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麻州著名的女子大学威斯理学院（Wellesley College，宋美龄的母校）的校友杂志，近日正在撰写一篇关于冰心（1900－1999）的文章。起初我以为是为了纪念这位校友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后来他们的编辑一解释，我才明白原来今年夏天该校组团去福建参观了冰心纪念馆，这是就他们所知世界上唯一专门纪念他们一位校友的纪念馆，故撰文介绍冰心的生平和意义。那么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听我慢慢道来。
上周四，开学第一天，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威斯理学院校友杂志主编的电子邮件。除了介绍上述因果以外，她解释说因为他们要很快发表这篇文章，所以希望能找一位专家咨询，澄清文中的一些不明之处－原文作者好像对中国文化了解不多。我回复说我并不是冰心研究专家，并提供了一位更专精五四女作家自传的同行的电邮地址。可是这位主编很有耐心，又回复说，是否可以询问一些关于五四时期历史背景以及冰心贡献的一般问题。我也曾两度去威斯理学院查档案做研究，得到过他们档案馆员的帮助，所以还记着一份香火情。再说，既然做了这一行，我似乎也应该为在美国传播中国文化，让更多美国人了解中国现代文学作贡献，所以我头脑一热，答应本周二早上和她通话。这位主编“老实不客气”，马上发来洋洋洒洒五大类问题，每类又分别包含了五个以上的小问题，内容包括：冰心在五四作家中的地位，她对新文学的贡献，她在女作家群中的地位，她作品的主题和流变，她的作品在中国文学从古典到现代的演变中起了什么作用，现在中国的学校是否还教她的作品，她的作品是否对中国女性的困境描述较多，对她作品的批评主要有哪些。我一看，好家伙，简直是博士论文的题目。没办法，我也只好勉力一试，长话短说了。
冰心原名谢婉莹，出生于福州。她家境优裕，父亲是清朝海军军官，曾参加甲午战争，后来又在山东烟台办学。冰心从小接受西式教育，先在教会中学北京贝满女中读书，1918年又进了华北协和女子大学（North China Ｕnion College），当时美国人办的一所教会女子大学，日后成为燕京大学的一部分。最初她是想读医学的，后来改念文学。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时，她也兴奋地参加宣传活动，而且在《晨报》上发表了第一篇散文，又首次以“冰心”的笔名发表了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接着在1921年以一个青年学生的身份加入茅盾和叶圣陶等创办的“文学研究会”，加入推广白话创作，宣传新思想的新文化运动。于1923年进入美国威斯理学院读英国文学硕士，于1926年毕业。回国以后，她曾在燕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任教，在1929年嫁给了社会学家吴文藻（两人赴美留学时就认识了，吴是达特茅思大学［Dartmouth College］的社会学博士）。抗战时全家内迁到云南昆明，后又移居重庆。1946年冰心和丈夫赴日讲学，1951年回国。以后一直从事儿童文学方面的创作，也担任过一系列社会职务。1997年在福建长乐，冰心的家乡，建立了她的纪念馆。
冰心撰文有她的独到之处。首先，她是五四时期成名最早的女作家，并且在现代作家中第一个出版了全集 （北新书局，1932）。 其次，創作伊始，她也曾經寫過一些“問題小說”，暴露新舊轉型時期的種種社會問題，包括婦女的不幸遭遇。但冰心最有名的是她的“爱的哲学”：母爱，童真之心，和自然。她的名言是：“有了爱，就有了一切”。她說的愛，倒不是男女之間卿卿我我，要死要活的熱戀，而更多的是母愛，童真之愛和對自然宇宙的愛。冰心本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大家閨秀，不溫不火。她對徐志摩的緋聞頗不以為然，聽說還拒絕過張恨水的追求：據傳“恨水”這一筆名，就是因為張某求愛不成，痛恨“水”為何結成“冰”而起的。現在的作協主席，號稱“美女主席”的鐵凝，也回憶說冰心曾忠告她“愛情婚姻不要去找，而是要等。”再次，冰心善於化用洗練的文言創作出清麗典雅的白話，時有“冰心體”之美譽。
我們中學課本是選過《小橘燈》這篇短文的，大學也讀過她的《超人》以及一些從她的詩集《繁星》和《春水》中選出的小詩。不過冰心在1949年以後更有名的大概是她的兒童文學作品系列《寄小讀者》（写于30年代），《再寄小讀者》，《三寄小讀者》等等吧，小说作品直到80年代才重见于世。 這固然與她的個性有關，但也不能排除當時批評家對她的文字“脫離現實”的攻擊。老实说，我过去对冰心观感一般。总觉得她的作品美则美矣，可是过分空灵，缺了一点人间烟火气，这個問題在她的小说中尤其突出。冰心的散文还是值得一看的。可是多年前有一位學長前去採訪冰心，後來告訴我們冰心“人格的力量”實在震撼人心。的確，經歷了文革的苦難之後，依舊積極向上，對生活充滿希望，並能在年老體衰，腦血栓和骨折交襲之時宣佈“生命從八十歲開始”的，一定是一個美麗剛毅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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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3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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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9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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