歼灭本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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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包登（Mark Bowden）号称当今为美国陆军和特种部队立传的第一人。他曾担任新闻记者二十年，迄今为止已出版了九本专著，其中不少是《纽约时报》的畅销书。在新著《了结：杀死奥萨玛本拉登》（The Finish：The Killing of Osama bin Laden）中，他采集他人无法获得的资料，抽丝剥茧，揭示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

2001年十月，“九一一”恐怖袭击发生不到一个月，美国军队入侵阿富汗，原以为可以瓮中捉鳖，抓获祸首本拉登，可被他逃脱了。此后十年，美国政府步步紧逼，设计出一套打击恐怖分子的全新战略战术。他们搜集各种情报，通过五角大楼的超级电脑设立庞大的数据库，将数字、照片、传言、电话记录、审讯口供等综合分析。同时，他们又通过地面上的特种部队跟踪追击。这种情报战和实地战相结合的策略叫做F3EAD，代表六大步骤：搜寻（find），定位（fix），完成（finish），利用（exploit），分析（analyze）和散布（disseminate）。

早在2009年，奥巴马继任美国总统不到四个月，就向中央情报局（CIA）局长、反恐怖中心主任和白宫办公厅主任等组成的小团体明确表示抓捕本拉登，死活不论，是这一届政府的首要任务之一。每次白宫安全会议他首先询问的两大问题是网络安全举措和本拉登的下落。他相信，作为恐怖分子的精神领袖，本拉登10年后比“九一一”发生时更为危险。一年后，CIA有了重大发现。

2010年八月，CIA得知本拉登的一个特别信使经常出没于阿伯塔巴德（Abbottabad）的一个院落。此地是位于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东北方三十英里左右的富裕郊区。这个院落比周围的房产大了七八倍。和别的院落不同，它没有电话或网络连接，但高墙森严，顶端有两英尺的铁丝网保卫，三楼阳台外也有高墙环绕。窗户都用反光玻璃或者染黑，外人根本无法窥视院中任何动静。经过仔细侦察，情报人员发现院子里住了三户人家，其中两户是两兄弟（已确认的基地组织成员）和他们的妻小，平日并不怎么富裕。第三户人家深居简出，连孩子也不上学，除非偶尔出门看病。

情报部门需要确认本拉登是否藏身其中，但远程相机拍摄的照片差强人意。CIA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和当地一位大夫取得联系，资助他给居民的孩子免费打乙肝防疫针，交换条件是所有用过的针头都要上交。CIA希望通过这个办法引蛇出洞，获取院中孩子的DNA进行检测。可是院门紧闭，没人搭理医生的召唤。

经过几个月的集中观察，CIA依然只能确定本拉登有50％的可能住在这里。最终决定权落到美国总统奥巴马身上。他认为客观条件限制，拖延无益，必须行动。导弹空袭被否决，因为对无辜平民的杀伤太大。无人机袭击也不被看好，因为结果不可确定。最后奥巴马决定派特种兵小分队空降到院落，执行任务后再坐飞机离开。关键是他们得快速高效，避免和巴基斯坦军队发生冲突，但美军最近的机场在阿富汗的贾拉拉巴德，离目标超过150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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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任命一位经验丰富的前海豹（SEAL）特种部队指挥官计划、指挥这次行动，一个平均年龄34岁，在中东执行特种任务经验丰富，随机应变、善于决断的24人小分队组成了。经过几个月的紧张演练，又因大雾耽搁一天后，2011年5月1日，星期日夜里，趁着月黑云重，他们终于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一位中年翻译和一只经过训练的军犬，以备行动结束后阻拦当地居民进入现场。

两架黑鹰隐形战机晚上十一点整从阿富汗起飞，海豹士兵全副武装，随身还带着一叠敌人的照片。贾拉拉巴德也有飞机后备待命。可是，到达目的地时，一架隐形机降落时出现问题，另一架被迫改变计划，降落在院外的田里。这次行动的实况影像在白宫远程直播，奥巴马等都担心计划流产、行动失败。但一会儿功夫，士兵就冲出两架飞机。他们从车库开始，一层一层清理，碰到男人就开枪。在三楼卧室，三个士兵找到了本拉登和他最年轻的妻子。一名士兵开枪，先击中本拉登的胸部，再击中左眼，拉登就这样被歼灭了。

此书节奏紧凑，情节悬疑，场面恢宏，很像好莱坞的动作大片。描绘的人物包括美国总统、国务卿、白宫工作人员、情报部门官员、海豹指挥官。书中有一章还专门写到本拉登的生平，记叙他作为沙特阿拉伯某亿万富翁、建筑大亨的儿子（他父亲一共有54个孩子），如何幡然醒悟，抛弃世俗富贵，投身“圣战”事业。他认定伊斯兰教确认了安拉至高无上的地位，所有人都得服从，所以穆斯林有权通过杀戮扫清障碍，征服全世界。本拉登青年时代和建筑工人一起并肩劳动，以后在“圣战”中深入前线，不畏艰险，所以很得民心。

这次行动杀死了四个成年男子（包括本拉登和他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人，其余的女人和孩子被带走，电脑和文件被没收。美国方面，除了一架黑鹰飞机被海豹士兵自行炸毁，无人死伤。巴基斯坦军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作者总结说，首先，这是一次官僚、情报部门的胜利，因为九年里的各种信息来源帮助他们找到了本拉登。第二，他们获得的有用情报有些是刑讯所得。第三，本拉登的逃亡生活并不奢侈。一个院子住着三个家庭（本拉登又有三个妻子）和差不多二十名儿童，远比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条件差，甚至不如美国监狱某些囚犯的待遇。第四，这次行动中被杀的四名男子都未携带武器，但海豹士兵最初受到过火力抵抗。他们也非常小心，不滥杀无辜，院中只有一名妇女被杀。第五，海豹士兵可能没有要活捉本拉登的意向，因为就地正法，一了百了，比开庭审判简单得多。

这次行动虽然不能和二战中横渡英吉利海峡或冷战时代和赫鲁晓夫对峙相提并论，但的确是美国的一次重大军事胜利。对奥巴马个人来说，这是改变形象，让人民认识到他的军事才能和领袖威信的机会：他民调的支持率立即上升十个百分点，一年后依然获得民众好感。对美国人民来说，这是“九一一”恐怖袭击的最后结局，因为本拉登这个他们心目中的恶魔终于受到惩罚。对美国这个国家来说，此举证明了他们的军事威力依旧世界第一。

本拉登的遗体怎么处理？美国政府曾向沙特政府建议归还，但被对方拒绝。于是，2011年5月2日早晨，在拍摄过一系列照片后，尸体包裹在白布中沉入海里，本拉登就此消失。不过，最后还有个小注脚。那个被CIA利用、希望通过他获取本拉登孩子DNA的医生被巴基斯坦政府逮捕，以叛国罪判刑37年。美国议会斥责巴基斯坦颠倒黑白，投票决定削减3300万美元的对巴经济援助，判刑一年减少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