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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租界问题
  “席卷神州解放风,雄师百万下江东。
  丧尽人心终不悔,犁庭扫穴事最公。
  秦淮迎客波碧绿,钟山含笑树青葱。
  至今犹忆人城日,夹邀献花万巷空。”
  来自淞沪前线的电报发到中央军委,主席略过那些战役过程,独独把陈毅的诗大声念了一遍。
  “我们的陈市长啊,豪情万丈啊。”
  老总看完电报,笑着递给滕代远:“又是一个经典的城市攻坚战啊,以地下党领导的工人武装为主力,吸引守军的注意,外围出其不意发起攻击,6个小时解决问题,可以做为战例在抗大的战术课上讲一讲啊。”
  “老总说好,那一定是好的呀。”
  主席点上一支烟,吐出一个圈圈:“上海解放,全国的收复失地就进入尾声,华北还有一个北平,交给彭左刘徐聂邓他们,不用,用不着这么多哟,贺胡子的晋绥部队进入山西,与李宗仁、阎锡山打对家,一对二不公平,可以考虑派一个人去,大家二对二,才好凑成一桌麻将嘛。”
  “恩,徐向前是山西人,让他带一个支队过去吧。”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主席与海南人接触得多,也学会了不少现代词汇,活学活用到这里,老总又说起另一件事。
  “他们抓了半个营的英国人,英国人一直想与我们交涉,陈毅请中央定个调调啊。”
  “哼,还是他们看得清,帝国主义就是纸老虎,不动他,看着蛮唬人的,一戳破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喔,人家只看实力,你弱他就硬,大清朝打不赢,他就要欺负你,北洋政府、国民政府硬不起腰杆子,他就看不起你,我们共产党不信那一套啊,不讲道理就讲枪杆子好喽,英国人不是要谈嘛,喊他们谈好了,一个原则,租界是一定要撤的,怎么个撤法,陈毅市长主持这次谈判,我看行。”
  这话看似什么也没说,又什么都说了,老总让人记下来,原文照发上海,至于他们如何去领会,那就见仁见智了,英国租界当局不承认我党的合法地位,我党正好也不用承认那些不平等条约,大家半斤对八两,谈不谈得成,我们都有后续的手段,因为上海并不是战场,租界也不是目地。
  由于疫情的突发,东北的苏军提前撤军,也让东北人民解放军不得不分散到各个城市,承担起治安和管理的责任,这也意味着,在我党的城市管理干部和公安警察队伍初步培养成形之前,他们无法从这些任务中脱身,毕竟东北的匪患猖獗,需要正规部队坐镇,否则会给人民财产带来严重损失。
  “从目前华北、东北的各个解放区城市工作的情况来看,我们在战场上取得的这些胜利成果,要真正转化为切实的、可靠的大后方,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员、补给,就像是山东那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是啊,地盘一下子扩大了这么多,部队又没有达到相应的规模,按照山东的经验,真正的扩军工作,要在完成或是部分完成土地改革之后,才会得广大农民的衷心拥护。”
  主席点点头:“我们的部队,是由农家子弟为主建立起来的,用海南同志话来讲,这是我们的基本盘,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最大动力啊,革命成功,就是建立在农民的最大牺牲之上,土改,把土地分给他们,是对这种牺牲最好的回报,这个工作一定要做好,做塌实,所有的土改干部在下去之前哪,经过培训是很有必要的,对于土改的成果,要经得起检验,对于农民在土地分配中的不满意,要认真地复查,做到公平公正,透明公开,海南同志建议的公示制度,我看很好,把农村工作做扎实了,这个国家的问题呀,就解决一大半咯。”
  老总知道,主席这个话不是随便说的,目前我军的战线拉得太长,规模已经跟不上趟,海南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总得让人家喘口气,接下来必然是巩固和发展,与国军形成一个对峙的相持阶段,等到东北的形势稳定下来,华北和其他各个解放区建立起巩固的政权,完成农村基层建设和土改,有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接下来就是向全国进军了。
  对此,我们知道,国府也知道,但是双方都需要这个时间,怎么渡过这个平静期呢,和平谈判。
  哪怕再想打,也不能不倾听广大群众的呼声,特别是那些民主党派的人士,政治就是这么回事,有些事情双方其实都不想做,但还是要去做,哪怕最后的结果人人都知道。
  但是形势变了,我党不再是只有零散的解放区的弱势政体,而是一力完成了消灭日军主力的得胜之师,大义的名望在手,自然充满了底气,怎么谈,国民党说了不算。
  与国民党相比,在西方人的眼中,他们也不自觉得将我党当成了一个可以谈判的对象来对待,这就是实力的体现。
  “菲利普先生,很遗憾,我是大英帝国委任的正式外交人员,没有唐宁街的授权,不可能与我国没有承认的政权做平等的外交对话,你做为工部局的总办,具有一定的官方身份,处理这样的问题更加合适。”
  “领事先生,假如对方提出了租界的地位问题,我该怎么样回应?”
  “就说这个问题我们只与合法的政府谈判,你没有权限。”
  菲利普临危受命,去共产党设在市政府的军管会谈判,特意带上了工部局五华董之一的虞洽卿,后者从车窗里看到,灰白色军服的新四军战士在街头执勤,他们代替了原来的巡捕,日本宪兵和伪警察,不一样的是,上海市民不像以前那样害怕,对于经历过大清、北洋、国府、日治等时期的虞洽卿来说,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现象。
  哪有不怕兵的老百姓?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八陌
  上海静安区胶州路口的一块空地,在淞沪会战期间曾经是租界收容过境难民的营地,如今变成了一处特殊的地界,市民把他叫做“孤军营”。
  从胶州路口向北转,再沿着胶州路走到胶州公园北面,就看到两排高高的围墙,一排延伸到海防路口向西转弯,另一排就是胶州公园的后墙。围墙顶上,还架上了粗粗的铁丝网。在胶州公园和孤军营连接的地方,以及胶州路和海防路口的转弯角上,在孤军营里的墙根边,各建有一座很高的瞭望台。每座瞭望台上,都站了两三个荷枪实弹的白俄士兵,神气活现地来回踱着,向四面巡视。走到海防路口,转弯往西走不远,就看到四个白俄士兵背着步枪,守在一个不大的门口站岗,这就是孤军营的大门。①隔着大门萧叔安一眼就能看到,被木头桩子和铁丝网围起来的营区中央,正在升起的旗帜。
  青天白日满地红。
  今天是918国耻日,每年这个时候,这里都会举行纪念活动,营区开放给市民和学生参观,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年。
  营中的四座平房都是官兵们自己动手修建的,他们还平整了操场,竖起篮球架,营中的17名官佐,355名士兵挤在这四间平房里,平均一间要住进8-90人。
  “记者?”
  34岁的谢晋元中等身材,脸型削瘦,身上的军服没有任何标志,全都在进入租界的时候被英军搜走了,因为他们不能以军人的身份进入,而是难民,所以武器和代表军人的标识都不能有。
  他的副官上官志标点点头:“自称是租界《埔江晚报》的记者,姓萧,见吗?”
  谢晋元看看时间:“行吧,我们要扩大影响,需要记者朋友的帮助。”
  租界当局对他们的管制相当严,就连菜刀都做了登记,像纪念日升旗这样的仪式,是他们用鲜血和绝食斗争,在广大市民的支持下争取到的,而为他们说话的,就是租界里的一些爱国记者。
  萧叔安还是第一次走进他们居住的宿舍,拥挤不堪的屋子里什么味道都有,但是谢晋元的身上衣服整洁干净,脸上刮得干干净净,外面的士兵也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下出操,与平常的军营没有什么两样。
  “谢团长。”
  “萧记者。”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贵部一个好消息,上海解放了,你们自由了。”
  “什么!”
  谢晋元和带他进来的上官志标都愣住了,他们突然想起,在之前的纪念日,应该会有大批市民前来观礼,今天居然一个都没有,本来以为是晚一点才会来,原来人家去了另一个重要的庆典。
  萧叔安向他们介绍了上海解放的过程,两人这才明白,昨天晚上的枪声,不是日本人在上海大肆抓捕抗日份子,也不是军统的什么行动,而是我们的队伍打回来了。
  不对。
  “解放?”
  上官志标反应过来:“你说,拿下上海的是共产党的部队?”
  “对,是我党新四军部队。”
  萧叔安坦然承认,谢晋元后退一步:“你是共产党?”
  “然也。”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多了一份戒备。
  “现在上海市政府是哪位大员掌管,驻军部队又是国军的哪支部队负责守备,国府可有明令?”
  萧叔安摇摇头:“如今的上海市由我党的南方局上海军管会负责处理政务,淞沪警备司令部以新四军部队为主力,担任上海及周边地区的守备任务。”
  两人明白了,都是沉默不语,萧叔安进一步向他们说明当前形势。
  “我党已经责令租界当局限期撤出他们的军警宪等武装力量,解散工部局及所属的各个机构,上海即将成为真真正正的中国城市,你们的去留,希望慎重考虑后给予答复,不管怎么样,被监禁的日子结束了。”
  萧叔安没有让他们当场表态,只是告诉他们外面的局势变化,他走以后,谢晋元良久没有说话。
  “团长,要告诉弟兄们吗?”
  “这样的事情瞒不住的,我们不说,那些热心的市民,爱国学生肯定也会奔走相告,这是好事,集合队伍吧。”
  他们发现,负责看守营地的白俄雇佣兵神情紧张,巡逻力度也比平时增加了不少,像是要打仗?
  上海市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里,坐在主位上的陈毅也在同英国人掰扯这个问题,气氛就没有这么友好了。
  “我们在战前已经再三强调过,租界当局置若罔闻,我军不得已才暂扣了这些违规的武装人员,你现在告诉我,他们是英国士兵,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英国已经介入了我国与日本之间的战争?”
  “NoNo,将军千万不要误会,这只是某些士兵的个人行为,他们已经为此受到了惩罚,所以我们希望能本着友好协商的精神,解决这个小小的误会,避免影响到双方的关系。”
  “喔,他们是士兵?”
  菲利普感到了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发回答:“是的,他是根据协议,于18......”
  “你是工部局的总办?”
  “我之前介绍过的。”
  “工部局是一个不受承认,由租界当局自发组建的民间组织,责任是维持治安,下设租界巡捕房等机构,雇佣包括印、菲、马、安等多地人士充当巡捕,当然还有华人,另有一支人数不少的白俄军队,我没说错吧。”
  “工部局成立是得到了各方政府一致承认的合法机构,他的广泛性无庸置疑,比如这位虞先生,就是华人董事,多年以来为租界的稳定做出应有的贡献,充份说明了他的合理性。”
  “对我党来说,连租界本身都是非法的,何况是个工部局,但是这些我们愿意当成历史遗留问题来解决。”
  陈毅语气温和,但是不容置疑地说道。
  “既然你能代表这个机构,那么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把它移交给我们,结束这个错误呢?”
  ①对孤军营的所有描述都来自叶君琰女士的回忆录。
第五百四十七章 租界里的阴谋
  自始至终,虞洽卿都做为一个旁观者,最多充当翻译之类的角色,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与租界的地位相比,他更看重共产党对于商人的态度。
  一路上他看到,共产党进城以后,称得上“秋毫无犯”,仅仅是这一点就极大地赢得了上海市民的心,这座城市8年以来经历了多次大战,每一次战争过后都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能缓过来,可这一次,他看到仅仅在第二天,就已经有很多商铺开门做生意,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更是早早地吆喝上了,比那些随处可见的小报童还要勤快。
  做生意的人最谨慎,也最大胆,感觉最为敏锐,他们敢于打开门,就说明这一行为受到了政府鼓励,至少他没有看到那些执勤的士兵有骚扰或是不付账的行为,这样良好的市场环境是不得了的,他都可以预见,再过一段时间,上海的商业全面发展起来,市场将会达到何等繁荣的境地。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共产党竟然会保护工商业。
  于是,在谈判结束之后,他单独留下来,问了陈毅一些问题。
  “陈主任,日本人抢占的华商在上海等地资产,何时可以发放给原主人?”
  陈毅惊讶道:“我军在解放上海的战斗中,从日伪汉奸手中缴获的敌产,都已经分门别类地登记过,如果其中有日本人侵占的,你们可以在战争结束之后,按照正常手续向日本政府提起索赔,重庆当局一定会支持你们的正常要求,虞会长,你是上海工商业的代表人物,我希望你把我党的要求带给租界的工商从业人员,我党已经决意收回租界,请广大华商鼎力支持,也欢迎你们在上海做生易,只要是合法经营,都会受到我们的保护。”
  “这样,还有一事,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在日本人进来之后就关闭了,不知道能不能再重开?”
  “你们可以递交申请,我们经研究后,尽快答复。”
  几句话谈下来,虞洽卿就了解面前的这位上海新的掌门人,不卑不亢既不生硬也不软和,寻常的孝敬他连提都没有提,因为没用,为啥知道没用呢?那是有历史原因。
  “陈主任,我们还有一些顾虑。”
  “我知道,你们以前站在国民党一边,支持他们对我党的清剿和屠杀,在两党关于抗日统一战线的谈判中,我党明确表过态,愿意与国民党和解,也包括你们这些商人,但前提是你们站在抗日这条线上,只要为抗战做出过贡献,没有投敌当汉奸,一切都既往不咎,共产党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我明白了,贵党的要求我一定会转达给工商业同仁,虞某有一言相告,关于租界,贵党如此强硬的态度,是否会引起西方诸国的反应?上海是远东金融中心,一旦引起西方人的反弹,失去这些银行的支持,会引起市场动荡,这件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租界毕竟在日军进来后保护了很多上海市民,并非一无是处。”
  陈毅正告他:“要不是考虑到租界的这些事迹,我们早就动手了,但这些事情并不能成为它成为一个国中之国的理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西方人来到上海不是来搞慈善的,他们从中赚取的,远远超过他们所付出的,中国不欠他们,我党更不会让他们以任何形式拖延,外资银行、工商业只要符合我们的政策,一样可以继续经营,但是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我相信,在我党的治下,上海只会更加繁荣,不信你们可以拭目以待。”
  话说到这个份上,虞洽卿明白了我党的态度和底线,更为我党新的经济政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回去之后,他把这些话转告给租界里的资本家,也就是所谓的“大亨”,听到共产党居然敢对英国人说“No”,这些人都不敢相信。
  “租界可不仅仅只有英国人,还有法国人、美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比利时人、难道共产党打算一次与这么多国家开战?”
  “那就有好戏瞧了。”
  “怎么不敢,人家在外白渡桥抓了200多人,工部局的总办去谈都不放人,这是摆明车马要来硬的啊。”
  “看似大义凛然,实则莽撞无知,共产党都是一帮泥腿子,只知道打打杀杀,怎么会管理得好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进城看到那些小洋楼,百货公司,大世界,西洋镜,都会傻眼吧,乡下柠。”
  虞洽卿看到,出言嘲讽的一批商人以大买办闻汉章为首,包括地产、船业、米业大亨袁履登,银行业大佬林康侯等人,他们在租界和华界都有相当影响力,在上海沦陷期间与日本人合作,要不是汪伪政府成立的阴谋被挫败,他们个个都应该是伪政府高官,混得风声水起,而打破这一切的,正是共产党。
  指望他们乖乖地与共产党合作,繁忙上海市场,稳定金融秩序,虞洽卿都认为不可能,他注意到还有很多人没有说话,他们属于中立派,没有投靠日本人,但也不会偏向共产党,这样的人占大多数,在没看到事实面前,他们是不会表态的。
  65岁的面粉大王荣宗铨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偏过头去,开口问道。
  “德生,国府的人找过你吧。”
  “洽公又何必明知故问,国府要求上海工商业界抵制共产党,扰乱市场,让他们无法在上海立足,你意下如何?”
  虞洽卿摇摇头:“我老了,搞不动了,只想安安稳稳做一点事情,不行我去搞运输,学卢作孚运输救国好了。”
  “你看看人家闻兰亭闻公,年龄比你还大,可是雄心万丈,要大干一场呢。”
  “随他们去好了,我劝你也不要参与,一切,等共产党把租界的事情搞搞清楚再说吧。”
  荣宗铨微微一颌首,他在租界里还有两家纺织厂一家面粉厂,都是日本人欲求而不可得的,和所有中立派资本家一样,都想看看,共产党怎么应对这一轮市场波动,又该怎么从西方列强的手中收回租界。
第五百四十八章 全面币制改革
  上海市场的波动是从货币开始的,1939年市民手中主要的流通货币是国民政府的法币和日本人强行推行的军票,日本人的失败首先让军票成为了废纸,没有任何一家商家接受这种印制低劣又充满了耻辱的代币,但问题是,日本人用刺刀推行的军票,已经被上海特别是华界的市民大量使用,现在因为市场的关系让它成为废纸,等于断了大量市民的生路。
  “经过初步统计,上海及周边地区群众手里的军票达到了800多万元,占华中地区总发行额的4分之一强,国统区我们管不着,现在我们建立了政权,这些军票就只能由我们来完成兑换,否则一定会酿成大事件。”
  参谋长赖传珠被陈毅抓了壮丁,担任军管会经济工作负责人,这两天一直在做调查。
  “是啊,我看到很多贫苦市民,住在茅草屋,拿油毛毡当顶盖,在码头当苦力挣点辛苦钱,结果发的是不值钱的军票,在日本人统治时期就很难用出去,现在日本人一走,更没有人收了,我们不管怎么行,他们只能饿死。”
  陈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怎么管?就算4比一兑换,也需要200万元的法币,对于新四军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国民党在皖南事变后已经停发了他们的军饷,本身就非常困难,好不容易占领了一块好地方,还没享受到成果呢,先背上一个大锅,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只不过咱们有组织,有困难找组织,上海军管会归南方局直管,各地的八办撤销之后,所有的同志辗转南下,先后到达苏北,又随着新四军进入上海,与军管会一样建立起自己的办事机构,不必再遮遮掩掩。①有了南方局干部的支援,上海的城市管理工作才能展开,再加上新四军自己培养的一批军政干部,加上我党早就深入敌后的地下党组织,好歹把这片地区的政权建设完成了,要知道,历史上在进上海前,我党准备了足足一千名干部,当然,这会儿租界还没有撤,我党掌握的是日占区,一时用不到那么多人,也为我们自己培养干部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样板,那就是通过发动武装起义夺取政权,同时以此为基础建立起完全由我党培养起来的城市工作队伍,他们都是当地人,熟悉民情,就地转化为治安力量是最为合适的选择,除了少部分不愿意从事治安工作,回到工厂之外,大部分都成为新时代的上海警察,有了这些警察的帮助,从事正规作战的新四军战士也能解脱出来,开始整军扩充和训练工作,以便迎接接下来的战争。
  与明面上的敌人相比,上海市内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上海军管会向南方局反应,目前上海市面的物价不稳,民生困苦,我们要想办法稳定物价,平息民怨,这是一项崭新的课题,值得我们研究啊。”
  总理对比了重庆的物价:“国府迁都后,当地物价上涨了好几倍,市面上一片萧条,黑市交易横行,百姓生活水平一下子降低了很多,国府采取了很多措施,但由于物资紧缺,商人屯积居奇,资本家和官员又内外勾结,收效甚微,我们共产党绝不能这么干,这些天经过明查暗访,我们发现,租界很可能存在一个阴谋集团,他们受国府的指令,阴谋挑起经济事端,破坏社会稳定,社会部的同志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把事情查清楚,我们现在是当政者,做事情就要有理有据,光明正大。”
  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叶剑英说道:“我们也收到了这方面的消息,不过他们依托租界为掩护,我们的情报人员做起事情束手束脚,很难施展得开。”
  叶剑英的报告比他说的还要凶险得多,租界里不光有资本家,黑帮势力,还有国府的情报组织,他们手段卑劣,往往喜欢使用暗杀甚至是炸弹,这些本来是治安部门的工作,却因为工部局的不作为而难以约束,放纵之下愈加猖狂,对此南方局的会议,也从经济问题一下子转到了政治问题,因为后者是前者的因。
  “归根结底,是要扫除租界这个障碍啊,要不然,一切的措施都是妄然,我们绝不允许上海存在一个法外之地,否则哪里谈得上解放二字?”
  于是,在菲利普离开市政府大楼的第二天,上海军管会就向租界当局发出了措辞强烈的照会,当然了这是在西方外交人员眼里的看法,对于我方来说,其实就是最后通碟。
  我党再次重申不承认过去签订的所有不平等条约,不承认西方人在各个城市的所谓“租界”和治外法权,不承认各国在我国任何一片领土上的驻军行为。
  “他们只给我们三天时间答复,居然还说是为了我们考虑,天哪,从这里发电报到唐宁街,让那些大佬们召集在一起开会讨论,得出结论送交议会通过,再让国王签署最后文件,神TM三天做得完。”
  乔治连中国式粗口都爆出来,依然于事无补,共产党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在做的,他们照会发出的同时,租界当局就发现,周围的解放军向租界的方向展开,大炮的炮口毫无掩饰地对准了每个军营、据点和关卡,出入口的“红袖章”(工人纠察队)也换成了灰白色军服的正规部队,人家绝不是虚言恫吓。
  ①南方局成立于1939年1月,由总理、博古、凯丰、张文彬、徐特立、吴玉章、叶剑英、廖承志、吴克坚、邓颖超、刘晓、高文华、董必武13人组成,以总理为书记。以总理、博古、凯丰、吴克坚、叶剑英、董必武为常委。总理负责统战工作委员会,博古负责组织部,凯丰负责宣传部及党报工作,叶剑英负责联络工作,吴克坚负责新华日报馆,邓颖超负责妇女工作委员会;蒋南翔负责青年工作。
第五百四十九章 引蛇出洞
  通告一出,全城哗然,就连解放区的老百姓也觉得,我党是要飘,以为打败了东洋人,就可以怼西洋人了,那是在玩火咧。
  “哈哈,共产党自寻死路,竟然敢对洋大人吆五喝六,活得不耐烦了吧。”
  王天木在公共租界军统的据点安身,经过了惊魂未定的几天,慢慢收拾好精神,他们收罗了一批逃入租界的溃军、青帮帮众和76特务,利用重庆的经费把他们武装起来,由于他们已经是上海市内最大的一股武装力量,戴笠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反而嘉奖了他们的努力,因为相对于行动迟缓的陆军,军统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些人的作用就是在上海制造恐慌,挑起资本家与共产党之间的矛盾,不让我党在上海站稳脚跟。
  由于我党对解放区的管制甚是严厉,他们无法进行大规模渗透,一些潜伏人员也被李世群搞得干干净净,正愁找不到突破口,没想到共产党自寻死路,主动向洋人挑衅,这一下可好,洋人对他们的行动也由部分限制变成了有意默许,使得军统在租界的行动近乎公开,工部局的巡捕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
  行动组长陈恭澍兴奋得摩拳擦掌,被76号和日本人压制了几个月,他早就耐不住了。
  “有哪些目标,戴老板怎么说?”
  “凡是心向共产党的,一律先警告,警告不听就制定行动方案,杀一儆百。”
  王天木杀气腾腾的话语给了他更大的信心,所谓不听话的,自然是那些有一定身家的富商了,他们往往具有相当的社会影响力,这些人一旦倒向共产党,意味着国府的统治基础塌掉,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们拜访了所有居住在租界里的上海滩大亨、闻人、大佬,摸不清楚态度的直接威胁,最通常的作法就是留下一颗子弹,搞得人心惶惶,于是,在之前的商讨对策时,才会造成多数人沉默不言。
  这也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地,就算不出头,只要不倒过去就行了。
  这些行动全都得到了租界当局的默认,原因也很简单,既然共产党这么咄咄逼人,就给他们一点教训好了,租界的银行才是上海最大的财富,没有了银行的支持,看共产党拿什么稳定市场,平抑物价。
  至于武力威胁,英国人和法国人首先感到了压力,因为两国都已经对德宣战,欧洲战火正盛,这个时候,遥远的上海,根本无法引起国内的关注,而且从内心讲,他们也不认为中国人当真敢动手,于是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提上议事日程,更不会去讨论对策什么的。
  只有美国人认真对待了中国人的要求,白宫用一天拿出了办法。
  静观待变。
  “这算什么对策,难道在赌共产党不会动手?”
  长江巡逻队指挥官格拉斯福德少将大惑不解,总领事高斯却看出了端倪。
  “你在上海还有多少条船?”
  “5条,都在一千吨以下,要战备吗?”
  “不,什么也不用干,让水兵们继续休假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什么叫“该来的总会来的”,格拉斯福德更加疑惑了,高斯没有打算和他细说,因为他自己也只是猜测。
  “将军,你还记得“缅因”号吗?”
  格拉斯福德心里一动,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只记得“帕奈”号。”
  此时,黄埔江上停泊的大都是外国的军舰,英美法日等等,直到北上舰队的“昆仑山”攻击集群的到来,日本海军第3舰队投降之后,归属于中国的军舰一下子占了绝对优势,无论是吨位还是火力远远超过列强的舰只,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别说有什么动作了,就连出港都要经过中国人的允许,格拉斯福德并不认为,失去五条小船,国会就能通过开战宣告,那么白宫或是海军部的意图就值得推敲了,他马上与马尼拉的亚洲舰队司令部联系,果不其然,得到完全相反的指令。
  马上向共产党申请离港,把租界中的大部分陆战队员装上,离开上海回到马尼拉。
  得,这下格拉斯福德陷入两难了,一边是总统一边是顶头上司,还不如不知道呢。
  同样陷入两难境地的还有孤军营里的人,准确地说是谢晋元。
  “恭喜谢团长,经国府与租界当局的大力斡旋,终于达成协议,从现在开始你们获得了自由,国防部正式授予你上校军衔,这里的所有人编为忠义救国军别动一大队,你任大队长,归军统上海大区管辖,由上海站具体指挥。”
  谢晋元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于军统,一般的军官本能得都有些排斥,他也不例外。
  “王......站长?”
  “不见外的话,我痴长你几岁,叫我一声三哥,我叫你一声中民老弟,这样亲近。”
  谢晋元没有接他的茬,正色说道:“职部受军委会和第88师命令,在上海坚持抗战,如今日本人已经退,上海光复,我部当仍归第88师建制,至于这个别动队大队长,恕难从命,也没有这个先例,国防部只有我的升职令,编制什么的,还是另候通知吧。”
  王天木面色一沉:“谢团长,你也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形,共产党占领了上海,这是绝不能允许的,你们身为国军将士,自当为领袖分忧,在哪里作战,不都是一样吗,我想就是第88师孙师长,你的老长官也不会不给戴老板面子,既然如此,又何必去麻烦他们呢?”
  “对不起,职部是军人,军人只服从上级命令,如果你带来了国防部或是委座的正式命令,我无条件服从,就算是以身殉国,也在所不惜。”
  碰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儿,王天木也没辙,他只能电告重庆,让那边下达正式命令,这样一来,时间又给耽误了,关键还得等回电,急不急死人。
  “截获军统发往重庆总部的电文,这是正文内容。”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军的监视之下,包括无线电波。
  “昆仑山”号登陆舰被陈运来当成了第132旅旅部,借助舰上的大功率电子设备,他们可以做到截取任何电文,也能屏蔽整个上海地区的无线通讯。
  “啧啧,国府果然起了脏心思,想让孤军营的这些英雄打头阵,扰乱上海治安,甚至是发动武装叛乱。”
  “切,那不是找死?”
  钟屿的话让时学勤咀嚼了一会儿:“他们明知道力量薄弱,也要发动攻击,说不定就是存了找死的心思。”
  “政委,你这是啥意思?”
  陈运来接口道:“意思多简单,抗战英雄倒在共产党的枪口下,能上热搜的。”
  “我去,这么骚?”
  “国府的人,你不能拿正常人来度量,他们的下限或是节操,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想不到引蛇出洞,引了一条蟒蛇。”
  “管他什么蛇,都是一个下场。”
  陈运来冷笑一声,让钟屿的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咋有股冷意呢。
第五百五十章 货币战争(一)
  对于我党照会的最直接反应,就是原本避居的难民开始大量离开,回到华界的居住地,他们是在淞沪战役期间为了躲避战火进入租界的,被日军封锁在这片“孤岛”内两年多,从上海解放的那一刻便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听到我党要收回租界的消息,再加上国民党特务的破坏活动,租界内的治安下降,生命财产得不到保障,立马加快了这个速度。
  为了接纳这么多的难民,所有的租界出入口全部打开,一边是西方军队,一边新四军,难民们拖家带口,背着仅有的行囊排队依次通过,到了我方这一头,要经历“双重登记。”
  所谓的双重登记,一是身份,二是工作,有文化的做些文书、宣传之类的事情,不识字的也能干些体力活,若是家中只有老幼,政府也会做出妥善安排,这件事早做比晚做好,当着百姓的做,起到的宣传效果更出色。
  当然,这只是初步登记,建立一个临时档案,拿回去以后,将要警察局那边的户籍档案进行对照,以免有人冒充。
  秦锋知道,这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这是最好的渗透机会,谁也不知道,这些难民中混进了多少国民党的特务,他们有可能是任何人任何身份,但只要一登记就纳入了我方的视野,更重要的,他们将被以社区、街道为组织的基层政权管束,接受人民民主专政的毒打。
  秦锋不是来抓特务的,那是公安的事,他是来侦察敌情,为突击租界打前站。
  上海的高层建筑都在租界之内,要控制租界就要掌握这些制高点,就要做一些抵近侦察,但是他随便也能看得出,周围有很多盯梢的人,从擦鞋匠到黄包车夫,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都有各自的组织,而一些站在街头巷子口、路灯柱子底下的时髦女子,更是在后世难以看到的职业女性。
  有执照的妓女。
  这座城市在黑暗、贫困的民国时代,有着光怪陆离的一面,看似繁华的背后,是难以启齿的污秽之地,有着三百万人口的上海,在册的妓女就有12万之多,如果算上没有钱纳税的暗娼,这个数量还要翻上一倍之多,再加上3-40万帮派份子、瘾君子,构成了上海的三大毒瘤,黄、黑、毒,也是军管委目前整治的重点。
  因此,他们目前正在进行的是另一场上海战役,向旧时代宣战,向一切不平、黑暗、罪恶宣战,这比明面上的敌人还要难以对付,因为他们就藏在广大的市民当中。
  “先生,要擦鞋伐?”
  一个鞋童背着很大的木箱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无法开口拒绝。
  “行啊,你看我这鞋多少钱擦一次?”
  鞋童看到他脚上的大头军靴,撇撇嘴:“侬格皮鞋好费油的,要加一毛,三毛好伐。”
  生怕他反悔,又加了一句:“岗好喔,日本军票不要的,只收法币,西洋票也可以,不过我没得找,要去银行兑一下喔。”
  秦锋被他的专业精神吸引到了,真得坐下来,看他一丝不苟地清灰、上油、打光,手艺还真是不错。
  “问一句,多大了?”
  “14啦。”
  “几岁开始干这个的?”
  “5岁吧,不太记得啦,那时太小,又不会擦,揽不到多少生意的,一天都没饭吃。”
  那也就是说,干了9年?秦锋心里一动。
  “租界熟吗”
  鞋童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工作,嘴里说道:“熟是熟,事情不做的,先生莫要开口。”
  秦锋诧异道:“你晓得我要找你做什么?”
  “做什么也不行的啦,阿拉就是个擦鞋的,混口饭吃,不会给人卖命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嗯。”
  秦锋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很普通的背带裤加鸭舌帽,标准的工厂工人打扮。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鞋童没说话,冲他比了四根手指。
  “怎么看出来的?”
  “先生,没有工人穿这么好的皮鞋的,再说啦,你的鞋子我见过,上回虹口公园,你们是不是劫了日本人的那个什么“和平大会”?”
  “你也在场?”
  “嗯,本来虹口区好好的生意,你们一搞日本人发了疯一样抓人,把我们都赶出来,只能在别处讨生活喽。”
  原来如此,秦锋无语,上海像他这样的鞋童、报童足有好几万人,他们就是活地图,天然的监控者,像自己这样穿着不对、口音不对的外地人,简直像黑夜里的荧火虫一样闪闪发光,早知道直接一身军服可能作用还大一些。
  他开始真正有了兴趣,打听起对方的情况,出生、家庭什么的,鞋童不耐烦地说道。
  “先生,你搞搞清楚,收你3毛钱,又要擦鞋还要陪聊,很吃亏的好伐。”
  秦锋笑了:“你明知道我们是这个,不怕白干活没钱收?”
  “老四买东西都给钱的,要是你不给,我自认倒霉好了。”
  鞋童把两只鞋擦完,向他一伸手:“那你给不给呢?”
  秦锋满意地站起身,从裤包里摸出几张票子,鞋童认得一种是法币,而另一种完全没见过。
  “三毛法币,一块新币,你自己选。”
  鞋童眨眨眼睛:“这个就是你们在新闻纸和喇叭里说的人民币?”
  “是啊,一块新币兑2块法币,这个帐你算得过来吧。”
  鞋童飞快地从他手里抢过三张一角的法币,拎着箱子就跑,嘴里还扔下一句:“一块换2块,傻瓜才换咧,当我13点啊。”
  秦锋看着手上的新人民币摇摇头,一个脚步声突然停在身边。
  “新币制哪有那么容易实现,边区只有132万人,又是中央所在地,我们创造了40万个就业岗位,投资几千万,还要靠国民党的封锁才完成人民币的常态化,这里是上海,国际化的大都市,市区人口300万,除了法币他们见识过这世界上主要国家的所有货币,就算法币贬值,他们可以去银行兑换成美元、英磅、法郎、甚至是黄金,你空口白牙四比一,人家怎么可能马上就相信,我猜在他的心里,已经把新币当成是日本人用刺刀推行的军票了。”
  秦锋转头一看,彭刚一身长衫,戴着眼镜,手里拎了个公文包,像是某个学校的教书先生。
第五百五十一章 货币战争(二)
  “刚解放就推行人民币,禁止法币的流通,会不会太急了点?”
  南方局上海经济工作会议上,一些同志担忧,还有一些同志觉得不值。
  “日本人的废纸,我们还要全额兑换,拿出真金白银,救济百姓我不反对,可接受军票是不是太鲁莽了,除了百姓手里的,还有多少流散在外的?据我们估计,整个江浙地区日军在38-39两年的军票发行量就不少于3000万元,要是这些百姓听到风声,跑来上海要求兑换,我们换是不换?”
  这是个问题,兑换不是只是纸钞换纸钞的事,你得拿出3000万的东西来才能保证信誉,就算是军票是四比一,也要800万的货物来消化,刚刚接管城市的我党上哪搞这么多东西,主持上海军管会经济部门的赖传珠还有其他的担忧。
  “禁止法币,这个事情可就太大了,上海是金融中心,日本人占领期间也没有办法禁止法币的流通,只能用印伪钞的方式让他的信誉贬值,如果说兑换军票是为了挽回人心,救贫苦百姓于水火,禁止法币就是向整个江浙财阀宣战了,这是一个几亿甚至是几十亿的盘子,我根本不敢想像需要多少物资才能满足。”
  “赖参谋长还晓得盘子啊。”
  总理却不像他们那么忧心仲仲,开了个玩笑说道:“不只喔,我们的侦察员在各个市面了解到的情况更加复杂,币制改革的风声放出去以后,市民们为了避免被割韮菜,纷纷把手里的法币换成了外币或是黄金,法币一日三贬,已经进一步集中到了外资银行和资本家的手里,更有很多投机商,低价收取百姓手中的法币、军票,想在我们身上大捞一把,你们觉得,这样下去,最后是个结果啊?”
  众人思索了一会儿,董老缓缓开口道:“这难道是军管会想出来的“打草惊蛇”之计?”
  “对,一步三算,第一招叫“引蛇出洞”,让那些躲在租界里的牛鬼蛇神都跑出来搞事情,第二招就叫“打草惊蛇”,以币制改革为诱饵,引发金融投机行为,大幅度地减轻我们的兑换压力,下一招......”
  董老接口道:“那就是“杀蛇取胆”了啊。”
  “还要吃肉。”
  总理的解释让在座的人放松下来,等到市民换出手里的军票和法币之后,再宣布一个打击黑市交易、禁止投机倒把的政府令,就把兑换风险一下子降到了最低,倒霉的都是外资银行和那些想要投机的反动商人,打击面大大缩小,我党要付出的成本更是大大减轻,这种形式的对抗是战争中走过来的人们所未曾经历的,制订这些方案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在延安,中央充份听取了海南的意见,以延安币制改革所取得的经验和教训为参考,将这个计划放到了世界瞩目的大城市上海,一举拿下旧中国的金融中心,断掉国府的财政来源,同时也是向全世界表明我们的执政能力。
  强硬的军事手段就是第一步的催化剂,租界人心惶惶,中国难民纷纷逃离,我党趁机完成了精准的人口登记,节省了挨家挨户敲门办公的繁琐,差不多少了一大半的工作量,等到难民基本清理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相应的军事行动随即展开,分秒不差。
  “行动!”
  英国人怎么也没想到,中国人说动手就动手,三天的时间刚到,攻击行动便从天而降。
  他们不是没有做出准备,在一些高楼的楼顶布置火力点,可以封锁租界的主要道路,即使最后打不过,也能让共产党死伤惨重,租界林立的高楼,正是打巷战最好的战场,他们是想让共产党知难而退,即使最后占领的,也不过是一片废墟的租界,得不偿失。
  斯莫雷特准将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旧上海最高的建筑,24层的帝国饭店顶层,从这里可以看清整个租界的形势,也让他看到了共产党的部队是怎么样一步步清理掉他的布置在高处的火力点的。
  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飞行器,速度不快但是可以直上直下甚至是悬停,机腹下面的火力十分凶猛,简直可以撕碎一切,更要命的是,当一队队的士兵从悬停的机舱里往下滑时,他就知道战争结束了,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领事先生,你也看到了,大英帝国的士兵依然英勇,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就像一鸦二鸦战争,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登陆,如今我的士兵就是那个时候的清国士兵,他们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但是无能为力,现在,我需要为这些小伙子的生命负责,请你理解。”
  十分钟后,斯莫雷特准将就作出了投降的决定,动作之快甚至让战役的指挥者们都始料未及,还以为且要打一会儿呢。
  “司令员,第132旅发来消息,英军投降了。”
  粟裕惊讶地抬起头:“当真?”
  “真的,他已经下命令让各地英军放弃抵挡,我们的先头部队也证实了,目前进入公共租界的部队正向各个目标稳定推进,第3师各个团都无伤亡。”
  “这个第132旅,真是神仙哪。”
  邓子恢也同意他的看法:“是啊,当初他们说要搞什么空中突袭,我还以为是伞降,结果是那个什么直升机索降,一下子就跑到敌人的头顶上,好用得很。”
  “嗯,这是新的战争形式,很可能改变未来的战争走向。”
  粟裕战前估计了所有困难,却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事前,英国人的态度最为强硬,兵力也最为雄厚,是他们打击的重点,英国人一降,租界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果然,紧接着做出表态的是美国人,他们将为数不多的海军陆战队员撤回到军舰上,主动申请离开上海,交出了公共租界的管理权。
  英美一怂,正处于战争中心的法国人也扛不住了,我军还没有占领整个公共租界,法国领事就主动上门,表示愿意移交法租界,只要我军切实保证租界内人士的生命财产云云。
  这些大国带了头,那些跟着他们后头的中小国家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这一战,彻底让上海市民看清了帝国主义外强中干的嘴脸,间接对于我党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更是跌破了那些心存侥幸的资本家和特务的眼镜。
第五百五十二章 货币战争(三)
  “英国人没有宣战?美国人不是号称最强大吗,这样也能忍,法国人,人家还没打过去呢,自己就怂了,就这还敢号称“世界第一陆军强国”,我呸。”
  王天木气急败坏地在寓所里走来走去,陈恭澍也没想到,一个钟头不到,在上海立足百年的租界就这么完了?早知道这么简单,国府自己来干多好,还能收割一波国民好感度,现在可好,全让共产党给占去了,牛皮哄哄的西方列强,为毛要怕共产党呢。
  他们想不通。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陈恭澍是来劝他离开的:“以前租界由工部局掌管,日本人都不敢随便进来,现在共产党进来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这里不安全,还是赶紧走吧。”
  王天木也知道目前的处境,发完脾气赶紧与他出门,两人一个是洋行经理打扮,一个人力车夫装束,就连黄包车也准备好了,陈恭澍拉着他刚刚离开,就看到一队新四军封锁了公寓楼,大街上乱哄哄地,所有商店都在关门,一些打扮入时的“名媛”吓得花容失色,跑得高跟鞋都断掉而不自知。
  原本多么美好的民国风情画啊,就被那些泥腿子给破坏了,两人心里恨恨地,更加坚定了跟随党国的决心,黄包车左转右转,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安全屋,藏在普通的民居,住在里面的都是他们的手下。
  “跑了?”
  彭刚接到报告的时候,公寓楼里已经是人去楼空,目前处于最混乱的时期,往哪个方向上都有可能,他能做的只是把照片放大,下发到各个执勤点,等接下来的大搜捕再做打算。
  接管租界的是新四军的第3师叶飞部,在英军放下武器之后,工部局随后也表示交出治安权,租界内所有的巡捕都被我军解除了武装看押起来,和华界一样,先由新四军实行军管,等到局势稳定后组织起基层政权,完成全上海的政权建设。
  由于列强早早地投降,租界全部落入我军之手,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搜捕,全师官兵分成无数个战斗小组,分片包干,挨家挨户地展开,名义也很简单。
  户籍登记。
  在这种情况下,萧叔安第二次来到位于胶州公园附近的孤军营,原本把守在门外的白俄雇佣兵已经被解除了武装,换上了我军的战士。
  “想不到,他们真得敢对洋人下手。”
  听到副官的话,谢晋元的心里五味杂陈,国府为了所谓的国际形象,一句话就让他们放下了武器,被人当成囚犯一样关起来,那些对他们作威作福的白俄兵,此刻像狗一样被押起来,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连他看了也忍不住在心里叫好,这才应该是中国军人的作为。
  “谢团长,我们又见面了。”
  “萧记者,你是共产党的干部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你还是可以叫我萧记者,怎么样,我们没有食言吧,你们的打算呢。”
  “谢某是军人,一行一言都要听取上官的指示,我们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没有新的命令之前,哪也不去。”
  萧叔安笑道:“别紧张,我又不是来劝你投共的,现在就连租界都收归国有了,你们没有道理还要呆在这里,难道不想归队吗,非要让人利用,从抗日英雄变成真正的囚犯?”
  “你什么意思?”
  萧叔安当着他的面,把截获的重庆电文背了一遍,上官志标没沉住气,惊讶道。
  “你们怎么会有这封电文。”
  “当然是有人交给我们的,重庆当局是铁了心要让你们当炮灰,让我党来背这个黑锅,现在我奉命明确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怎么决定,这个阴谋都已经破产了,如果你们坚持,我们会将电文公之于众,请三思。”
  两人沉默了片刻,谢晋元开口说道:“现在没有办法联系重庆,但是可以保证一点,我没有看到过这封电文,也不知道我们的任务,去留之事,我会召集全体官兵转达,请他们一起做决定。”
  “好,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希望听到你们的答复。”
  萧叔安走后,谢晋元一分钟都没有耽搁,马上集合部下他们转达了共产党的要求,听到可以离开,人人都表示愿意,既然人家不留难,还留下来搞破坏,那不是傻蛋嘛,官兵很快形成统一意见,他也只能顺从民意,宣布会向共产党申请早日离开上海,回归国军部队。
  没想到解散之后,四个士兵趁其不备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向二人扑来,一边刺杀一边高喊。
  “打倒反革命份子谢晋元!”
  “奉命处决反动军阀谢晋元。”
  守在门外的新四军战士马上反应过来,当即开枪击毙了两人,其余二人也在其他孤军的帮助下抓获,只是谢晋元和上官志标二人都被刺中了好几刀,生命垂危。
  得到消息,上海军管会马上联系了第132旅,用直升机将最好的军医送到营地,立刻实行手术,这才保住了二人的性命。
  “狗日的,居然留了后手,看来国民党早就做好了他们不接受任务的打算,用暗杀的手段嫁祸给我们。”
  陈运来和钟屿都很生气,时学勤也愤愤不平地说道:“还好捉了两个活口,他们已经供认是受军统的收买,对了,这四个人就是历史上下手的那几个,狗改不了吃屎,人也是本性难移。”
  “好在有我们,谢的命是保住了,不然这个屎盆子还真是恶心。”
  “不行,要跟成光荣说,租界里的特务一个都不能放过,他们太没下限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更恶心的勾当。”
  成光荣的连队是第一个发动攻击的部队,目前驻扎在租界配合新四军维持秩序,接到命令马上行动起来,从城市攻坚战,变为了城市反恐战。
第五百五十三章 货币战争(四)
  共产党悍然以武力收回上海租界的行为,在西方国家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在远东拥有殖民地体系的英法两国,然而他们所谓的外交抗议,全部被我党以双方未曾建交,相互承认合法政府为由驳回。
  为了集中精力应付德国人的强大攻势,他们的抗议也只能是停留在口头上,就连最强硬的政府官员也不敢贸然提出派兵或是对我党开战之类的提案。
  如果说,失去一块早就应该取消的租借地,还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弹,那么接下来,中共的一系列金融操作就值得西方人警醒了。
  租界是上海的精华,并不是指的那些林立的高楼,而是各国金融机构在远东的分支,据不完全统计,1939年在上海营业的外资银行达到了70多家,300多个营业网点,这些银行初入中国时水土不服,在钱庄、票号当行的清政府时期,需要一些通识本地风情的代理人,这种人后来被称为-买办。
  龚星五就是英资汇丰银行的中国买办,从首任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他们这些人靠着中间人的收成,早就身家丰厚,对时局也最为敏感。
  汇丰大班(总经理)麦克林把他找来的目地也是商量对策,现在新四军进了租界,又是在英国人对最后通碟不理不睬的情况下,两国实际上处于敌对状态,汇丰银行做为英资甚至是整个外资行的龙头老大,需要一些沟通的桥梁。
  对于商人而言,不怕你条件苛刻,就怕你不开价。
  “龚,共产党对于我们的态度,你觉得会是怎样?”
  “Boss,共产党刚进上海就说过,他们鼓励正当经营,只要不与政府为敌,允许在上海的一切资本行为,但是现在两边一交火,这些条件还做不做数,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我需要你去打听,他们的真实态度,我才能对形势做出评估,上报给总行。”
  这些银行承担了外汇兑换和储蓄的业务,我军封锁海面之后,他们与海外的联系就中断了,麦克林最怕的是共产党以敌国资产为由,直接将汇丰银行罚没,龚星五不到一个小时就带回来了第一个坏消息。
  日资横滨正金银行被新四军接管,用的理由就是没收敌产,上海的日资企业那可太多了,遍布租界内外,华界的绝大部分工厂、洋行、商行、银行、码头全都被日伪用各种手段占据,如今可好,一下子就都归了共产党,现在又轮到了租界。
  首先被没收的是工部局所属的资产,包括总部、各区的巡捕房、消防署、图书馆、学校等等,然后是英军的营地、武器装备、物资仓库,看到那些原先趾高气扬的英兵被当成俘虏押过大街,麦克林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很快他就迎来了第二坏消息,一队新四军上门了。
  “这家银行不是大英帝国的资产,我们在战争中严守中立,银行里有大量上海市民的储蓄,你们不能抢走。”
  原上海地下党负责人、现在的军管会经济工作处处长龚饮冰看了一眼这个手舞足蹈的白人男子,对抖抖索索的龚星五说道。
  “他需要看医生吗?”
  “长官,他只是害怕,怕你们没收银行。”
  “喔,你可以告诉他,我们共产党人绝不干强抢的勾当,如果有一天真得需要没收,那也一定是有正当理由的。”
  麦克林其实懂中文,只是一激动之下就不由自主地用母语来表达,闻言马上切换成中文。
  “我们一定谨守规矩,不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喔,说得还挺溜,那好,我奉命通知你行,上海及其周边地区马上就要禁止法币、金银货币在市场上的流通,你行务必于三天之内完全停止法币业务,到期之后,如果还有类似行为,将受到严厉的惩处,或许我们下次再来,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了。”
  “What?”
  麦克林比听到对方要接管汇丰银行还吃惊,停止法币、金银币的流通,意味着共产党既将推出自己的货币,而发行货币是需要准备金的,黄金、外汇都可以,但共产党此举显然不准备这么干,那就有说道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此行也许真得只是路过,目的地另有他处。
  外滩23号的中行大楼,在旧上海建筑群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中行总经理宋汉章却如坐针毡,新四军攻入租界后,第一时间就控制了所谓的四大行(央行、中行、交通和农行),他们就是国府的钱袋子,哪怕在抗战期间也一直以孤岛为基地维持着沦陷区的金融运作,为的就是让法币不至于被日伪的纸钞所取代,没想到,共产党一来,直接就给没收了。
  “总经理,他们来了。”
  宋汉章赶紧起身迎接,看到龚饮冰一行人上楼来,新四军战士布置在大楼内外,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所有的柜面、办公室、金库都被监管,人员也被看押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本行乃上海民生所寄,市民无时无刻不依赖行中储蓄维生,贵军这是荷泽而渔,上海非与他地可比,若是需要筹措军费,我们大可以商量,这样一搞,会让市民无所依存,贵军口口声声代表人民,奈何如此?”
  龚饮冰耐心地等他说完,伸出手去:“宋先生,说完了?”
  “完了。”
  “你以为我们共产党是山大王,来收过路费?”
  “不敢。”
  龚饮冰看着宽敞的大堂,不紧不慢地说道:“宋先生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我党的确是人民的代表,封锁四大行,也不是为了敲诈一笔所谓的军费,而是要彻底废止他的功能,不让国府以你们为基础,滥发纸币、掠夺民财,宋先生是金融人士,应该听得懂我的话吧。”
  宋汉章愕然,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四大行是国民政府指定的具有发钞权的银行,也就是我们日常认知中的中央银行,现在共产党明确告诉他们,这一权力被禁止了,对方要自己来干。
  这代表什么,共产党要与国府分庭抗礼,内战即将爆发。
第五百五十四章 货币战争(五)
  上海租界银行众多,外资银行近80家,华资银行接近150家,全都以四大行为首,他们也是法币的最大聚集地,我党封锁这些银行,暂停对外营业,就是要搞清楚他们的家底。
  “市民当中已经有人在煽动,说什么“共产党”要取缔银行,不承认法币,把所有的存单作废,引起一些市民恐慌,连夜去银行外面排队,要求兑付。”
  “喔,这就是“挤兑”潮嘛,不新鲜,我们军管会早有对策,以宣传和劝说为主,同时清查谣言的源头,看看是不是特务份子搞破坏。”
  这些行动都是我党“引蛇出洞”计划中的一部分,控制了银行,就控制了资金的源头,为接下来的价格战打下良好的基础。
  历史上的上海金融风波,是在我党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按照敌人的规则迎战,以抛售对付炒作,艰难赢下来的结果,最后虽然平抑了物价,却是靠着全国支持才堪堪渡过的,刚刚解放的国家百废待兴,百姓还没有从贫困中挣扎出来,就要勒紧裤腰带去支持一场人为的物价炒作,付出的成本可想而知,现在我党有了海南的支持,无论是知识面还是人力、财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自然不可能再用同样的方式和他们玩了。
  咱们才应该是规则的制订者。
  禁止法币流通,向市民释放一个信号,为人民币的推行打前站,货币的信用问题,其实就是一个购买力的问题,为什么要以真金白银为准备金,因为真金白银通行全世界,什么都买得来,人民币要取代法币,就要维持他的购买力,这就要说到第二步。
  物资统购,与其到最后迫不得已再来实行,不如从一开始就加以限制,这也是对付屯积居奇最有效的一招,凭票供应。
  “人民币就是唯一的票证,反动份子不收,不认,那我们自己来搞好了,延安的商店只收人民币,凭人民币可以买到别处买不到的东西,结果怎么样,百姓就不说了,就连国统区的商人,也要争相兑换人民币,延安的官价是1比1.5,这是让利于民的结果,可是商人是兑付不到这个价的,因为期限截止了,他们只能私下里去百姓换,法币人家还不要,因为在边区废纸一张,只能拿金银去换,再到商店买东西,变相地加快了金银流入边区的速度,我们边区原来只能通过缴获,或是招远金矿等很少的渠道募集黄金,现在不用了,上个月流入边区的黄金就有200多公斤,全部换成了紧俏物资,汽油、食盐和化工产品。”
  总理介绍完,董老好奇地问道:“黑市价是什么比例?”
  总理伸出三根手指,大伙开始玩猜迷游戏。
  “3法币?”
  “刚说了法币在边区就是废纸,才没人肯换呢,我的天,难道是3块大洋?”
  总理也不卖关子,点点头:“就是三块大洋换一元人民币,你们想想,我们的人民币有多坚挺?”
  众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大洋指的是袁大头,那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就是拿到美国也是认的,当年法币与黄金挂钩,也不过是一比一来兑换,当年就降到了一比1.7,这是国府使了吃奶的力气,用大量外汇平息的结果,现在我党的人民币,连准备金都没有,推行几个月的功夫,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总理在海南学习了很多知识,耐心地向他们普及了什么叫做“实物货币”,人家看中的当然不是印刷精美的纸钞本身,而是他独一无二的购买力,准确来说,就是一个紧销物资的购买资格。
  为了准备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我党从刚刚解放的苏北、山东、华北等地调集了大批物资,特别是粮食,稳定了粮价,也就稳定了市面,再怎么样也不会造成大的混乱。
  有了物资是一回事,怎么用才是另一回事,当然不会再傻傻地抛出去与奸商拼实力了,他们不够格。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我们害怕的不是他们跳出来,而是偃旗息鼓,那就太不好玩了。”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一行人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男子身穿灰色中山装,让总理眼前一亮。
  “毛......周彬同志,你们到了。”
  海南省委委员,财政厅党组副书记周彬大步上前,与在座的众人打了个招呼。
  “奉中央指示,海南援沪金融代表团刚刚抵达,我是代表团团长周彬,周书记,各位同志,大家好。”
  总理与他握手相迎,又与后面的人一一见过,他在海南呆了两个多月,倒是认得里头的很多人。
  “我认得你,你是白副主任。”
  白斯文讪笑道:“总理好,我已经不是主任了,现在在外经贸局下面当个小差。”
  “那也是革命工作嘛。”
  总理温言说道:“你这个同志啊,优点很突出,好好干,我看好你喔。”
  “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白斯文大声表态,总理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不要有思想包袱,你们这一回带了什么东西啊?”
  “那可太多了。”
  周彬向众人介绍道:“海南的工业能力正在逐步释放,不是生产不出来,而是一缺乏原材料来源,二缺乏市场消化,最近我们的产品已经打开了东南亚市场,远到印度、澳洲、美洲,都有我们代理人在活动,我们推行的易货贸易和人民币结算,正在逐步起到效果,西方国家就算撕破脸,搞贸易封锁,也有大量走私商人铤而走险,对于资本来说,利润足以让他们打破一切封锁,反而可以抬高价格,达到垄断的目地。”
  “上海是旧中国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也是我们看好的一个市场,资本家要是想搞罢市、哄抬物价、屯积居奇之类的勾当,那可就太好了,这等于是拱手把上海市场让给我们啊,和这么愚蠢的对手打经济战,赢都没什么意思,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什么叫工业化大生产。”
  白斯文的话让众人彻底放松下来,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这次带来的货上面。
第五百五十五章 货币战争(六)
  发生在上海的这一系列变故,成为新闻从业人士中最好的素材,朱惺公亲眼见证了新四军的奋战,也为上海光复欢欣鼓舞,等到我党决议收回租界,加强金融监管,打击“黄、毒、黑恶势力”,推行新币、废止法币流通,更是引起了他的绝大兴趣。
  共产党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做事风格,促使他想要更深入地知道对方的打算,因为毕竟做为一个新政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要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在整个上海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哪怕出发点是为了百姓,但是实际效果呢?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
  我党对他们的行动没有多加限制,只要不是造谣生事,有意煽动民意,制造社会动荡,他们的报道都得到了发表,只有那些在抗战期间谄媚日伪,鼓吹投降当汉奸的反动媒体,才被取缔和监管,这也是应有之义。
  “码头来了好多大船。”
  消息被记者们一传开,朱惺公就跟着去了码头,上海港是旧中国的最大通商口岸,在抗战爆发以前,每天的吞吐量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往来的大小船只有如过江之鲫,能让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记者惊诧的,肯定不是寻常的大船。
  到了才发现,码头上来了好多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大批的装卸工人,这里本来是日本人控制的军用码头,专供日本轮船上下货,从中国掠抢的物资就是从这里起航,送回本土的,现在被共产党接手后,那些停泊在江面上的日本军舰不见了踪影,西方列强的炮舰也在前天被收缴,其他的民船当中,日伪籍轮船充公,西方船只有的运送侨民离开,有的被扣留检查,江面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而今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船队,又把江面挤得满满当当,他看到船上飘扬的旗帜,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样式,红底五星与共产党军中的红旗有相似之处又有所不同。
  “这是万吨巨轮?”
  以上海人的眼光,万吨轮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他的美国同事勃鲁司显然不这么看。
  “这是至少2万吨级以上的散装货船,假如上面都装满了货物,这么大的船队,一共不会少于一百万吨。”
  “天哪,共产党究竟运来了什么?”
  勃鲁司的疑问也是他心中所想,这些散装货船都是自带起重设备,为的就是不依赖港机,这年头,就是上海港也没有任何现代设备,能有个合适的码头停靠已经是万幸了。
  “让一让,让一让,不要挡住马路好不啦,退后一点。”
  一队“红袖章”赶到码头,他们还没有统一的着装,只是以红袖章代表身份,朱惺公认得带头的男子,闸北电工的工人领袖王孝和,在武装起义的时候冲锋在前,目前进了军管会治安组,未来说不定就是上海警察局的实权人物。
  “王队长,你们都出动了,是重要物资吧。”
  王孝和也认得这个以反日出名的硬骨头记者,对他颇有好感,闻言一指后边。
  “你看。”
  朱惺公转头一看,好家伙,被“红袖章”们清理出来的马路,一辆辆黑色的汽车正驶向码头,那不是一般的汽车,而是全封闭带防弹性能,车上有武装人员押送的。
  运钞车。
  他还认出这些运钞车分明就是租界的那些华资银行所有,上面什么“中行”“央行”“交通”等标志赫然在目。
  “我的天,他们运来了钞票!”
  所有的记者都激动了,如果说这条船上装满了货物,那不就是上万吨钞票,这得多少钱哪。
  “船上装载了11种面值的新版人民币面值一共2亿元,总重量不过十吨左右,要是全数换成百元大钞,只有2.3吨重,只用于市民手里的军票和法币兑换,军票四比一,法币二比一,英磅一比4便士,美元一比0.05刀,这个比例只对登记在册的上海市民有效,凭人民币可以购买的物资包括大米、面粉、食用油、盐、白糖、布匹、成品衣物、纸张等民用必需品,还有针对中产阶级的中高档物资,那就多了去了,光是自行车就运来了20万辆,全是共享单车坟场里拼出来的,那成色那外形,绝对的舶来品,本来咱们海南就是海外嘛,也不算错。”
  白斯文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这批物资以轻工产品为主,正是他主管的范畴,各种商品的图片以投影的方式打到白墙上,给了在座的众人一个非常直观的概念。
  “这种人力车,色彩鲜艳,造型新潮,一定能赢得富家公子小姐的青睐。”
  “电风扇?漂亮,太漂亮了,这要摆到家里,那档次很高的呢。”
  “啥叫电冰箱?富人真会享受,东西还可以冰冻啊,这得卖多少钱,一万大洋不多吧。”
  ......
  上海人民也是有见识的,一般的东西很难入他们的眼,电风扇冰箱洗衣机那都是有了的,只是逃脱不了傻大黑粗的评价,样式更是单一,在不使用智能芯片的情况下,普通家电里头最值钱的就是集成电路了,不过那是很普通的东西,并不在保密范畴之内,反而可以凭借技术优势抢占市场,加快产业布局。
  用民用品稳定市场,用中高档消费品占领市场,为人民币的推行扫清障碍,把上海市民从贫民到富商一网打尽,就是这次上海战役的主要目标,不光如此,利用上海国际化大都市的地位,将这些商品推往海外,也是白斯文雄心勃勃的计划之一。
  海南人员物资的到港,喻示着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式打响。
第五百五十六章 货币战争(七)
  比起那些资本家,在上海滩,最惶惶不可终日的就要数上海三亨之首的黄金荣了,抗战期间他一直居住在法租界的麦高包禄路(今龙门路145弄)的八仙桥钧培里1号,一幢三层带门厅的西式洋房,这里又被上海人称为“黄公馆”。
  “钧培里”是坐落于东泰山路(今淮海东路)和麦高包禄路转角的一条上海弄堂的名号,黄金荣在其周围扩建房屋,有九幢二至四层砖木结构的里弄房子,多是他的门徒居住,形成了黄金荣的势力圈。
  上海战役期间,投靠日本人成为汉奸的青帮大佬张啸林纠集上千门徒妄图袭击我起义机关和各工人武装,被我军击溃之后,死的死被俘的被俘,还有一些腿脚快的早早跑进法租界,托庇于他的门下,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76号行动队长吴四宝夫妻了。
  吴四宝拜在青帮通字辈大佬季云卿的门下,后者与黄金荣同辈,又有结拜之谊,看在后者孝敬给得足的份上,也就顺水推舟收留他俩暂住一时了,可是谁知道,共产党竟然会那么刚,才占领上海就要向租界开刀,而且还不是说说而已。
  一夜之间,上海的所有租界全部易主,新四军荷枪实弹乘坐卡车开进来,把那些趾高气扬的洋人通通拿下,上海的老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只是苦了他们这些藏身其中的避难人。
  71岁的黄金荣早就没了青年时的飞扬跋扈,当他听说新四军围了均培里,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在门徒打算负隅顽抗之时,力劝他们放下武器接受监管,只有一小撮人害怕共产党清算旧账,手里有血债的不肯投降。
  “四哥,咋办?”
  佘爱珍站在二楼窗口,手里攥着一把小巧的花口撸子,学名:勃郎宁M1910(就是楚云飞送给李云龙,李云龙又送给秀芹那把),声音微微发颤。
  “册比,早晓得那天就该跑出城,他妈的谁想得到共产党比日本人还狠,西洋人的租界都敢进,大不了拼了,趁乱看看跑得出去不,你不要动手,他们不会为难女人。”
  “我不怕,大不了一起死。”
  吴四宝抢过她的手枪,两人相拥在一起,窗外响起“砰砰”的枪声,吴四宝一狠心推开她,从腰间拔出两支20响盒子炮,飞身跳上窗子,以与体形不相衬的速度迅速蹿出,等到佘爱珍跑到窗口,他已经落在另一个小楼的屋顶上。
  他的行动被下面的新四军发现,一排排子弹散向屋顶,佘爱珍心惊胆战地看到,吴四宝几个起落在屋顶上,迅速向前移动,每每在刻不容缓之际躲过子弹,眼看就要跑出弄堂,突然身体一歪从屋顶摔下去,没等爬起来,已经被新四军战士用枪指住。
  “是他吗?”
  黄金荣点点头:“他就是吴四宝。”
  又对他说道:“阿四,你跑什么跑嘛,本来,共产党说了只要你戴罪立功,可以不杀的,唉。”
  “契爷,老四认栽,没想到他们还布置了枪手,阿珍罪不至死,你多照顾些。”
  “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尽量吧。”
  腿上中枪的吴四宝被捆走了,剩下的门徒都没了反抗之心,跟着黄金荣一起乖乖交出武器,被新四军一一看管起来,一个干部走到他们面前,宣布道。
  “我是军管会治安组的干事杜宣,奉命对这一带的居民进行户籍登记,话说,登个记而已,你们干嘛又是跑又是动枪的?”
  接管干部摇摇头,黄金荣愕然,你进门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好不啦。
  全面户籍登记是军管会从一进城就开始在做的事情,目地是搞清楚上海的人口、分布、家庭情况,顺便搞搞排查什么的,既然遇到了当然是搂草打兔子,连窝一块儿端了,就这样,租界的每一条里弄都被新四军分隔排查,这种地毯式的搜索,让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无所遁形,吴四宝并不是唯一倒霉鬼。
  贝当路534号毕卡第公寓门前,彭刚和秦锋并肩走出来,他们来晚了一步,目标人物已经离开了。
  “国府在租界一定还有据点,必须把他们找出来。”
  “可惜没有摄像头,不然他们走到哪也逃不出我们的掌握。”
  “只要还在城里,总会抓到的。”
  彭刚安慰了他一句,自己心里也清楚,在一座拥有300万人口的旧时代城市,基层组织都没有完全建立,人口排查才刚开个头,想要找出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对方一定精通化妆术,就算是有摄像头,靠面部识别也不一定能行。
  现在只能用这个笨方法,把嫌疑人的照片打印发到下面的部队,通过一步步的排查碰碰运气。
  他们继续向前搜索,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发现两名战士与一个鞋童拉拉扯扯。
  “每个人都要登记,你的家在哪里,叫什么,家里的大人呢?”
  “我家人都死光了,住在桥洞底下,苏州桥、八仙桥、白渡桥到处都可以啦,人家都叫我“小赤佬”。”
  彭刚和秦锋都认出来那个给他们擦过鞋的鞋童,彭刚笑道:“摄像头来了。”
  两人大步走过去,鞋童看到他们,大声嚷嚷:“他们可以作证,我不是坏人。”
  “交给我们吧。”
  彭刚把鞋童拉到一边:“帮我个忙,认不认得这个人?”
  鞋童看了看他手里的照片,眼珠子转了转:“有没有犒劳的?”
  “只要消息是真的,我给你十块钱,法币还是新币?”
  “十块钱,你们共产党可真穷。”
  鞋童撇撇嘴,朝他一勾手:“跟我来。”
  两人大奇,带着几个新四军战士跟他在弄堂里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大杂院,里面住着很多户人家,都是那种底层百姓,其中一间屋子里全是小孩,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等了一会儿,鞋童从里面走出来。
  “问到了,离这里三个路口,不过他们人有点多,而且都有枪。”
  彭刚问清楚地址,心里已经有了底,从描述上看,应该就是军统的一个据点,为了隐藏身份,整个院子都是他们的人,而且已经扎下了根,人人都有合法的身份。
  找到地方就好办了,秦锋带人匆匆离去,他反而饶有兴致地与鞋童攀谈。
  “为什么不愿意登记身份,政府可以为你们安排上学,不要钱的。”
  “你看到了,这里的所有小孩都没有家,他们有的打仗死掉了,有的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姓什么都记不得,上什么学,我们都可以赚钱的。”
  “你只说他们,你自己呢?”
  “说了,死光了,我那时小不记事,后来有人说,他们是被人杀掉的。”
  “什么时候的事?”
  鞋童摇摇头,装作不在意地说道:“老早了,12年前的事了,鬼还记得。”
  彭刚敢肯定他记得很清楚,否则就不会脱口而出12年了,12年前,也就是1927年。
  1927年的上海,彭刚心头一颤。
  “哎,说完了,给钱啦,我要新币,不要法币。”
  鞋童朝他伸出手,又恢复了贼兮兮的鬼灵精模样。
第五百五十七章 货币战争(八)
  王天木没有吴四宝那么蛮,发现被新四军包围就明白大势已去,人家是有备而来,很干脆地下令手下停止抵抗,反正是国共合作期间,双方又没有撕破脸,他相信共产党也未必会下死手。
  当然,代价就是交出潜伏在上海的特务名单,至于名单是不是全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党的目地也不过是消除特务的威胁,拔掉军统在上海的钉子,剩下的事情,扔给监狱管理部队去做好了。
  排查户籍、打击黑恶势力、清除国民党组织,就算是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趁着这股东风,军管委发动群众,召开了对汉奸特务黑帮份子的清算大会。
  当李世群、张啸林、吴四宝等一大批日伪汉奸特务和罪大恶极的黑帮份子被押上来,在广大市民的面前低下头时,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了伐,上海滩第一大亨黄金荣黄老板,正在大世界的门口扫马路呢。”
  “啊,黄金荣可是蒋委员长的带头大哥,递了门生帖子的。”
  “共产党不得了呢,日本人都没敢把黄老板怎么样。”
  “看到没有,张啸林就在上头,被人像狗一样牵着,上海滩三大亨,一个抓一个关一个逃,上海是真得变了天呢。”
  “哎哟,那个吴四宝,凶神恶煞的,老唬人的呢。”
  “台上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看看,也是会害怕的哟,真是大快人心啊。”
  ......
  与普通百姓相比,像虞洽卿、荣宗铨这样的资本家又是另一番解读。
  “想不到共产党连黄金荣都捉了,听说他拿出大半身家,加上抗战期间没有附逆,这才保住了一条老命。”
  “共产党这样大张旗鼓地搞事情,是下决心要杀鸡给猴看,老闻他们要是不收手,下一次只怕就要换成他们在台上了。”
  “共产党高明呐,先封了银行,断掉他们的资金来源,再打掉青帮最大的势力,从他们手里收缴了不知道多少资金,我看老闻他们讨不到好,可能还要栽一个大跟头。”
  “是啊,光是黄金荣名下的资产就老丰厚的,再加上收缴的日伪资产,共产党实力雄厚,与他们硬碰硬,简直是脑子瓦特了。”
  “不只,他们从海外运来了大批物资,看来早有准备,不知道还来不来及提醒他们收手。”
  “晚了,从前几天开始,粮价就开始上涨,短短三天涨了快一倍,鬼都知道是人在搞事情,当共产党傻吗,他们先是好言相劝,又是展示实力,现在是杀一儆百,也是最后的警告,唉,要是早晓得共产党这么厉害,那天的租界会议就不该去参加,没表态也是一种表态,洽公,你打算怎样”
  这是荣宗铨反问虞洽卿之前同样的问题,虞洽卿苦笑道:“德生,我与你不同,我是有原罪的,就算共产党不计较,我自己也不自在,如果他们放过,我想去香港或是出国到美国去当个寓公,了此残生,如果他不放过,我的家小,还请德生老弟照顾一二,这厢谢过了。”
  荣宗铨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12年前的那桩旧案,轰动了上海滩,多少共产党人的鲜血染红了马路,这其中就有以虞洽卿为代表的江浙财阀的一份出力,他宽慰道。
  “黄金荣这个直接动手的都没有枪毙,不至于此,洽公,别的不敢打保票,共产党最重信誉,他们说不追究,就一定不会追究。”
  两人私聊的时候,大会已经进入了高潮,陈毅以军管会主任的身份宣布这些人的罪状,为首的李世群、张啸林、吴四宝等大小头目都被以汉奸罪、叛国罪、破坏罪、故意杀人罪、反革命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赢得在场市民的阵阵高呼。
  两人都是诧异万分,原以为共产党要杀这些人是轻而易举的事,随便宣布一个罪名就行了,没想到人家有理有据,有事实有证人证言,判得人人心服,就连最为桀骜不驯的吴四宝也低下了头,他手上的血债累累,人家把苦主一一请到当场,声泪俱下地控诉,让人侧隐之心顿起,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如此大会,不是法庭,胜似法庭,充份表明了共产党的治理理念,那就是不做不告而诛之事,而这却是国府的短处,明明有法律在,却要实行特务统治,对自己的国民搞暗杀,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其余罪犯也被判处了30到十年不等的徒刑,在市民们的欢呼声中,一行人被当众押到各个路口,当街执行枪决。
  有心人注意到,这些路口,就是12年前,无数共产党人被残杀的地点。
  “呯呯”几声枪响,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倒在了血泊里,百姓们甚至主动购买鞭炮,自发地庆祝起来,街上热闹得宛如节日一般。
  两人乘车离去时,心里头都有一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感觉,公审大会落幕,上海军管会马上公布了一系列法案,打击投机倒把、反对屯积居奇、禁止法币、金银在市场上的流通、人民币兑换方案等等。
  为了宣传这些政策,上海军管会别出心裁地出动了自行车队深入各个弄堂,骑着漂亮彩车的男女学生穿街过巷,每辆车的车前筐里都放着一个电动喇叭,自动不停地播放着最新政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外贸尾单跳楼大甩卖,平时1000块的上好服装,只要998,998,时尚美装带回家。”
  就这样,市民们首先看到了造型优美,漂亮时尚的人力车,再听到上面的广告,加上早先就打下的预防针,人人都知道,共产党要废除法币,推行新币了,只不过与惩处汉奸卖国贼不一样,这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在不知道是赚是赔之前,人人最容易做出的决定就是观望,而要打破这种观望,需要一些外部的压力,我党是不会用枪杆子逼着老百姓兑换的,也没有那个必要。
第五百五十八章 货币战争(完)
  民以食为天,粮食做为每天的刚需,市民对于价格的波动敏感度也最高,上海市民的主食是大米。
  上海米市形成较早,苏、锡、常等地米客,从苏州河船运来沪的米粮,多集中在闸北新闸桥一带的徐大兴等8家米行交易,称北市;湖北、江西、安徽等地由长江航运来粮和杭、嘉、湖进黄浦江的米粮,多在南市丰记码头到王家码头之间,豆市街的小润泰、周义记等八九家豆米行交易,称南市。
  南北米市就是批发市场,他们收购外地的稻米,再批发给米厂或是米行,由这些二道贩子进行加工,去壳增白形成最初成品,他们将这些成品白梗米发售给各地的米店,到达最终的零售终端,供市民购买。
  层层加价之下,上海的米价在抗战之前,一直受到洋米的倾销,稳定保持在每石(一石合78公斤)10到15元之间,1937年813之后,米价爆涨到每石40元,单位都是法币。①随着战争的进行,南市和闸北相继沦陷,米市关闭米行停业,又兼之法币的贬值,米价节节攀升,到了1938年底已经超过了80元,1939年5月份日军连遭败绩,从关内战场撤退之前在占领地进行了残酷的搜刮,上海米价一下子突破百元大关,达到了106元,此后每个月都有不同幅度的增长,到了我党解放上海的当天,米价已经达到史无前例的180元之多!
  而在奸商的操纵下,短短的五天时间,上海米价就突破了300,高达340元一石,几乎翻了一倍。
  在平均工资只有30块的地方,一公斤大米竟然要四块半,一家两口全部工作,也养不活全家老小,这就是上海粮食市场的现状。
  对此,新生的我党政权给出的对策是平抑粮价与推行新币同步进行。
  凭人民币购买的米价是一石20元人民币,按人民币与法币的兑换比值1比2,相当于每石白梗米40元法币,只有当前市场价的8分之一不到,消息一出全市沸腾。
  “哎哟,共产党怕不是活菩萨吧,这么搞他们岂不是要亏死?”
  “人家有条件的咧,凭户口登记簿,一家一口一次只能买3斤啦,人家不傻的,让你们抢购了自己不吃卖给米贩子赚差价啊。”
  “那也有办法啊,南市买了再去闸北买,谁知道我买了几次?”
  “哼,就你聪明,人家是送货上门,就在弄堂口卖,你是哪个弄堂住的,就在哪里买,别处不认的,13点。”
  叶飞的第三师一万五千多名战士以班为单位,加上2000多人的工人纠察队,再加上军管会经济工作处下属的近百名干部,组成了这次兑换工作的班底,他们分成一千多个工作小组,每个小组配备了战士、警察、工作人员,带上武器押送着米面粮油等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再加上新版人民币按照各自负责的区域在各个弄堂的路口设置兑换点,反正收缴的敌产足够多,找个合适的铺面还是不难的,就算找不到,临时搭个蓬子好了。
  拿枪卖粮食,成了上海一大景观,引得朱惺公等中外记者的蜂拥而至,争相一睹这百年不遇的奇观。
  “上海市民们,大家好,我们是军管委经济工作处的管理人员,这次为大家带来的是来自苏北的白梗米,与你们习惯的口味一致,如果喜欢面粉的,我们也准备了来自山东的小麦粉,质量杠杠地,童叟无欺,公平交易,绝不短斤少两。”
  类似的宣传早就深入人心,市民们半信半疑地围拢过来,在打开的米袋、面粉袋、油桶前驻足查看,为首的几个还上手试了试。
  “真得是苏北大米喔。”
  “这面粉也磨得好细的,是上等品。”
  “豆油好香的,货真价实。”
  确定了质量,市民们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最为敏感的价格上来。
  “20块一石,真的假的?”
  “搞搞清楚啦,是20块新币一石。”
  “新币啥样子?”
  于是,市民们看到镶在玻璃镜框里的新版人民币,精美的图案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你们连军票也收?”
  “难怪前几天有人低价收军票,还好我没卖,那些黑心商人,肯定早就知道共产党会兑换军票。”
  “人家明明很早就宣布了好伐,你们自己不信,我也没卖,这位长官,我这些军票,可以换多少这个新人民币呀。”
  工作人员接过他递来的一撂皱巴巴的票子,仔细清点了一下。
  “你这里有日本军票总计117元6角2分,按四比一的兑换比例,可以得到29块4毛人民币,需要换一点零票吗?”
  “29块4啊,是不是我可以换一石大米?”
  “根据我们的售价,你可以买到一石大米,还可以买一些别的东西,食盐要伐,一斤一包足秤的,白糖在这里,也是一斤一包的,草纸还有没有,要不要来几斤,好细的来。”
  虽然只带来了不多的品种,但都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价格比起市价低得多,质量又好,看到那个家伙用一堆废纸换了货真价实的大米白面,人群一下子就炸了。
  “我去取军票,给我排个位子啊。”
  “我有一百多块,可以换多少?”
  “我有500多军票呢,赶紧帮我换一下。”
  ......
  眼看要乱,战士和工人们赶紧上前维持秩序,把他们一一排成队,好在上海市民早就习惯了排队买东西,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工作人员拿起一个大喇叭对人群说道。
  “不要挤,大家都有换,我们的物品充足,这里没有了后面还会拉来,保证人人有份。”
  “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这个优惠只对大家的日常需求,每天限量供应,大家知道吧,不然放开来,都给大户人家买了去,你们就没有了,理解不啦?”
  “理解理解,就应该这样,让那些奸商去屯着粮食发霉好了。”
  人民币能买到低价大米,这一点就足以让发疯了,共产党连日本人的废纸都收,又表现出了足够的仁义,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兑换工作顺利进行,从迟疑到拥护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堪称货币史上的奇迹。
  只一夜之间,上海的商人就发现,共产党在实际上已经把法币的功能给禁止了,精美的不像话的人民币如一股飓风般横扫上海滩,其势难挡。
  ①本章所涉及历史数据均引自《上海地方志》,之后的价格波动来自于真实历史上的上海金融战,并非虚构。
第五百五十九章 好日子和坏日子
  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19-21号三个门幢是《大美晚报》报社和报馆、编辑部、排照处所在地,副刊主编朱惺公辛苦了一天,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总编高尔德、英国《曼彻斯特卫报》记者田伯烈、《法文上海日报》的主编黄德乐、《字林西报》总编李德立几个人围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喝酒。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令人愉快的事情吗?”
  他推门进去,用英文问道,高尔德朝他招招手:“朱,你从哪里来,有什么收获吗?”
  “很多,我打算在副刊的生活版开一个专栏,持续报道共产党在上海的民生政策。”
  田伯烈看了他一眼:“你投共了?”
  “我只是一个有良心的中立记者,客观报道发生的事实而已,难道这不是一个新闻从业者的基本操守吗?难道因为政治信仰不同,我们就可以无视客观事实,用诬蔑的方式制造假新闻?Sorry,恕我做不到。”
  高尔德摆摆手:“不要这么反应激烈,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
  朱惺公奇了:“因为租界被撤?我本来觉得共产党有些操之过急,今天刚刚发现,让他们来管理,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不不,不是租界的问题,那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即使秉持中立立场,也不认为它的存在是合理的,他只是在为欧洲战局而烦恼,刚刚收到的消息,德国人突破了阿登森林,形成了两个铁钳,英法联军处境不妙。”
  朱惺公还是了解一点欧洲形势的,闻言说道:“法国不是修筑了号称永远也无法攻破的“马奇诺”防线吗?”
  “问题就在这里,那条防线耗费法国人一半多的军费,却没有把所有的边境包括进去,很不幸,法比边境和阿登地区就在其中。”
  “那可太糟糕了。”
  朱惺公的同情明显比较廉价,自己的国家还一塌糊涂呢,哪有空去管列强的事,不过听他们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共产党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收回租界,而英法美等西方国家又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甚至连份口头上的抗议都没有,感情自身难保,已经顾不上遥远的上海了啊。
  他突然想喝上一杯了。
  朱惺公自己去拿酒瓶和酒杯,没想到刚走到窗边,一个黑影从对面的大楼掉下来,重重地砸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Oh,上帝,又是一个。”
  朱惺公本来已经想往外跑了,听到他们的议论又停下脚步:“什么又一个,今天很多人跳楼吗?”
  “你不知道?共产党的低价大米,让大批米商破产,我敢肯定那个人不是米商就是放贷的,他们赔得血本无归,又欠下一大笔钱,不跳楼又能怎么办?”
  朱惺公的同情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几天米价上涨了将近一倍,以他的薪水都觉得难以应付,更何况是普通市民,这样的奸商不顾百姓死活,一心屯积居奇,如今阴谋破产,害人害已,简直是大快人心,他还嫌共产党太过仁慈,没有第一时间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呢。
  他突然更想喝一杯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上海是个这个时代少有的不夜城,原租界区的灯红酒绿,代表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哪怕就在相隔不到几百米的华界,还有人过着衣不弊体的生活。
  静安寺愚园路的百乐门舞厅就是其中的代表,这里常年车水马龙,哪怕共产党进了城也不例外,二楼最大的贵宾包厢里,一群大腹便便的男子坐在沙发上,却没有叫一个陪酒的女郎。
  “老许跳楼了,他老婆孩子找到我,拿着他的遗书要我帮一把,看在同乡的面上,我给了她们一笔钱,一转头就去换成了新币,到头来,为共产党做嫁衣裳,真是不甘心。”
  “履登,收手吧,你们玩不过共产党的,他们已经把米价定死了,一石40法币,超过的都是亏损,你们屯的那些大米,最低进价也有5-60吧,屯得越多亏得越多,再撑下去到了秋收过后新米上市,市场只会更惨淡,粮食又不是什么久储之物,不如割肉了。”
  “兰公,想不通啊,原以为,共产党从他们所谓的“解放区”调货,是为了与我们打一场价格战,把米价慢慢压下去,我们呢集中全上海各大米商,掌握了全部的米仓,又有银行做靠山,这一战至少也有七、八分把握大捞一笔,可谁知道,他们居然不按规矩来,你说说,哪有这样搞法的,当年上海开埠,多少西方列强跑来这里,他们有枪有炮,黄埔江上停满了军舰,我们华商照样能占据一席之地,那是因为有规矩可循,大家按规矩玩,亏了赔了我认,技不如人嘛,哪有他们那样的,以政府强权干涉市场,这是赤果果的抢劫!”
  袁履登刚好60岁,喜欢穿马褂,五短身材戴个眼镜,举手投足颇有些不忿之气,一把长须的闻兰亭是他们这伙人的核心,上海米业公会的几个董事与袁履登一样垂头丧气,他们都是这次风波中损失最大的人,七嘴八舌地抱怨不已。
  “日本人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搞过,共产党比日本人还要狠呐。”
  “可怜老许把全部身家押上,借了银行一大笔钱,在190块的高位进了1万石大米,赔得底裤都掉了,老婆孩子日后可怎么过啊。”
  “哼,他倒是一了百了,我们这些人又怎么办?我手里有3万石大米,压在仓库里发霉,割肉,说得轻巧,均价120块的货,兰公,这个时候,谁来接?谁敢接?”
  “你才5万,我那十万石还不知道卖给谁,不瞒你们说,我与米店的几位老板联系过,他们也是一样,手里屯得满仓满钵,想低价放出去,人家不认,已经在共产党那里买过了,手头的法币又换成了新币,一石20新币?我们就算卖掉,手里头的新币怎么办?哪,你们说怎么办?”
  “就是,共产党这一手简直是绝户计,我们只有一条路,把米卖到国统区去,可是军管会出台的粮食统购办法,严禁粮食出沪,谁有这么大本事,在共产党的地盘上把几十万石大米偷运出去?”
  包厢里一片哀嚎,闻兰亭只看袁履登,做为实力最雄厚的米业大亨,他手里的存货占了全部仓库的近四成,就算是分批入货前前后后均价也达到了80以上,共产党这一手最好的结果也是身家折半,让这些人怎么可能接受?
  袁履登靠近他,低声说道:“兰公,你觉得,上海还有可能变天吗?”
  “重庆的朋友告诉我,那边也在闹事情,上面的人想打,下面的人想和,共产党在上海这么一搞,把国府的钱袋子搞没了,你说该怎么办?”
  “但愿蒋公给力一点,早日剿到上海来。”
  两人都有些无奈,蒋公再给力,远水也解不了近渴,闻兰亭安慰他。
  “共产党凭蛮力当政,已经得罪了西方诸国,现在是欧战打得热闹,一时间顾不到罢了,可总有打完的时候,到那时,西方列强找后账,再来一个八国联军,我看他们如何应付。”
  说着看了另一边的林康侯一眼:“康侯,怎么没见你说话,你拿的什么?”
  “难道你们都没有兴趣看一看共产党推行的新币?”
  林康侯手里拿着一张新币翻来覆去地看,闻兰亭从他手上拿过来,放到鼻子下一嗅,一股好闻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
  “油墨很正宗,纸张有韧性,印刷精美,手感嘛,很不错,这是共产党印出来的?”
  林康侯神色复杂地点点头:“这就是共产党印出来的,水平超过了英磅和美元,你们想想,这是什么情况?”
  纸钞印刷最凸显国力,粗制滥造的肯定是王朝末期,而印刷精美的则代表了国力蒸蒸日上,这是最做不得假的东西。
  “康侯,你的意思是?”
  “共产党不会再允许证券交易所重开了。”
  林康侯出人意料地说了一个完全无关的事情。
  “怎么说?”
  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把最近共产党的行为都回忆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会允许投机行为的存在,米价也好,别的货品也好,他们或许都会一一抓到手里,这次行动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应该会有更大的动作,枪杆子在人家手里,本来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当年支持委员长清共,不就看中了委员长手里的枪杆子吗?”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下来,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可以称得上是“江浙财阀”,或多或少都参与过反对共产党的行动,现在人家打回来了,难道会轻轻放过?
  鬼都不信。
  “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外头的街面突然出现很大响动,所有人都跑到窗口往下看,听见一辆辆军车呼啸而至,上面站满了新四军战士,雪亮的刺刀在街灯下闪闪发光。
  这些人不由得脚肚子打转,林康侯有些见识,告诉他们。
  “这是军管会在取缔妓院、烟馆和赌场,暂时不会查封百乐门的。”
  大伙都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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