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头有一首写的是：“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第一次读的时候，感觉很奇怪。按照比兴手法的惯例，这首诗的第一二句描写的是凄风苦雨的天气，照理接下来该说悲伤的心情。比方《诗经》中的《谷风》是著名的弃妇诗，开头就是“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下面就说夫妻反目，关系破裂。可是《风雨》一诗第三第四句话锋一转，说起相逢的喜悦了。不知是“君子”的到来驱散了天气带来的不快，还是前面对恶劣天气的描写为的就是更加衬托出相逢的不易与可贵。不管何种解释，我和过去的同学在昨天晚上和今天的两个聚会，是充分验证了这首诗中描写的意境的。

上海已经入梅，昨晚与今晨都有雨，而且电闪雷鸣，乍雨乍晴，让人无所适从。昨晚七点与中学同学晚餐聚会。说起来，我们那一届的高三毕业生留在故乡的居多。除此之外，最集中的聚集地就是上海。他们七八个人，每一两个月也能小聚一次，很成了些气候了。去年我和他们聚过一次，那天正好发生了四川大地震，上海的震感也很强烈。那天晚上，整个酒店只有我们这一个包厢还有客人，想来别的人惊魂未定，都留在家里纳福了吧。今年中学同学聚会，又值天气多雨，但约好的同学也都到了，其中有两位我中学毕业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同学聚会，吃喝都在其次，主要还是聊聊别后境况，说说最近生活中的变化，也发发对国计民生的感慨。同学中的一位还特别喜欢回忆中学时班里成绩的排名，每次都要提起。中学毕业后的这许多年，大家上了大学，有的自己创业，有的在各种企业事业单位做得有声有色，还有的相夫教子，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故事。比起中学时代，大家当然都见老了。但生活也成全了我们，让我们能从中学时代的毛坯慢慢地被雕琢成精品甚至极品。

今早又有雷阵雨，我和大学时代同寝室的同学及她们的家属吃中饭。饭后又在校园里逛了逛，普遍的感想就是校园面貌变化太大，简直不认识了。原来感到震撼的不光是我，在上海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她们也意识到我们的大学时代和当年的林荫道与草坪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我们也并不“伤春悲秋”，因为大家的生活都有很多实际的欢乐与烦忧：父母，孩子，车子，房子。这些事情虽然琐碎，但不可避免，很具体也很充实。我从来不小觑柴米油盐的力量，精神还是不能脱离物质存在的。

老杜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夜雨煎春韭，新炊间黄粱。”孟浩然有：“古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王安石也说：“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可见中国人与老友重聚，必定是要一起吃一顿的。我们这样的聚会，也算是在一地鸡毛的人生中挖出一块空白，让自己喘息片刻，体验一点平凡人生的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