心要效忠的军国主义日本。”
  “不,不会的,军部不会这样对我们!”
  “我的妹妹,她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写信了,难道......”
  放映场上群情激奋,看押他们的解放军战士紧张起来,岗哨上的战士纷纷解下枪拿在手里,管教干部看了一眼关口正三郎,后者马上举起大喇叭,对众人说道。
  “诸君听我说,事情是真的,中国军队在一些慰安所发现了来自国内的很多女人,她们被国内的宣传鼓动,有的甚至是至欺骗,来到中国,从事的就是你们都知道的工作,你们很幸运,没有在碰到自己的亲人,但是有人碰到了,第4监区第20师团的一个士兵,在一次放松时,遇到了自己的姐姐,他出来之后,枪杀了部队的一个中队长、两个小队长,打伤一个大队长,然后饮枪自尽了,军部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第20师团幸存的士兵揭发了这件事,也找到了当事人,事情才真相大白,现在,我们都成了可耻的叛徒,我们的家人,在日本的日子也肯定不好过,解放军打到本土,是为了解放他们,我们都是厌恶了战争的人,都想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可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关口正三郎大声吼道:“是万恶的军部,是那些权贵,还有他们的总后台,日本天皇!”
  “打倒军国主义!”
  “打倒天皇!”
  “解放全日本!”
  5000多人发出整齐的呼喊,管教干部朝身后打了一个很隐蔽的手势,让战士们放下枪,避免刺激到下面的人。
  一个门卫跑进来,向他通报了新情况,一批新的战俘送到管理所,其中不光有国府的军官,还有一大批美国人。
  在靖边这个边缘县,大鼻子老外可不多见。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又麻烦又多事的美国战俘
  “日本鬼子要闹事?”
  离管区不到一公里的马路上,叶辰不自觉地握住了枪柄,身后的警卫班战士也卸下肩上的81杠,人人警惕起来。
  “Japanese?”
  与他们同行的是一队大鼻子白人,个个人高马大,穿着卡其色的热带军服,皮靴踢得“踢踏”响,为首的军官领子上镶着一颗星,疑惑地看着解放军的动作。
  远处的呼喊声远远地传来,好像的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行人不多,也就四、五十人,押送的战士和白人俘虏各一半。
  “这里真荒凉,好像美国的西部一样,瞧瞧前面还有沙漠,他们想干什么?让我们在这里饿死吗。”
  第1巡洋舰分队指挥官哈罗德·雷恩斯福德·斯塔克少将是前驱舰队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他的舰队由于舰小,被鱼雷一击即沉,部下大都葬身鱼腹,连施救的时间都没有,他的旗舰“休斯敦”号作为一条条约型重巡,也只多撑了十分钟,就是这十分钟,拯救了上百人,包括他自己。
  中将哈尔西鼓着个眼睛,不屑地说道:“共产党要想杀我们,找个海岛扔下去,过几个月再来看看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劲。”
  舰长参谋长史密斯上校不解:“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日本人?”
  “集中营?”
  “约克城”号(CV5)舰长欧内斯特·麦克沃特上校说道:“他们让我们来这里看什么?”
  “萨拉托加”号(CV3)的舰长德威特·克林顿·拉姆齐(DewittClintonRamsey)上校也很疑惑:“我们这些人,最少也是上校,共产党把我们单独列出来,一定不是请客吃饭,难道是想让我们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付日本人的?”
  斯塔克一指前方:“有人来了。”
  众人更加紧张,来的全都是骑兵,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叶辰向后打出放松的手势,是自己人。
  “嘘”
  为首的干部勒住马,打量了他们一下,大声问道:“我是战犯改造所所长孙明斋,请问你们是海军吗?”
  叶辰站起身,向他敬了个礼:“孙所长,我们是海军押送部队,我是带队指挥员叶辰,奉命向你所移交美军战俘。”
  孙明斋甩蹬下马,回了一个礼:“叶同志,辛苦你们了,多少人?”
  “报告,这是第一批,一共28人,全是上校以上的军官,还有四个少将、一个中将和一个上将。”
  孙明斋不由得看了他们一眼:“乖乖,都是大官儿啊。”
  “是的,大队人马还在后头,我们会分批送来,这一次先探探路,以后就熟悉了,战俘总数为32744人,预计分13批,每批在2500人左右,这样的话,一列火车刚好载完,咱们的铁路建设速度很快,过不了多久,你们这里可能就会有直通车了,到那时多方便啊。”
  有了几十万日本人打底,三万人的数量已经吓不到孙明斋,只是鬼子是黄种人,虽然打生打死,弄起来没啥顾忌,这白皮是个啥性子?孙所长心里有些打鼓,看着人高马大的,怕是不好管。
  叶辰见他的眼神不对,多少猜到了一点,对他说道。
  “他们和日本人不一样,是主动投降的,在他们的国家,打不过投降并不可耻,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战俘就低人一头,会和你要权利,要待遇,甚至要管理权,你们千万不要慌,都是俩肩膀扛一脑袋,他们还不如咱们呢,日本人对他们的感觉就是很不服气,一心想要打败他们,把这些高级将领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感受一下我军的俘虏政策,也是让日本人看一看,我们取得了多大的胜利,这对你们日后的战俘管理,应该是有益处的。”
  孙明斋明白过来,主动伸出手与他握了握:“还是中央想得周到,谢谢你的提醒,叶辰同志。”
  两队合成一队,叶辰他们也不可能马上调头回去,总要休息一个晚上,移交的手续也不能在这里办,于是,两队人马押着一队美俘走进管区,正好看到了日俘激动地高呼口号的场面。
  “他们在喊什么?”
  美俘们都很好奇,隔得远听不真,现在一看,好家伙,几千人挥动手臂,一齐高喊口号,对于他们来说是很难想像的场面,更好奇的是,传说中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小鬼子,咋变得这样了?
  武德呢?
  叶辰会英语,所以这一趟任务选了他,在日舰上工作了一年多,又多少学了点日语,听到他们的问题,直接用英语向他解释了那些口号的含义,让这些大老美更是惊得五迷三道。
  “日本鬼子反对他们的天皇?”
  哈尔西不信,他自从调到太平洋舰队,一直是以联合舰队做为假想敌的,很是看不起那帮矮挫鬼,平时语言里也诸多讥讽,但是讥讽归讥讽,对于敌人他并不敢轻视,这几年海军情报部门对于日本做过很深入的了解,当然知道,在普通日本人的心目中,天皇是神一般的存在,特别是农民出身居多的陆军,更是把天皇捧上了神坛,这里被俘的恰恰都是陆军,竟然会在敌人的战俘营,一齐喊出打倒天皇的口号,这不科学啊。
  不过,一些懂日语的军官告诉他,日俘的确是这么喊的,那么问题来了,共产党是怎么把一群死心塌地的军国主义份子,改造成他们心目中的敌人呢?
  孙明斋从叶辰的口中了解到,这些美俘将领的疑惑,笑着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没在战场上战死,本身就说明思想上有了动摇,不是什么死硬份子,改造所对他们不虐待,不歧视,更不会克扣他们的口粮,只要安心劳动都有一口饭吃,干得好还有加餐,你们说,他们的思想能不转变过来吗?”
  叶辰把原话翻译给他们听,美俘们默然无语,他们本来最担心的就是共产党虐俘,因为日本人就是这么干的,在美国人看来,东方人都长得差不多,为此,他们被俘之后,一直强调什么《日内瓦条约》之类的东西,却没有想过,中国根本就没有签署过。
  这一下,美俘们更担心了,听说西北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区,中国本身就是贫困落后的象征,那个西北得穷成啥样啊,他们的脑中已经出现了西部的样子,大漠黄沙、快马枪手,共产党把他们安置在这里,是不是就是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又不用担什么罪名?
  “这些白皮真是想多了,要是让他让们死,我党何必千里迢迢把几万人运过来,不要成本吗?”
  叶辰嗤笑道:“他们以为自己有多金贵,其实对我们来说,还要费粮食养着,又不能杀又不能虐的,还一堆麻烦事,问题是,两国开战,他们都是技术兵种,绝不可能放回去,你说怎么办呢?”
  孙明斋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办,跟日本人一样,种树去,我连待遇都能给他们一个样,2000棵树换一个月减刑,种20万棵直接给路费回家,中央一定会批准,他们人高马大的,力气应该小不了,这活正好合适。”
  “没那么简单,美国人麻烦着呢,不像日本人一根筋,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干活。”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这年头,国家也不富裕,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浪费,他们不干活,我完不成任务,上级就不会拨粮,你告诉他们,劳动换粮食天经地义,就是美国侨民也是这样的待遇,更别说他们是战俘,在我这里,什么JB公约都不好使,党给我的政策只有这么多,他们的要求别太高,我满足不了,我们的国家也满足不了。”
  孙明斋不解:“哪有当俘虏当得这么硬气的,还要待遇,我们在国府和鬼子的监狱里是什么待遇,说出来吓死他们。”
  叶辰笑而不语,他给对方说这些,是希望他们充分估计到困难,但是也相信,老一辈革命家一定有办法治他们。
  金梅尔、哈尔西这批人其实就是来打前站的,叶辰多呆了几天,帮孙明斋当个翻译,一路看了看遍布靖边县和其他地区的战俘改造所,与沙皮沟的“模范管区”有一些差别,但是大体上很平静,人人都在老实干活,中国人的确没有虐待他们,吃的东西虽然美国人觉得不咋样,但是至少饱肚子,要知道,美国国内的大萧条才刚刚过去,饿肚子的人不在少数,能有一口饱饭,而且不是霉饭,已经是天大的善心了。
  到了第三天,他们甚至在一个营地里看到,共产党给日俘放起了电影!
  这个场面着实让美国人吃了一惊,中国人自己穷得叮铛响,只怕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电影是何物,却在这个西北苦寒之地,给战俘们带来了精神上的享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
  “是不是只有接受共产党的思想,才有电影或是别的什么好处?”
  从上车伊始就没怎么说过话,让人几乎忘记了存在的金梅尔突然开口,叶辰低声问了问孙明斋,向他们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电影、加餐还有一些别的文体活动,都是改造所里的奖励性措施,你像刚才我们看到的放电影,就是为了奖励这个营区的日俘在劳动中表现突出,超额完成植树任务,所里让他们自己挑选,他们希望放一场日本电影,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
  斯塔克的参谋长李问道:“如果,我们想要一些别的东西,也可以这样做吗?”
  孙明斋听了叶辰的翻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们:“只要我孙明斋能搞到的,都没问题。”
  中央给他的任务是要管理好这些战俘,而且还要改造好。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粮食问题工作会议
  实际上,这批美军战俘之外,还有一批外国人,菲律宾战俘。
  吕宋岛全岛解放之后,解放军一共抓获了十多万菲军俘虏,还有一大票的高官、美国专员公署和地方政府的官员,本来这些人应该全部移交给菲共,不过在新政权建立起来之前,菲共没有能力管理这么大的摊子,他们又不愿意留用旧人员,我党也不希望旧人占据过多新政权的位置,从而改变其政权的性质。
  两党经过协商,这批俘虏暂时由我党接管,最终的安置地同样是西北边缘地带,把战俘放到同一片地方,也便于统一管理,与美俘一样,他们也是分批转运,菲俘比日俘和美俘更加听话,干起活来不咋样,但是经过我党管教干部的教育,慢慢地也会学会适应,在对敌思想工作上,我党的丰富经验和灵活手段,再加上穿越者的新科技,做起事来自然是事半功倍,无往而不利。
  目前来说,像这样大的工程,又长期见不到效益,国家是很难做到持续投入的,特别是在大战开启之后,所有的资源都要朝军工、重工倾斜,国家还要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打通东西交通线,以及最重要的华苏通道,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哪里还有多余的力量搞植树造林改善环境?
  因此,对战俘的改造与种树结合起来,是最可行的办法,为此,我们要付出的是一些口粮的代价,现在全国的粮食压力不小,如果不是有东南亚的输入,其实是很难维持的,历史上之所以即俘即放,粮食压力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不能杀又养不起,只能放了。
  “海南的同志提醒我们,40年到43年北方地区会有持续干旱气候,旱灾的严重程度年年增加,到1942年也就是明年达到顶峰,受灾的主要地区包括华北、华中、西北9省198个县,占全国受灾县份的59%,受灾中心省份是河南,共有110个县受灾,几乎囊括了全省所有地区。”①国家气象地质局是与新中国同步成立的,首任局长涂长望曾是英国皇家气象学会的中国籍会员,浙大史地系主任,副局长黄厦千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气象专家,他们还得到了海南气象部门的全力支持,以应对新中国未来的气象预测和地质灾害预防等工作,虽然有历史资料可供参考,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有新的变化,因此,依靠历史资料为参考,对当前气象进行跟踪纪录,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
  民政部部长谢老(谢觉哉)介绍了河南的移民情况。
  “截止上个月,河南一共迁移群众2378万人,其中报名去往南洋的为665万人,其余人口都安置在南方各省,特别是一些革命老区,原中央苏区的瑞金、会昌、兴国、宁都、广昌等22个县就安置了超过300万人,因为这些县的原本人口大量流失,已经到了千里无人烟的地步,当地政府迫切需要移民补充,而河南群众也愿意前往,还有其他一些地区环境较好,人口数量稀少的,也都做了统筹安排,目前河南省境内只有不足700万人口,基本上集中在洛阳、郑州、开封等大中城市,城里人嘛,有家有口的都不愿意走,我们也不勉强。”
  一机部副部长唐子奇说道:“原则上,重工业部不会在河南和其他受灾省份安排新增企业,一些重点工矿企业愿意优先接纳受灾难民,部里计算了一下,“一五”期间的300多个重点项目,可以接受劳动力不少于50万人,其中给予受灾难民的指标在20万左右,毕竟还要考虑到落户地区政府的就业要求嘛。”
  水利部部长王化云说道:“去年到今年,全国水灾灾情轻微,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年份,全国报灾的河流不到20条,造成的人口损失不到50人,财产损失也很轻微,长江、黄河、淮河、珠江、湘水、辽河、松花江等主要流域非常温顺,非常有利于我们开展防洪固堤等水利建设。”
  农业部部长李书城是同盟会元老,很早就支持我党的组织工作,其胞弟便是一大代表李汉俊,建国后又积极投身建设,担任国务院第一任农业部长,是主席的提议,他本人也欣然接受,毕竟粮食问题是国家的根本所在。
  “去年全国大范围丰收,一共征收公粮547亿斤,农民的收入与建国前相比有了大幅度增长,手里的余粮多了,他们愿意按收购价卖给国家,而不是那些粮商,本身就是对国家建设的大力支持,为了维持生意,私人粮商不得不提高收购价,又间接地促进了农民收入的增长,这种市场调节的作用,是有益农业生产的,因为农民看到了希望,就会下大力气增收增产,在原来的种植方法下,产量始终有一个瓶颈,那么,他们会自觉得学习和掌握更加科学的种植方法,也会舍得在农田水利基础建设、化肥、良种等方面投入。”②他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全国粮食缺口依然很严重,部里计算的结果是,我们需要补充粮食进口120万吨左右,才能满足国家的基本需求。”
  粮食产量不足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全国范围内的土改工作才刚刚开始半年,很多地方只是完成了分田任务,没有来得及插秧种苗,当然不可能指望一步冲天了,更何况,在河南灾民迁移工作中,当时还没有完全掌握全国政权的我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最主要的付出就是粮食,没有口粮,移民在到达当地的第一年吃什么?
  除此之外的付出还包括对日作战后的救济、战俘口粮等等,可以说,目前中国海运的绝大部分商品就是粮食,从东南亚运来的大米、面粉等粮食的船只每天络绎不绝地行驶在近海海面上,120万吨的缺口要补足,就要用掉至少120万吨的运力,好在粮食短缺并不是一下子会发生的,可以在数据统计的基础上,由国家进行科学地安排,以保证新中国建国后的第一年,全国人民不至于饿肚子。
  从海南借调到国务院的外贸部进出口计划处副处长山诺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粮食缺口是必然的,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粮食产量上去是肯定的结果,熬过这两年就好了,为此,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南美贸易线虽然因为战争而中断,不过过去几次贸易船队带回来的肉制品达到了百万吨之多,也可以暂时缓解一些粮食压力,我们正在努力开辟其他贸易线,苏岛的粮食产量节节攀升,移民开垦田地面积超过一亿一亩,大米产量超过一亿吨不是问题,这个产量稳定下来之后,国家的粮食危机就会得到很大缓解,现在又加上了一个菲律宾,当地的大米产量也有很大的潜力,无论是自种还是购买都可以,还有安南、婆罗洲,东南亚很快就会成为中国的粮仓,接下来随着解放军的脚步,我们的粮食来源会越来越多样化、安全化,离彻底解决不会太久了。”
  这里是长安新区,具体位置在渭河北岸与泾河之间,横跨长安、泾阳、三原三个县,延长高速、铁路都将从这里经过,未来的长安国际机场也将建在新区西南角,成为东关机场的分流点和重要的备降机场。
  新区与西安老城区隔河相望,之所以另僻犀境,就是为了尽量避开地下林林总总的古代遗迹,新中国建国之后,以梁思成、陈占祥为首的文史专家、古建筑专家提议,完整保留老城的风貌,在其他地区另建新城,一方面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古迹,另一方面又能对新区进行合理的规划,避免了老城区在交通、住宿、水电供应方面的局限,这一提议得到了穿越者的支持,反对派也有相应的提议,认为新中国就是应该要破旧立新,打碎一切封建的东西,双方激烈交锋,连政协会议都无法最后确定,最后把官司打到了中央,主席一句话解决问题。
  “国民党喜欢刨我们的祖坟,我们不能做他们做过的事情啊,除非有建设上的客观需求,不然,还要大力保护起来,共产党的新,不光体现在“破旧”,还要“立新”嘛,有旧才有新,你把旧的都拆了,人家到哪里做比较呢?”
  中央的决议,影响了政协会议的决定,最终以多数人赞成通过了《旧城改造法》,即由专家在全国范围内确定一批需要保护的文化古迹,这些古迹原则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拆毁,重大建设项目要通过或是利用的话,需经专门的委员会讨论决定,第一批被确定的历史文化名城包括长安、北平、上海和南京等多地,因此,长安新区的规划和建设也很快得以实施。
  国务院整体放在长安,是因为部门太多,占地太广,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大的人口增长点,在反对派的眼中,延安只能养活一百个人,多一个人都会死,主席懒得同他们扯皮,眼不见为净得好。
  结果放到长安,这些人又要提出行政效率了,什么两地相隔几百公里,坐车开一次会要几个小时,浪费时间什么的,完全忽视了做为首都区,网络建设优先的可能性,到时候跨部门开会连下楼都不用,这才是行政效率好不好。
  当然,目前还没有实现这一目标,国务院第一次粮食问题工作会议,是在还没有建成的会议大厅里举行的,这里将来会成为外交部对外接待的窗口,现在与我国建交的国家不多,第一个驻中国使馆,苏联馆的建设也在进行当中,为了将来的外交形势发展,预留了超过三百个国家的建馆区域,按一个大使馆200名工作人员来算,总数也不过6万人而已,再加上国务院各部委、家属和市民,新区的预留人口总数为300万,目前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听取了各部门的发言之后,总理做了总结陈辞。
  “今年的春耕工作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工作,农业部、水利部和其他各部门要密切配合,确保农民的生产需求落到实处,同志们的反应,很鼓舞人心,我相信大家一定会把党交给我们的工作做好,目前,我们的办公室还没有建好,大家要克服困难,不能以此为理由松懈、推诿,各部委的工作人员暂时不能在长安办公的,都可以派下去搞调研嘛,我们所有的决策,必须要有可靠的依据,这是党的工作路线中最早确立的一条,现在啊,已经有人把我们一些部门喊成“老爷部”了,门难进、脸难看,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我看了很多人喜欢把“为人民服务”的字挂在头上,实际上呢,当个翘脚老爷,鼻孔朝天,这样的人,发现一次批评一次,再有一次,对不起,你不想为人民服务,那就去做人民吧。”
  总理说话依然是和和气气,并没有半分地疾言厉色,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是惊雷一般炸响,官僚习气是“整风运动”中很重的一条,在建国之后,党掌握了全国政权,这一运动却始终没有结束,因为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
  能让素来温和的总理讲出这样的话,可见问题有多严重!
  ①数据来源:《20世纪中国水旱灾情警示录》,黄河水利出版社2002版,104-109页。
  ②这是历史上1952年的数据,也是建国后第一次粮食大丰收,基本条件与当前相似,所以拿来做参考。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全国一盘棋(一)
  冯玉祥背着手在这座城市里转悠,长安曾经是他的老巢,没有哪里不熟悉,不过在共产党的治下,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一路从老城逛到新区,从渭南走到渭北,所见所得,感触良多。
  延长公路是最早修通的一条省级公路,这个省级并不是指的跨省区,而是路面采用了这个时代成本昂贵的水泥混凝土路面,还倒上了沥青,也就是俗称的“洋灰马路”,在陕北建这么一条公路有多难,没有人比他这个曾经的“西北王”更清楚。
  延长公路通车之后,两地交通时间缩短到了4小时不到,定期班车也随之开通,每天都有6班大客车往来运送客人,平均每2个小时就有一班,据说还会开通夜班车,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陕北与关中打通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商品流通加快,商贸往来更方便快捷,而这只是开始,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都有这么好的马路了,共产党还要修什么高速公路和铁路,亲自走上一趟才发现,随着公路开通,带来的是交通压力的大增,农民赶着马车、骡车慢悠悠地挤在马路上,你想快都快不起来,总不能不让人家走吧,所以只能再修一条专供汽车走的马路,共产党叫他:“高速公路”。
  长安城里热闹了,不是因为共产党把国务院和各部委搬到了这里,而是要去延安,必须从这里转道,等到西向通道打通,长安的交通压力也会小很多,冯玉祥现在的正式职务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常务委员,也是未来的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他的老朋友、老对手李济深经常笑话他:“国府的副委员长到共产党的副委员长,兜兜转转一个圈。”
  全国政协目前是很重要的参政机构,共产党履行了他的诺言,在很多重大问题上都要通过政协决议,国号、国旗这些就不说了,出兵日本、菲律宾之前,也都在政协进行了表决,当然,结果是一致的,如果不一致呢?
  那就说服,《旧城改造法》的通过就是个例子,政协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赞成者与反对者都有自己的道理,中央讨论后形成统一意见,但并没有把这个结果强加给政协,而是分别与各位委员进行沟通,了解他们反对的理由,一一加以说服,再次表决依然有少数人投了反对票,共产党也没把他们怎么样,这就是政治协商和参政议政,人家明明可以一党独断的,偏偏还要给自己找绊脚石,为什么?
  当了大半辈子军阀的冯玉祥,其实更倾向于后者,但是共产党表现出来的诚意,深深打动了他,这样一个肯听不同意见的党派,才能把全国不同的势力组织起来,齐心协力地建设新中国。
  除了开会讨论国事,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周边搞调研,这是共产党一直提倡的做事方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数据就没有决策权,这两条已经写进了政府办事纲要,共产党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懂一些专业的东西,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自己下去看一看,听一听群众怎么讲,不就明白了?
  老城区没什么太大变化,街上有很多学生在做爱国宣传,也有人在搞募捐,或是卖爱国公债,无论是捐献者还是购买者都十分踊跃,为什么会有两种呢?
  一种是要名的,一种是想得利的,共产党竟然连这些都考虑到了,政协也搞过类似的捐献,冯玉祥家底子丰厚,捐了不少钱出来,做为国家级的领导,这个带头作用还是晓得的,听说捐改债后,他也没打算去登记,钱在他看来够用就可以了,多了都是祸事,用处不大还容易被人说嘴,上海的那些大资本家,恨不得捐出身家,不就是为了避祸吗。
  不管怎么样,共产党给了他们一条洗白的路子,愿不愿意走就看自己了,要是真得冥顽不灵,冯玉祥也能想像得到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在老城的凤翔庄吃了碗地道的油泼辣子面,冯玉祥结束了一天的考察,随行秘书赖亚力(华共党员)问他准备在哪里下榻,他却摆摆手。
  “过河看看。”
  赖亚力知道过河的意思是去新区,可那里正在大搞建设,没有什么像样的旅馆,政府部门的招待所只怕都不曾落成,怎么好住人,不过冯玉祥的脾气很倔,他也只能听从,车子从老城区驶向河边,此时的陕西,还没有一座现代化的跨江大桥,渭河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一般来说过河都是摆渡船,人能过车子就麻烦了,没想到到了河边一看,一座浮桥搭在那里,冯玉祥来了兴致,也不急于过河了,下车去问守桥的解放军战士,才知道是警备区工兵团搭建的,为的是转运工程机械和建筑材料,同时也为群众过河提供便利,并不是只准官车过。
  “渭河公路桥施工方案已经确定,下个月就会正式开工,预计明年年初建成通车,界时新区到老城的交通将十分便利,群众可以彻底摆脱过河之苦。”
  前来迎接他的是此地的老主人杨虎城,新中国国务院下属的冶金工业部副部长、钢铁司司长,本来中央拟定他担任部长的,全面主持工作,他以专业知识不够为由推掉了,只想干钢铁,为此在抗大学习了一年左右,目前依然是一边学习一边工作。
  “虎臣,你事务繁忙,还要应付我这个老长官,身体怎么样,吃不吃得消?”
  “还成,上学那会儿,中央医院的大夫做了全面检查,没有大毛病,现在我是干劲十足啊,如果不是国务院要开全体会议,现在我还在包头呢,你知道那里吧,蒙古高原上,我们准备建一个大型钢铁联合体,光是工程兵就派去了三个师,要修四条铁路两条公路,那里还有老毛子呢,在高原上修路,他们有经验。”
  冯玉祥打量了一下对方,与建国前相比,人更加结实了,精神焕发,要知道,杨虎城已经正式入党,是部里的党小组副组长,而他自己不过是个党外人士。
  “陪我走走,给我说说,你的工作。”
  冯玉祥干脆也不坐车了,与他一同背着手,慢悠悠地向新区走去,天色已经黑下来,四处都是打着照明灯的工地,机器的轰鸣声让人不觉得烦,反而异常地激动,共和国的建设就是这样争分夺秒,彻夜不息地。
  进行着。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全国一盘棋(二)
  冶金工业部大楼还没有建成,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和建筑工人一样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因为他们也是劳动力,每天都会抽出两、三个小时到工地上劳动,干什么?
  搬砖。
  在长安新区,这样的帐篷比比皆是,就连总理都不例外,从总理到部长,没有人有单独的帐篷可住,最少也是4个人,最多8个人,冯玉祥看到眼前的一切,摇摇头。
  “共产党真是在做实事啊,明明西安城就有旅馆,还有没收的敌伪产业,公馆、洋楼,空出来摆在那里,外国人住得、市民进得,干部住不得,建国前你们苦,你们住窑洞,勒紧裤腰带搞革命,我都能理解,现在天下姓“共”了,一国最高领袖依然住在窑洞里,总理住在帐篷里,部长与普通干部一起住,谁也没有多出一张床,这样的帐篷我已经住不习惯了,不是人精贵了,而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会痛。”
  杨虎城开解他:“老总,你没到60呢,不算老。”
  “你也别安慰我,自家事自己知,能活着看到新中国成立,能为当年的军阀行为赎罪,我冯某人就没白活这一世,虎臣哪,你是好样的。”
  “荩枕(张自忠)才是好样的,这会子已经看到东京了吧。”
  杨虎城并不羡慕,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带兵了,不如在地方上干点喜欢的事,为建设祖国出力,冯玉祥拍拍他的肩膀。
  “你们都是好样的,前几天仿鲁(孙连仲)还对我说,想出来工作,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想为家乡出点力,这是要官哪,共产党的官是能要来的吗?我当场就把他攫回去了,我说想为家乡出力好啊,就算是个老百姓也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凭什么就非得当官?脸大吗。”
  冯玉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当年他以为自己抗战有功,又紧跟蒋某人,在杂牌军里混得不错,人就飘了,把第2集团军的几万弟兄扔在黄河岸边,居然还敢涎着脸来找我,也就是现在不兴马鞭子了,不然老子抽死他!”
  “消消气,老总,人各有志,仿鲁现在醒悟,也算不太晚,只是他真想出来工作,必须彻底与过去做出清算,把当年那些剿共的事情交待清楚,我党从来是不会拒绝主动者的,总理对我说过,仿鲁他们与荩枕一样都是抗日英雄,我党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在民族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与侵略者浴血奋战的光荣事迹,民政部已经在各地登记抗战老兵,每年都会为他们发放怃恤金,活着的还有慰问金,国家现在穷,可能没有多少钱,但是经济好转,他们的收入也会提高,国府不管我们来管,管到老管到死,任何一个为国家出力的人,都不应该被遗忘,这就是为什么,听到华美开战,那么多人上街游行,那么多人捐款捐物,那么多人争相参军的原因,中国是人民的国家,不容许任何人再来欺负!”
  冯玉祥愕然地看着这位背叛过自己的老部下,最终轻轻地说了一句:“说得好,今天的事,当我没有说过。”
  杨虎城带他走进自己工作的帐篷,帐篷中间摆着背靠背的四张桌子,两边分别摆着两张单人床。
  “我和李副司长一块儿住,还有两个秘书,这位是冯副主席,来视察工作的。”
  钢铁司副司长李永春是原海南信息及工业化厅生产建设委员会钢铁组的副组长,河北唐山人,正在伏案书写的他看到来人,马上就想起来了。
  “冯副主席,欢迎你。”
  “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吧?”
  李永春秘书马上为他们倒茶,帐篷里没有多的桌子,只能将就放在办公桌上。
  冯玉祥摆摆手:“刚喝了一肚子水,就坐一坐好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李永春材料上的题头:“关于包头钢铁厂整体改造方案的实施细则”
  “已经投产了?”
  杨虎城拖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哪有那么快,原本国家的钢铁产业布局是以东北为龙头,以沿海为发展,以内地为支柱,建立多布局、多支线的产业结构,避免成本过高,企业负担太重,缺乏竞争力的情况出现,部里的专家告诉我,我国的铁矿资源分散,且多为贫矿,开采难度大,成本高,炼出来的成品难以与外国同类产品相比,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主张过度开发国内的矿藏,而是以海外进口矿砂为主。”
  李永春拿来一张地图,为他们展开:“除东北的鞍钢、本钢以外,国家选定了山东日照、上海宝山、广东汕尾、广西合浦四地做为“一五期间”的四个新的钢铁基地,其中山东和上海主要以南美贸易线的铁矿砂为原料,两广则以安南、东南亚、澳洲等地铁矿砂为原料,规划产能都在2000万吨以上,这是第一线,第二线的主要钢铁企业是武钢,拟通过改造、新建和扩建来进一步加大这个百年老企业的生产能力,争取扩大到500万吨左右,第三线,就是在包头建设一个超大规模的钢铁联合体,做为未来有可能发生大战时的备份。”
  杨虎城接着说道:“我们没有想到,战争得来这么快,中央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打到底,钢铁产业就是战争的发动机,沿海的所有项目全部暂停,所有人员和设备支援包头,光是工程兵就派了4个师6万多人,各种机械车辆上千台,首先要修通的是延长经榆林到包头的铁路,以便当地所产的油料可以送上去,包钢原来给的期限是4年一期投产,现在要压缩到一年半,全司上下都在为这个项目奔走,你看我的部门,就剩下了这里的四个人回来开国务院全体会议,其他的都上前面支援去了,哪怕是多一个人多搬一块砖,也能为国家多节约出一分钟时间。”
  李永春叹了一口气:“不到西北不知道这里有多穷,有多苦,包头比西北还要偏远,那里常年大风,帐篷一不小心就被风给吹走了,去年冬天一场大雪,气温到了零下30度,别说干工程了,出门撒泡尿,都得冻成冰棍,地面硬得跟钢铁一样,锥子凿不上三下就得崩断,老毛子干这种活有经验,他们从乌兰巴托往里修,我们从归绥往外修,归绥到包头这一段两个师3万人加上动员的群众一共7万多人,分片包干,一米一米地米凿过去,那是真得苦啊,因为没有路,机械上不来,大雪把路堵了,车辆开不动,又不能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靠着人力,我们硬生生地打出了路基,铺上了枕木,只等苏联那边把铁轨运过来,铁路一通,机械就能进场,设备就能运进来,炼钢设备太大太重了,飞机根本不可能装得下,这就是内地搞工业建设的困难所在,未来的钢铁企业肯定会在海边,因为成本优势太大了,但是现在我们没得选择,包头钢铁、神府煤气、延长石油是中国能否打得下去的命脉所在,就是咬着牙也必须也啃下来。”
  冯玉祥动容了,他相信自己的老部下没有半点夸张,可能有所隐瞒,因为他们的手全都干枯开裂,血痕累累,就连秘书也不例外。
  “我一定会在政协会议上向代表们呼吁,支援包头钢铁建设,动员更多的人去西北。”
  “太好了,感谢你的支持,冯副主席。”
  冯玉祥站起身:“我们的工作就是支援你们,全国政协代表的是什么?全国人民都会支援你们,不能只让绥远省一个省来承担。”
  见他起身要走,杨虎城赶紧说道:“太晚了,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吧,我们部门有空的帐篷。”
  冯玉祥摆摆手:“不了,我现在就回延安,明天一早向政协提出来,早一天形成决议,早一天行动起来,你们争分夺秒,我们也不能落后啊,实事干不了了,为你们摇旗呐喊、搞搞后援还是可以的。”
  两人无法,只能把他送上公路,好在这一带的路修得不错,就算开夜车,安全性也是有保障的,做为首都经济圈的一部分,延长一带的反特、剿匪工作早就结束了,饶是如此,杨虎城依然再三叮嘱司机开慢一点,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冯玉祥不耐烦地把他们赶走:“一路都是解放军,有什么危险?你们就不要管了,婆婆妈妈,哪像个当过兵的样子?”
  这倒是真话,延长公路修通之后,铁路和高速随之开始修建,这年头搞工程都是24小时轮班上,人休息机器不休息,新中国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人口啊,只要是堆劳力的活儿,咱们还真没怕过谁。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全国一盘棋(三)
  “解放区那么嗬嘿,大生产那么嗬嘿,军队和人民,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啰啰啰。”
  “齐动员呀么嗬嘿。”
  上万人喊着号子,上万把锄头一齐落下,整齐地沿着荒地排向远处,开春了,积雪融化,地上有些泥泞,不过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硬实,这里是归绥到包头的铁路工地,承建单位是铁道兵第3师,该师师长孙兰峰出身晋绥军,是傅作义的心腹部下,傅作义起义之后,由于有继续从军的打算,先是进了抗大高级班,既而升任第22军军长,目前正在日本本土作战,第22军只有很少的国府旧部,以前的嫡系第35军被整体改编,一半以上的士兵遣散回家,还有一小半编入了解放军正规部队,其余的又不想打仗,又没有其他技能的,就成为了新组建的铁道兵部队,当然,铁道兵也是兵,也要遵守我党的纪律,建立党组织,军官要进行思想改造,以适应我党的建军要求,他们大都是绥远本地人,在家乡当兵搞建设,有军人的待遇又没有作战的危险,自然是愿意的,于是,孙兰峰主动要求从野战部队转调铁道兵,傅作义也乐得放他走,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继续打仗的。
  但是建铁路,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活,包头钢铁基地落户绥远省,这个偏远小城一下子热闹起来,一批批的先行者先后到来,有工程建设者,也有钢铁专家,前期规划就搞了一年,因为路修不通,设备运不起来,什么建设都是白搭。
  到了1941年年初,国际形势突变,华美由暗战变成明战,国家对外贸易受阻,原本用于沿海钢铁产业的资源,全部要往内地倾斜,驻归绥负责归包铁路建设的铁道兵第3师发现,军委一下子把第1、7、11师三个铁道兵调到了绥远,第1师是老部队,第7和第11师都是新组建的,不过也是原来的野战军,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会战在绥远打响。
  以包头钢铁基地为龙头,四通八达的铁路线是建设的重点,包头到归绥,包头到榆林,绥远到乌兰巴托,这条华苏交通大动脉从两国签署同盟条约之前就开始规划了,苏联对日宣战之后,一些路段也随之开工,为了加快进度,我党请来了苏联铁路施工队伍,他们有着丰富的高原严寒地区施工经验,蒙古高原这一段以国际招标的方式确定了由他们承包,借此契机,将原来的标准轨改为俄制宽轨,也是由这条铁路线首开先河。
  “师长,你怎么来了?”
  铁道兵第3师第8团团长李万华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抗战时期担任第129师386旅工兵连长,解放战争时期升营长,呼应国家号召调到铁道兵,先是修建了神延铁路,又打报告参与重点工程包绥线的建设,如今升上了团长,年龄只有24岁。
  “不光是我,董主席也来了。”
  李万华果然看到,孙兰峰身后的男子,可不正是绥远省政府副主席、包头军管会主任董其武吗。
  董其武本来是想带兵的,可傅作义当了第22军军长,把绥远省主席的位子给空出来,为了稳定刚刚起义的该省,需要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于是董其武只能转业到了地方,把这一摊子事挑起来,好在国家在包头规划“一五”重点工程,大西北唯一的超大型煤铁联合体,全省掀起了大干基础设施建设的高潮,他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干劲立马就上来了,见天地往工地跑,为什么,这里干得热火朝天,让人高兴啊。
  “董主席。”
  “好小子,这是你们团的工地?”
  董其武左右看了看,全团三千多人人人头戴工程帽,手拿铁锄正在挖地基,每个人负责半米长,三千人就是一千五百米,全师上万人就是五千米,要求一天完成土方量,第二天安装枕木,第三天到新的地段,继续这个循环,包头到归绥的铁路线总长186公里,由铁道兵第3、第7两师承建,一个从归绥往包头修,一个从包头往归绥修,路线都是一早就勘测好的,既然是两个师一起修,自然会有竞争,对此指挥部也是乐见其成的,劳动竞赛是社会主义国家建设的一部分,谁还没个荣誉感呢,铁道兵也是部队,啥也不服就是干呗。
  做为地方政府的领导,董其武在建设指挥部里挂了个副总指挥的职务,甭管什么职务,他的级别摆在那里,孙兰峰陪着他挨个工地转,所见所听都是一样的情况。
  “咱们师里也在搞竞赛,几个团憋着劲呢,恨不得一天不睡觉,今天你领先,明天我一定追回来,你就放心吧,进度只会快不会拖。”
  “那也要注意工程质量,这是铁路,翻了车上头找我我找你。”
  “哪能呢,有工程师天天拿着尺子量呢,咱就是想偷懒都没那技术。”
  孙兰峰说了一句,转了个弯:“老董啊,你说说,共产党有啥魔法呢,让老百姓真是死心塌地拥护啊,人人自带干粮不要钱地白干活,一干就是一整天不带歇的,国家建设关他们啥事呢?”
  董其武笑道:“是啊,关他们啥事呢,咱们和美国人打仗,输赢还不一定呢,人人捐款捐物,倾家荡产支援前线,这才是我们的国家呀。”
  董其武也好,孙兰峰也好,都是从军阀的队伍里一步步走上来的,根本想不到会有今天,在他们的心目中,部队是私人的,百姓是自私自利的,抗战好歹有个大义的名份,美国人在哪?
  只怕很多老百姓都不知道,但是这是国家的战争,党组织一声号召,他们马上响应,除了土改的因素,共产党让他们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这才是最主要的因素,建设自己的家,可不得下死力?谁还会斤斤计较?
  董其武并不只是来视察工程进度的,政协会议通过了全国支援包头钢铁工业建设的决定,即将有大批劳动者到来,因为现在正值春耕农忙之时,当地的百姓要先放牧、种田,而且绥远省虽然面积不小,人口却不多,劳动力比较匮乏,冬天还好一点,一开春人手就会不足,光是两个师、四个师可不可够。
  “放心,我们早就有准备了,来多少人,我们带出多少人,你别说,现在我有点喜欢上这个铁道兵了,看着一道道铁轨铺下去,一节节火车头开过来,比打了场胜伏还得劲。”
  董其武拍拍他的肩膀:“是啊,国家会越来越好,你我都赶上了好时候,千万别掉链子。”
  到了1941年四月中旬,各地响应号召来到归绥的建设大军已经达到了12万人,各地支援绥远的粮食、物资、机械和汽车每天都会络绎不绝地开过来,甚至还有成群的牛羊从外蒙赶过来,当地回归之后,最大宗的农产品就是牛羊奶和各种肉食,蒙古草原的良好环境,是发展畜牧业的天然之选,其地广人稀的特点又进一步加快了这一进程,当地的社会主义建设比内地还要早得多,并不存在适应性的问题。
  于是,刚刚坐汽车来到这里的池峰城、乜子彬等人看到的,就是一派热闹景象。
  “我的娘诶,这得有多少人哪?”
  他俩是同乡,因为不愿意打内战,在解放战争中双双辞职回了乡,本来以为一辈子就是个务农的命了,谁知道家乡搞了土改,他们的田地都被分掉了,当然,因为抗战有功,并没有被当成地主镇压掉,可轮到自己亲自种田了才发现,一早就不是农民的命了,都是军长、师长的干活,哪里还会那些农业技能,在生产队里拖后腿,乡亲们都不待见,一大家子要养活,总得有个出路,没奈何,他们只能去求以前的老领导。
  从军是不可能的了,部队又不是垃圾站,他们老领导给他们出了个主意,主动申请支援地方,正好政协发出了类似的倡议,他们俩一起报了名,又联系了一批老部下,组成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拿到地方政府的介绍信,以当地政府的名义来到归绥,参与建设这项大工程。
  他们都是老兵,年龄大都在25-35岁之间,有把子力气又有一定的组织性,建设指挥部很欢迎这样的队伍,也愿意给他们派更多的活儿,虽然没有报酬,但是吃住全包,当地的老百姓时不时地送来东西,精神上的满足感,被人尊重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党和政府经常派出演出团体前来慰问,总让他们想起以前战地劳军的场景。
  “老师长,你还记得不,当年台儿庄血战,中央慰问团来咱们阵地上演出,咱俩喝得醉熏熏跑到坟场里头大哭了半宿,勤务兵第二天才把人找到,真像昨天哪。”
  池峰城叹了口气:“你一说我心里就在滴血,一个师打下来,人没了四分之三,军官个个带彩,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那点人,全丢在黄河岸边了,我都没脸去看他们,眼瞅着老兄弟就剩这几个人,因为跟了我这么个瞎眼睛的师长,干活都没人要。”
  两人越说越沮丧,这里的工程总有干完的一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池军长?”
  一个男子走到他们面前,池峰城迟疑地看了看对方,男子指指自己。
  “我啊,臧克家,在你的部队里当了一年的文化教员,在洛阳你把我们送走,还给了不少盘缠,忘了?”
  “臧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联组织作家下去采风,我们几个就来了包头,从那里一路采访,准备去归绥,你们当了铁道兵?”
  池峰城不知道怎么回答,乜子彬替他说道:“我们是地方上来支援建设的。”
  臧克家听他们一说明白了,不过这是党的政策,他也没有办法,想了想说道。
  “政协通过了《抗日军人抚恤条例》你们肯定是符合的,安排一个工作没问题,这样吧,我帮你们把材料递上去,一准就有回信。”
  两人震惊了,共产党还管这个?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条出路不是。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全国一盘棋(完)
  包头,古称“九原”,是我国较早的边塞要地之一,其冶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辽时,而包头钢铁基地的诞生,要得益于一次地质考察,那是在1927年。
  “那一次,我们的考察团来到乌兰察布草原,重点考察了白云鄂博主峰,经过3个月的地质取样分析,我们确定当地的铁矿资源产量巨大,最保守的估计也能达到3500万吨(实际探明储量是14亿吨),具有很大的开采价值,其矿质成份为铁、铌、钽、稀土等多种元素的伴生矿,苟于包头附近建设钢铁企业,则于西北交通应有深切关系,其重要不仅在于经济方面而已。”
  这份报告的作者是贵州大学地质系教授丁道衡,国务院地质部成立后,对于该报告十分重视,根据海南信息及工业化厅生产建设委员会钢铁组专家的建议,马上组织人手对报告中的内容进行了核实,由地质部部长李四光亲自带队在当地干了小半年,拿出了更加详实的结论,也是包钢上马的基础。
  “实际上,在白云鄂博方圆48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我们一共找到了71种元素和175种矿物,人类发现的元素一共不过109种,可想而知那里的矿藏有多丰富,它最大的矿藏并不是铁矿,而是稀土和铌矿,都是世界级的,我们建议包头钢铁基地,应该是以钢铁为龙头,多种冶金为支柱的综合性企业。”
  包钢建设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各部门的密切配合,建设部、冶金工业部、铁道部、一机部、民政部、外交部再加上绥远省地方政府等,包钢建设指挥部也将这些部门都包括了进去,国务院副总理、政治局委员陈云担任总指挥,各部部长、副部长都由他来统一协调,刚刚在长安新区开完会议,马上就飞到了包头传达、落实,没办法,这个工程由于战争的开始,已经成为重中之重,全国支援的人员、物资正在通过铁路、公路往这里运,一场大会战已经打响,其意义并不下于真正的战争。
  冶金工业部副部长李永春与他同机抵达,都没顾上歇口气,就要开始工作,这样的场面,以前只能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能亲自参与,李永春只觉得光荣,哪里还有疲累。
  “我们协调了上海、山东、东北等各大企业的相关人员,他们二话不说,已经打包上路,鞍钢自身要保持产量的同时,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包头,他们会把最好的技术人员派过来,新一期技校毕业生也全部送到包头,另外,包钢一号高炉的主体建设我们已经确定了方案,大部分从苏联订制,由我们给出设计图、性能指标和施工方案,其建造进度需要专门人员去盯着,保持与基建工程同步。”
  外交部副部长王胜也在指挥部挂了个委员的职务,他原来负责欧美、东南亚方面的外交事务,现在开战了,以前的外交关系大都断绝,于是在总理的支持下,全面主持外交部的工作,在国务院各个部委中算是比较轻松的,可以抽身前来参加这次会战。
  “没问题,我们已经安排人手与冶金部的技术人员一起,担任苏方驻厂代表,你们负责质量把关,我们负责与苏联人交涉,一定保质保量完成生产任务。”
  建设部部长陈正人说道:“我看了指挥部做的建设规划,精确到了小时,非常科学严谨啊,目前交通建设归解放军铁道兵负责,工矿企业厂区建设由一批参与了鞍钢、宝钢建设的老工程队伍来搞,他们干的活我看过了,没得说,专业的东西还得专业的人来干,我部门已经号召全国前来支援的建设队伍,要虚心学习,争取把工程技术学到手,把质量标准推广到全国所有的工程建设项目,这可能包钢建设的最大意义了。”
  铁道部部长滕代远是从乌兰巴托赶过来的,国务院会议都没赶上,现在全国都在修路,公路也就罢了,铁路是要技术、要钢铁的,国家计委本着资源倾斜、重点突出的原则,首先确定的就是华苏大动脉,一共两条,一条是延安经乌兰巴托到伊尔库茨克,一条是长安经兰州、迪化到华苏口岸,无论哪一条都不好建,因此,华苏双方达成协议,共建这两条大通道,同时在全国普及俄制宽轨。
  之所以把钢铁基地建到包头,是因为这里的交通条件已经具备,北平到归绥的铁路早在1921年就建成通车了,而归绥到包头的支线也于两年后即1923年建成,最主要的目地是运煤,供应当时还是京师的北平之用。
  只不过,抗战中,为了防止被日军利用,这条铁路破坏得十分严重,又加上改宽轨,基本上相当于新建了。
  难得的是,包头早在1934年就修建了民用机场,开通包头-归绥-北平的邮政通信,由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经营,否则光是从长安跑到这里来,都不知道要拐多少道弯。
  良好的交通只是基础,背靠黄河上游,用水方面在整个北方都是比较便利的,冶金工业是耗水大户,环境、资源缺一不可,否则还不如直接挖矿送到沿海的钢铁厂,只做为一个单纯的矿产供应地更好。
  甚至于,等到国际环境变好了,都不需要开采,与全国其他矿藏一样封存起来,保持环境的最好手段,不就是不动它吗。
  “苏联铁道建设队伍已经在打通乌兰巴托到归绥一线,横穿蒙古高原,很多地方都是荒凉的戈壁滩,施工环境恶劣、施工条件复杂,苏联同志都在一一克服,他们对于我们给出的路线图和施工方案没有意见,只是很好奇,我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条上千公里的铁路线勘探得如此细致,地质灾害、气象天文一样不缺,他们找自己的专家评估过,已经是最优选了。”
  陈云笑道:“他们当然积极了,包钢一期工程就是1000万吨,可以大大缓解两国的钢铁产能压力,毕竟苏联的钢铁产量摆在那里,短期内没有多少提高的可能,我们多占一公斤,苏联就少一公斤用于对付欧付洲方向,他们的压力更大,一旦包钢建成投产,我们的军工生产将上到一个新的台阶,民用方面也不会如此地捉襟见肘,现在哪里不要钢铁?春耕生产,民政部统计全国需要2亿把锄头,一个锄头算一斤半重,2亿把就需要1.5亿公斤铁,还有镰刀、斧头、铁锤、锅、锁、窗栏呢?你们算算,我们的国家一年要产多少钢铁,才能满足群众的基本需求?”
  李永春默然不语,他们穿越过来的前一年(2018年),全国钢铁产量是11亿吨,是世界后四名总产量之和,现在呢?
  还不到1000万吨,也就是河北一家普通钢铁厂的产量,缺口能不大吗?
  打仗打得就是钢铁,他们聚在这里,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如何更快更高地生产出更多的钢铁,把它砸到美国鬼子的头顶上去。
  在国务院的协调下,全国掀起了支援包钢的热潮,绥远这个省份最大的问题是劳动力严重不足,总不能把牧民都拉回来搞基建,人家的牛羊怎么办,绥远省政府副主席、包头军管会主任董其武感慨道。
  “我从省会来,杨主席(指绥远省政府主席杨植霖)告诉我,截止昨天,从各地赶来的建设者达到了12万人之多,最远的地方是苏岛,乖乖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听说光是坐船就要坐小一个月,省政府已经在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要以最大的热情迎接帮助我省的建设者,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蒙古各盟决定为他们提供牛皮帐篷5万顶,牛羊2万头,再加上外蒙支援的20万头,我在这里打个保票,每个建设者的饭碗里都会有肉。”
  与会者纷纷鼓掌,这年头菜里有肉还是很硬的,特别是对于大体力劳动量来说,没有充足的热量,哪来的力气挖土开山。
  1941年绥远省的牛羊存栏数只有80万头,一次拿出两万头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好在内蒙不多外蒙多,我党接收外蒙之后,原来的蒙古人民党政机关和一批死忠全部跑到了苏联治下的布里亚特-蒙古自治共和国,使得本来就地广人稀的蒙古高原更是人少牛多,做为该地最大宗的商品,不管是内销还是外销,都要有个途径,于是正好可以用于支援国内的餐桌。
  得知国家要在包头建钢铁厂,当地的牧民又好奇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铁有多值钱,经济发展了,必然将带动周边地区的收入提高,我党一直以来坚持的民族平等政策,再加上细致入微的基层组织工作,让他们欣然接受了这一切,也愿意欢迎这些客人的到来。
  国家计委执行局副局长李强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作为“一五”期间头号工程,他亲自坐镇也代表了计委对项目的重视程度,为此中央提出的口号是:“包钢为全国,全国为包钢”。
  “现在日本、菲律宾两个方向上都在打仗,每天消耗的弹药量,超过了一千吨,东北的工厂加班加点,刚下线的炮弹,10个小时后就会出现在日本战场上,这还只是两场小仗,将来与英美法德等帝国主义的战争,必然达到相当的规模,我们早一天建成,国家就早一天松快一点,不再让老百姓勒紧裤腰带支援战争,这是全国一盘棋的大战略,不管有多少困难,我们都要克服,再难难得过血肉横飞的战场吗?”
  计委这个审批部门亲自下场,可见形势有多紧急。
  因为日本战场的最新消息传到了国内,南集团已经扫清外围,即将对东京发起总攻!
  
        
第一千零八十章 血战东京(一)
  东京市郊的羽田机场,离市区不到20公里,已经被解放军拿下,粟裕决定把前指放到这里,便于就近指挥。
  站在机场大楼的楼顶,可以清晰地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那是前面的部队正在扫清外围,粟裕走进临时搭建的指挥部,连口水都没喝劈头问道。
  “各部队报告情况。”
  南集团副参谋长张震马上向他报告:“第12军在正面,已经到达战役指定位置,即品川、世田谷一线,其中第35师位于庆应大学以南2公里处,那里已经被日军建成了一个堡垒,阵地纵深达15公里,正面宽度,与其他地区联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堑壕和铁丝网,地下埋了无数地雷,他们师光是工兵就牺牲了17人,进展不太顺利,第36师在世田谷,第37师位于两师之间,呈品字形排列,全军从东京湾一路打过来,伤亡为我部之最,不过士气非常高,没有人怕死。”
  他在一张高比例的军用地图上点了点:“第42军在东京湾东岸登陆,于上个月拿下千叶之后向西北方向猛烈突击,已经到达东京外围,不过敌人的反扑也很激烈,他们的压力比较大。”
  “第13军向多摩、日野一带展开,阻击敌增援部队,第1军在横滨上岸,预计用于崎玉方向,彻底斩断东京外围的联系,第50军作预备队,用于保障我军后方,从已经占领的横滨、横须贺等地治安情况来看,日军不甘心失败,有大量的溃兵混进了普通市民当中,有过多次袭击我军运输队、医疗队的行为,如果不是驻军市外,还不知道会乱什么样呢。”
  粟裕摆摆手:“地方上的事情去找“新日解”,他们搞不来,我们就没有办法全力作战,告诉他们,政权建设要下功夫,要在群众当中培养积极份子,多做宣传工作,不要只想着接收敌产。”
  张震很无奈:“他们的工作能力,真是没法评价。”
  “没有用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做好我们的工作,第一军还有多久到位?”
  “贺炳炎、廖汉生来电,他们全军已经在开进途中,只是重武器行进速度缓慢,总体上,不迟于三日内到达出击位置。”
  “太慢,我只能给他们40个小时,40个钟头后,不管重武器到没到位,都要按计划发起总攻,我们在这里多呆上一个钟头,国内的压力就要大上一个钟头,这样吧,你亲自去协调一下,让第1军的重武器优先过。”
  “是,我现在就去。”
  张震知道,粟裕肩上的压力很大,南集团要打东京的消息在他们出发前就见诸报端,全国人民翘首以盼,胜利的好消息,又有谁知道,战场上打得多艰难呢。
  诚然,我军有压倒性的科技优势,战场几乎达到了单向透明的地步,然而在一个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城市里,敌人可能在任何一个角落出现,与国内的解放战场完全不一样,没有多少人拥护解放军,而我们又不能像“新日解”部队一样不分好坏一律杀掉,除了尽量远离,就只有自己小心了,但伤亡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粟裕很清楚,但他不能问,要减少伤亡,只有抓紧时间拿下东京,结束这里的战事,然后把政权交给“新日解”,对于日共干部的能力,他们都颇有微词,可又有什么用呢?
  用解放军来实行军管,或许是个不错的路子?
  粟裕摇摇头,继续趴在地图上研究作战计划,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成了实力的硬拼,鬼子不甘心投降,也知道败局已定,能做的就是加大解放军的伤亡,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不到30公里就是东京市区,东京防卫厅司令长官杉山元大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变得脾气很坏,就像一头暴走的困兽。
  谁也没想到,有着坚固炮台的三浦半岛连四个小时都没有坚持到,近卫第3师团两万多人全军覆没,师团长濑谷启剖腹自尽,不到三天时间,横须贺、横滨等地相继沦陷,事实证明,再坚固的工事也经不起炮火的打击,中国人的新武器层出不穷,一种威力强大的炸弹,让所谓的地下工事都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得到消息,杉山元呆了很久,参谋长山下奉文看到他的时候,几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那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还有即将到来的失败。
  从那天以后,杉山元的脾气就变得很坏,对下面的师团长丝毫不假辞色,动辄破口大骂,特别是在几次反击遭到惨败之后。
  “司令长官,不能再把兵力白白消耗在无望的战斗当中去了,很明显,中国人有了苏联的援助,武器装备十分先进,我们的士兵很英勇,但血肉之躯,终究无法与钢铁抗衡。”
  山下奉文的规劝让他勃然大怒:“胡说,帝国士兵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军人,他们一个大队就能打败中国人的一个师,那个时候,国军不是一样有苏援,我们失败了吗?”
  “那是国军,现在不一样,共军......”
  “山下参谋长,华北的共军是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他们能正面打赢皇军吗?”
  山文奉文无语,像杉山元一样活在过去的日军将领为数不少,他们面对困境,采取的是拒绝承认现状的态度,依然采用过去的老办法,结果就是把更多的士兵推向死亡。
  他亲眼看到,在共军的优势火力面前,采取集团式冲锋的日军就像是在自杀,根本连人家的阵地都冲不上去,成片成片地倒在路上,为此,他不惜违背命令,越级向军部报告,然并卵,军部的做法是给东京调来更多的部队,号称要把这里变成“凡尔登”,山下奉文从此不再多说,只一心一意地听他的命令。
  为了防止被共军袭击,防卫厅指挥所设在一个被苏联飞机炸毁的民居里,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就连电台、天线什么的都没有,命令全靠有线电话和传令兵,原因很简单,美国人提醒他们,无线电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经过一年的恢复,东京的人口又达到了近百万百之多,市区至少也有50万居民,他们在废墟上搭起新的屋子,靠捡垃圾维持生计,国家只能发放最低程度的配额,一天的口粮不足百克,人人饿得两眼发绿,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肯做。
  杉山元的办法很简单,用入伍能吃更多的饭来吸引他们加入,短短时间内大肆扩军,男女都要进行军事训练,把每一条街道都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走在东京的街头,迎面而来到处都是戴着袖标的宪兵,穿制服的是正规军,市民组成的挺身队穿着各异,有的会戴上一顶帽子,有的只是普通人的装束,再背上一杆枪,就成了杉山元所说的军队,毕竟东京周边到处都是工业区,最大军火生产企业的小仓兵工厂也在附近,虽然因为原材料断绝了来源,停工已久,不过存量还是很大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山下奉文看着那一张张狂热的面孔,无论是不是正规军,额头上都扎了一条白布条,有的写着“七生报国”、有的写着“武运长久”、也有的只写了两个字。
  神风。
  这是一座元人大军都不曾征服过的城市,到了这个关头,他们只能相信还有奇迹发生。
  “山下参谋长?”
  “阁下是?”
  一辆公牌的国产三菱小轿车停在他的身边,车窗玻璃摇下来,露出一个年青人的面孔。
  “在下是近卫公爵私人秘书尾崎秀实,公爵希望能与山下将军一晤。”
  近卫文麿?
  山下奉文当然知道这个日本政坛上的大人物,但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中将参谋长的?他很好奇,于是也不推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血战东京(二)
  能在这个时候开车出来逛,本身就说明了背后的影响力,近卫公爵坚定地站在陆军一边,一边勾通天皇,一边与军部交好,是政坛当中少见的挺陆派,陆军也需要他的影响力,双方相处融洽,山下奉文从车窗里看到,公爵的府邸周围布满了宪兵,在市民被发动起来建设街垒的当下,还能有余力做警卫工作,只能是有背景的大人物了。
  走进府中,山下奉文看到虽然府邸也有被轰炸过的痕迹,不过大部分都修缮一新,府里甚至还有大量的仆人穿梭往来,在如今的日本,恐怕也只有皇室能有如此的享受了。
  当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和清酒被人送上来时,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就在几百米外,路边倒着一具饿殍,日本人的人命连一百克口粮都不到。
  就在山下奉文出离愤怒时,主人出现了,一句话就浇灭了他所有的情绪。
  “山下君是四国人吧,那里失陷了。”
  近卫文麿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待不周,请多担待,这个时节,也只有这些可以拿出来,实在是抱歉。”
  主人很热情,山下奉文面对难得一见的美酒佳肴吃得味如嚼蜡,可是主人不开口,他又不能冒昧发问,只能难忍着,对方似乎只是想请他来吃一顿,吃完之后奉上清茶,没喝两口就以公事繁忙,告辞而去。
  把山下奉文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还有一桌子吃剩的食物。
  “山下将军,吃好了吗?”
  尾崎秀实拉开门走进来,盘腿在他对面坐下,这是要送客?
  山下奉文再也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四国当真失陷了?”
  “你没有得到消息吗?喔,军部应该不会通知东京守军,以免影响他们的士气。”
  山下奉文急道:“在下是高知人,希望能知道更多的消息,请阁下赐教,拜托了。”
  尾崎秀实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麻烦了,听说,接管四国的是岗村的部队。”
  山下奉文呆了一会儿,喃喃问道:“是那个岗村吗?”
  “就是那个岗村。”
  吃了一顿毫不知味的食物,得到了一个不是好消息的坏消息,山下奉文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回到指挥部,他把门起来谁也不见,一直在思考,公爵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是要自己死战到底吗?
  因为派系的关系,他在军部没有多少人可以询问,想来想去,只能打给曾在华北方面军一同共过事的原参谋次长武藤章,后者现在是陆军省军务局长,已经升上了少将。
  武藤章没有隐瞒,四国岛的确已经落入了“新日解”之手,接管的部队隶属“新日解”第一军,军司令官正是日本人民口中的“恶魔”。
  岗村宁次。
  消息得到证实,山下奉文心乱如麻,来东京就职前,他特地把家眷留在当地,因为四国紧邻濑户内海,那里驻扎着强大的联合舰队,虽然出不了海,但是做为浮动炮台,要比东京更好守,没想到,无险可守的东京还在坚持,四国岛却已经陷落了。
  他猛然一惊,四国虽然没有九州之人敢战有名,但同样性格执拗,当地又多山地,再加上可以得到海军舰炮的就近支援,防守起来并不困难,之前根本没有听到四国登陆的消息,怎么就失陷了呢?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四国岛,一架双引擎的一式陆攻从空中飞过,这种陆基水平、鱼雷两用轰炸机是三菱公司的作品,1939年底才研制成功,全日本也没有几架,这架被改为了联络机,狭窄的机舱里可以坐上4-6人。
  为他们护航的是四架“新日解”航空队的歼一。
  带队长机坂井三郎透过机窗玻璃往下看,薄薄的云层下面是起伏的山峦,他们以此为参照物,同时打开了接收机,按照无线电的指引飞行。
  “下面是四国吧。”
  “是的,我看到了笹之峰,以前在海航作新兵训练时,长官就告诉过我们,看到笹之峰,再往前飞就是柱岛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僚机西泽广义的声音,他马上用公用频道通知后面的战斗机,以及他们护航的一式联络机。
  “我机群已经到达敌区上空。”
  “不要紧张,下面是“新日解”的领地了,我们很安全。”
  联络机上传来的消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生怕高射炮弹突然打上来呢。
  果然,一直到飞过全岛,也没有任何开火的迹象,小小的机群很快抵达濑户内海,联合舰队的驻泊地。
  联络机上坐着四个人,“新日解”海军的指挥官及川古志郎、秘书长志贺义雄、海大校长井上成美、中国海军代表罗舜初。
  井上成美借用飞机上的电台与下面的联合舰队司令部取得联系,告知他们飞机型号、数量和方位,以免被误伤,现在双方的弦都绷得很紧,擦枪走火就不好了。
  再往前飞,坂井三郎根本用不着地面无线电导航也一清二楚,因为这里是海军的大本营,他们在上空飞过无数次,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出错的全都被淘汰掉了。
  “那是联合舰队吗?”
  志贺义雄好奇地问道,罗舜初往下一看,好家伙,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花环,从高空看,哪怕是几万吨的战列舰也没多大,但是这样大大小小的船只铺满了整个海面,那就让人相当震撼了。
  井上成美五味杂阵地说道:“对,那就是联合舰队全部的主力舰只,只一共167条,将近一百万吨。”
  及川古志郎心思也是复杂得很,自己差一点就成为下面的主人了,兜兜转转难道还是逃不开宿命?
  为了不引起误会,对方没有派出飞机迎接,只是利用无线电为他们指引方向,在歼一编队的护卫下,一式联络机飞过柱岛泊地,在吴军港的航空基地跑道上降落。
  而完成任务后的歼一编队马上转身返航,他们不需要再飞到福岛,而是可以就近降落在四国,省了不少的路程。
  再次经过泊地的时候,战机飞得很低,坂井三郎看到每条军般上都站满了水兵,他们此时也很矛盾吧,他想着。
  “轰”
  海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把飞行员们吓了一跳,四机不约而同地做好战斗准备,没想到,预想中的炮击根本没有到来。
  “天哪,那是“伊势”号吗?”
  听到同伴的惊呼,坂井三郎往下面一看,一条巨舰正在缓缓下沉,高耸入云的舰桥正是“伊势”级的标志,没有被攻击的迹象,难道是。
  自沉?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血战东京(三)
  刚刚下飞机,正坐车前往联合舰队司令部的一行人也看到了海面上的大动静,罗舜初用汉话说了一句话,让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现在只有166条了。”
  司令部里乱成一团,前来迎接他们的参谋长宇垣缠歉意地说道:“抱歉,发生了一些意外,不过我们已经在控制局面,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海面上又是一声巨响,众人齐齐回头,只见又一条战舰缓缓下沉,及川古志郎遗憾地说道。
  “那是“日向”号啊,我在上面服过役,真是不错的战舰。”
  罗舜初又说了一句:“165。”
  宇垣缠脸色发白,赶紧把他们迎进去,作战会议室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中将正在大发脾气。
  “混蛋,他们要是反对,之前为什么不说?现在协议达成,才来搞事情,是嫌海军死得不够快吗?”
  第2舰队司令官丰田副武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古贺峰一却没打算放过他。
  “第2舰队是不是不同意签字?”
  “我没有那么说,这应该是舰上水兵自己的意思,他们还有几分帝国海军的荣誉感吧,不像我们。”
  “你......”
  古贺峰一气得浑身发抖,宇垣缠跑进来,告诉他们客人到了。
  “古贺君,丰田君也在啊,诸位好。”
  及川古志郎熟门熟路地走进来,与每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这个时候,海面上接二连三地传来声音,他们都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船只在逐一沉没。
  “及川君,请相信,联合舰队绝没有发出这样的命令,我们是有诚意的。”
  及川古志郎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但是你有责任,为什么到现在什么也不做?你这是纵容啊。”
  “惭愧,在下不知道如何阻止,他们切断了电话和无线电联络。”
  “是这样吗,那你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明知道舰队中会有不同的声音,你为什么事前不作预防,还放任他们管理军舰?”
  “在下也想,但是水兵有几万人,我手上的部队只有一万多,难道把他们都抓起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梭嘎。”
  及川古志郎扫了众人一眼,傲然说道:“海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怯弱了,当初没有接任,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呀。”
  “请前辈赐教?”
  “很简单,向他们打旗号,再有违抗军令自沉之举,舰上所有官兵的家属将为他们的行为陪葬,去,把他们家人拉到岸边,沉一条杀掉所有家属,我看看,是海军的荣誉强大,还是家人的性命更重要!”
  古贺峰一震惊,这还是海军人人称颂的那个老好人吗?
  不过不得不说,及川古志郎的办法虽然很无耻,却十分有效,开战之后,舰上官兵的家属几乎都集中到了吴军港,海军根据地队的士兵把一群群家属抓到岸边,又用旗号和高音大喇叭连续不断地朝海面上放送,一下子就制止了舰队的自沉风潮。
  其实,所有的自觉之举都是那些不甘心的军官所为,普通水兵哪里会想那么多,他们更愿意活下去,有了舰队司令长官的明确命令,他们马上行动起来,将一些蠢蠢欲动的强硬派军官捉拿或是看管,不到两个小时,海面上恢复了平静,在及川古志郎的建议或者说是命令下,领头的几个军官都被当众执行了枪决,“伊势”号舰长山口仪三大佐、“日向”号舰长代谷清志大佐等人被押走前看着丰田副武,后者仍是一言不发,山口仪三大叫道。
  “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为此事承担全部责任。”
  “你算个屁,能抵得上国家节衣缩食造出来的战舰吗?”
  古贺峰一怒吼道:“混蛋,如国军舰都沉了,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的家属都会被杀死,你们的行为,不是什么海军的荣誉感,而是彻底地自私!”
  宇垣缠一挥手:“带走,通通枪决。”
  及川古志郎拍拍丰田副武的肩膀:“喂,自觉一点,难道要让他们拖出去吗?很没有荣誉感的。”
  由于沉得大都是第二舰队的战舰,事情肯定跟他这个司令官脱不开干系,及川古志郎挑明了要清理门户,古贺峰一也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带出去。”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两人并肩站在窗口,及川古志郎低声说道:“你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我们死了也就死了,中国代表要是有个意外,他们不会再接受投降,你以为那些破船人家稀罕?狗屎,人家的军舰要先进得多,快点吧,我们已经耽搁太多的时间了。”
  古贺峰一心里一阵悲哀,感情下面枪决几十名违令军官,是为了平息中国人的怒火?
  这TM什么世道啊。
  罗舜初一直在好奇地打量这里面的陈设,他甚至看到了一幅甲午战争的油画,日本海军就是从这里起步,发展到今天的规模的。
  “很抱歉,让诸位受惊了,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我们可以开始了。”
  在宇垣缠的主持下,双方交换文件,古贺峰一向“新日解 ”移交指挥权,余下的所有舰队司令、镇守府长官和各舰舰长、参谋长挤满了整个屋子,罗舜初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悲愤、遗憾和不甘,没有人露出喜悦的神情,或许当初在刘公岛或是别的地方,中国的海军将领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更高兴了。
  “在下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海军中军将,向贵方移交指挥权,这是司令长官的印玺,请笑纳。”
  “在下接受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指挥权,与诸君共事,请多多关照。”
  及川古志郎接过印玺,随意地放在桌子上,看到他们的表情,乐了。
  “喂,这本来就是我的位子好不好,你们对我很有意见吗?”
  宇垣缠勉强笑道:“向新任司令长官祝贺。”
  众人这才参差不齐地向他表示祝贺,及川古志郎走上前去,一一与他们打招呼。
  “福留君,请在“长门”号升起我的将旗,还有新的海军旗,麻烦你了。”
  “长门”号舰长福留繁赶紧答应下来,他开了个玩笑:“水兵们不会闹事吧,要是我的座舰自沉了,很没有荣誉感的。”
  “前辈,不,司令长官请放心,“长门”号坚决执行司令官的命令,绝不会做抗命之举。”
  “是吗?”
  及川古志郎收敛笑容,正色说道:“敌人就在几公里之外,我命令,全体军舰升火起锚,目标。”
  “日本陆军!”
  众人愣了足有0.07秒,然后一齐答道:“哈依!”
  这回比上次祝贺自己升官可整齐多了,及川古志郎满意地恢复了笑脸,挥挥手说道。
  “去吧去吧,都动起来,动起来,要打仗了,没有精神可不行。”
  作战指挥室里一下子空了许多,他揽着古贺峰一的肩膀,把人带到一边。
  “天皇呢?”
  “本来在“长门”号上的,事情商议决定之后,一些人强烈要求把天皇、皇后、太子等人送走,在下实在无法维拗。”
  “明白,算了我也没有办法的,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的人只送到郊外,由陆军接手,应该在东京御所吧。”
  “不在那里。”
  及川古志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飘乎不定。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血战东京(四)
  不得不说,老油条及川古志郎很了解这些海军官兵的思想,不管他们情不情愿,只要一开炮,等于交了投名状,再也回不去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数万水兵和一百多条战舰拿到了手中。
  当然了,这只是开始,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改造他们的思想,成为新的人民军队中的一员,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了,吴军港只有一万多人的根据地队,外围的陆军则有几十万,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新日解”将为海军特别是陆地上的家属提供保护,同时接管吴这个最大的海军基地,拿下包括海军工厂、江田岛海校、海大在内的所有设施和工厂。
  为此,在中国的帮助下,一个师团的陆军空运至吴港,为毛不走海路?还被水雷封着呢。
  有了一个正规师团,就能防御陆地上的进攻了,这个师团隶属于“新日解”第一军第一师团,被称为“恶魔之爪”,他们的到来,极大地稳定了投降海军官兵的心理,双方难得地配合默契,依靠海军大口径舰炮,将敌人可能的进攻粉碎在郊外,就这样,他们只需要坚持到陆上的援军到来,而最近援军已经到达了广岛外围,很快就将与他们会师了。
  联合舰队集体投降,成为敌我力量双方对比的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全日本。
  自从南集团拿下伊豆大岛,把刀子架在东京湾,政府各部门就从东京撤离,具体地点对国民保密,当然瞒不过军部,联合舰队集体投敌的消息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虽然此前一直都在说海军背叛了国家什么的,但那只是正常的攻讦,哪知道人家真这么做了呢?
  “海军,辜负了天皇陛下的信任,全体国民的期望,是叛逆,可耻的叛徒,应该通通抓起来!”
  陆相坂垣征四郎眼中冒火,死死盯着海相岛田繁太郎,后者脸色苍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联合舰队通电全国,听到坂垣的指责,站起身低头鞠躬说道。
  “事情无可挽回,在下引咎辞职,如果要追究,那就追究在下好了。”
  首相平沼骐一郎马上阻止:“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可以接任海军大臣了,阁下辞职,内阁只能下台,现在有谁可以接这个首相?”
  坂垣征四郎气呼呼地说道:“一个外相阴谋反对陆军被抓捕,一个海相,连联合舰队都管不住,这样的内阁还是倒台为妙,大不了军部出人组阁,也不要什么五相了,海军已经没有资格成为阁员。”
  陆军一家独大已成事实,众人连口头上的争辩都没有兴趣,众人就倒阁达成一致,由平沼骐一郎领头上奏。
  从吴军港逃出来的天皇一家惊魂未定,没想到海军竟然真得投降了敌人,他现在看谁都像叛徒,陆军的强势更是让人怀疑。
  “陛下,臣等认为,当此危局,不如组建强力政府,统一领导全国力量,海军的教训不能再上演了。”
  “陆军要单独组阁,何人可以胜任?”
  “陆军大将阿部信行、小矶国昭等数人名单,供陛下参详。”
  裕仁摆摆手:“罢了,陆军想怎么样,随他们去吧,只要为国家好,朕都准许。”
  平沼骐一郎松了口气,他已经连续请辞了数次,天皇就是不许,这样的烂摊子,谁爱收拾谁去吧。
  1941年4月20日,平沼内阁总辞职,由陆军大将阿部信行组建战时内阁,在全国推行法西斯统治,取缔一切集会、结社、游行等行为,解散议院,发布全国总动员令,征兵条件放低到16-60岁,种种举措,都表示了日本政府拒绝投降,要一心打到底的顽固态度。
  针锋相对的,“新日解”向全国发布了“告日本军民书”。
  宣言洋洋洒洒万余字,深刻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对东亚各国人民犯下的罪行,揭露了侵华战争以来在中国所造成的重大伤害,以无可辩驳的事实揭露了所谓的“圣战”非但没有给日本带来利益,国内的生活水平日益降低,军费开支年年增涨,哪怕是在取得重大胜利的抗战初期,国内也没有过上好日子,而这一切都是军国主义政府的罪恶,号召军民起来反对法西斯独裁统治,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日本。
  并再一次督促政府无条件投降。
  宣言宣告了新政府的正式诞生,已经控制了九州、四国和北海道等地的“新日解”,已经有了足够的民众基础,这个由日共为领导集体的新政权,被命名为。
  日本社会主义共和国。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血战东京(五)
  联合舰队集体倒向新政权,给了旧日本政府一个沉重打击,新政权号召全国人民起来反对军国主义,不再为其陪葬,只是收效甚微,长期受到反动宣传荼毒的日本,思想禁锢、拒绝相信失败,哪怕已经饿到了皮包骨,依然敢冒着弹雨冲锋,然并卵,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抗战老兵,打起来不但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只会觉得痛快。
  “狗日的,给老子狠狠地打,还以为小鬼子三头六臂,原来也TM的一打就碎啊。”
  张宗衡压在第一线,不顾他的师政委劝阻,不过客观上也起到了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的作用,原因倒也说得通,他的师指让军长张自忠给占了,上哪说理去?
  这样更好,近距离打鬼子,在他还是团长、营长的时候,可没有共产党这么讲究,说打冲锋就得打冲锋,那会儿可没这么富余的火力,一个连人手一只连发枪,三个人一只冲锋枪,五个人一挺轻机枪,20个人一挺重机枪,织出来的火力网密密麻麻,能冲得过来才怪。
  这仗打得过瘾哪,看着小日本成片片地倒在阵地前,他们的心里甭提有多畅快了,只是连长吕茂庭死活不给他枪,自己的佩枪又打不着人,张宗衡是自己跑出来的,警卫都没带几个,只能站在阵地后面干着急。
  吕茂庭虽然只是个连长,却当过张自忠的卫队长,原本给他一个副团都不干,非要下来当正职连长,张宗衡在他面前也摆不起师长的架子,人家没准告上去,来人把自己押回师部,乐子就大了。
  “小鬼子看来真急眼了,这都送了多少人?”
  “资料上说,小鬼子在这个屁大的岛上堆了6000万人,你说,一天能吃掉多少粮食?”
  “难怪,我说小鬼子咋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感情也吃不饱啊。”
  张宗衡“哼”了一声:“他们没粮食吃,就要上我们那里抢,现在仗打到家门口了,也让小鬼子知道家破人亡是个什么道理?”
  吕茂庭不屑道:“和小鬼子有什么道理可讲,死光了才好。”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又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我们是解放军,不是军阀土匪,平时多听听政委、指导员的话,提高自己的政治觉悟,别一张口就来,给咱们丢人。”
  两人马上转身敬礼:“军长,你咋来了?”
  张自忠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师长跑到一线阵地,我就不能来看看?”
  “前面多危险哪,鬼子正面干不过,到处挖地洞、埋地雷,我的指导员就被炸伤了,工兵牺牲了两个,不行,我得送你回去。”
  张自忠一把推开吕茂庭,张宗衡眼光发现他头上戴着皮条帽。
  “军长,你坐战车来的?”
  “嗯,咱们军的炮兵团、坦克团都到了,海军为了帮咱们开辟更多的登陆场,一直在海上扫雷,前指要协调各个军的装备,咱们是第二批拿到手的步兵军,这一仗一定要打好,你们师是主攻,我的要求就一个,把红旗插上日军司令部的大楼。”
  两人立正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张宗衡大喜过望,由于运力不足,加上没有合适的港口,重武器一直在后方运不过来,他们只能依靠海军舰炮和空中打击,随着离海岸线越来越远,舰炮的反应越来越慢,好在团里的轻武器也有巨大的优势,火力方面完全压倒了日军,一旦遭到炮击,也能很快地呼叫空中支援,防守起来压力不大。
  但是进攻就有很大的麻烦了,这一带是东京周边的居民区,大量民居成为天然的障碍物,里面不知道是平民还是军人,伤亡便是由此而来,进展之所以缓慢,是因为他们不得不逐楼搜查并控制,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光如此,鬼子还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埋上地雷、炸弹,令人防不胜防,即使如此,战士们的士气依然十分高昂,因为这是在敌人的土地上打仗,他们不惜毁灭自己的家园阻止我军的进攻,这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现在好了,坦克团上岸,意味着他们有了可靠的近距离支援火力,虽然说装甲力量不是这么用的,但是战场瞬息万变,根本没有铁流对撞、战车交锋的余地,支持步兵打城市攻坚战,就成它最大的作用。
  翟英俊的炮兵第1团是解放军组建的第一个正规化军属炮兵部队,由于产能不足,目前落到实处的军编制里只有炮兵团,口径也只有122毫米,而不是纸面上的152,一个团36门122卡车炮,由胡传祥等上海船工开的登陆艇送上岸,一艘船只能装四门,而且上了岸,还要预防敌人的地雷、炸弹,卡车可不经炸。
  炮1团归第12军指挥,他们将与师属的105炮营,团属75炮连等组成军属支援火力,更远一些则由集团所属的炮兵纵队负责,那才是真正的大管子。
  “这是东京?真不敢相信,我们会这样踏上日本人的土地。”
  副团长王志刚啧啧称道,翟英俊和他坐在第一辆炮车上,身后是长长的车队,除了炮车,还有弹药车、雷达车、发电车和油料车,总数近百辆之多,道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弹坑,工兵一边忙着补修一边疏导交通,因为同时上岸的车辆太多,又都归属不同的编制,如果没有人管理交通,非得乱套乱了不可。
  翟英俊的耳边还在响起战友的絮叨,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那些脏兮兮的日本小孩身上打转,他们好多都是光屁股,身上脸上污七八遭,看上去与国内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今年,我和媳妇本来打算去日本旅游的,团都订好了,要不是战友相聚,很可能你们在打日本,我们在游日本,不过我还是要说,能看到打烂的日本真解气,这是多少中国军人做梦都想干的事啊。”
  翟英俊深以为然,抗日能把果共两个不共戴天的敌人拉到一块儿,不就是因为在国仇面前,什么都能放下吗,小鬼子太可恨了。
  要说敌区作战最大的困难,并不是补给困难、也不是敌人无处不在,而是没有了民众组织的支前队和担架队,运力连送正规部队都吃力,更别说把民兵送上岸了,北集团是用朝鲜人民军来干这个活的,南集团隔得有点远,两党商量好了,由“新日解”负责组织民力,但是很可惜,他们能动员出来的人手远远比不上需求,为此,我军不得不又将汽车团等辅助部队优先送上岸,进一步挤占了宝贵的运力。
  好消息是,联合舰队整体倒向我方,一下子多出来百万吨级的船队,坏消息是,之前封锁濑户内海的几个出入水道太狠,海军竭尽全力,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把水道打通,短期之内是指望不上了。
  但对东京的总攻是既定计划,绝不可能推迟,为了保证战役实施,在40个钟头以内,后勤部门忙得不可开交,将大量的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送上岸,有力地支援了前线的作战。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血战东京(六)
  鲁中胜的59坦克团是跟随张自忠来到第35师阵地的,照理来说,在到达出击阵地前,所有的坦克都应该由专门的铁路或是公路拖车来运送,以节约宝贵的摩托小时。
  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这么奢侈,日本本土的交通还是很发达的,公路网和铁路网都早已普及,特别是在东京湾一带,四通八达的交通是工业国家的标配,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饿殍遍地的惨像,由于没有足够的人手,许多鬼子的尸体还堆在一起,看样子是要直接烧掉。
  “我去,才封锁了两年,鬼子就惨成这样了,真可怜哪。”
  洪战魁打开车顶盖,探出半边身体,被后面的鲁中胜看到了,当即就是一顿批。
  “你作死啊,赶紧下去,嫌自己当个靶子不够明显吗?”
  “明白明白,我就透口气,再说了不是说这是我军控制区吗,难道还有敌人混进来?”
  “战场上,再小心也不为过,省点力气吧,仗还没开始打呢。”
  坦克团的到来,引起了战士们的欢呼,那些厚实的铁壳子一看就让人安心,步坦协同是他们在上海期间练得最多的项目,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炸坏的羽田机场跑道也被工兵紧急修复,航空兵大队经过转场进驻这里,得以就近起飞,更有效率的支援前线的作战。
  方子翼的强一大队从塞班岛过来,战事结束后,我军拿到了制海权,强击机失去了打击目标,也没有了用武之地,经过协调干脆调到了东京,因为他们离得最近,与此同时,他们驾驶的飞机经过了进一步的改进,与原型机相比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是强一的新改型,我们给他命名为强一丁,代表他是第4个大改型,发动机由涡桨5甲进一步升级为涡桨5乙(改二型),功率、体积、可靠性都有了更大的提高,大翻小时数达到了1800小时,基础功率值为2700马力,应急输出可达到3000马力之高,得益于生产工艺的进步和材料的改善,他的可靠性大大增加了,特别是在严寒和酷热两种极端环境下,分别有了相应的补充设计,不再需要一种机型打到底,发动机是心脏,机身是颜值,经过计算机的数据横型、风洞经验,我们对机身设计又进行了更加科学的验证,拉长了弦展比,重新设计了机翼,以平面直角代替了圆弧角,增大表面积,提高了升力和气动性,内部油箱进一步增大,航程足足大了三分之一,更多的滞空时间,更小的失速,都是为了能让它承担起自己的主要作战任务。”
  强一是个意外,没想到研制成功后,经过多次实战的检验,一下子获得了飞行员的喜爱,他装备了这个时代罕见的机载雷达,可以使用方便而成本低廉的无线制导炸弹,大大提高了投弹的精度,凶猛的机身火力赋予了它最优秀的对战攻击性能,但不仅仅是这样。
  “根据战争中的击毁率、失事故障情况,我们做了多项改进,包括更有效的抗毁机制,机身在重要部位,比如说发动机、飞行员座舱都增加了保护装甲,这些装甲的防护能力比之前的型号增加了一倍以上的抗性,特别是弹片的侵袭,当然如果被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什么样的装甲都无济于事,但是这样的情况在过去的战争中机率为0.009%,我们还改进了弹射座椅,使它在关键时刻,特别是被击中的时候,更加可靠。”
  方子翼和副大队长安志敏等人兴奋看到,他们又有新机可用了,当然,这些改进都是内部的,所有的操作系统、雷达、武器都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战斗机的研制特点就是在使用中不断地改进,飞行员的反馈是非常重要的依据,他们在每次任务后都会写下厚厚的报告,把一切反应给上级有关部门,哪怕只是在仪表盘上增加一个夹相片的装置这类看似与飞行毫无关联的东西。
  “真漂亮。”
  新的机身曲线经过了精心的演算,线条更加平滑,机身也修长了一些,这样做的目地是使得整个载机平台在低速行动中平稳而可靠,在外人看来,它只是由一只鼓着眼睛的蛤蟆,变成了一只伏地作势捕捉昆虫的蜥蜴。
  安志敏并不知道蜥蜴是什么动物,不过总的感觉就是非常漂亮。
  能不漂亮吗,没有前置螺旋桨的强一丁,浑身上下充满了科幻的色彩,就连上面的加上翅膀的八一军徽也充满了设计感,漂亮得无以复加。
  随着新机过来的工程设计团队是一群平均年龄只有28岁的年青人,闻言很自豪。
  “当然,它会越来越漂亮。”
  随着飞行大队转场过来的场站主任曹茂源看不惯他们得瑟的样子,毫不客气地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
  “再漂亮也是个电风扇,再改进也个涡喷5的核心机,两年了,发动机部门还没有把涡喷6搞出来吗?”
  众人无语,对方一点也没有说错,一款发动机会经过无数次改进,但不管怎么改,重量、尺寸、体积就摆在那里,终归会有一个限度,以涡喷5为核心机的涡桨5,最终只能达到接近3000马力的最大输出功率,而涡桨6的初代型就达到了4120马力,怎么比?
  当然了,方子翼和安和志敏等飞行员对此并无感觉,能飞上一代比一代更漂亮、更强大的战机,就是他们这一代飞行员的梦想了。
  随着一架架战机轰然落地,机场指挥部又必须要兼作导航指挥部门,一下子显得十分拥挤,不过同时安装了不少的通讯设备,使得前方与后方可以实现简单的即时通讯,粟裕还是很高兴的,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不希望这样详尽的战场实景和情报显示,那样对于决策有着无可比拟的作用。
  “第一军的重装备全部通过既定路段,可望于规定时间内部署到位。”
  “嗯,告诉贺炳火、廖汉生,第一军在该地的部署,要把敌人的援军牢牢阻截在琦玉县以北,保证主攻部队顺利完成战役计划。”
  “已经纪录,还有吗?”
  “炮纵展开没有?”
  副参谋长张震看了一下手表:“还有4个小时,他们会按计划进入阵地。”
  “要快,计划时间不是给他们掐着点用的,而是要提醒他们把事情做在前面,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算了,我给他们打电话。”
  张震看到显示屏上的亮起了红灯,马上按下去:“南指,司令员,彭总在线上。”
  “接过来。”
  很快,彭总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粟裕一愣,他以为是电话,没想到是影像,什么时候接通的无线网?
  “粟裕、张震,你们的准备情况,要马上传上来,军委也很想了解。”
  “是,我们马上上传。”
  “有什么困难没有?”
  “没有,我们已经克服了所有的困难,包括物资的转运,在前线建立起野战医院,保证伤员救治时间不会超过3个小时,“新日解”的同志们给予了一定的帮助,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
  “嗯,那就好,日本新政权已经建立,支前的问题,他们会特别关注,对日作战到了这个关头,你们的表现很关键,全国人民都在看着,党中央也在等着你们胜利的好消息,我要求全体指战员同志,不怕牺牲、勇猛顽强,坚决、彻底地消灭盘踞在东京的所有敌人,为党的七大召开献上一份礼物,为党的20岁生日,献上一份礼物。”
  “是,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离总攻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沿东京市郊周边60公里长的战线,解放军的4个步兵军20万人全线展开,大大小小上千门火炮、数百辆坦克、装甲车、近百架战斗机、攻击机严阵以待,以及从各地征集来的庞大船队,为这支队伍提供每天要消耗的海量补给。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
  在他们的包围圈里,超过30万日军和不明数量的民间武装,已经把这个日本最大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布满了街垒、铁丝网、壕沟的巨大堡垒,每一幢房子都会成为作战的焦点,每一条街道都被建筑垃圾和沙袋隔开,无数人拿着枪站在后面,准备迎接这一时刻的到来。
  “撕掉肩章,扔掉会让你暴露身份的任何东西,望远镜、指挥刀,通通都不要用,否则,一定会成为支那人的目标。”
  杉山元在指挥所里发出最后一道命令,然后脱掉了醒目的大将制服,这是为了吸取之前战斗中的教训,中国人的部队中有专门的狙击手,首要目标就是军官。
  山下奉文也脱掉了制服,穿上普通士兵的军服,抄起一把38枪,自嘲道。
  “很久没有用过它了,希望射击成绩还能作数。”
  从现在开始,他们所有军官都将刷脸指挥,从表面上看不出与士兵有什么区别,被中国人逼到这份上,山下奉文毫无信心地离开指挥所,借口是去前面督战,杉山元也乐得他走掉,反而勉励了几句。
  山下奉文一路穿过几个师团防地,又七弯八拐地走进一条巷子里,巷子的尽头是一间塌了半边的民居,门口的人看到他警惕地向后张望。
  “没人跟来,这个时候,哪来的人手,放心吧。”
  “尾崎先生在等你。”
  山下奉文再一次见到近卫公爵的好友兼秘书,尾崎秀实的出现让他十分惊讶。
  “公爵没有走吗?”
  “走了,我负责与你联络。”
  尾崎秀实没功夫同他废话:“想通了?”
  “我的家人?”
  尾崎秀实扔给他一张照片,山下奉文眼睛都直了:“他们还活着?”
  “嗯,都活着,这个时候,活着是多么幸运的事,你要珍惜。”
  山下奉文一咬牙,从身上掏出一支笔,又摸出一张纸,当场作起画来。
  “这里是防卫厅指挥所的位置,周围有一个旅团的兵力,还有一些师团部的位置,我都可以标出来,应该是有利于你们作战吧。”
  尾崎秀实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在那张纸上写写画画,不得不说山下奉文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十多个师团部的位置,他竟然全都能标出来,在哪条街第几个房子里,周边有什么警卫措施,火力配备和明暗工事,资深参谋的功底更是让整个图清楚明了,就算是自己人去搞情报,也未必会有这么详细和准确。
  “没有了?”
  “我只记得这么多,还有一些炮兵隐藏在民居里,我不敢确定是某一幢,不过记得街区,可以的话也能提供。”
  尾崎秀实不耐烦地打断他:“口令呢?”
  “天皇,万岁。”
  “没了?”
  山下奉文不解:“还有什么?”
  “你就没想过,策动军队什么的?”
  “那怎么可能?”
  尾崎秀实拍拍他的肩膀:“一旦防卫厅长官司令部被摧毁,你就是唯一活下来的最高指挥官,以杉山大将的名义发布一道解除武器令,不难吧。”
  山下奉文愕然地看着他,这是上了什么贼船啊。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血战东京(七)
  40个小时的限期很快就要到了,1941年4月22日凌晨,羽田机场指挥部大楼里,粟裕向各军最后做出确认。
  “第一军已到达东京西北的琦玉县,全军东向展开,以少部兵力阻截敌人援军,这是无人机拍摄的实时视频。”
  张震在抗大上了一年的高级班,学习新战法、新科技,无人机的应用是十分重要的课程,要求每一个指战员都要了然于胸,这玩艺不分白天黑夜,不分晴天下雨,随时都可以出动,一些团营级的甚至用不着跑道,用手就能抛出去,在敌人阵地上转一圈,啥情况一清二楚,与侦察员冒死得到的情报相互补充,可以极大地提高决策的效率,也就是战术课上所说的“战场单向透明”。
  比他早知道无人机在军事上的应用的粟裕抱着双臂站在显示屏前,这是一台55寸的平板家用电视,分辨率只有4K,不过画面已经很精细了。
  与其他各军一样,第一军没有进城,只是截断了琦玉与东京之间的公路,就地构筑工事,这支打到大西北的野战部队作风顽强,被军委评价为“极其能吃苦”,他们也没有过度依赖重武器,以天然地形为基础,迅速挖掘了以散兵坑、壕沟为主的简易防线,而在重武器到达的同时,军用中型挖掘机也配备到了工程兵的团一级编制,这玩艺是挖土利器,仅仅10个小时,一个大型的多种支撑纵深达到2公里的立体防线就建立起来了,有了坚固防线的支持,第1军可以以更少的兵力用于阻截,把更多的力量用于东京方向。
  由于距离太远,时间又太紧,两地有线电话线极易受到敌人的干扰,通讯时断时续,跟随重武器车队到达的还有一部军级无线电通讯车,自带大型折叠式天线,在当前比较干净的电子环境里,功率可以满足覆盖80公里的高速军用无线网络要求,这种极方便又快捷的通讯手段,也在战争中得到了检验,为了联通南集团和总部,海军派出了大功率的通讯中继船,为他们架设起远程无线通讯网,达到实时影像互动的程度,这就是指挥方式上的极大进步。
  有了它,指挥部可以更方便地与下面的部队联系,不再是一跑就找不到人,打仗基本靠猜的状况,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甚至满是敌意的作战环境里,这一点犹其重要。
  有了它,总部可以把命令下达到每一个节点,一架飞机、一门大炮甚至是一挺机枪,这是蒋公心心念念的指挥方式啊,可惜却没能等到实现的一天。
  当然,解放军不会这么干,每一级指挥员有自己的权力和责任,就算没有这些科技,他们也能靠自己的主动能动性,打出精妙的配合,这一点粟裕毫不怀疑。
  无人机在地面操作员的手里飞过第一军的地面阵地,无论是阻截阵地还是出击阵地,都构筑得一清二楚,这是标准的土工作业,保护自己消灭敌人,是每个战士从红军时代就被灌输的理念,在这些阵地后面,他看到了炮兵、装甲兵的一一展开,所有的炮垒都修筑完毕,坦克从营地出发向驶向出发地,甚至能看到战士们挥手致意的样子。
  “他们连夜赶到的,一个钟头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已经40个钟头了,我问过,贺军长说,出国前休息够了,在这里打仗,战士们不需要休息,等打完了再说。”
  粟裕看了一下屏幕下的时间,离总攻不到一个钟头,他放弃了劝说,战士们正处于异常的亢奋状态,这个时候你让他们睡觉,要么睡不着,要么睡不醒,打完再说吧,好在第一军并不是主攻,问题应该不大。
  另一个方向,第42军经过激烈的战斗,也已经到达了东京东北方向的外围,他们上岸得早,不过没有第一军那么运气,可以顺着公路快速机动,从千叶、船桥一路打过去,当地密密麻麻的工厂、民居让他们每走一步都必须经历战斗,速度可想而知,往往把一个地方炸成了废墟,经过的时候,里面依然能响起枪声,好在重武器上了岸,他们的进度大大加快,在如此残酷的战争环境里,只有实力的绝对碾压才是唯一的制胜法宝。
  张震提醒他:“第42军和之前作战经验告诉我们,鬼子的顽强出乎意料,平民和军人很难区分,他们甚至连军官制服都不穿了,我们的神枪手很难分辨出指挥者,只能把目标放到机枪手、炮兵等次要目标上,不过躲得实在是太深了,不知道从哪个地底下就会冒出来,鬼子真TM无耻,地道战都学会了。”
  粟裕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军委已经同意,并与“新日本”的同志商量了,允许在本次战役中使用重武器,不然,我们把它们拉上来做什么?”
  张震明显松了一口气,就怕上面含含糊糊,下面打起来缩手缩脚,粟裕马上又补充道。
  “如果确定有平民,先警告吧,我们是解放军,杀人不是目地,战士们既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又要尽量减少平民的伤亡,这个度他们自己考虑,权力下放责任我担。担”
  “是,马上下达命令。”
  这个命令在所有参战部队中得到了积极响应,他们本来以为重武器只是突破外围用的,现在可以伴随行动,简直太好了。
  命令同时传达给了航空兵大队,方子翼、安志敏等飞行员也十分高兴,谁也不想几千里转场过来,只扔了一通炸弹就成为看客,坐视步兵同志们与敌人血拼。
  “任务下来了,全市一共147个目标,全大队每机4个,多出来的归各中队长,要求,精确打击,与地面指示人员密切配合,争取做到弹无虚发。”
  战前任务分析室里,近百名飞行员坐得满满当当,强一大队的飞行员两人一个战术平板,这是歼一飞行员所没有的高级装备,平时他们都舍不得用,更不会拿来玩游戏。
  平板当然是民用级别的,不过经过了工程师的改造,可以达到基本要求,平板有专用接口与飞控系统相连,飞行员可以直观地看到任务要求,在电子地图上显示出精确的位置,但是这个位子需要地面人员的指示,这么做不光是为了精确打击,也是减少飞机的滞空时间,以免长时间照射,暴露在防空火力之下, 下面并不是毫无威胁的训练场。
  “如果被直接击中,尽量往郊外飞,然后再跳伞,那里都是咱们的控制区,会有专门救援人员等着你。”
  实战中被炮火直接击中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并不是没有,不过总得来说,即使被击中,飞行员也有生还的可能,我军从组建航空兵部队伊始,就十分重视战区救援,每一个飞行员的培养都十分不容易,特别是有着上千次飞行经历的老手,虽然是废话,但是每一次作战前,上级都会强调一遍,除非没有任何希望了,否则都要执行跳伞指令,强一的弹射座舱成本高昂,不是为了当个摆设。
  这年头的飞行员要跳伞都是自己爬出机舱往下奔的,有时候舱门打不开,还要用工具敲碎,两相比较,强一飞行员的跳伞训练时间冠绝全军,因为他们都是层层挑选的精英,又是低空对地作战,再牛B的飞机,也经不起高速弹头的撞击,哪怕只是弹片,依然可能造成发动机击毁或是其他损害,一次损失两名优秀飞行员,再是财大气粗的国家也经不起,更何况,初创的中国空军。
  任务下达完毕,飞行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分析室,大队长方子翼和副大队长安志敏走在最后,两人看着跑道两旁整整齐齐的战机,还有无数为他们忙碌的工程师、地勤、保卫人员,相互看了一眼。
  “老规矩,我带一中队,你带二中队,东京上空见。”
  “这就完了?不来个战前动员?”
  方子翼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大步跑向自己的座机。
  “打东京,不用动员。”
  安志敏微微一笑,也快步跑向另一个方向。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血战东京(八)
  南集团下辖5个步兵军,加上直属部队一共28万人马,参战部队中第1军最后上岸负责东京西北方向的攻击,第13军位于东南方向,第42军在东北,第12军位于正面主攻,最后一个是第50军,做预备队。
  不是兵力过剩,而是战场只有这么大,唯一的缺口东京港面临大海,摆不下。
  第50军是由起义的国府第1集团军改编而来的,部队以滇军为骨干,保留了大概三分之二的原滇军士兵,这个比例在所有的国府改编部队中排名第一,但是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和训练,他们同样成为解放军的一部分,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既然是预备队,自然要承担起保卫前指和后勤基地、补给路线的任务,军长卢汉对此颇有微辞,又不能明说,只好对自己的搭档发脾气,谁让第50军政委徐文烈是个小字辈,只有31岁呢。
  “感情第50军是后娘养的,人家来打仗,我们来旅游是吧,早知道干嘛出国啊,回云南种田拉倒。”
  徐文烈劝他:“前指不也说了,要我们做好准备,随时投入战斗吗?”
  卢汉最看不得这个:“第1军是老部队,最后来最先上我不说什么,13、42军都捞到了仗打也没什么,谁让人家底子厚呢,凭什么他张荩枕从伊豆大岛一直打到东京,他们比我们还后投共呢?就算大锅饭,轮也该轮到咱们50军了吧?打东京呢,一辈子就这一次,眼瞅着就在眼巴前,看得到吃不到,窝不窝心?”
  这话就有些重了,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指责我党偏心,徐文烈知道他一直憋着气,因为孙渡等人的反叛,龙云回到云南把他大骂了一通,卢汉发了狠一心想在日本证明自己,争不过第1、13、42这样的红军老部队也就算了,同是起义部队改编的第12军凭什么吃得这么饱?
  他张自忠是抗战英雄,滇军很差吗?一样打了淞沪会战、徐州会战,一样牺牲了数万云南子弟,再说了咱们还觉悟得早呢?
  卢汉越说越来气,连这个小老乡政委都捎带上了:“要我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咱第50军捞不着肉吃,就是你他娘的这个政委,在上级面前太熊!你怕什么呀你?你咋就不敢和司令员干一架呢?”
  参谋长张冲眼见徐文烈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拉了一把:“徐政委在前指据理力争,我是亲眼所见,共产党不兴干架,别冤枉人家。”
  卢汉一出口也有些后悔,张冲的话正好是个台阶,他马上道歉:“我气糊涂了,政委莫怪,总感觉上级不信任第50军,不然怎么几个月了连个做战任务都没有,我倒没什么,下面的战士有多少怪话,比我的难听呢。”
  “我知道,上次去部队,曾师长还抱怨说,战士们闲得蛋疼,他那里请战书堆了一桌子,我翻了一下,战士们士气很高,都盼着能上前面去,可是我把这些事情向组织上汇报,答复是战役计划已经确定,各军都进入了攻击位置,第50军没有地方摆了,如果前方攻击不顺利,我们还是有希望加入战争的,毕竟东京面积不小,敌军人数更多,这个可能性很大的。”
  第149师师长曾泽生是滇军悍将,全军就数他叫得最凶,徐文烈亲自跑了一趟,发现这个师已经完全做好了上前线的准备,这当然是个好现象,但是怎么安抚也是个问题,否则会严重地打击战士们的积极性。
  只不过,正如徐文烈所说,东京面积不小,守军更多,打这种城市攻坚战,人数比守军还少,必然面临兵力上的捉襟见肘,果然,总攻开始前一小时,第50军得到命令,马上做好战斗准备,听候调遣。
  卢汉立马不抱怨了,全军立即开拔,以第149师为先导,迅速向前方集结,沿途经过集团炮兵纵队阵地的时候,看到了一门门大喷子已经树起来,全部对准了东京方向。
  为了打好这一仗,军委把全国唯一的一个炮兵纵队调到了东京方向,归南集团具体指挥,炮纵司令员朱瑞带来了足足300多门152毫米重型加榴炮,一些甚至是刚刚出厂的,炮纵的阵地离东京外围足有10公里远,沿正面布置成一个半环形,看到一门门威武雄壮的大喷子,第50军的战士们士气愈加高昂,一路唱着歌向前开进,汇成一道浩浩荡荡的洪流。
  东南方向上的第13军也有一些怪话在部队里流传,做为根正苗红的老红军师,给一支“解放部队”打下手,让37师109团团长楚大明非常不满。
  “凭什么,打横须贺我们就是助攻,打横滨我们又是助攻,好不容易打东京了,还是助攻,上级也太偏心了吧。”
  师长周希汉也有些憋屈,不过还是压住他:“嚷嚷,嚷嚷个屁,说了多少次要讲团结,什么主攻助攻,都是解放军部队,都是打鬼子,把话给老子咽回去,小心军长抽你。”
  “他抽我就是犯纪......”
  一句话没说完,楚大明看到陈赓走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赶紧补救:“那是不可能的。”
  “我就我知道,你楚大明准没好话,是不是又讲怪话了?”
  周希汉还是很护手下的,为他分辨:“不有,楚团长和我正在研究进攻路线。”
  我信了你的邪。
  陈赓看了他一眼,也不拆穿,政委宋任穷跟在他后面,对后者说道:“这样的话你不要讲,你一讲战士们就更刹不住了,不管哪个部队打主攻,我们都要摆正态度,认真完成组织上布置的任务,否则军法无情,你更丢脸。”
  陈赓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准备工作,接着宋任穷的话说下去:“不要不服气,政委说得是正理,主攻不一定就是好事,助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最后还是要看战果的嘛,你的战果不如人家,你不当助攻当什么?反过来讲,你的战果让人家无话可说,难道功劳簿上,还会写因为是助攻所以不做数吗?”
  楚大明大喜:“我明白了,109团保证完成任务,把助攻打成主攻。”
  陈赓与宋任穷相视一笑,这些货就是踢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家伙,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他们也只来得及转上一圈,马上就得赶回军指挥所,听候前指的命令。
  这一天,中国军人等得太久了。
  “现在开始对表,时间,5点17分,离总攻发起还有43分钟。”
  张震在线上向各参战部队做最后的提醒,统一时间,检查准备工作,把之前的命令落到实处,参谋长赖传珠坐镇上海,只顶了个名而已,他这个副参谋长基本上就是代参谋长,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支持这场战役,上海的总后勤处每天都要发出上千吨的物资,弹药、粮食、医药、服装鞋帽、救济物资等等无所不包,光是大口径的炮弹就准备了十多万发,我军从成立伊始打到现在,也没用过这么多炮弹,阵地上堆了3个基数的炮弹,后方还在不断地向前运,到港的海船直接把货卸到运输团的汽车上,从码头直达炮兵阵地,炮兵们已经在安装引信、装配药筒和弹头,朱瑞抓紧最后的时间,在每个阵地上检查了一遍,与空中打击定点清除相比,炮兵的目标更多,形式也更加多样,压制性的炮击还要考虑到反制的效果,当然,目前的侦察并没有发现日本在东京布置了同样威力和射程的大口径火炮,但并不代表可以无视。
  “射表已经下发,各炮位做好调整,拿出平时训练的劲儿,要以高标准严要求,打出咱们炮兵的气势来。”
  朱瑞有理由高兴,因为对东京的第一击,将由他的炮纵来完成。
  5点30分,一线阵地上,鲁中胜的坦克团全部做好了出击准备,前导坦克挂上了粗重的扫雷滚,每一个重达2吨多,以保证压发效果,张宗衡的师根据野战条令,组成了多个战斗小组,尖刀连长吕茂庭坐在车身上,一只手抓住焊在炮塔上的拉手,新型号的59还是圆脑壳,铸造炮塔便于大规模生产,在填补国内空白的当下,首先得解决有无的问题,美国人为什么依然在生产谢馒头,而不是艾布拉姆斯,生产工艺是一方面,产量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不过在生产过程中,还是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进,比如焊在炮塔上的拉手,就是考虑到搭载步兵的需求,虽然39型步兵运输车已经量产,但是产量还不足以装备整个部队,由于运力不足,送上岸的首先是那些提气的大家伙,59坦克当然比装甲车要好,大喷子也是步兵的最爱,装甲车什么的只能靠后了。
  5点50分,羽田机场的强一机群完成了全部的自检和油弹装载工作,地勤开始撤离,跑道被清理一空,航道灯亮起来,把黎明前一片漆黑的机场照得透亮。
  粟裕站在窗前,看着东京湾的方向,海天的尽头透出一丝光亮,一轮红日正缓缓跃出海面,霞光撒在水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
  “司令员,时间快到了,要说几句吗?”
  听到张震的提醒,他看了一眼手表,转身走到大屏幕前,第1军长贺炳炎、第12军军长张自忠、第13军军长陈赓,第42军军长邓华、第50军军长卢汉、航空队大队大队长方子翼、炮纵司令员朱瑞等参战部队的首长全部到齐,头像被显示在一个个的小屏幕上。
  “同志们好,我是粟裕,时间6点整,我宣布,对东京的总攻。”
  “开始。”
  第12军军长张自忠还以为他会长篇大论一翻鼓舞士气,没想到一句废话都没有,赶紧立正敬礼,与众人一齐答道。
  “是。”
  然后抓起桌上的电话,同样简洁地下令。
  “我命令,第34、35、36师、炮兵团、坦克团各部队向东京发起攻击。”
  前线阵地上,第35师师长张宗衡兴奋地跳上鲁中胜的指挥车,大喊一声。
  “全师听我指挥,目标东京!”
  黑色的夜空在一瞬间布满了无数道明亮的红色弹道,远处的鬼子阵地上升腾起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球,隆隆炮声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紧接着,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夜色,一架架打着夜航灯的战鹰腾空而起,从他们的头顶上越过,狠狠地扑向远方。
  对东京的总攻打响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血战东京(九)
  “这可是百年名校庆应大学啊,陆军这帮马鹿,一点也不讲武德,他们准备毁掉日本的现在和未来吗?”
  “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30岁的本庄季郎抱着金钩步枪靠战壕壁上,都不用站起,一眼就能看到庆应大学标准性的主建筑,综合教学楼,那是日本第一幢用水泥和钢筋搭起来的建筑,西班牙设计师的作品,完美地结合了西式与和式的建筑特点。
  此时却成了第822师团的师团部。
  第822师团是个成立不足两个月的纯新兵师团,只有少部分军官来自其他作战部队,从头到尾只练了开枪,还有挖壕沟。
  “崛越,你那里还有哈瓦那的雪茄烟吧?”
  崛越二郎在身上摸了一下,摇摇头:“回来的时候就被军官们搜去了一大半,再加上你们几个大烟鬼,我自己都没尝到几根,现在的日本,能有安南雪茄抽就不错了,那可是元帅阁下的私人珍藏。”
  本庄季郎和他都是三菱名古屋制作所的工程师,一个负责战斗机一个负责轰炸机的设计,后者时不时地就被人接走消失几天,回来以后身上总会带上一些平时难道一见的东西,大都是吃食、香烟、清酒什么的,实行配给制以后,这些东西在黑市上都被炒到了天价,而且越来越难以买到。
  到了4月份,东京已经能听到隆隆的炮声,各个方向都发现了中国军的先头部队,这样的活动慢慢也就绝迹了,两人都明白,那位尊贵的元帅阁下肯定撤到了更安全的地方,不再需要他的智慧了。
  也预示着战争即将到来。
  师团部很快下达了警戒令,各联队在所属的阵地外围大量布雷,所有雷场不设标记,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叛逃泄露了秘密,他们毕竟被称为叛徒部队。
  两人都很清楚,把第822师团摆在这里,就是为了与中国军死拼到底的,或许瞄准自己的,除了敌人的枪口,还有防卫厅布置的惩戒炮火吧。
  “崛越小队长。”
  听到叫声,崛越二郎条件反射式地跳起来,跟着来人来到稍后一点的大队部,大队长池田增雄少佐朝他勾勾手。
  “崛越君,刚刚接到师团部命令,支那军占领了琦玉,我们的西向通道被截断了,他们马上就会发动进攻,你的阵地在第一线,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的重武器,比如说战车突袭?”
  池田增雄是上过中国战场的老兵,因作战英勇负伤回国治疗,也避免了辽西战役的覆灭,是师团中为数不多的骨干军官,师团把他放到这里,带一群枪都没开过几回的菜鸟,偏偏又都是有知识的人物,他也很挠头啊。
  崛越二郎想了想:“如果没有合适的反战车炮,那就只能用土办法了,重型地雷、炸药包、燃烧瓶,这是西班牙战场上的经验,我们在中国战场没有遇到过,没有经验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这些手段都很难实施,因为就横滨和横须贺的经验而言,他们的火力密度惊人,根本不会给我们靠近的机会。”
  池田增雄有几分失望,还指望这些有头脑的家伙想出什么好点子呢,结果不还是一样。
  “地雷已经埋光了,手榴弹、炸药包、燃烧瓶你回去的时候多带上一些,不够让人来搬,告诉士兵们,要以无畏之勇气向敌人发起决死攻击,哪怕以身作弹,无论如何也要把支那人挡在东京外围,这是我们的使命,我联队只有一个下场,要么挡住敌人,要么与他们同归于尽,为了天皇,献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死后一定会成为人人传诵的神衹,那是无尚的光荣。”
  崛越二郎叫了几个士兵来搬东西,有着复杂发射程序的“香瓜手雷”、装着烈性炸药的布包和灌了汽油、被布条塞紧的玻璃瓶子,被他们用萝筐抬上阵地,一一分发到士兵的手里。
  “最后的时刻来到了吗?”
  本庄季郎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已经初步完成了新型陆攻的设计图纸,模型完成了风洞试验,可惜永远也没有实装的可能性了。”
  “这种形势下,新的设计还有什么意义?日本国内连铝都产不出来,我来这里之前,他们试图用木材做为机身材料,结果强度不够发生了空中解体,我们生不逢时,只有成为“肉弹”去撞击战车的价值,为了家人,忍耐吧。”
  本庄季郎惨然一笑:“你还真会安慰人,不是为了家人,我早就一头撞死了,这样的活着真是比死还难受,总算可以解脱了吗?”
  崛越二郎拍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
  1941年4月22日凌晨,人们睡得正酣的时候,崛越二郎被一种异乎寻常的嘶叫声惊醒了。
  那是一种空气被高速运动的物体极度摩擦所产生的声音频率,他擦了擦眼睛,转过身,马上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应该是一个睛朗的好天气,此时却布满了红色的光线,他知道那是曳光弹燃烧后留下的尾迹,为的是指示弹道。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这个数量!
  崛越二越郎猛地跳起来,大声叫喊:“重炮!避弹!”
  一个又一个士兵被他叫起来,懵懵懂懂地往坑道后面的防空洞里跑,崛越二郎也跟在队伍里,好不容易跑进去,炮弹便从天而降。
  “轰”
  哪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们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日本是个地震多发国家,所有人都有很丰富的抗震经历,这样的炮击,很人有种发生了里氏7级以上大地震的错觉,那是大口径重炮才能造成的后果,一发100生以上大口径炮弹多贵呀,日本在最豪横的时候,重炮部队所配备的基数也没有超过三个,实际使用就更少了。
  而中国人呢?
  他们似乎有打不完的炮弹,猛烈的炮击震得顶壁的灰土“簌簌”落下,他看到每一个士兵的脸色都惨白如纸,这些菜鸟大部分一天战场都没上过,平时喊得再凶,此时的经历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外面没有来得及跑进来的,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吧,崛越二郎这样想。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血战东京(十)
  第一批炮弹落下的同时,方子翼和安志敏的强一大队到达了东京的上空,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升空即到达,这是最快捷的空中打击。
  在各种导航手段没有建立起来之前,炮弹的打击是面,而不是点,就算有步兵指引,也是以集群轰击为主,单独的直瞄火力那得是一公里之内,上了10公里,准头基本上只能靠蒙了,这也是为什么,一次要出动上千炮群的原因,但是比起单纯靠炮兵观察员和机械测距、手工计算等落后的原始手段,至少在数据和反应方面,现代炮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同样的面覆盖,落到荒地和阵地上还是两码事。
  从依然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往下看,就是整整齐齐的一条火龙,准确地覆盖了敌人的前沿表面阵地。
  “真漂亮。”
  安志敏在频道里说了一句,大伙都知道,他说得不是东京的夜景,而是我军炮火的效果,东京正实行灯火管制呢,哪有什么夜景可言。
  “注意,我机群已经到达目标上空,根据任务路线,各自执行吧,小心地面防空炮火,不要飞得太低了。”
  地面的火线就是指引标志,方子翼在飞过的同时下达了分散的指令,下面是日本最大的城市,似乎还在沉睡中,没有预想中的按照灯和防空炮火,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敌人的忍耐力,他们又没有消失,一定在等待更好的机会,因为。
  天快亮了。
  无论如何,夜里靠探照灯来发现并锁定目标,对于速度再慢也有上百公里一小时的飞机来说,击中目标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白天就完全不一样,完全可以隐蔽后突然开火,对付慢吞吞的轰炸机有很大的效果,而要投得准,速度就快不起来,这是旧时代的防空共识,他们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黑科技来自于新时代。
  天气不是障碍、黑夜不是障碍、高度更不是障碍。
  山下奉文很好奇,这么黑的夜晚,中国的航空兵要怎么把炸弹扔到特定的地方?
  那天接头,尾崎秀实给了他一个黑色的方盒子,一头的引线插在电源上,另一头有个拨动开关,打开后会有一个小小的指示灯,只要把这个盒子放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开关就可以了。
  他很犹豫,不管这个盒子有什么做用,毫无疑问都是彻彻底底的背叛,对于一直被灌输了忠君思想的旧日本军人来说,这个弯并不容易转过来,他摸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妻子和孩子们的合照,关键在于,她们身后站着身穿新军服的日本士兵。
  “新日解”第一军的士兵,传说中的“屠夫部队”!
  “旧日本的失败只是个时间问题,为了大和民族的将来,要么全家陪葬,要么站到我们这边,既然已经动摇了,何必还要瞻前顾后?这可不像山下君的风格。”
  尾崎秀实的话一直在他心里,是啊,都出卖了那么多目标,又何妨再多出一桩?
  时间快到了,山下奉文收起照片,按照使用说明把那个盒子插到电源上,打开了上面的开关,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起来,他赶紧离开办公室,借口一如既往,到前线视察防务。
  距离两个街口是近卫第一联队的防区,这是旧日本军队最开始的部队,实际上只参加了日清战争,其后都是做为东京警备部队而存在,明治大帝亲授的联队旗是队里的圣物,只有逢年过节、重大日子才会挂出来,平时都当宝贝似地供奉在镜框里。
  “参谋长阁下,你放心,本联队绝不会放松警惕。”
  近卫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丸山政男少将意外地出现在联队部,山下奉文一问才知道,联队长因病住院,他不得不暂代这里的事务。
  丸山政男是从第2师团师团长的位置上降职担任旅团长的,做为从满洲退回国的将领,大都经历了类似的遭遇,作为败战的惩罚,其实他们最早是被打入预备役,后来大扩军人手不足,这才重新上岗,这样的军官有很多,包括他自己,不过幸运的是,杉山元在军部有很强的势力,是陆军大臣甚至是首相的人选,因此影响虽然也有,但并不大。
  这样的情况在东京的守备部队中比比皆是,战败的耻辱让他们不得不用血战来洗刷。
  “嗯,我来看看,天要亮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懈。”
  “真是漫长的夜晚哪,看来又可以平安渡过了......”
  丸山政男一句话没说完,远处便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方向张望,天边现出一种奇异的红色,就像初生的日头,挣扎着要冲破黑幕般。
  “来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紧接着天空中响起阵阵引擎声,一个个小红点从远处飞来,丸山政男大声叫道。
  “空袭,拉警报,就战斗岗位!”
  方子翼的机群到了。
  “关闭夜航灯,打开雷达,地面照射模式。”
  机群在东京上京空分散,分别扑向各自的目标,他的大队长机分到了一号目标,根据地图上的标识,应该位于东京市中心,不过下面黑乎乎地看不清,也无法使用参照物做对比。
  后座武器官汪德寿一肚子疑问,很明智地没有问出口,而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他的命令。
  “夜航灯已关闭,雷达打开,最大功率,地面模式,要转火控吗?”
  “等会儿,打开无线电接收装置。”
  汪德寿依言打开无线电,一个脉冲信号很快被装置捕捉到,在显控屏上发出一抹亮光。
  “发现地面信号,是目标指示!”
  他十分兴奋地叫了出来,方子翼没他那么激动,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里可是东京,鬼子的心脏,地下工作的同志多有本事啊,竟然把指示器放到了敌人的肚子里。
  “武器准备,250三型炸弹。”
  “武器备当,250三型炸弹开启主动模式。”
  方子翼毫不犹豫地下令:“扔下去。”
  250型航空炸弹是库存量最大的一款普通航弹,有多种衍生类型,武器设计部门的同志经过研究,决定给它们装上简易的无线电制导模块,可以由平台照射,也可以被动接收信号制导,不管哪一种,都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容易被干扰,好在东京上空的电磁环境比较干净,是非常理想的投弹点。
  汪德寿摁下投弹按钮,一格短粗短粗的炸弹从挂架上放开下落,低阻的弹体外形让它可以晃晃悠悠地飘下去,到了一定的高度,尾翼自动打开,进入制导飞行模式,头部的无线电接收器开始作用,接受到地面发出的特定频率的无线电波后,不断地调整方向,朝着信号发生地飞去。
  两个街口外的近卫第一联队防区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山下奉文与他们一样戴上钢盔,见他总是不自觉得朝后看,丸山政男劝道。
  “阁下还是回到司令部吧,想必杉山司令长官已经在等待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的电讯处在哪里,我需要与司令部通话。”
  “哈依,在下这就让人带你过去。”
  丸山政男叫来一个中队长,带着山下奉文和几个参谋一起走向不远处的一处民居,山下奉文问对方。
  “很年青啊,叫什么?”
  “在下皆美贞作,陆士34期毕业,前辈。”
  “听口音,东京人?”
  “是的,不过,家乡已经落入敌手,亲人不知下落,或许已经遇害了吧。”
  “嗯。”
  山下奉文放慢脚步,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他们不是岗村的部队,如果活下来,你一定会见到亲人。”
  皆美贞作一愣,黯然说道:“只怕没有那一天了,师团长要求我们玉碎。”
  没等山下奉文想好怎么说,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的人的思考,众人回头一看,两个街口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里正是防卫厅长官司令部的位置!
第一千零九十章 血战东京(十一)
  庆应大学外围阵地上一片火海,猛烈的炮击还在继续,崛越二郎感觉自己已经变得麻木了,时间是如此地缓慢,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刚开始他还在默数炮弹落下的频率,后来实在是记不过来了,只能计算出单位时间内落弹的大致规律,结果吓了他一跳。
  中国人太有钱了,之前是怎么打成那个鬼样子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炮击终停下来,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直到被人催促,才赶紧从防空洞往外跑,由于建立在反斜面上,出来后正对东京市区的方向。
  “天哪,快看,东京在燃烧!”
  崛越二郎等人看到,市区到处都是爆炸和火光,很明显这是来自空中的打击,经历过苏联人大轰炸的市区又一次迎来炸弹的洗礼,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混蛋,敌人上来了,快回到阵地上!”
  在军官的催促下,他们赶紧顺着交通壕往前沿阵地上跑,崛越二郎的小队在正前方,整个表面阵上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之前精心构筑的工事、堑壕全部被摧毁了。
  “跳下去,准备作战。”
  没有时间重新构筑工事了,他们只能因陋就简,利用弹坑为掩体,这些坑的深度甚至超过了他们之前挖的掩体,身材矮小的日本人只能到处寻找东西来垫脚,否则枪都伸不出去。
  比起阵地被摧毁,更让崛越二郎心惊的是中国军的推进速度,他们的进攻看来是与炮击进行的,炮击停止的原因很简单,步兵已经足够接近敌军阵地,为了避免误伤而已,并不是打光了炮弹。
  从弹坑里抬起头,崛越二郎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场景,一个个高大的黑影正朝他们冲过来,铁流滚滚、漫无边际。
  “重、型、战、车!”
  他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喊出来话不成整句,但并不妨碍士兵的理解,要知道,他们现在连个机枪阵地都没有建立起来,几乎是以步枪在对抗钢铁洪流,这仗要怎么打?
  “撤退,通通撤退!”
  崛越二郎总算明白,池田增雄为什么会问他那个问题,可是他们现在什么手段都没有,拿什么去阻挡,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令,整个小队的士兵纷纷从弹坑里爬出来,又从原路往回跑。
  “为什么撤退,你想抗命吗?”
  池田增雄怒不可遏,口水直接喷到了他脸上,如果不是有之前的经历,军刀只怕都拔出来了吧,崛越二郎镇定地解释。
  “我们是回来拿武器的,让我的士兵拼命,至少要给他们一个炸药包吧。”
  池田增雄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发起反击,夺回你的阵地。”
  崛越二郎平静地答应下来,带领小队里的人做出击准备,他们的办法很简单,把炸药包、手雷往身上捆,手里还拿上两个燃烧瓶。
  这一带环境复杂,有大学校园还有民居,地下到处都埋着地雷,从出击地出发的解放军攻击部队,以59式中型坦克为先导,向着敌人阵地迅猛突击。
  “下车,准备作战!”
  吕茂庭的尖刀连跟在洪战魁的排冲在最前面,之前的几公里他们都是坐在车身上,到了阵地前,纷纷跳下车,几辆装了扫雷具的特种坦克在前面开路,沉重的大滚子在敌人的雷场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吕茂庭带领战士们一边前进,一边在通道两旁插上小红旗,为后面的部队指引方向。
  他们的步坦协同在上海训练了几个月,而全军的步炮协同则是一个长时间重点强调的战术,他们还是军阀部队的时候也是长期的训练科目,改编为解放军之后,从要求到技术动作都有了新的标准,把距离精确到了几十米,要求炮声一停,坦克就要冲进敌人的阵地。
  敌人的表面阵地已经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烂泥地,坦克开着都十分费劲,而且行进速度大打折扣,没有步兵的帮助,不要说打仗了,就连能不能顺利通过都难说。
  “哒哒哒”
  枪声很快响起来,吕茂庭等战士一边观察一边向坦克报告消息,“3点方向,轻机枪。”
  “3点,高爆弹一发。”
  洪战魁的“318”车组是全军的英雄车组,这回打东京,也是他们主动要求调过来的,车组乘员配合默契,动作迅速。
  在他的指挥下,一个个明暗火力点被摧毁,那些机枪打在厚重的装甲上也不会造成任何损害,小鬼子的反坦克武器一向拉胯,他并不担心。
  真正的威胁很快到来,一些日军发动了“肉弹攻击”,炮塔上的高射机枪发挥出平射的作用,只是人体的目标太小,防不胜防,这就需要步兵的帮助了。
  “轰”
  一个个人体被打中,引爆了身上的炸药,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机枪,给我狠狠地打,别让鬼子冲过来!”
  “榴弹,坑道里有一个,炸了它!”
  “喷火兵,退后一点,别一下子用光了,这里用不着你们,自己小心。”
  吕茂庭连吼带叫,他的连都是参加了抗战的老兵,至少也有两年的作战经验,能在那么残酷的战场环境环上活下来,战场嗅觉是最主要的,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发现危险,有了黑科技的加持,作战效率大大提高,吕茂庭越打信心越足,心里那个痛快呀。
  小鬼子没有好的反坦克手段,哪怕是37战防炮打在59的装甲上也是白饶,他们只能采取以身为弹的攻击办法,这办法还是当年在抗战战场上,中国军人对日军的坦克采用的,当年的日军多牛逼啊,就连一打就着的豆丁坦克也能在中国横行,与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只不过故事的主人公刚好倒过来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血战东京(十二)
  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一个个冲出去,被密集的弹雨打成筛子,运气不好的引爆了身上的炸药或是手雷,炸得粉身碎骨,后面的人个个胆寒,毕竟他们当兵才两个月,还没有多少真正的战场经验。
  “磨蹭什么,赶快出击!”
  池田增雄等少数老兵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崛越二郎毫无办法,只能一个一个地给他们绑上炸药包,他的心都在滴血,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三菱名古屋飞机制作所的设计人员,曾经为日本海军设计出一式陆攻、97舰攻、96舰战这样的成功之作,如今因为岩崎家族的投降通通成为罪人,凭什么?
  “我......我害怕。”
  本庄季郎手脚发抖,怎么也系不上带子,战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许会有痛苦,但是这样毫无希望地冲出去,面对枪林弹雨,哪怕是素质优秀的老兵都很难做到淡定,崛越二郎走过来,将他身上的炸药包捆好,安慰道。
  “日本疯了,我们曾经为了这个疯狂的国度推波助澜,现在报应来了,本庄君,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抱歉。”
  本庄季郎跟在出击的队伍里,一步一步挨到壕口,外面各种炮声、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每个士兵都是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往往没过多久就会变成惨叫,更有甚者,惨叫声也发不出,他注意到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腿脚发软,别说战术动作了,能不能站得直都很难说。
  “下一个,上!”
  军官拿枪在一旁催促,听起来就像是催命的小鬼,很快轮到了他,本庄季郎犹豫了片刻,屁股上马上挨了一脚,军官骂骂咧咧地把他赶出去。
  一到外面,他马上趴在了地上,无数子弹从头顶飞过,本庄季郎吓得头都不敢抬,只是拼命地一点一点向外爬,地面很湿很滑,粘稠的鲜血流成了小塘,上面泡着不知道什么人的零碎,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这是怎样的地狱啊,他仅余的一点勇气消失殆尽,身上的力气也随之不见,他不再动弹,而是死死地把自己埋在血泊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1、2!起。”
  吕茂庭的眼睛都是红的,从伊豆大岛到三浦半岛,鬼子很少有投降的,明知不敌也会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冲出来,但是像这样一波又一波的自杀式“肉弹”攻击,却是绝无仅有的,这些鬼子明显不是老兵,他们根本不会躲避子弹,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冲,嘴里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口号,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战士们火力全开,在坦克车周围织出一张密集的弹网,把一个个鬼子打成碎片,那是真得打碎了呀,要知道,坦克炮塔上的高射机枪可是12.7的口径,打哪哪碎,他们手上的81杠和81式轻机枪也是威力巨大,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换了三个弹夹,不是不想省着用,而是根本没办法,鬼子拼了命啊,让他们扑过来就是一个人形炸弹,而且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人,这样的仗,打得就一个忍耐力,一边用人,一边用弹药。
  他无意中看到精钢铸造的枪管在冒烟,上手一摸烫得吓人,妈的,吕茂庭朝后大吼一声:“喷火兵!”
  一名战士背着大罐子跑过来,他一指前方的敌人阵地:“朝那里,人一出来就给老子烧,别一次摁完了。”
  战士马上趴在地上,架起喷枪,不多时,又一群“肉弹”冲出来,他摁下扳机,一股明亮的火焰喷射而出,沿着弹道扑向人群,高温在一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烧成了焦炭,后面的也被纷纷点着,炸药引爆后一个接一个地炸响,就像是过年时放的爆竹。
  吕茂庭哈哈大笑:“狗日的,叫你们凶。”
  趁着鬼子被烈焰压制的片刻功夫,他命令全连战士马上给枪管降温,水是没有的,想了想他直接把枪管子浸到了地上的血泊里,打红的枪管一下子冒出滋滋的青烟,总算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期。
  趁此机会,战士们用坦克身上驮的材料,在弹坑上架起简易的支架物,让坦克可以顺利地压过去,敌人并不笨,在有限的条件下做了很多障碍,再加上无处不在的自杀式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先头团突破了庆应大学外围阵地,正向纵深发展,敌人很顽强,他们的压力不小,弹药消耗巨大,希望后方赶紧送上去。”
  总攻打响,张宗衡的第35师师指就随着部队前移,利用无线通讯与前方和后方沟通,随时掌握战场情况,他的参谋长来自北平起义的庞炳勋的部队,也是西北军出身,抗战老兵出身,见识过无数惨烈的战场,但是依然为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张宗衡已经看到了无人机的画面,马上下令。
  “组织人手把弹药给前方的部队送上去,路走不通的话就用人扛好了,奶奶的,一个人背5个弹夹,150发子弹,才打一刻钟弹药就不够了,这是什么仗啊。”
  参谋长摇摇头:“:鬼子拼命了,拿人命换咱们的弹药,这正好说明他们没招了。”
  “是啊,他们没招了,咱们还有的是招,告诉前边的人,弹药我管够,绝不会让他们断了顿,人手不够就把师指的人都派上去,饲养员、炊事员,所有能动弹的都派上去,鬼子拼命算个屁,老子不会吗?”
  战前,指挥部就充份地估计了各种困难,包括鬼子的拼命打法,为此在之前的战役准备中调集了大量的弹药,直到总攻开始,运输船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将各种弹药卸到港口,再由“新日解”组织的支前队往前运,这是我军在抗战和解放战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有了汽车团,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越是往前,道路越是难走,很可能根本就不通,只有人力最可靠,为此,他们一直在与“新日解”方面沟通,他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然而能动员的人手很少,不得已,只能从九州、北海道等已经解放的地区运来人手,数量与我党解放区人民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这就是基层组织建设不足带来的恶果,战区的百姓根本不相信他们,没有打冷枪已经是素质良好的表现了。
  不得已,部队一方面派工兵清理路障,给汽车开辟道路,一方面把文职人员、后勤人员都组织起来,警卫团都用上了,才能堪堪保证前线的部队弹药供给。
  “这样不行,日共靠不住,我们还是要依赖国内。”
  粟裕也没想到,战前工作做得足够细致了,却遇到了这样的新问题,不光人数少,日共组织的队伍积极性也不足,而且怕死,不肯上第一线,这怎么行?
  粟裕很少会为这样的事情分心,张震马上告诉他:“上海方面已经在组织人手过来,只是运力,你知道的。”
  又是运力不足,以1941年的中国民用海船总吨位,要支持一场五十万人级别的海外战争,哪怕战争发生在如此之近的日本,都要精打细算,先运什么,再运什么,要再远一点,困难可想而知,粟裕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战事上来。
  庆应大学是块硬骨头,这一点战前就有估计,只是打响之后才发现,还不是一般地硬,做为东京最古老的大学,建筑都用得上水泥钢筋,不是东京其他地区的木头屋子可比的。
  “限期三个小时,一定要拿下教学楼,给我轰,有了坦克炮,你还要什么?不行拿炸药包炸,不会打仗了吗?”
  张震一直在关注这个方向的进展,粟裕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话筒。
  “我是粟裕,命令部队后撤五百米,停止攻击。”
  什么,另一头的张自忠不干了,第35师打得多艰难啊,这才突破了外围阵地,眼看就要拿下核心阵地了,别说五百米,每一米都是战士们拼命打出来的。
  “我不要三个小时,给我一个小时,保证拿下教学楼,司令员,求你了。”
  “张军长,你们进展不顺,但是打得很好,后撤五百米,是因为我们没有三个小时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十分钟后,你的部队要通过庆应大学核心主阵地,直插东京市区,明白吗?”
  那边稍顿了一会儿,张自忠说道:“第12军马上执行命令。”
  粟裕马上抓起电话,要了航空兵大队。
  “天亮了,开始吧。”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血战东京(十三)
  羽田机场,完成第一波攻击的航空兵大队已经做好了出击准备,在第一波攻击中,他们摧毁了147个地面目标,大都是东京市内的指挥部、通讯枢钮、兵源地等等,黑灯瞎火得有的有指示,有的只有个大概方位,效果如何不好说,不过起到了很明显的振奋士气的作用,这是他们第一次把炸弹扔到鬼子的首都,可以吹一辈子的。
  从天黑到天亮,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太阳从海面上升起,照亮了整个海湾。
  “目标很坚固,经受多次炮击而不倒,上级要求你们来干,我给挂了个大炸逼,当地没有地面威胁,你们可以适当考虑降低高度,那样照射起来更精确。”
  曹茂源告诉他们,这种1吨重的大家伙库存也没几颗,要不是那幢楼实在太坚固,坦克炮打上去就一个洞,152重炮又打不准,偶尔打中一颗也炸不塌,前线估计需要2个小时才能攻下来,他才舍不得动用呢。
  炸弹挂在安志敏的2号机上,方子翼和汪德寿也看了一下,足有近两米长,加上尾翼和平衡舵,跟个小飞机似的,一架强一只能挂上一枚,飞不飞得起来都不知道。
  “什么任务?”
  “发到你们的平板上了,近距离地面支援,有块硬骨头,地面没啃动,指挥部让你们上。”
  “得勒,怎么打?”
  “二号机扔,一号机照,注意地面火力,你们练过的。”
  方子翼和安志敏赶紧上了各自的座机,从现在开始,航空兵大队要根据前线的要求出任务,因为没有目标给他们炸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又是从来没有扔过的大炸逼,这事得趁早。
  与地面的艰难相比,空中简直不要太顺了,趁夜色轰炸东京市区,效果如果估且不论,想像中的地面炮火始终不曾出现,他们得以从容地盘旋、投弹、返航,过瘾是过瘾,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一号机和二号机分别起飞,一前一后飞向战区,他们的高度保持在1500米左右,在无云的天气里,视野相当不错,地面看上去到处都是一个一个的大坑,可见炸得有多狠。
  经过持续不断的炮击,庆应大学外围阵地已经被炸平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幢建筑物还立在那里,十分显眼。
  “应该是最大的那幢,二号准备投掷。”
  “明白。”
  方子翼驾驶战机向右转,把攻击路线让了出来,安志敏的二号机马上切进去,雷达开机、目标捕捉、投弹一气呵成,在炸弹下落的过程中,改由一号机制导,以避免地面火力的威胁。
  庆应大学主教学楼建于1877年,由西班牙设计师加西亚设计,是日本第一幢钢筋框架结构的大楼,占地12000平方米,地面有6层高,地下还有4层,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是东京的第一高楼,包括地基,一共用去了2390吨水泥、1300多吨钢筋,整个建筑就是个钢筋水泥架子,二战中被美军炸过多次都峙立不倒,所以明知道这幢大楼十分显眼,一定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第822师团依然把师团部放到了这里。
  池田增雄的大队只剩下了100多人,是接到师团部的命令后撤的,因为需要人手守卫核心阵地,自杀式攻击虽然猛,也废人哪。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崛越二郎抱着枪靠在一根大柱子后头,嘴里喃喃自语,池田增雄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
  “说什么?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他们都是天皇的忠实子民,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这是无尚的光荣,现在轮到我们了。”
  崛越二郎一想到那些被自己亲手送上绝路的同僚就难受,闻言狠狠地盯着他:“什么光荣,被炸成碎片,烧成灰的光荣吗?”
  “混蛋,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池田增雄拔出手枪顶在他的脑门上,崛越二郎毫不示弱地吼道:“开枪,你开呀,我不想死在中国人的手里,打死我更好。”
  “你这个懦夫......”
  池田增雄真想扣动扳机,可是没等他有所动作,大楼发出一阵动静,重重地颤抖起来,池田增雄赶紧松开手,两人抬起头,只见厚达半米的整体浇筑楼板突然裂开一个大洞,一个巨大的鱼雷般的弹体一头栽下来,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冲过去,又破开了这层楼板,就这么一路砸下去。
  这是炸弹吗?
  两人顾不得争执,一起跑到破口处,幽深的大洞看不到底,隐隐能看到一个尾巴插在那里,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朝上看,只见大楼的楼底开了一个大洞,这是砸穿了多少层哪。
  这样的炸弹,难道是用来对付地下工事的?
  崛越二郎低下头,正好看到炸弹启动的全过程,一阵巨响,大地发出剧烈的战栗,红光在一瞬间迸裂开来,几百公斤高能炸药在一个密闭而狭小的空间释放出的能量,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由几千吨水泥和钢筋浇筑而成的坚固楼体,烈焰冲天而起,就像火山爆发般喷射而出,崛越二郎感觉身体一轻,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可算是解是脱了,在失去意识之前,这是他最后的下意识的念头。
  我军的攻击部队奉命后撤,从军长张自忠到连长吕茂庭都没想通,这一路打来多艰难啊,要是鬼子反扑,又得重新再来一遍,倒不是怕,主要是弹药用得太快,后方很有压力,要知道,这一路上还有雷场呢,万一有鬼子没死打冷枪那不是徒增不必要的伤亡吗,因此,他们已经开始注意弹药用量,给后勤减轻点负担。
  这个时候就显出39装甲运兵车的价值了,那玩艺简直就是为这种环境而生的,有一定的防护力,空间大,能装人也能装弹药箱,开着跑上几趟什么都有了。
  谁知道,这么废弹药呢?
  不理解归不理解,军令就是军令,不理解也要执行,他们后撤到五百米外,一个个都在憋着劲,等待再次攻击的命令,他们已经攻进了鬼子的核心阵地,大部分建筑都被地面炮火摧毁,他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大喷子打不烂的东西,偏偏眼前这栋大楼就是。
  其实楼体本身已经千疮百孔了,大部分的墙面都被打掉,露出里面的框架,但这些框架就是不倒,敌人躲在后面让战士们一个个倒在冲锋的路上,要是逐层清理,吕茂庭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打下来,但显然指挥部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更不愿意再牺牲战士的生命。
  他们刚刚后撤到指定位置,空中打击就到了,吕茂庭站在“318”车车身上,看着一个长长的弹体砸下来,晃晃悠悠地飘向大楼的位置,然后直直地落下去。
  再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们以为这是颗哑弹,纷纷表示可惜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幢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楼体,一下子炸开了!
  他们忙不迭地趴到地上,眼看着大楼五分五裂炸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这得有多大威力啊,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五百米开外的我军部队个个灰头土脸。
  洪战魁打开上盖露出半个身子,看到他们的样子哈哈大笑:“叫你们躲好不躲,这下子知道了吧。”
  吕茂庭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土,诧异道:“我的亲娘诶,整个大楼炸飞了,好猛的炸弹,怪道叫我们后撤,不然非得喝一壶不可。”
  “那是,看样子,是一吨重的大炸逼,专门对付坚固工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制导模式。”
  洪战魁一招手:“发什么愣啊,冲过去,现在轮到咱们了。”
  吕茂庭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吹冲锋号,拿下鬼子核心阵地!”
  嘹亮的军号声中,坦克车再次发动,战士们跟在后面向前突击,到了近处一看,好家伙,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到处都是建筑垃圾,几百斤的混凝土块飞得老远,战士们像潮水般冲上去,把红旗插上主阵地。
  然后迅速朝着东京市区推进。
  东京市区的近卫第一联队联队部,山下奉文还在犹豫,他们亲眼看到了防卫厅长官司令部被空袭摧毁,第一联队的士兵离得最近,赶过去的时候,连渣子都没怎么剩下,眼见着开战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的指挥机关就没了。
  “阁下,现在你是最高指挥官了,请下命令吧。”
  近卫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丸山政男少将不得不提醒他,通过电话线,他们发现受到袭击的远不只一个防卫厅司令部,而是市区内所有的师团级指挥所都没逃过,一些被直接摧毁了,一些下落不明,甭管是哪种结果,东京市区目前处于一个失去指挥的状态,而敌人马上就会打进来。
  山下奉文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会听从我这个最高指挥官的命令吗?”
  “当然,我们一定听令,在你的指挥下与敌人死战到底。”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们都活下去呢?”
  丸山政男大吃一惊:“什么?”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东京被中国人四面包围,援兵根本过不来,实际上军部已经放弃了这里,他们不断地鼓励我们战斗到最后一人,不过是希望拖住中国人而已,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
  山下奉文扫过一张张年青的面孔:“日本战败了,你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与其毫无意义地死去,不如活下来,建设一个新的国家吧。”
  “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丸山政男一把拔出军刀,大吼道:“我们要为天皇效忠,决不能投降。”
  “天皇?天皇在哪里?一直都是军部在指挥这场战争,现在,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你要么听从我的命令,要么砍死我,丸山君,决断吧。”
  “啊!”
  丸山政男大声举刀,恶狠狠地劈下去,山下奉文闭上眼睛,没想到刀子没到头顶,却听到了一声枪响,他睁开眼一看,丸山政男捂着胸口,慢慢地倒在地上。
  “在下皆美贞作,决意听从最高指挥官的命令。”
  年青的中队长手持一把南部,扫过联队部里所有的军官。
  “你们呢,谁赞成,谁反对?”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血战东京(十四)
  一系列坚固堡垒被集中摧毁,大大缓解了进攻部队的压力,各个方面上的外围核心阵地纷纷被突破,使得我军很快接近了东京市区,虽然被苏联空军轰炸过,不过依然拥有大量的房屋,这是一个在劫后的废墟里重建起来的城市,马上又要面临更加残酷的战争。
  1939年东京的人口达到了650万,一共拥有35个区,常年的封锁加上苏联人的轰炸,饥饿与严寒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特别是老人和孩子,人口骤降之后也有近400万之多,其中市中心就有150万以上,再加上大量的军人,使得进攻部队发现他们面临的战斗压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激烈了。
  “12点方向,三楼窗口!”
  “高爆弹!”
  “轰”
  “318”车组与步兵部队的配合愈加密切,洪战魁需要一双眼睛为他们指引目标,因为仅靠车载潜望镜实在是太慢了,虽然敌人还没有出现能对59坦克产生威胁的武器,但是进入城市之后,各种手段将会层出不穷,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燃烧瓶,也会引起不可预料的后果。
  吕茂庭动作敏捷地避开枪击,这完全得益于长期在战场上形成的第六感,并不是他真得有第三只眼,实际上在这样民居密集的城市中行进,攻击有可能来自于任何一个方向,小鬼子的枪打得贼准,几乎每个老兵都是神枪手,他们只需要躲起来,就是最大的威胁。
  一炮下去,整个楼被炸得浓烟滚滚,至于里面有没有平民已经无法考虑了,这不是城市反恐,吕茂庭简单观察了一下,打出继续前进的手势,他的连队打到现在伤亡超过三分之一,连队所有人手都补充进去了,总算保持了基本建制,全连以坦克为掩护逐步向前推进,现在已经不是追求速度的时候了,差不多达到逐幢清理的地步,时间上肯定快不起来。
  前方的战斗情况被无人机传回来,指挥部也不会催促他们,反而把更多的部队投入进去,卢汉的第50军以第149师为先导加入战场,至此,南集团五个军全部力量都加入了战争,总指挥彭德怀鉴于战况,决定将总预备队徐海东的第44军调往东京方向,并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补充兵源,得知要跨海对日作战,一大批已经复员的老兵纷纷报名,他们当中有的已经在地方工作了一年以上,有的结婚生子,成家立业,部队并没有召回他们,是他们自己主动要求重新参军,这样的老兵是部队十分需要的人材,战场上的经验绝不可能通过训练手段获得。
  东京的战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这里是日本的统治中心、最大城市,抗战前两年仅仅是以东京为兵源地的师团就达到了20个以上,占全日本陆军师团总数的四分之一强,可以说这里就是军国主义的策源地。
  哪怕开战之初就被炸掉了指挥部,又有地下工作者在不懈地努力策动守军投降,战争形势依然没有多少变化,全军一个一个区、一条一条街道地与守敌争夺,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炮轰上去,或是一顿手榴弹,一发火箭弹打过去,把整个楼房炸成废墟为止。
  12个钟头下来,吕茂庭的尖刀连只推进了7条街道,无论是精力、体力都达到了极限,根据上级的命令,他们就地警戒,补充弹药、食品,恢复体力,吕茂庭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布置任务。
  “一排负责外围警戒,全部暗哨,二排负责内部,三排休息,两个小时后,一排撤回休息,三排外围,四个小时后,二排休息,三排外围,连长和指导员、副连长各带一个排,不准吸烟、不准有任何明火,执行吧。”
  洪战魁也将他的坦克围成一个环形防御圈,车组的人在车内休息,他打开盖子跳下来,手里抱着一堆盒子。
  “来,给战士们分分。”
  吕茂庭凑近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军用口粮,一个差不多巴掌大小,以硬纸抽真空包裹,便于携带,他们原本每人也带了一包,总攻之前吃掉了,腾出位子装弹药,战斗打了12个小时,战士们又累又渴,全都只能等着后方送上来,哪有那么快?
  没想到,坦克还有这用处,吕茂庭知道,这一定是人家的口粮。
  “老洪,多谢。”
  “都是同志,不说这个,赶紧吃吧,抓紧时间休息,我给你们放哨。”
  洪战魁的车组也是分批轮流休息,好在他们一直都坐车,体力消耗没那么大,只是精力耗得厉害,他让全车组的同志都去休息,自己把着潜望镜,打开红外模式仔细观察周边,8辆车各自负责一个方向,保证敌人无所遁形。
  有了坦克兵的帮助,让吕茂庭的步兵得到更加充份的休息时间,他们马上抓紧时间撕开口子,把压成方块的自热口粮放入军用饭盒里,再将加热包放到最下面,至于水源,到处都是,东京的水电都没有被切断,得益于城市建设的发展,每个街口都有消防栓,一些被炸掉的栓柱正在往外喷水,这些水来自于统一的自来水厂,不可能在里面做手脚,否则全市都得中招,他们三三两两地去接水接,有的战士性子急,直接把头凑上去喝。
  “这饭真好吃,还是跟着共产党有奔头,打仗过瘾,待遇也好,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哇,牛肉!”
  参加过临沂之战的老兵王景芳靠在坦克履带上,他的话代表了战士们的心声,一场大战下来,最渴望的不就是吃和睡?
  瞧瞧人家解放军,吃得是热腾腾的米饭,里面还有真正的牛肉,看似份量不大,热量那是足足地,战士大口吃完,抱着枪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吕茂庭不敢睡,这里可是鬼子的心脏啊,黑乎乎的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他知道,天上有眼睛在盯着,地下有坦克兵在把着,可一个老兵的感觉上来了,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他也靠在坦克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声音,引擎的轰鸣声、战士们的鼾声、聊天声、夏日的虫鸣,脑袋越来越沉,就在睡意渐浓之时,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敌人!”
  吕茂庭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洪战魁冲着他们喊道:“敌人要发动夜袭,赶紧准备。”
  由于发现得早,他把战士们一一叫醒之后,敌人还看不到影子,过了不久,几个方向都出现了大批的黑影,洪战魁看着镜头里的影子,一声令下。
  “开灯!”
  一瞬间,所有坦克打开车前灯,把前方三百米的街道照得透亮,猝不及防的敌人被耀眼的白光闪瞎了眼,队伍一下子停在了那里,前后的人相互推搡,变得混乱不堪。
  “给老子狠狠地打!”
  趁此机会,吕茂庭大声喝道,手上的81杠打出一个连发,将最前面的鬼子军官打得仆倒在地。
  “哒达哒”
  步枪、机关枪欢快地响起来,这么显眼的目标,连瞄准的功夫都省了,只需要一股脑儿扣扳机就行了,与此同时,坦克炮塔上的并列机枪和高射机枪也次第响起来,像一条条火红的鞭子抽进敌人的队伍中。
  惨叫声划破夜空的情谧,成为这个晚上最好的点缀,也让休息被打扰的战士们狠狠出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战斗结束,吕茂庭看都没去看战果,一挥手。
  “全体休息,睡觉!”
  不到三分钟,全连战士都进入了梦乡,鼾声如雷。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血战东京(完)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前方后方之分,敌我双方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中,哪怕地下党的同志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没能策动多少敌人投降,这里的鬼子是受军国主义荼毒最深的一类,他们甚至敢于违抗天皇的投降诏书也要顽抗到底,更何况,只是一个防卫厅长官司令部的区区参谋长。
  只是这份命令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一部人,他们在东京有家有口,不愿意战斗到死,于是,吕茂庭等先头部队再度发起攻击时,不时就有鬼子士兵高举双手从某个楼房里走出来,刚开始吕茂庭他们还很紧张,生怕又是小鬼子的阴谋诡计,后来城里的地下党与他们接上了头,才知道一直有人在做事情。
  “在下是日共东京市委书记尾崎秀实,我们在东京策动了一些部队反正,不过目前统计来看,人数不多,敌人的指挥系统虽然被摧毁了,但是他们依然很顽固,可能会各自为战,战斗还要继续呀。”
  尾崎秀实的汉话十分流利,不过听着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吕茂庭连的指导员是个年青的老红军战士,马上联系上级,通过指挥部的“新日解”联络人员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就连日共方面也没有想到,他们在东京还有同志在坚持,在这个时候,无论多么微小的支持都是弥足珍贵的,日共东京市委一共只有17个人,全部来自原共产国际的“拉姆扎小组”,这个小组在其核心成员佐尔格调回柏林之后就地潜伏下来,由于大封锁的关系,日共与他们的联系时断时续,东京的警备厅一直在试图寻找他们的线索,因此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一直坚持到了解放军攻进城的一天。
  他们的加入给人生地不熟的解放军带来了可靠的向导,有了这些活地图,攻击变得更有针对性也更加地高效。
  “千代田区的霞关一带是敌人防守的重点,那里有东京御所等一大批政府机关,赤坂的陆军省、六本木的海军省、都有大量的敌人守卫,他们比较集中,不像其他地区,拿下那里,就能进一步瓦解敌人的士气,再配合宣传喊话,一定会有更大的效果。”
  尾崎秀实叹道:“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们的家变成了士兵的战壕,被迫拿起刀枪做无谓的抵抗,虽然可恶,但还是请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新的攻击计划就此成形,第35师整体转向,在日共地下工作者的带领下向霞关一带挺进,随着我军在几个方面上的进展,战区面积被一再压缩,三个小时后,他们与驻守防卫厅长官司令部的近卫第一联队会合,这是整个东京唯一一支成建制投降的日军部队,为了区别,每个人都在左手臂戴上了红袖章,胸前系着白毛巾。
  吕茂庭注意到,前来接洽的皆美贞作不过是个中队长,一问才知道,联队长和几个大队长全都被击毙了,目前掌握这支部队的是参谋长山下奉文,如果没有他坐镇,只怕最后不是投降,而是一场自相残杀。
  “在下惭愧,未能达到瓦解军心的作用,日本军队是一支极为特殊的军队,从倒幕开始,它被灌输的就是皇国思想,只为天皇一人而战,哪怕是军部的命令有时候都不好使,下面的部队时不时地“暴走”已是常态,命令发出之后,响应者廖廖无几,倒是有很多人骂我们是叛徒,他们已经没救了,或许,岗村君的作法才是对的。”
  决定倒戈之后,山下奉文心态转变得很快,行事也愈加果断,悍然杀掉联队指挥部的大部分军官就是自己断了后路,要知道其中很多军官只是犹豫了一下,但是他不敢赌。
  只不过这支部队可以投降,你要让他们马上转变立场,向不久之前的同僚开枪,那是不可能的。
  吕茂庭也没有指望他们,马上越过他们的防区,朝着前方继续攻击,好在有了这些人,后勤方面总算得到了改善,山下奉文带着士兵开始清理道路,让汽车得以通过,他们的行为也影响到了市民,日共的宣传慢慢开始收到成效,一些人也敢于走出屋子,好奇地看着一队队解放军从街上开过去,不远处枪炮声正隆,激烈的战争与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毕竟每个人都渴望活下来,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死去。
  “国民们,你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日本战败了,但顽固的军部要把所有人推向死亡,这是极度反人类的行为,活下去不好吗?一个新的日本将在你们的手中诞生,想想你的孩子吧,他们一定要有一个崭新的未来,未来之日本,必将是和平的,我们并不是好战的杀人狂,觉悟吧,放下枪,走出屋子,我们保证你和你的家人的生存。”
  共产党打仗前还会通知到人,这可是新鲜事,解放军就是这么做了,总攻前的三天,广播就开始推送战争须知,提醒市民躲在家里,不要参与战争,这样的广播与瓦解敌军士气的心理战一起播出,由日共的专业人士负责,每天的提醒内容都有些许的不同,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小变化,其实是在给城里的人发信号,依然留在东京的尾崎秀实一听就知道,我军的攻击即将开始,他马上带着家人躲进了防空洞,同时向其他同志发出指令,即使只有17个人,他们依然义无返顾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当中,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他们与解放军接上了头,重新回归组织,干劲更加高涨,人人拿着大喇叭沿街喊话,冒着被冷枪击中的危险。
  “卧倒!”
  吕茂庭一个虎扑将一名日共党员扑倒在地,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去。
  “俺看到了到,左边二楼窗口。”
  王景芳偏过头:“搞他一家伙。”
  一名战士扛着火箭弹趴到地上,稳稳地瞄准射击,圆锥形的弹头拖着一道白烟飞出去,在二楼的窗口处爆炸,浓浓的黑烟中,一个人体嚎叫着跌下楼。
  “上!”
  两挺81式轻机枪架在坦克车身后方,枪口朝上做压制射击,一队战士猫着腰冲上楼,相互掩护逐层清理,日本人的民居都不高,大都在两层左右,经过多次战斗,他们也熟悉了大致的房屋结构,清理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十分钟就结束战斗,吕茂庭看到带头的班长脸色不好,赶紧问他。
  “有伤亡?”
  “么,晦气。”
  “咋得了?”
  “屋子里三个鬼子兵,还有一屋子老小,9口人,全是老小,最小的不到3岁,全被鬼子杀了,他娘的,杀自己人都这么狠,真他妈不是人。”
  指导员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我们来的目地,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救人,越到最后,他们越疯狂,只有把这些疯狂的鬼子全部干掉,日本人民才能得到新生。”
  吕茂庭第一次感觉他的话不是说教,也不是唱高调,而是实实在在的意义,当初他们登陆日本,只是为了抗战中牺牲的弟兄复仇,一心想着把鬼子加诸于我们头上的灾难还给他们,加入解放军之后,共产党告诉他们,解放军从来就不以复仇为目地,而是有着更高的目标,但是到了现在,现实教育他们,如果单纯以复仇的目地,他们将会与现在的日军调个个,如果是这样,何必要登陆,一个大炸逼就能解决的问题。
  共产党让他们的战斗有了新的意义,让流血牺牲更有价值,吕茂庭突然之间浑身都有了力量。
  “指导员说得好,这些鬼子根本没有人性,我们打得越好,就能救下更多的人,他们残害百姓,我们不能,只有干死王八蛋,才能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里是日本政府机关的所在地,到处都是各种部门的大楼,守军尤其顽强,其中还有隐藏起来的重武器,虽然依然无法对59坦克产生威胁,不过对步兵的伤害就太大了,为此,他们更加小心翼翼。
  “啊!”
  一个声音响起来,吕茂庭机敏地抬起头,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到前面一辆坦克上,竟然爆炸了。
  “轰”
  接二连三的人影扑下来,以身为弹,对我军队伍展开了疯狂的自杀式攻击,早就习惯的战士们毫不慌乱,马上严阵以待。
  “哒哒哒”
  子弹在空中织出密集的网,那些自杀者无不是凌空爆炸,为了防备敌人的疯狂,他们不得不在楼顶留下战士把守,在一个寺庙模样的建筑前,竟然藏了好几门92式步兵炮,日共的向导告诉他们。
  “这里是靖国神社,里面供奉着倒幕以来所谓“战神”的骨灰,有点名气的都在里面。”
  吕茂庭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洪战魁和“318”车组的所有成员无不是如雷贯耳。
  “原来在这里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炮长,给我瞄准了,狠狠地轰,轰平它!”
  吕茂庭惊奇地看到,坦克不知道在干什么,对着一个破庙连续发射了多发精贵的炮弹,把它轰上了天。
  别问,问就是表面意思。
  就这样,顶着敌人的火力和无处不在的自杀式袭击,他们一步步向前挺进,到了第三天,终于与兄弟们会合,这也意味着,我军部队占领了大半个东京,仍然在顽抗的只剩下一小半。
  “楚大明,第13军37师109团团长。”
  “吕茂庭,第12军35师103团一营一连连长。”
  楚大明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团长而有所怠慢,他知道第12军担任正面主攻,一路都是险仗恶仗,进度却丝毫不慢,足以称道了。
  两军在千代田区的霞关一事会合,开始对敌人展开最后的总攻,火力和兵力已经压倒了敌人,打起来更加游刃有余,尽管鬼子毫不惜命地一次又一次发起“肉弹”攻击,也没能挽回败局。
  随着一个个大楼被攻击,他们终于看到了敌人最后的据点,东京御所,传说中天皇居住的“圣地”。
  同志归同志,打起仗来,暗地里较劲的心思还是有的,军委明确表示了,打下东京必然会授予英雄集体的称号,也就是俗称的“东京师”,荣誉是军人的梦想,一个集体的荣誉称号,更是可以写在军史上的光荣,要知道,以后无论是整军还是改编,必然会有一部分部队被裁撤,那么留下来的标准是什么?
  当然是光荣的军史了,只有拳头部队,主力部队、荣誉部队才会被保留,这是所有的军人的共识,现在不争什么时候争?
  两支部队的你争我夺,正是我党所提倡的友好竞争,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一个是积年老卒,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一个是老红军战士,爬雪山过草地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谁也不会服谁,而他们面对的是日军中的近卫第七联队,一支全部由伤愈老兵组成的部队,狭路相逢、强强相争,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白热化。
  “轰”
  坦克炮、各种口径的机枪几乎把这片建筑轰平,然而部队前进一步,必然会有枪声响起,那些鬼子老兵就像躲在废墟里的老鼠,不知道藏在哪里。
  两支先头部队马上针锋相对,把部队分解成一个一个的战斗小组,三、五人一组,在这一片废墟上打起了反游击战争,以硬碰硬的战法把鬼子一一找出来加以消灭,优势的火力加上丰富的战争经验,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终于将这片废墟上的小鬼子全部消灭。
  “天皇的居所在哪里?”
  日共党员哪里知道,不过凭着经验,大致确定了一下方位,吕茂庭也不挑,反正地方对了就是了,他大喝一声。
  “旗来!”
  他的旗手马上举着一面红旗跑过来,交到他的手中。
  吕茂庭看准方位,双手擎起红旗,重重地朝地面插下去,将八一军旗插在废墟上,旗面上千疮百孔,就连红色也褪了不少,不过依然迎风招展。
  晚了一步赶到的楚大明看到他,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举起手里的枪。
  “砰砰砰”
  朝天连天了三枪,战士们也纷纷举起枪,把无数发子弹射向天空。
  第12军指挥部,张自忠接到第35师师长张宗衡的报告,激动得哽咽不能自语,还是他的政委李达理解他的心情。
  “马上报告前指,我军攻克东京,歼灭大部守敌,只有少数地区还有残敌,已经不足为患。”
  前指,粟裕还在研究战局,张震接到前线的消息,兴奋地向大家宣布。
  “前头部队来电,他们已经在东京千代田区合围并全歼敌军,我们胜利了!”
  釜山对日作战指挥部,彭德怀收到前指的报告,马上发出指示。
  “电告军委,我军于4月26日午时攻占东京。”
  没等指示发出去,他又叫住了工作人员:“不,攻占不妥,改成解放,我们解放了东京,就这样发出去。”
  延安,军委作战指挥中心大楼,电灯彻夜不媳,主席、老总、徐帅等人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谁也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
  “报告。”
  众人一齐抬头,只见机要处处长叶子龙大步走进来,兴奋地说道:“前指来电,我们解放了东京。”
  “什么!”
  “彭总来电,我们解放了东京!”
  主席一拍大腿站起身,叉腰说道:“好,好得很。”
  老总也站起身,感概道:“10年了,我们终于做到了。”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要嘉奖,要向全军通报嘉奖前线的战士们,并鼓励他们英勇作战,继续解放全日本。”
  主席扔掉烟,大声说道:“让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把这个消息发出去,马上。”
  一夜之间,全国、全世界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忠诚
  “新华社消息,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经过坚苦奋战,于1941年4月25日解放了东京,日本帝国主义的末日就要来到了,我党督促那些依然冥顽不灵的部队,放下手里的武器,走出战壕,回到人民的一边,共同建设一个新日本吧,这是全中国的胜利,那些曾经加诸于我们的苦难,已经全部被他们自己承受,饥饿、严寒和战争,已经夺去了上千万日本人的生命,如果你们还要坚持不肯投降,接下来,将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看吧,东京的一片废墟,就是今日日本之写照,一个新生的赤色日本,必将在这废墟上重生,现在让我们为胜利而欢呼吧,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一连好几个万岁,要翻译成德文并不容易,佐尔格绞尽脑汁,把它们译出来,写在一张暗灰色的稿纸上面,纸的抬头印着“德国保安总局情报处”的字样。
  从日本回来之后,他在柏林已经工作了一年,负责东方的情报搜集与整理工作,作为《法兰克福报》的特约记者,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发回国的报道和情报,为第3帝国提供了准确的决策,德日双方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因此,当日本陷入封锁之际,德国人连自己的大使都留下来,却把他给召回了柏林,可见器重之心。
  他的上级德国保安总局情报处处长、党卫队二级突击大队长瓦尔特.舒伦堡更是倚为心腹,两人甚至建立了不错的私交,因为前者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完成一天的工作,照例在离开之前,他要把所有的文件资料交到档案处,一张纸都不能带回公寓,档案处的工作人员是个美艳的女子,有着漂亮的金发卷发和蓝眼睛。
  “佐尔格先生,处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
  “这个时候?”
  佐尔格很奇怪,舒伦堡是个极端守时的人,近乎偏执,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把人叫去谈工作的先例,他想了想,从文件中抽出一份资料,来到处长办公室,舒伦堡果然在等自己。
  “理查,谢天谢地你还没走,快过来坐。”
  “heil,Hitler!”
  “元首万岁!”
  佐尔格在他对面坐下,舒伦堡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我听说中国人占领了东京?”
  “是的,我已经把他们的新闻译出来了,请你过目。”
  “不不,我不怀疑消息的可靠性,实际上,德国驻日大使,也就是你的好友尤金.奥特已经发回了电报,他们只坚持了三天,一个700万人的大城市,足足一百万大军被消灭了,据说中国人一共只动用了30万人,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啊。”
  “中国人很有实力,他们之前就消灭了一百万日军主力。”
  “不不,不一样,城市巷战,是非常难打的,我们相信,日军会抵抗到最后一刻,假如是那样的话,这个胜利的成色还要重新评估,很多人都在关心结果,你认为,日本会因此而投降吗?”
  佐尔格想了想:“不会的,日本人的性格很顽固,他们往往会为了一点小事坚持下去,而不管是否值得。”
  “也就是说,短时间,他们依然会把中国人拖住?”
  “可以这么说,东京就是个例子,这个城市应该成了一片废墟,而日本还有很多城市,和更多的山地,如果他们坚持下去,要想全部肃清,我的预测是不少于7个月,甚至一年。”
  “太好了,我需要更详细的数据。”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善这份报告。”
  “去吧,时间很充足。”
  舒伦堡很大方,并没有规定一个期限,佐尔格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分析的活了,一切都轻车熟路,只是为什么要得这么突然?
  德国和中国并没有直接冲突,最近的几个月,频频在情报方面加以关注,从上海的共产国际会议到华美之间的战争,很多分析都经过他的手送到了上头,今天又是如此,中国与日本的战争还在继续,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中国搞定了日本,腾出手来,对德国人有什么意义?
  佐尔格的脑子转得飞快,直到公寓楼前下了车,正打算举步上楼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德英媾和肯定有美国人在背后搞事情,否则邱吉尔不会一年首相都没当到就下了台,要知道,他是国内最激烈的反德份子,他不下台,英国绝不可能这么做。
  德英一旦停战,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目了然的,只在于什么时候开始罢了。
  佐尔格想到的是,中国如果还在与日本纠缠,必然给德英两国带来利好消息,因为英国已经对华宣战,他们在太平洋的利益,就看这次战争的结果了。
  日本对中国人拖得越久,英美就有更多的时间准备战争,这才是他们急于知道事情前景的目地。
  两天之后,他把一份情报放到中央公园的长椅下,那是他和联络员约定的地点,通过这种方式已经传递出很多有价值的情报,这一回也是一样,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公园里到处都是游玩的人群,人们正在享受和平的红利,现在是德国人意气纷发的时刻,通过两次闪电般的突袭战,他们成为欧洲大陆的实际掌控者,纳粹的鹰旗插上了12个国家的首都,其他国家也在朝着右转,法西斯主义成为欧洲的代名词,现在连英国人也不得不停战,双方结束了敌对关系,开始进一步加强合作,以应对越来越泛滥的共产主义思潮。
  美国人的牵线让这一切变得可能,英国再不愿意,在无限制潜艇战和美国人的断贷威胁下,最终只能选择接受,双方站到一起的主要目标,就是庞大的北极熊和快速崛起的中国。
  同样的分析结果,他在三天之后交到舒伦堡的手上,后者翻了翻,用一种无比遗憾的语气说道。
  “我真得很不愿意这么说,佐尔格先生,他们告诉我,你是安插在帝国内部的一枚棋子,我不相信,并且为此与他们争辩,结果打了我的脸哪。”
  佐尔格一阵错愕,突然从门外门冲进来几名戴着黑色袖章的武装人员,为首之人身材矮小,有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佐尔格认得,他就是党卫军全国副领袖海德里希的亲信,德国保安总局第4处(秘密警察处)处长海因里希.缪勒。
  “理查德.佐尔格,你因为间谍罪被捕了,对此有什么话说吗?”
  “你们这是诬蔑,我要抗议,我要申诉。”
  “果然是个老练的情报人员呐,不看到证据,你是不会死心的对吧。”
  缪勒拿出一份文件在他眼前晃了晃,佐尔格心中一沉,这就是他之前想要通过联络员传递出去的情报,看来自己被监视已经不是一天了。
  “走吧,其实我不需要你交待什么,美国人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海德里希阁下回国后会亲自决定你的命运,当然,也许你想说点什么,来换取自己的生命,我很期待。”
  佐尔格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很遗憾,不是落到了你们的手里,而是,没有机会亲眼看到红旗插上国会大厦的那一天,但是我的同志,一定会替我完成我的愿望,到时候,你的下场又是如何呢?”
  缪勒脸色发涨,一扬手:“带走,但愿在那些刑具面前,你还能这么硬气。”
  佐尔格被几名盖世太保押下去了,缪勒转身对舒伦堡说道:“德国的反间谍部门里,竟然安插了苏联人的间谍,这是奇耻大辱,你要想尽办法为自己证名,否则就和他一起去吧。”
  舒伦堡忙不迭地表忠心:“请相信,我一定会把所有的鼹鼠都挖出来,将功折罪。”
  缪勒“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舒伦堡坐在椅子上,后背被汗湿透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倚重的手下,真得是个苏联间谍,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在情报处工作了一年之久,会发展出多少下线?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法国军团
  维也纳西南160公里处一个叫毛特豪森的小镇,从1938年8月起,陆续有不少的犯人被送来这里,反对纳粹的政治犯、共产党人、犹太人等等,到了1939年底,欧战开始之后,又有大批的战俘被送到了位于毛特豪森的集中营,1940年之后,欧洲各国逐渐法西斯化,大量战俘被释放,更多的共产党人、左翼人士和爱国者送过来,截止1941年4月,这里已经成为欧洲最大的集中营,足足关押了超过20万人。
  德国人、法国人、荷兰人、比利时人、各国犹太人,甚至还有西班人,他们是逃到法国的西班牙共和党人,没想到法国很快沦陷,国内的法西斯政权应德国人的要求把这些人关押起来,并转送到了奥地利,各种各样的人在这个集中营里,每天都被迫从事繁重的劳动,主要工作是采石,这些石头将成为边境工事的建筑材料。①“锵”
  铁钎子被重锤敲击,在坚硬的石块上闪出耀眼的火花,身材高大的夏尔.戴高乐挥汗如雨,中欧的4月底虽然不算热,但是这么干下来,体力上还是很吃不消的,他的部下菲利普·德·奥特克洛克偷眼看了看周围的看守,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
  “嘿,别太用力,他们看不到,我们的那点口粮可填不饱肚子。”
  戴高乐毫不在意,德国人供应的口粮既粗糙份量又少,这是为了防止他们体力过剩,一天到晚老想着越狱,这个集中营的管理异常严格,抓到的越狱全部吊死在大操场,让每天出工的人都能看到,这样并不能吓到犯人,因为留下来的,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他们知道,占营中犯人7成以上的犹太人,数量一天天在减少,在没有明显运出去的迹象的情况下,其下落只有一个解释。
  营里有很多流言,说什么的都有,他们与外界隔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应该有了很多难以预料的变化,这里的法国人也是一天天都在减少,法国投降之后,150万军人成为战俘,德国人很快就释放了大部分普通士兵,或是将他们转化为法西斯军队,而人数多达2万的军官则被关进了毛特豪森集中营,这些军官占据了集中营西边大约30多个营区的面积,每天干些重活,出操点名的时候,总会少一些人,戴高乐他们的营区就少了不少人,他们去了哪里?一直都有很多说法,有被杀害了,有被释放了,不一而足。
  德国人会不会清洗法国人?
  一直是他们这些军官关心的,一年以来,他们都很遵守营规,只是伙食不好的时候,会推出代表与德国看守者商谈,双方相处应该说是融洽的,逃跑?
  戴高乐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到法国又怎么样,法西斯政党把持下的法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他都能想像得出。
  法西斯主义在法国的影响力,早期甚至比德国还要强大,仅次于意大利,以“火十字军团”为代表的极右翼组织,曾经无限接近掌权,他们甚至发动过远比“啤酒馆暴动”规模更大的武装政变,只是被达拉第政府强有力地镇压而失败了。
  法国投降之后,德国人马上扶持起其残余势力,并帮助他们扫荡其他政治组织,就连中立派的政党也被解散,所有的极右翼力量被集中到巴黎,在德国人的斡旋下组成了一个全国性的大党。
  法兰西行动力量党这个变相的法西斯政党上台之后,马上解散了具有悠久历史的国民议会,法兰西第3共和国灭亡,法国进入第4帝国时期。
  经过一年半的改造,现在的法国已经完成全面法西斯化,执政党一党独裁,全国共有党员750万,要知道,全法国一共只有4000万人口而已。
  与此同时,法国国防军重新组建起来,以德军为模板,甚至连武装党卫军都照抄不误,俨然成了德国的忠实小弟。
  对于曾经的祖国,他们的了解便到此为止,这是德国人想让他们知道的,其他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也无从了解。
  这一天,照例完成一天的采石工作之后,他们回到营区,意外地看到了一些外来人员,他们不是德国人,而是法国人,戴着“卐”字袖标的法国人。
  “戴高乐准将,奥特克洛克上校,装甲兵专家,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法国政府内务部的琼·雷诺,代表政府来看你们。”
  “法国政府?”
  戴高乐讥讽道:“为什么我这个公民没有投票,它是人民选举出来的吗?”
  雷诺面无更表情地看着他:“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怎么拯救?德国人为我开了多少法郎的赎金,需要什么抵押物吗?”
  “戴高尔先生。”
  雷诺有几分恼火,不过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拿出两张表格放到他们面前,继续说道:“重新为国家服务,你们愿意的话,在这上面签字,就能得到自由。”
  戴高乐扫了一眼,指着其中的一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要宣誓加入这个行动力量党?”
  “当然,这是政治上的必要手续,你们将成为党内的精英,与我们一起复兴伟大的法兰西。”
  戴高尔把表格推回去:“很遗憾,我恰恰认为,你们才是这个法兰西最大的耻辱。”
  “你呢上校?”
  奥特克洛克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他:“法国打算干什么?”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英美已经与德国人达成和解,整个欧洲、美洲全部集合在一起,组成了反共联盟,我们将一起对付苏联人。”
  戴高乐一惊:“这不可能!”
  “世界形势已经变了,我们面临赤色苏联和其他国家的威胁,你们另可在这里采石头,也不愿意挺身而出,为了自由世界做点什么吗?”
  奥特克洛克又问道:“我们要出兵苏联?”
  “对,把俄罗斯人民,从邪恶的赤色份子手里解救出来,法国军团需要你们的加入,先生们,考虑一下吧。”
  同样的情形在整个营地里上演,戴高乐最终被说服,服签字成为其中的一员,只是他坚决拒绝了加入纳粹党,只愿意成为国防军的一名普通军官,受命组建新的法国装甲师。
  与其他被释放的法国军官一起坐火车回到法国,他们总算了解了当前的形势,这个国家已经与他们当初离开时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都飘扬着纳粹的“卐”字旗,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一个,非政府的报纸、电台全部被取缔,一批又一批的法国青年被忽悠参军,讽刺的是,旧政府投降是为了避免战争,而现在他们将面临一个更大的战场。
  凯旋门前,一幅巨大的海报从上面落下来,那是法国曾经的骄傲,伟大的拿破仑皇帝。
  “我们又要远征俄国了吗?”
  奥特克洛克的疑问,也是所有军官的疑问。
  “是的,我们又要远征俄国了。”
  戴高乐自嘲的一笑,那位著名的矮子伟人正挥动手臂,面前是无数的法国士兵,从这道门下走过去。
  一如他们现在的模样。
  ①历史上用于修建大西洋壁垒的材料也有一部分出自这里,大部分都用于德国和奥地利国内的防御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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