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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已有 2318 次阅读  2009-05-30 01:54
父母亲第一次来小镇看我,什么都觉得新鲜。特别是父亲,对着屋后的大雁,野鸭,松鼠,野兔拼命拍照。想想也是,到星星国以前,我从来没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见过活松鼠。这里却是一派“得食阶除鸟‘兽’驯”,飞鸟走兽,士农工商都怡然自乐的景象。

早上去办公室的时候,父亲也想出门走走,就跟我一起出发了。工作的地方离家近,我一般都是步行。我带着他,一路经过街心公园,经过成阴的绿树,走到了单位。给他装了一包中文书,我问他要不要陪他走一段,免得他找不到回家的路。“用不着,我又不是老年痴呆症!”父亲相当自信,觉得这十几分钟的路难不倒他。我还不放心,把他送到楼下大路上,告诉他只要一直往前走,经过街心公园就到家了。

中午前后,我正在理包,准备回家吃中饭,突然电话响了。一接,是个陌生的太太,问我说是否愿意跟一位迷路的先生说话。“是爸爸!”我心里想。果然,父亲不知怎么走迷了路,差一点就走出了小镇。我马上让那位太太带他走到某某路口,飞跑去接他。

父亲看来已背着包在烈日下走了好一阵,好像脸都晒黑了不少,一副又热又累的样子。带着他走回街心公园,才知道他走到公园中间的圆形花坛时,向左而不是向右转了个弯,结果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他还知道去问路,可是凭着他四十年前学的“人民公社”之类的英语单词,显然无法与本地人有效沟通。幸好他从我的包里摸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这才找到了我。我觉得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要是再晚一点,我就要离开办公室回家了,那个帮助他的本地太太大概就要打电话叫警察了。

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听到父亲一上午的历险,同情之余也笑他“自打嘴巴”,虽不是“老年痴呆”亦不远矣。父亲有点沮丧,但洗过澡吃了饭又高兴了。他印象最深的,是小镇上的人真友好,那个他问路的老太太不但给了他一瓶纯净水,还让自己的孙子带路,把他送到我电话中指定的地点。

这位太太是谁,我至今也不知道。但此间人的友好的确是真的。夏天回家,我总会在门把上找到一个塑料袋,里头是邻居留下的红艳艳的番茄,三色的彩椒,和胖胖的玉米。这些他们自家菜园里的收获,总让我在品味时想到陶渊明的诗:“时复墟曲中,批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我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也正因为与他们的友谊才窥见一点这方水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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