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铁城（1888－1953）是国民党政要。他早在辛亥革命前、年方弱冠时就结识了忘年交林森，一起投身于推翻清朝统治的事业。后来他受孙中山器重，1921年任孙中山大本营参军，1924年任参军长。1927年后追随蒋介石，官至陆军中将。历任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立法委员、上海市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等。晚年移居台湾，虽然不再接触实际政治，但一直在东南亚华侨中活动。

 

吴氏一生与国民党的元老人物往还，事业涉及党务、政治、军事、外交与警政各部门，可以说经历丰富。所以，对于他所著的《吴铁城回忆录》，我期待很高，本以为可以借此领略那个动荡时代的奇人异事。无奈作者只写了六章就病逝了，还不到原定计划的一半。而且，他对于重大政治事件的描述，大多用笔简略，甚少渲染，让指望读到《史记》般文学作品的我为之扼腕。

 

当然，书中不乏有趣的细节。比如，说到辛亥革命成功以后，“革命同志”内部在政府如何组阁问题上发生矛盾。因为孙中山当时在海外，有人主张先让黄兴代理总统，建立大元帅制。可是“文弱书生”马君武强烈反对，甚至将宋教仁一只眼睛都打青了。吴氏“二次革命”倒袁失败后亡命海外，他与一位美丽聪慧的法国小姐的罗曼史，也写得妙趣横生。其中一个细节是：女友喜欢他留的发式，反对他剃平头，所以他以后一直留发较长。

 

可是，总体说来，现存的六章情节都比较干巴，不能彰显吴氏本人的人格魅力。倒是附在书后、由作者生前同事和下级写的回忆文字，多少弥补了这个缺憾。吴氏虽名为武将，也曾有上任上海市长不到一个月就主持1932年的淞沪会战、抵抗日军侵略的光辉事迹，但更广为人称道的是他善为鲁仲连、左右逢源的交际能力。

 

抗战结束后，吴铁城被称作“全党的幕僚长”，专以调停国民党内各派系之间的纷争为务。 比如，各方代表在审议宪法草案时，在“国民大会”的职权问题上争议纷纷。结果还是他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让各方达成协议。这一方案，被写入《宪法原则》第27条，称为“吴铁城条文”。以一个人名命名一条法案，这在近代中国还是第一次。

 

在故人的回忆文章中，我们可以猜到“铁老”何以能成功地做好这个“甘草”。他资格老，威望高，交游广，自然是一大优势。但他的性格脾气更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张群称赞他“豁达大度，机智过人”。别人回忆，也总要提到他人情味重，性格爽直浑厚。比如，地方官员到南京述职，他一见面总要问旅馆住宿条件如何，川资是否充裕，力求给予生活上的帮助。

 

当年全国大选期间，某些候选人为求成功无所不用其极，他也不生气。有位东北来的“女同志” 希望困住他， 借此找到陈立夫。虽然吴铁城从边门悄悄出去，她居然事先埋伏，待车子启动，跳到踏板上，硬是要跟车。事后，吴铁城还对人夸奖她：“我真搞不过这个女英雄，她硬是要得，比我还聪明……我们国民党人就是要靠这种精神打天下的吧”。

 

无论吴氏生前政治立场如何，这本小书可为现代中国史拾遗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