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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 断璋(上)作者:天涯在小楼 转帖

2已有 3787 次阅读  2011-09-14 20:53

人物列表

 

徐凡:字秀之,嘉乐书院山长,五十八岁

陈子健:字映康,三十一岁。嘉乐书院学生,管理学院教学工作,兼讲师。

向远:字天宇,二十七岁。嘉乐书院学生,管理学院杂务,兼讲师。

韩玘:字仲瑜,二十岁,嘉乐书院学生。

徐若妍:徐凡之女,十八岁,与韩玘相恋。

夏步尘:字岳麟,十六岁,嘉乐书院最年轻的学生。

杜氏:徐凡续弦夫人,徐若妍之母,四十岁,刚生下幼子。

田劭云:字旻清,二十五岁,嘉乐书院学生。

秦睦:字和沛,二十四岁,嘉乐书院学生,出身武术世家。

曾暄:字语冰,二十一岁,嘉乐书院学生。

夏心远:字靖中,徐凡同窗好友,明朝大学士。夏步尘之父。

曹愚:字品殊,徐凡之友,四十五岁。

吴国栋:字孟梁,徐凡同窗好友,原端阳知县,现任某省巡抚,满清降臣。

曹冰:曹愚之子,五岁。

桐儿:徐凡幼子,不足一岁

书院学生若干

清兵若干

 

 

引子

 

    [白色可透光幕布未开,舞台不可见。]

[白幕上由灯光打出阴影,可见幕后二男子。左侧一男子光头,头顶辫发,衣衫筒状,不束腰。右侧可见铁栅阴影,一束发男子身陷囹圄之中,衣衫明显宽大,束腰,衣带。]

 

吴国栋:(语重心长地、期望地)靖中——

夏心远:(不容对方说下去,断然地)我已抱必死之心,孟梁兄莫要再劝。

吴国栋:(叹气,半晌后)你这样是会连累全家,弟妹她也会被……唉……

夏心远:(平静地)我若归降,才真是连累了她。

吴国栋:(赧然,一转话题)今日来,原是想告知你,我不日即南下端阳。

夏心远:(略吃惊)端阳?

吴国栋:摄政王知我曾任端阳知府,故此……(苦笑)

夏心远:(心知他意,大笑)哈哈,孟梁兄是怕见他吗,如此说来,这一趟恐是要白走了。

吴国栋:(长叹,诚恳地)靖中,你我相交多年,总该知在下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夏心远:(肃然,冷硬地)人各有志,无需多言。

吴国栋:听说贤侄如今亦在端阳,靖中你,难道不想为夏家留此根脉么?

(夏心远一震,复归平静,不愿再言,转身背对吴国栋,颀长身影,铮铮铁骨)

吴国栋:(摇头,无奈)罢了,罢了……

(吴国栋下,灯光渐息)

 

第一幕

 

[农历乙酉年(即西历1645年)八月。端阳县嘉乐书院内。]

 

[舞台纵轴顺时倾斜,正中为一书桌,桌上有文房四宝等,两侧布置有灯台,背景布有对联字画,上悬“怀众堂”匾额。书桌前方左侧(舞台右侧)有茶案及椅,后为屏风。书桌前方右侧(舞台左侧)有书架等。]

 

[傍晚十分。暮色昏黄,屋子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下。一位头戴方巾,鬓发斑白的男子身着素色直身常服立于一副山水画前,一手举于胸前,一手背于身后,似在深思之中,因背对观众而看不见容貌。]

 

[一身着皂白深衣,头戴东坡巾的中年男子从左侧缓步进入,举目见素衣男子背影,长叹一口气,迎上去。]

 

徐凡:品殊,让你久侯了。

 

(对面男子闻声回身,面含忧色。)

 

徐凡:(摇头)几日不见,你的头发竟然白了。

 

曹愚:(苦笑)徐兄可听闻了么?

 

徐凡:可是守城之事?

 

曹愚:(点头)满清又调派二万人的军队,端阳城如今已被团团围住,恐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徐凡:(平静地)看来离城破的日子不远了。(作请的姿势)坐。

 

(二人撩袍落座,半晌无语。)

 

曹愚:(下决心地)我此来是向兄辞行的。

 

徐凡:(一怔,急切地)辞行?现今之况你如何走脱?

 

曹愚:(不紧不慢地)江总兵守城已月余,若再无救兵,诚如你所言,便只有束手待俘。(顿一顿,凄凉的)我此来端阳城原是为将妻儿托付于兄,不料清军南下之速竟如此迅猛,我也唯有冒死一试,倘能出得城去,搬得救兵,则保一城百姓,倘不能,一死而已,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徐凡:(长叹一声)以曹贤弟之才具,倘真能出城,切莫做回来之想。吾华夏衣冠文物遭此浩劫,纵需有死者为之殉难,亦需有生者为之承继。贤弟之家眷,徐某定会拼死保护,汝可无后顾之忧。

 

(曹愚起身一揖及地,徐凡忙起身相扶还礼)

 

曹愚:华夏惨受此屠戮,虽千万年未之有也,吾辈生于今日之中国,何其痛哉!在下主意已定,兄休要再劝。(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和一枚玉璋)我今日便连夜出城,此封书函望兄能代交内子,她与我一起,未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我已无颜见她。冰儿年纪尚幼,尚不懂世间是非善恶,如兄幸而保住性命,请授他圣人之道,即便这天下当真变色,也可使他知廉耻荣辱……(声音哽咽难言,目中蕴含泪水)

 

徐凡:(艰涩地)贤弟请放心,你来此第一日在下便已答应于你,今后定当视冰儿为己出,绝不食言。你这几年奔走各地,屡涉险境,从无私利,愚兄心下感佩,却也惭愧得紧,倘能与你分忧,实乃求之不得。况此非你一人之事,吾等所愿,唯图存华夏耳。

 

曹愚:(握住徐手,深深对望,感激的点了点头,握着玉璋)这半璧玉璋,亦烦请兄交于内子,我留有另外一只,只盼能有重逢一日,合为一圭,也算是我对她一诺吧。

 

(徐凡将之接过,了解的点点头。)

 

曹愚:那么,在下便告辞了。

 

徐凡:保重!

 

(曹愚重重点头,转身疾走)

 

(徐凡见他走远,坐下,摘下头上的东坡巾左右端详,仿佛初见一般,看了一会,忽然笑起来,然而很快转为哀戚之色)

 

(一身穿书院校服的年轻男子从左侧步入至门口处)

 

向远:先生,可以进吗。

 

徐凡:(敛神抬头,将巾重新带好)天宇啊,进来吧。

 

(向远步入,向先生鞠躬后侍立一侧)

 

徐凡:(慈蔼地)坐吧,吃过晚饭了么?有事?

 

(向远并未坐下)

 

向远:没什么事,偶感心神不宁,想与先生聊聊。(犹豫一下)这几日书院表面上平静,大家看似镇定,但私下里却人心惶惶。只因街上流言城破之日,即屠城之日,还说江南凡抵抗之城均已遭难,加之守城军民早已疲惫不堪,如此下去,恐怕人人都要崩溃。

 

徐凡:(抬头看着他)你也怕了么?

 

(向远闻言低首,但腰杆笔直,沉默一会儿,目视先生)

 

向远:我并不惧死,但深恐这一城之众与我们同死。昨日看着女儿在襁褓中无邪笑脸,实在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惨笑一下,坚定地)先生,你让我去与他们一起守城吧,我虽不及秦师弟的勇武,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见徐凡不语,加重语气地)先生!

 

徐凡:(目露怜惜之色)慷慨捐身易,从容就死难。天宇啊,你可曾想过,倘若你亦去守城,书院里遗留的文献由谁来整理?这方面能力,连映康都不及你。以前我们总以为还有时间,乐得悠闲度日,然欺进亡国才察觉尚有太多未完之事业。吾华夏历此亘古未有之劫难,倘不抓紧时日将史料思想整理清楚留与后人,待你我死后,消亡的又何止衣冠?你可知我们现在所做工作之意义重大么?

 

向远::(愣了半晌,羞愧地)我懂了。(抬起头,脸上焕发出光彩)

 

(徐凡站起)

 

徐凡:这十几年,你与映康一直留在书院帮我,倘无你二人,嘉乐书院恐难支撑至今。你天性淳善敦厚,才思虽不及仲瑜、语冰等人敏捷,但能勤奋好学、厚积薄发,你之锋芒,必能在几年之后脱颖而出。

 

(向远心潮澎湃,感激之色溢于言表,眼角绽出泪花)

 

向远:(激动地)我自幼失去双亲,若非先生有意栽培,如何得窥学问之道。先生有如学生之再生父母,只恐,只恐我再无机会报答老师与师母了!

 

徐凡:(意味深长地)天宇。

 

向远:(疑惑地)先生?

 

徐凡:(手摸室内家具,颇感慨状)嘉乐书院乃我二十余年经营之心血,院中藏书颇丰,更令我倾尽家财,这书房中有笔记记载我多年读书心得,我之时日恐已无多,因有一事相求。

 

向远:(惶恐地)先生切莫如此说,眼下时况虽危急,却未必穷途末路,先生之事,便是学生之事,我定当万死不辞,“求”字万万承受不起。

 

徐凡:(扶住向远双肩,悲切地)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活下去,为我华夏保存根脉!

 

(向远怔住,尚未完全明白语间深意,惑然不知所措。徐凡拉住他手,行至屏风末端,此屏风共有七扇,最后一扇本是贴墙而立,徐凡将其重重一推,竟是一扇小门,后有通道。向远惊疑不已。)

 

徐凡:当年修建书院之时,恰逢品殊等人结党议政,我与品殊乃忘年之交,那时他才二十出头,说动我建此暗道,以备不时之需。但品殊这些年却是游历各地,此处竟从未用过。(苦笑)也许这次能派上用场了。(将屏风合起,让向远坐下,自己也落座)明廷昏暗,若就此改朝换代,倘能励精图治,从此国泰民安,倒也未必非我等理想,然满清入关,强行薙发易服,欲以夷变夏,却万万不可。他们既严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那么此头不要也罢,然我等一死何其容易,华夏衣冠却终将不保。我虽不愿信,但江南之事亦有所听闻,却不得不信。(凄怆地)天宇,你可能忍辱负重,以图将来。

 

(向远神色冷肃,紧握双拳,似颇受震撼,不知如何做答。)

 

徐凡:嘉乐书院内,唯你与仲瑜沉稳内敛、恂达谨健,然仲瑜年纪尚轻,故可堪大任之人,非你莫属。我知要你做此承诺,必使你之后半生艰险重重,但国运如此,任谁都无从逃脱。

 

向远:(目光坚毅,神色镇定,故露笑容)先生不必再言,我已明白,今后决不轻言生死,纵履千难万险,亦无怨怼。只恐我能力有限,辜负先生嘱托。

 

徐凡:此非我一人之嘱托,乃华夏学子义所当为,我虽为汝师,勇气亦不及你,请受在下一拜。

 

(徐凡将手举过头顶,欲揖拜,向远忙制止)

 

向远:万万不可。先生一言一行,均是我等楷模,纵然有所成就,亦是从先生处学来。先生之谆谆教诲,学生必当铭记于心,况且世事往往否极泰来,究竟孰胜孰负,倒也未必!

 

徐凡:(安慰的,平静地)你能如此想甚好。(坐下,交待地)我去之后,此间书院便留与你,我所说各项事体已全部写清锁于书柜中,这是钥匙,交你保管。若妍与她母亲弟弟,今后有你们照顾,我亦可放心。(拿起桌上信函与玉璋)明日你去曹愚府上将他夫人孩子接来书院,并将此信与玉璋交与她,今后你当视曹冰为我之义子,定要护得他们母子周全。今日之事我亦会说与映康,今后安排,你二人可互相商量。

 

(向远一一点头记下,心中觉无限伤感)

 

向远:那明晨夏师弟的冠礼?

 

徐凡: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我们不能因外物影响就变了规矩,步尘在众同学中最是年轻,又离家甚远,你晚间好好宽慰于他。他之资质亦是出类拔萃,我能得此英才而教之,可谓平生之快事,只可惜……(长叹)

 

向远:(难过的)先生……

 

徐凡:(释然的,微笑地)我没事,回去吧,如你劝我那样,乐观些。

 

向远:那么学生告退了。

 

(向远自左侧退出。徐凡将暗门仔细关好,坐回书桌拿起本书来读,但心情有些烦躁,站起去将灯燃起。一少年与一少女从左侧登场,少年跟在少女身后,似退缩不愿向前,少女似有不快,拉住他衣袖,二人叽叽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

 

韩玘:(为难地)可我毫无准备,万一碰壁,以后再说可难了。

 

徐若妍:(急切地)事到如今,还提什么以后,你我能活多少时日都属未知之数了。

 

韩玘:话虽如此,但此事终需从长计议……

 

徐若妍:(生气地,声调略高地)既然如此,你这会又何必找我来商量!

 

徐凡:谁在外面?

 

(二人一怔,若妍瞪了韩玘一眼,走进父亲的书房)

 

徐若妍:(调皮地)爹,是我。

 

徐凡:(故作深沉地)我知道是你,还有一个是谁?

 

(若妍咬着嘴唇,冲门外的韩玘招手,叫他进来,韩玘深吸口气,下决心般走进)

 

韩玘:(低头不敢看徐凡,低声地)先生,是我。

 

徐凡:有事吗?

 

韩玘:(犹疑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先生,我来,是为了我和若妍的事情。

 

(徐凡神色微变,似有所感,但立刻回复原状,等他说下去。韩玘忽然扑通跪地,若妍见状也跟着跪下)

 

韩玘:(斩钉截铁地)韩玘愿娶若妍为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望先生成全。

 

徐凡:(深感震惊,拍案而起)简直胡闹!

 

(徐凡手撑书桌,背对他们,气愤不已。若妍站起,行至徐凡跟前。)

 

徐若妍:(乞求地)爹爹……

 

(良久,徐凡心情稍缓和)

 

徐凡:(难过地)你们既是我的女儿和学生,当深悉祖宗礼法,怎能生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举。(顿一顿,叹一声)此事从此不可再提,时局混乱,我亦不愿追究,你们出去吧。

 

(徐若妍咬紧嘴唇,望向韩玘,韩玘亦回望,沉吟少时,似拿定主意,膝行近徐凡)

 

韩玘:学生绝无一日忘记先生教诲。我们虽彼此倾慕,却从未有过逾矩之行,本拟日后学业有成三媒六聘迎娶若妍,但观如今情形,似已无望,只能出此下策,请先生宽宥成全。越礼之处,实非我所愿。

 

徐凡:(失望地)你既知国难当头,就该思天下苍生,而非一己私情。

 

韩玘:但若无对身边一人一事之小爱,何谈对国家天下之大爱。我既已与若妍盟定三生,先生成全也好,不成全也好,我亦绝不失信于她。

 

徐凡:(恼怒地)你还说没有逾矩之行,此所谓大义已失,小义遑论。况国之将亡,家何存焉。仲瑜啊,你太令我失望了。

 

(韩玘脸涨得通红,因觉得被误解和无从解释而痛苦,一时无话可讲。若妍看看徐凡,又看看韩玘,亦是不知所措。局面一时陷入尴尬。)

 

(田劭云忽然仓惶奔入。穿着一身干连的短打,袖子卷起,大汗淋漓,身上脸上都沾满尘土。)

 

田劭云:(喘着粗气,大声地,焦急地)不好了先生!(看到跪在地上的韩玘,未及理会)大师兄,大师兄——

 

徐凡:(关切地)别急,映康怎么了?

 

田劭云:浑、浑身是血,生死未卜……

 

(众人均是一愣,韩玘站起,徐凡迫切奔出房间,田劭云正待跟上,被韩玘一把拉住。)

 

韩玘:(冷肃地)怎么回事?

 

田劭云:(愣了一愣,恍惚地)说是江总兵的奇计,可派出去的十几人,只有老秦安然无恙回来了,若不是老秦,大师兄怕也……(面色略带惧意地)仲瑜,这次我们怕是都躲不过了!

 

(一静,人们均不愿宣之于口的恐惧忽然降临在昏暗的房室中)

 

韩玘:田师兄……

 

田劭云:(顿感失态,敛容自嘲的)我是太没用了,看见血就吓成这样,若老秦在会笑话死我。

 

(韩玘与田劭云相对苦笑一下,田劭云快步下。韩玘见若妍脸色苍白,想握住她手,伸出手去又觉不妥。)

 

韩玘:(欲言又止地)我…去看看。

 

(若妍点点头,韩玘亦会意的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韩玘扭头急步下。)

 

(若妍望着跳动的烛火,心情似也起伏着,不禁掩泪而下)

 

(第一幕完)

 

 

第二幕

 

[大厅。正前方为孔子像,前置一席。舞台右侧倾斜设帷幄,后置冠服于桌上。]

 

[窗外蝉鸣及嘈杂人声,斑驳树影照进室内。]

 

[冠礼正进行过半,举行三加,夏步尘着深衣立于席右,面向席子。其余皆着深衣。曾暄为琴师,坐于左后方,操琴。向远为赞者,立于夏步尘之左。徐凡为宾(即为夏步尘加冠者)。韩玘为执事,端盘自右侧走向徐凡,徐凡受盘中冠,走向夏步尘。]

 

[其他学生数人为观礼者,天气炎热,不时以袖抚面。]

 

徐凡:(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跪,为夏步尘加冠,兴,复位,揖。冠者至帷幄内,释深衣。)

 

(远方嘈杂声渐大,有人窃窃私语。)

 

(夏步尘服皂衫革带,出房立。三加幞头,襕衫,纳靴。礼如上,执事以幞头盘进。)

 

徐凡:(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赞者彻帽,宾乃加幞头。执事者受帽,彻栉入于房。嘈杂声愈发明显。)

 

(徐凡至左前侧东向,夏步尘亦面向徐凡,徐凡正将字之。田劭云惶急奔入,满头大汗)

 

田劭云:(颤声地)先生!清兵已攻进城来了,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琴声戛然而止,众人闻言俱惊,均看向徐凡。)

 

徐凡:(询问地,鼓励地,期待地)步尘。

 

夏步尘:(拧眉,平息心情,镇定地)先生请继续。

 

(田劭云心下焦急,欲进言,向远拦住他,摇头示意,田劭云虽急却也无奈。其他人亦然。唯琴声复起,曲变为梅花三弄)

 

徐凡:(字之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岳麟,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曰季某父。”

 

夏步尘: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礼毕,田劭云已急不可待。)

 

田劭云:先生,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已乱成什么样子,清兵自进了城,见有出逃的,不问青红皂白便一刀杀掉。现在城门处还有兵民在抵抗,等抵抗不住,清兵都涌进城来,可真要天下大乱了。

 

(学生中引起一片混乱,或惶惶不安、或义愤填膺、或愤愤疾走、或遽然惊呆。)

 

(曾暄琴声依旧不绝如缕,和缓悠淡。)

 

徐凡:(平静地,与田劭云的急迫惊惧形成鲜明对比)事已至此,惊慌亦是无用。大家各自回家去吧。

 

向远:先生没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吗?

 

徐凡:(微笑)该说的早已说过,倘若你们不能躬身至行,今日再说亦为时已晚。回去吧。(又一犹疑,对田劭云)旻清,(话到嘴边,似又说不出,略一沉吟,已换了话题)你也毋需再去守城,回家吧。

 

田劭云:(似被说中心事,脸一红,略带羞愧地,低声地)那,先生保重。

 

(田劭云行礼后下,其他同学也纷纷行礼离开,室内只剩下徐凡、向远、夏步尘、韩玘、曾暄,曾暄一直在弹琴,对外事浑然不觉。韩玘在角落里踟躇,看上去犹疑不定、忐忑不安。)

 

徐凡:仲瑜,你若想见她就去吧。

 

(韩玘一愣,旋即跑到徐凡身边)

 

韩玘:(惊喜交加地)先生!

 

徐凡:(语重心长地)你我相处三载有余,你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孩子,为师焉有不知,以后你能好好待她,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你亦是我所有学生中最聪敏的,相信凡事不必我多说,便应知轻重缓急。

 

韩玘:(既感激且惭愧,发誓地)国难当头,我知道该如何做!

 

(徐凡信任的点点头,韩玘深深鞠一躬,下。夏步尘已沉思良久,这时转入帷幄中。曾暄早先梅花一曲已弹磬,这时开始酒狂,节奏甚急。徐凡不由被琴声吸引。)

 

向远:(见徐凡似是有话要说,冲曾暄)语冰,好了。

 

(曾暄等到弹完一章才停下,并未起身,只抬头看他们)

 

曾暄:(舒然一笑)先生、二师兄,家里的事情家父早已安排妥当,我只需在此等其他师兄弟“凯旋归来”就好了。

 

向远:(不满地)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

 

曾暄:(微敛笑容,但依旧洒脱无事般地)难道你要我在此愁眉苦脸坐以待毙么?同是一死,何不好好享受最后时光。

 

向远:(微怒地)你这说的什么话。

 

徐凡:语冰能临危不惧,颇有古人之风,本是难能可贵,你又何必恼他。

 

曾暄:(调皮地)多谢先生!

 

(徐凡赞许的点头示意,不再睬他。转对向远。琴声又响起。)

 

徐凡:映康的伤势如何了?

 

向远:好在未伤及筋骨,今晨已无大碍。先生吩咐的事情亦都已办好。

 

徐凡:看目下境况,端阳城是在劫难逃。你等下将现在书院中的人召集起来。密室能容纳不到四十人,除书院中人,其他若有缘来访者,则能多活一人是一人。只是这密室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向远点头敬听。夏步尘已换好轻便的衣服出来,听到徐凡的几句话,已领略其义。)

 

夏步尘:先生我走了。

 

徐凡:你要去哪里?

 

夏步尘:昨日我已决定,今日一旦成人,便去战场上手刃那些满清鞑子。

 

徐凡:胡闹,我许你早日加冠,本不是为此。

 

夏步尘:(着急地)男子汉大丈夫理应血洒疆场,何惜此身。

 

徐凡:(气愤地)你若觉得这样去死有意义的话,去便好了,当我从未有你这个学生。

 

(夏步尘呆立当场,又委屈又不解,不知所措。)

 

曾暄:(调侃地)小夏,你这样单薄的身子骨,只怕还未手刃清兵,已被人一刀解决了吧。

 

夏步尘:(握拳)你!

 

徐凡:语冰,你带他去书房。

 

(曾暄含笑起身,右手抱琴,左手拉住夏步尘)

 

曾暄:走吧。

 

(夏步尘虽有不愿,亦无法,只得被曾暄拉走了。徐凡整理衣冠,对孔子像四拜后,正要出去。杜氏入。)

 

徐凡:你怎来了?

 

杜氏:刚才仲瑜来家里,告知我外面状况,我放心不下你,便来看看。

 

徐凡:桐儿呢?

 

杜氏:有若妍照顾着。

 

徐凡:以后可要苦了你了。

 

杜氏:(似感觉到什么,不安地)秀之,你莫要如此说,若你不在了,我亦不能独活。

 

徐凡:不可,你需帮我将桐儿养大。(叹口气)我老来得子,本是值得欣喜之事,孰料……他是我徐家唯一根脉,你……

 

杜氏:(沉默良久)你莫再说了,我答应你便是。

 

(徐凡拉住杜氏的手,二人百感交集,无语凝噎。)

 

[第二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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