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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明皇 第二部上 by百夜

已有 7437 次阅读  2010-04-20 23:20   标签明皇,眷明皇,百夜 
文案
 
  弘治十八年五月明孝宗朱祐樘宣布退位,自封为太上皇搬入西苑潜修。同年六月,明武宗朱厚照登基,成为大明皇朝的第十位统治者。
  没有人知道,其实真正的朱厚照是从未来世界穿越的一缕孤魂,且看他如何使用现代的军事知识改变大明的历史,并且与西方的穿越者明争暗斗、斗智斗勇,品味他那为了理想、亲情、爱情而奋斗的传奇一生。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宫廷侯爵 不伦之恋 穿越时空

  主角:朱厚照,朱佑樘 ┃ 配角:查理、江彬,钱宁,沈三 ┃ 其它:明孝宗,明武宗


  第一卷 兴国安邦

  楔子
  
  明史赞曰: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
  仁、宣之际,国势初张,纲纪修立,淳朴未漓。至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富盛则渐启骄奢。
  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
  《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知此道者,其惟孝宗乎!
  
  弘治十八年五月七日早朝时,皇帝朱祐樘宣布退位给未满十六岁的太子朱厚照,朝野上下无不为之感到震动。同年六月新皇朱厚照正式登基,年号正德,改明年为元年。
  当一场隆重庄严并且前所未有的登基仪式在京城举行之后,大明皇朝迎来了历史上的第二个太上皇,与首个真正以嫡长子身份登临皇位的第十位皇帝。
  而在这个时候,却还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传承上百年的大明皇朝也迎来了她彻底改变的时机,一个更加辉煌强盛的皇朝将在世界的东方傲然独立。

  第001章 登基大典
  
  天灰蒙蒙的,明亮的启明星才刚刚落下,连太阳都尚未升起,朱厚照却早已在宫人的帮助下穿上了一身黄色的衮服,他的双手放在膝上静静的等待着,整个房间内都静悄悄的,仅为偶尔衮冕上的珠串会随着他的呼吸摆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今日的乾清宫已经被宫人们整理打扫得焕然一新,但是室内的众多摆设都没有变动。他的视线一寸寸的打量着这座熟悉却又陌生的宫殿,儿时与父皇相处的一点一滴不时在他心中划过。
  从今天开始这座紫禁城中最尊贵的宫殿与这个国家就要更换主人,完全的属于他了。
  洪亮的钟鼓鸣声打破了紫禁城的安宁,也唤醒了朱厚照的沉思,他听到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之后便是刘瑾轻声的通报声,“殿下,时辰到了!”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吸了口气起身,清亮乌黑的眸子中已经满是坚定与憧憬。
  朱厚照拉开大门走出宫殿的时候,钟鼓声已经鸣了三响,那意味着礼部的官员们已经结束了在天坛、先农坛与太庙的祭祀,盛大而隆重的登极仪式即将要拉开序幕。
  
  天 安 门外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早已等待多时,在他们的翘首以盼中朱厚照的天子仪仗终于在城楼前停下。
  由于是旧皇直接禅位,朱厚照自然不用身着孝服,皇宫中张灯结彩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继位,而整个仪式也是一片欢快而轻松的气氛,礼乐飘飘。
  随着朱厚照下轿步行,缓缓登上天 安 门的城楼。官员们的视线全部都落在这位自出生开始就被宠极一时的新皇身上。
  在官员们的眼中新皇一身金黄色的衮服,龙袍上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显得尊贵而威仪,他的步伐均匀,每一步都坚定沉着,数万人的视线与注目仿佛对他没有一丝影响,沉稳的气质完全看不出他仅仅是一位不满十六岁的少年。
  随着朱厚照开始在天 安 门上进行祷告祭天,与天地沟通,官员们不安地心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新皇稳重的表现让他们对未来开始充满信心。
  此时的朱厚照却不知道官员们的心思,他正装模作样的跟着礼部的人进行祭天。祷告天地是新皇继位的必要仪式,之后还要与各路神仙一一沟通才能继续开始仪式。
  刚开始朱厚照还有几分虔诚之心,毕竟在这个时空中那些仙魔鬼怪是真正存在的,但是中国的神话体系是非常完整的,除了道教还有佛教的各类神仙,因此一次性需要“沟通”的神仙们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偏偏他又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所谓的神谕,重复的动作做上几十次以后,他终于心烦了起来。
  好不容易在他心中还没开始腹诽前祷告总算是完毕了,他立刻逃跑一般从天 安 门城楼上下来,心中兴庆还好这样的仪式一生只要经过一次。
  沿着高高的台阶一路向上,朱厚照进入太和殿就座,等到他坐定之后,在午门外广场等待多时的文武百官才依官阶高低鱼贯进入大殿上表道贺。
  宽大的龙椅对他来说还显得有些大,尽管铺上了软软的垫子他还是觉得硬邦邦的坐得有些不舒服,若是正在上表道贺的官员们知道这位新出炉的皇帝正在嫌弃这张人人都想做的龙椅,只怕会被他气的吐血。
  朱厚照的双手扶着龙椅两边把上的黄金龙头,心中却感慨万千,自己前世不过是一个民主民权社会的普通士兵,现在却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帝,不由得只能感叹人生无常。
  其实在他心里还对于朱祐樘不和他商量就将他推上皇位有些怨念,即使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继位,他却没想到会这么早,所以才会有诸多抱怨。直到新任司礼太监王岳开始宣读诏书,朱厚照才又将心思放在了登基仪式上。
  读完诏书他的皇帝身份便正式确认了下来,接着同样一身明黄衮冕的太上皇朱祐樘在百官的叩拜声中走进大殿,微笑着挽着他的手走出大殿,来到太和殿外高高的丹陛之上。
  太和殿的广场之上站满了百官与士兵,这些都是品级不够入殿的大臣。当着这些臣子的面,朱祐樘从身后的萧敬手中接过一方木匣,小心翼翼的将之打开。
  木匣中放着一方雕刻着盘龙的玉玺,旁边放着一根金符,朱厚照知道这就是象征着最高皇权的两样东西——六方玉玺中的皇帝之玺与掌管天下军队的金符。
  朱祐樘淡笑着将那木匣交到他手上,然后取出了那方玉玺,吩咐道,“把手指咬破!”
  朱厚照心中满是不解,却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听话的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唇边咬出一道血痕。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朱祐樘单手半托着那玉玺在两人眼前,又道,“把血涂在龙的眼睛上面。”
  看着父皇认真慎重的表情,朱厚照只能按他说的一一照做。
  这并不是那枚从秦朝流传下来,由和氏璧而成,然后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宝贝玉玺,尽管这枚玉玺也被称为传国玉玺,却只不过是在开国时太祖传下来的。真正的那方传国玉玺早在元朝败退之后便销声匿迹。
  虽然这方玉玺在平时很少使用,仅仅作为一种传承,不过朱祐樘也曾经让他看到过好几次。他的印象里,似乎与父皇平时使用的那几枚玉玺也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奇之处,也许唯一特殊一点的地方就是玉玺上方雕刻的龙。
  在这枚玉玺之上是两条怒目相视的五爪金龙,它们盘横在六寸大小的底座上,两只前爪交握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正在进行拼死的争斗,显得十分狰狞,与其他玉玺之上祥和的盘龙完全不同。
  
  朱祐樘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故意保持神秘不回答,将那玉玺放到了他的手中,等他捧好以后才道,“用神识好好感受一下。用真气!”
  朱厚照好奇的将心神沉浸在这方玉玺中,静静的感受着玉石的脉络。从他指尖还微微的放出了一股细细的真气,沿着玉石的纹路仔细的探察着这玉玺的秘密。
  当真气在这玉玺中蔓延开来,朱厚照突然发现自己与这方玉玺有了一种无比契合的感觉,就像这玉玺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他曾经也有过这种相似的感觉,当初轩辕夏禹剑认主的时候就有点像是这样。
  难道这个玉玺也是一个法宝?他的心中不由得惊叹起来,可是接下来他却更为吃惊。
  随着他对用真气探完这玉玺,将真气收回体内之后,慢慢的有一股细微的能量从玉玺中传了出来,沿着手指接触玉玺的地方传入了自己的体内。
  心知父皇定然不会害他,所以他只是惊讶的分析着那股能量,那并不像是真气,却又蕴含的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
  那股奇特的能量随着真气的运转附着在筋脉中,剩余的则全部进入了丹田,然后朱厚照惊奇的发现自己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与吸收突然好像加倍了。
  这种奇特的能量好像天生对于灵气有着一种吸引力,他并没有刻意去吸收,那些天地灵气就已经如同前仆后继一般涌入他的体内,虽然朱厚照以往修炼速度就很快,但是却从来没有如同这样畅快淋漓的吸收过灵气,那种好像大热天里一口饮下一碗冰凉解渴的酸梅汤般的爽快,让他忍不住完全沉浸其中。
  正在吸收灵气的朱厚照没有发现在他完全掌握这个玉玺之后,一股强大的威压隐隐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如同扔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波浪,那股强大而充满威仪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首当其中的就是离他最近如同刘瑾、萧敬等一般的近侍,像刘瑾这样不懂武功的还好一点,他们只是觉得新皇朱厚照似乎突然之间便得高大起来,尽管感觉到压力,却只是觉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皇家风范。
  而如同萧敬与守卫太和殿的锦衣卫这般懂得武功的表现就比较不堪了,当他们刚刚感受到这种压力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运功去抵抗,但是那种感觉就像弹簧一样,越是拼命抵抗那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威压就越重。
  没有多久这些人就开始有些功力不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一个个都满脸惊骇的望着发出这种气势的朱厚照。
  由这种能量引发出来的威压像是天性能分辨人的强弱一般,个人能力与精神力强的人就施加得多一点,而那些普通一些的人就施加得少一些,虽然柔和而没有伤害力,但是却像是一个烙印一般留在了在场的文武百官精神之上。
  在场的人里面唯一没有太大影响的仅有朱祐樘而已,他满脸喜悦的望着朱厚照,回想起自己当初即位是只能引发出不到十丈的可怜威压,相比起来,这一幕让他心中充满了欣喜。
  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能够将这方皇玺发挥出如此大声势的人只怕也知道自己的照儿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终于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地高呼起来,在有人带头的作用之下,众大臣、士兵将士都不约而同的一排排跪倒下来,口中高呼万岁,太和殿前的广场设计时本就有回音的效果,上万人的呼喊声被增幅如同地动山摇般震撼。
  朱厚照的心神终于收了回来,他敏锐的六识让他能够清楚感受到,原本那些心思各异的大臣们如今心中却都充满了虔诚,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真心的将自己当作是天地之间最尊贵的皇帝。
  心里知道是什么原因影响了广场中的百官,于是他试图收回那股突如其来的威压,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进入自己体内的那股能量短短时间居然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原来不是能一直留在体内的!朱厚照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就不再贪心,若是能一直如此剧烈的吸收天地灵气似乎也太过骇人了。他试着再输入一股真气进入玉玺之中,但这次他却失望了,那股神秘的能量再也没有出来。
  他不满地瞥了一眼在身旁淡笑的父皇,看来这其中的奥妙只能等晚上再一一盘问了!
  “呵呵,还不快读即位诏!”朱祐樘被他懊恼的表情逗笑了,提醒道。他知道这儿子对于能提升自己实力的东西肯定充满了兴趣,不过现在可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难怪您的实力能提升得这么快!”朱厚照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任谁能像刚才那样汹涌的吸收灵气如果提升速度不快反而是反常了,切,枉费之前自己还真的以为父皇是天赋异禀呢!
  看来这个臭父皇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自己!哼!他朝着朱祐樘皱了皱鼻子,然后对着文武百官开始宣读即位诏。
  所谓的即位诏只不过是一套固定的仪式,也就是登基大典最后的一项,由新皇先颂列祖列宗、皇明基业,接着再开始赞美先皇,将前一代皇帝吹的无比的圣明贤德,再然后是述说自己登基做皇帝的经过与感言,同时宣布新朝的年号。
  最后,朱厚照还必须以新任皇帝的身份,说出新朝的治国方针:“朕以冲龄,统承鸿业,仰承父恩,殷勤教诲,巨细无遗。迨亲政后,振奋图强,敬报父恩。尔等百官,文武皆贤,股肱之臣,赞予重用,光昭旧绪,愈茂新猷。”
  朱厚照将这段绕口的治国方针顺利的背完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些话可是他想了好久好久,最后请父皇一番改过之后才最终定下来的。
  里面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告诉百官,自己这个新任的皇帝还是会器重前朝的大臣们,并且会继续任用他们共同治理天下,只有这样才能安定由于改朝换代而开始浮动的人心。
  当大臣们再次跪倒高呼万岁以后,朱厚照终于露出了今天最动人的一抹微笑,因为他知道这个磨人繁琐的登基大典总算是完结了。

  第002章 内侍钱宁

  选择寝宫时朱厚照挑了西暖阁中的一间,毕竟以往的皇帝需要通过更换睡觉的地方来防止被人刺杀,但是他却完全不必了,以他现在的身手,。除非是修真高手亲自前来,其他的刺客过来只不过是来让他练练手脚。
  再次光明正大的入住这座乾清宫,朱厚照的心中颇有感叹,自从与父皇挑明关系以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之后的人言可畏,他便很少在此留宿。
  若实在是想念对方了或是两人想要相拥而眠,大多数时间也是自己晚上偷偷摸摸的潜入,要真说起来在这皇宫中什么地方对他来说最不设防,只怕也就是这座宫殿了。
  不过以后那个半夜做贼的人只怕要换人了,想到父皇趁着夜深人静孤身一人潜入自己寝宫的情景,朱厚照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毕竟像朱祐樘那样天生具有尊贵气质的人配上采花贼般的行径,确实是显得有些不搭调,光是在脑海中想想都感觉怪异无比。
  他脑袋中胡思乱想着,眼睛时不时的望向那在一旁悠闲看书的钱宁。想到朱祐樘对他的叮嘱,朱厚照心中实在疑惑不已。
  除了让这钱宁跟着自己,不需要安排他干什么别的事情,即使是进入寝宫歇息也要安排他和自己在一起,在其他人的面前最好做出十分信任、十分看重他的样子,等等……
  这些古怪的命令在简直不是在对待一名下属,在朱厚照看来似乎父皇是想要让别人认为这个钱宁正十分受宠,但是这个“宠”在明朝好男风的风气、加上钱宁那惊人的美貌与他的内侍身份等总总条件之下就有些变味了。
  他知道这钱宁跟着自己进出各种地方还没有几天的时间,宫里宫外就有些好事之人开始揣测自己是不是偏好男风,而这钱宁就是正被自己所好的人了。
  不想与钱宁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干对眼,朱厚照拿起搁在一旁的那个神奇玉玺开始研究起来,他觉得自从当上这个皇帝以后,他心中的疑问就越来越多了,看来这些都只能等父皇一会来给自己解惑了。
  
  朱祐樘没让他等多久就过来了乾清宫,他一个人走入了朱厚照的寝宫,手上还拿着一包东西。他还是一身冕服打扮,衣服都还没有换下,看起来刚从什么地方赶过来。
  “父皇,你……”朱厚照连忙迎了上去,张口欲问,却被朱祐樘挥手打断。
  “呵呵,照儿,别急,父皇知道你想问什么,该说的父皇自然会告诉你!”他轻轻的摸了摸朱厚照的头,安抚道,“去换身常服吧,父皇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朱厚照惊道,天都已经黑了,马上就要开始宫禁,现在父皇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朱祐樘笑着点头,笑道,“没错,快去换衣服!”接着他对着已经站起身来的钱宁道,“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好的!”钱宁一边应道,一边神态自如的走到朱祐樘身边,“你要去那里了吗?如果遇到老师请代我像他老人家问好!”
  “没问题!”朱祐樘嘴中答应着,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了钱宁。钱宁似乎很清楚朱祐樘要他干什么,只是笑了笑拿着东西走进了屏风后面。
  朱厚照满头雾水的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打着哑谜,然后心不在焉的换着衣服。
  朱佑樘手脚麻利的为自己换好一身朴素的常服,看到他还在慢条斯理的系着盘扣,便宠溺的朝他笑了笑,无奈地伸出手来帮忙。
  “你呀,说了要你别想,一会你就知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为朱厚照整理衣服。刚洗好的衣物上带着太阳暴晒后的清新,混合着独特的熏香和朱厚照的气息,组成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朱佑樘的鼻端微微轻耸,那股清新的香气便顺势钻入了鼻中,让他的心神忽然恍惚起来。眼前的朱厚照正稍稍抬头望着他,微眯着的双眸满是惬意与信任,此刻,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从彼此身上传来的热量。
  红红的、粉嫩的双唇在朱佑樘的眼前晃动着,像是早已成熟果子诱惑着人去品尝。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人一切都是永远无法抵抗的诱惑,当然他也完全不想抵抗。
  心中有种冲动今晚不要再出门……还没付之行动,总算披风后面那悉悉索索穿戴衣服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理智,朱佑樘连忙定了定心神,有些匆忙的为朱厚照将衣服整理好。
  然后他飞快的在那诱人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又迅速的分开,低声的耳语道,“明晚!”
  
  钱宁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小皇帝的脸上红红的,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轻轻假咳了一声,道,“我弄好了,你们尽管出去吧,宫里有我!”
  他可不知道这个时候朱厚照正为自家父皇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困惑着呢,要知道现在寝宫中可是还有第三个人在呀,他觉得自己真是弄不懂父皇的想法,难道父皇想让其他人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吗?
  “什么叫有你在!”好不容易压下害羞的心思,朱厚照抬头望向钱宁,视线刚刚看清楚钱宁的打扮,他的瞳孔不由得瞬间微微放大,不可置信的来回打量着朱佑樘与钱宁。
  “父皇,他?”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吃惊,毕竟突然看到两个双胞胎般的人中会有些惊讶。
  在朱厚照眼前的钱宁此刻穿着一身皇帝的龙袍,而他的脸也彻底变了,居然变得与朱佑樘一模一样。那样相似的程度,若不是朱佑樘一直在他的面前没有走开,他肯定会以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皇。
  朱厚照可以肯定这不是易容术,如果只是易容术达到不了如此惊人的效果,此刻的钱宁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不单单只是简单的让脸像朱佑樘而已,甚至连气质神韵都一模一样。
  他吃惊的表情似乎让朱佑樘感到十分满意,他得意的拍了拍朱厚照的小脑袋,才对钱宁道,“我们先走了!”
  一边被朱佑樘拉着手离开寝宫走向早已等在外面的马车,朱厚照还一边不时的回头望了望对他们挥手的钱宁。
  他心中的惊讶不可言喻,这简直是比现代手法的特技化妆或者整容还要神奇嘛,若是掌握这种变装手法的人多一点,那他可要头疼了。
  毕竟连自己如此熟悉的父皇都可以被人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那要是自己不熟悉的人被敌人取代之后潜入了身边呢?
  虽然只是短暂的打量,但是朱厚照发现除非是使用自己真气与父皇真气容易引起共振的特别属性来判断,否则短时间他根本分不出来两人的区别。
  
  “钱大人,这么晚要出宫呀?”
  “是呀,出去办点事情!”朱佑樘拿出一块令牌给守卫宫门的两名士兵检查之后,马车甚至没被检查便放行通过了。
  “钱大人可真是受宠呀!”
  “那可是金制的通行令呢,听说以前宫里只有萧公公立了大功被先皇赏过一块!”
  两名士兵的低语传到马车中,朱佑樘没有为两人的八卦多嘴而生气,反倒有些高兴,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一把将脸上带着的面具撕了下来,看着马车内的儿子还在苦着脸拧着眉头想些什么,朱佑樘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双手揉了揉他的脸颊,“别想得那么复杂,这可是钱宁天生的绝技,天下没几个人会的!”
  “可是没几个人会,总还是代表有其他人能做的出来呀!”朱厚照不满的反驳道,这世上能人异士这么多,既然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总也还会出现第二个的!
  “没那么简单的!”朱佑樘想了想,斩钉截铁地道,“钱宁天性善于模仿其他人,在师门时时常学习研究的就是这变装之法。他接受传承所学习的功法,炼成以后真气有一种奇怪的特性,就是能伪装成别人的真气。可是即使以他这样的天赋,能够将父皇模仿的这么像也是在观察了朕的行为半年之后。而且我们为了能更相似一些甚至用某种秘法融合了一滴父皇的血,利用这滴血来激发出神似父皇气场神韵……”
  “啊,原来居然要这样麻烦?”
  “那当然!你以为要弄出这样一个替身很容易呀。”朱佑樘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得意的道。
  朱厚照对他不满地皱了皱小鼻子,抱怨道,“可是您弄这么个替身放在我身边干什么?”
  “你说呢!”朱佑樘舔了舔唇,朝着他笑得十分邪恶。
  “反正不安好心!”朱厚照低声嘟哝了一句。
  “呃?”朱佑樘提高声调朝他瞪了瞪眼,朱厚照连忙改口道,“父皇英明,我想不出!”
  “你想不出才怪!”朱佑樘捏了捏他的脸,道,“父皇可不想真的去西苑潜修呢,否则以后来找你还要偷偷摸摸的。这钱宁原本的身材相貌就有些像朕……像我,日后等别人都知道乾清宫有一个钱宁以后,父皇就能与他互换身份了!”
  狡猾!老奸巨猾!想到父皇将钱宁安排到自己身边的时间,加上训练所需要的时间,估计父皇这老狐狸琢磨这事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为了他自己的方便,能够想到那么远的地步,朱厚照还真是服了自家父皇。
  不过想到以后父皇能光明正大的陪着自己,他心里也是开心不已,反正父皇也在宫里,日后那些烦人的奏章什么的可以继续扔给他去看,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帝也当得舒服多了!
  朱佑樘可不知道他脸上挂着的大大微笑是为了什么,还当儿子是高兴自己能够日日陪着他,若是他知道朱厚照心中所想,只怕会郁闷不已。
  “可是父皇,你是到哪里弄到钱宁那样的人呀!”朱厚照知道这样的替身是十分难培养的,甚至这人还是修真门派中的人,即使是以皇家的能力也不是那么容易请到的。如果真是父皇暗地中培养出来的,他应该早就安排进宫中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是去钱宁的师门!”朱佑樘答道,然后又颇有些郁闷的说,“可惜这样的人不能为朝廷所用,即使请过来他们也只是看在师门面子上而已!”
  又是师门面子,只怕又是那些和朝廷有什么协议的修真门派吧!听起来父皇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请到钱宁这样的人。
  他忍不住在心中抱怨起来,父皇也真是的,既然是难得的机会怎么不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像是吴老道那样弄过来充当下门面,或者加固下皇宫的防御多好,现在可正是用人的时候,居然就单单只是了行动方便而弄个替身。
  还好朱佑樘听不到他心中的腹诽,他感觉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于是挑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说道,“快到了!”
  朱厚照跟着探出头看了一下,惊异地道,“这不是宗人府吗?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一脸紧张逗得朱佑樘笑个不停,忍俊不禁的宽慰道,“你放心,只是去换下马车而已,那个地方,不是宗人府特制的那辆车是进不去的!”

  第003章 皇家辛秘

  两人走进宗人府的内院,那里早已停放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表情木讷的中年人,他的视线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呆愣愣的望着身前的地面。
  那人看到两人进来视线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朝着他们行礼,若不是朱厚照能感受到他绵长平缓的呼吸声,真是要怀疑这人是个蜡像。
  是个高手!朱厚照在心中为这人下了定义,不禁开始期待起父皇要带自己去的地方。
  漆黑的马车,拉车的是四匹黑马,再加上一个蜡像般的车夫,在这样刚入夜的时间显得诡异万分,朱厚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难道是要上演恐怖片吗?
  朱祐樘可没去揣测他的心思,只是拉着他上了马车,那中年人无声无息的也坐上了车辕,马儿得得的前行拖着马车一路驶出了宗人府。
  宗人府的人对这马车似乎都视而不见一般,一致的保持沉默。只有先前迎接他们的一个统领跟着翻身上马护送两人,等到他们的马车出了城门,那人也就返回了宗人府。
  马车内并不像朱厚照想的那样一片漆黑,六颗夜明珠被固定在车顶上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虽然比不上朱厚照手中那几颗的品质,但最少也都是上品。马车中的三面内壁上只有精美的阴刻雕花,并没有太多的装饰,显然没有皇家车舆一贯的奢华。
  他好奇的将手掌贴在马车的内壁上,触手的感觉有些凉凉的,而且木质摸起来十分坚硬,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他研究了一下发现那是一种通体乌黑的木材,似乎整块整块的木板都经过精心的打磨,甚至没有刷漆,但是这打磨后的木材自身就能发出一种淡淡的暗光,润泽光亮,质地坚实厚实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朱厚照在马车壁上随手敲了敲,居然传出类似玉石般的声音,他突然想起继位时父皇拿给自己的木匣,似乎也就是类似的材质,只是匣子的木质更好一些。
  他突然想起来一种木料,惊道,“阴沉木!?”
  “恩,这都是万年以上的阴沉木,要找到这么大的做成马车实在是很难呢!”朱祐樘朝他点了点头道,似乎这孩子今天一直被自己弄得一惊一乍呀。不过显然他很得意今天给朱厚照的惊喜与惊吓,只是在心中没什么诚心的小小忏悔了一下。
  “不是吧!”朱厚照吃惊的摸着马车内部精美的雕花,眼睛都看直了。他可是记得以前在电视中看到过发掘出来阴沉木的情况,那可是用电锯都很难锯断的东西呀!
  要知道尽管这东西叫做阴沉木,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一种树木的化石了,在古代即使是帝王都很难弄到,珍贵无比,在民间甚至被称为神木。这东西可是号称“由来世上稀,可同珠玉斗京畿”的呀,现在这么多的万年阴沉木,那这价格……朱厚照已经完全呆掉了。
  朱祐樘的手指缓缓地在马车内壁上那些雕花上划过,感叹地道,“即使是倾尽天下能工巧匠只怕也难再造出这样一辆马车了!”
  朱厚照望着这辆车的感觉已经彻底地大为不同,之前还觉得这辆车相比其他金碧辉煌的马车来说太过朴素,除了那六颗夜明珠简直一点也不出奇,现在他却有些想在心中大骂了。
  朴素,朴素个屁,用如此多珍贵木料制成一辆马车,简直是太奢侈了!什么叫做不可貌相他今天总算是知道了。
  “父皇,看来您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我呀!”他吞咽着口水,撅起小嘴气鼓鼓地质问道。
  朱祐樘将他拉到自己怀中坐好,笑道,“不是父皇不想告诉你,但是有些事情按照规定是只能当朝皇帝才能知道的!”
  “所以……”都是些什么鬼秘密嘛,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朱厚照有些不满。
  “所以父皇这不是正在告诉你吗?”朱祐樘用下巴在他肩窝轻轻蹭了两下,然后才正色的道,“一会我们会去见到一个人,你就叫他祖爷爷,不,不对……”他掐指算了一下两人之间辈分,最后有点头晕的道,“算了,你干脆叫他老祖宗吧!”
  “到底什么人呀?”朱厚照终于开始不耐烦了,今天他一整天几乎都在谜团中,却几乎没得到什么解释,实在是让他郁闷不已!
  朱佑樘有些无奈地道,“一时间父皇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等会你看到老祖宗以后,现在不明白的事情也就知道了!”他支吾了一句解释道,“老祖宗是我朱家的子弟,却与成祖一系有些旧仇,若不是皇爷爷一时心善做了件事情使得他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只怕现在朝廷还得多个大敌!”
  “什么!怎么可能活这么久?”朱厚照惊得张大了嘴,一会去见的人居然是父皇的爷爷那一辈,那可是近百年前英宗时期的事情了,难怪自己得喊那人老祖宗!
  “老祖宗修了道,这钱宁还是他的徒孙呢!”朱佑樘看他吃惊连忙道,“以前父皇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老祖宗不肯教皇家子弟修炼,直到为了替身的事情去见老祖宗以后才知道,修道界居然还有那样混账的规矩!”
  “父皇您知道了?”朱厚照问道。
  “是呀,知道了!难怪自始皇帝以后,历代的皇室都没什么人能成仙,只有些假道士愿意传道……”朱佑樘感叹地道。
  看到父皇感慨的点头他不由得撇嘴,心中却有些不屑。在今日得了那玉玺之后,朱厚照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什么叫做怕皇家人修炼以后扔下王朝不管,只怕最终原因还是那些修炼人的私心吧。
  生在皇家最大的优势就是有权有势,可以倾一国之力去寻找灵药法宝,如果多得到一些类似玉玺那样的东西,皇家的人修炼起来简直是事半功倍,又哪是那些普通修道士能比得上的。朱厚照严重怀疑若不是多年来无论哪朝哪代,这些修道人都联合起来不让皇家得到任何修道功法,只怕现在整个时空的历史都已经改写了。
  “还有很长一段路,你先休息一会,今天折腾累了吧!”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朱佑樘有些心疼的抚顺朱厚照的发丝,轻声道,“到老祖宗那里还要一些时候,你先眯会养下神,等下见到老祖宗也精神一点!”
  被他一说朱厚照也觉得有些累了,今天一大早就开始起来折腾登基大典的事情,感觉马车正朝着城外疾驰,他便依靠在朱佑樘身上眯着眼睛休息起来。
  
  伴着马蹄地的的声音与父皇稳定的心跳声,朱厚照迷迷糊糊的居然真的在这马车上睡着了,他睡得并不是很熟,似乎有很多光怪离奇的梦境不停地在脑海中变幻着。
  朦胧中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有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阴沉压力透过马车落在了身上,他猛地浑身一阵战栗,匆忙地坐直了身体在马车中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就挡在朱佑樘身前。
  “父皇,这里有些不对劲!”
  “别紧张,是老祖宗这里的一些禁制!”他那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让朱佑樘心中暖暖的,这个孩子,即使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却还是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安危。
  “哦!”听到他的解释,朱厚照才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的坐了下来。他随手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已经是黑蒙蒙的一片。
  在马车的周围只能看到满是弥漫的雾气,那些雾气有的淡如轻烟,有的浓如黑墨不停的翻滚着,令他觉得非常不舒服的压力就是从那些雾气中产生的。
  马车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整个处在这些浓雾之中,四周看不到任何树木景色,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朱厚照真不知道这个木讷的黑衣车夫到底是如何辨别的方向。
  “快把帘子放下来!”朱佑樘焦急的一把扯过帘子,趁着那些雾气还没有蔓延到马车之内,赶紧将帘子封好。看到儿子的疑惑他解释道,“这些雾气是至阴至寒之物,有些地方还含有剧毒,只有这阴沉木制成的马车才能阻隔这些诡异的雾气,平安的通过这片雾区。”
  “可是那些马……”
  “那四匹马都是老祖宗那里派出来的,通过特殊的方法养育,所以能抗住这雾气。”朱佑樘道,“还有那车夫似乎也是有些特别,他身手其高不说,还能抵御雾气。”
  朱厚照闻言有些头痛,似乎这里充满了凶险,他不满地道,“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嘛,老祖宗干嘛要住在这种地方?”
  “没办法,他不喜欢见到生人!”朱佑樘苦笑道,“老祖宗自修道有成以后就说过,他只见每一代的皇帝,也只能让每一代的皇帝和宗人府宗令知道他的事情。若不是皇爷爷当年对他有些恩情,只怕他老人家连皇帝也不想见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每一代的宗令只有在接任的时候能够见到老祖宗一次,就算是皇帝最多也只能见到两次,那就是登基与请求帮助的时候!”
  看到朱厚照眼中的疑问,朱佑樘继续道,“老祖宗说过,每一代的皇帝可以请他帮一个忙,只能与私人事情有关,不涉及朝政。作为交换,每代皇帝要负责提供这庶人庄的一切所需!”说着他不禁笑了起来,“父皇只怕是唯一能见到老祖宗三次的皇帝了,以往新皇登基都是由宗令转述,然后一个人来到这里!心中可是无比忐忑不安呢!不过这次老祖宗说了,既然我们两人都机缘巧合入了道,那由父皇带着你来也无妨!”
  听他这样一说朱厚照也跟着笑了,以往的新皇登基就是旧皇的丧礼,自然是不可能带人来这里了!
  他不由得开始揣测起这所谓老祖宗的身份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修炼有道的人性情如此孤僻,甚至连后代子孙都不愿意见上一面。
  朱厚照正想询问这老祖宗的身份,马车却突然一阵加速,然后他感觉浑身一轻,那股阴沉的压力忽然消失了,接着听到马儿一声嘶鸣,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朱佑樘轻声道,拉着他下了马车。在两人面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高高翘起的屋檐。
  还没等他想通这些竹子是怎么在北方如此天寒地冻的地方生长得这么青翠欲滴,那个木讷的马车夫已经放开两匹马儿任它们自行吃草休息,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进入了竹林中。
  朱佑樘连忙牵着朱厚照的手跟在中年人的身后,低声道,“快,别跟丢了!”
  朱厚照发现这些竹林似乎按照某种阵势生长的,只怕是一种困人的大阵,连忙心思一敛不敢分神。
  两人紧紧跟在那个木讷车夫的身后顺利的通过了竹阵,一块石碑正竖在小道的尽头,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排诗句。
  “梅花屡见笔如神,松竹宁知更逼真。百卉千花皆面友,岁寒只有此三人。”朱厚照分辨着那石碑上的字迹,轻轻的念了出来,他视线一转,发现果然那院墙周围还有一排松树,梅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庄园的各处,若是冬天大雪纷纷的日子,有着岁寒三友相伴,与三五友人饮上一壶烧酒确实惬意。
  他不由得赞叹了一声,道,“好个隐居的妙地方!”
  “得了吧你!”只看他那咂嘴的表情,朱佑樘就知道他又在想酒了,咚的在他脑门弹了一记,好笑的训斥道,“还不快跟上,一会见到老祖宗你可老实点!”
  朱厚照故作可怜的揉了揉头,傻傻的朝他一笑,连忙跟在他身边,随着那一言不发的中年车夫进入了这空寂的庄园中。

  第004章 惠帝下落

  这座庄园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不过庄内的布置却显得十分别致高贵,建筑风格与北方院落的那种大开大阔不同,处处都透露着苏州园林的精巧。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三人行走的声音,只偶尔传来一些鸟虫鸣叫声,反而让这庄园中的气氛显得更加的空寂。
  也许是院落中住的人并不多吧!朱厚照不禁在心中怀疑道,即使是他凝神倾听也没听到什么人呼吸的声音。
  难道这庄园这么大的面积,整个前厅现在都只有他们这三个活人?
  他更加用心的感应了一下四周,却依旧是与之前一样的结果。即使知道父皇带自己来的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样诡异的情景却还是让他有些心中发毛。
  朱厚照不禁一把抓住朱祐樘的手,让两人走得更贴近一些。
  就这样紧挨着父皇吧,这样,即使一会有什么变数自己也能更快的应变,照顾到两人的安全。
  感觉到他的紧张,朱祐樘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笑道,“别紧张,这里是老祖宗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干脆父皇再给你说说这庄子的来历吧!”
  感觉到从他手心传来的热量,朱厚照心中一安,朝他点了点头,期待的听着。
  “呵呵,其实说来见老祖宗是皇家的一种传承,规定每代新皇都要来这里见一见他老人家,不过即使到你这代也不过是第三代而已!”朱祐樘回忆了一下自己昔日从宗令那里听到的讲解,笑道,“这个庄园是天顺年间修建的,不过老祖宗搬来这里没多久,父皇的皇爷爷就去世了。你的皇爷爷算是第一个来这里见老祖宗的皇帝。”
  他想了想继续道,“当年我父皇即位时老祖宗也不过是刚度过四九天劫不久,还没到碎丹化婴的程度,但是他毕竟是我皇家第一个凭自己能力修炼到金丹期的奇才,所以我父皇便听从皇爷爷遗愿,不遗余力的为他提供方便,支援老祖宗修道。”
  “老祖宗不愿意平白接受我成祖一系的恩惠,于是许诺帮我当朝皇帝做一件事来偿还恩情,但是他却又不愿意涉足到朝政之中,再加上你皇爷爷在位期间,老祖宗又正巧要度六九天劫,一来二去,你皇爷爷到是没请老祖宗帮过忙!”
  朱厚照朝他挑眉一笑,道,“不过父皇你可比皇爷爷善于把握机会呀,还想着弄了个钱宁入宫!”
  “让钱宁入宫不好吗?”朱祐樘捏了捏他的手,道,“父皇之前就琢磨着能有什么办法自由脱身,一般的替身肯定是蛮不过那些阁老,而且又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更怕那替身不可靠,但老祖宗派出来的人可就不一样了。父皇试过那钱宁,他的才学比起三大阁老都不差,是个十足的谋士呢!”
  “是呀,就您最有理!您厉害,行吧!”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朱厚照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其实父皇当初也不过是来试试运气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朱祐樘却叹了口气道,“朝廷上的事不可能麻烦老祖宗,唯有这替身一事父皇在心里却想了很久,不过找来找去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有些感慨地道,“父皇估计,按你这修炼速度,只怕也没什么为难的事情需要老祖宗帮忙的。这次也就是来带你见见他老人家,知道有这么件事情。但是,你还真别说,老祖宗修炼了这么多年,一些关于道法上的见识还是十分独特的!”
  想到自己师门那浩瀚如海的修道书籍,朱厚照不由得撇嘴,再独特能比得上大罗宫那么多年的传承吗?
  看出他心中的不以为然,朱祐樘笑道,“照儿你见过大罗宫的那么多藏书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老祖宗的修炼与一般人不一样,当年他得到的那部修炼功法非常神奇,奇妙之处不亚于天道策,经过他这么多年的研究已经十分完善,要不然怎么教得出钱宁这样奇特的弟子。”
  那倒是,朱厚照心中一动,同意道,钱宁的伪装之法奇妙无比,更奇特的是连别人的真气都能学出来,在他看到的一些书籍上还从来没有这样的记载。
  听父皇的口气,这些奇特的手段居然还是那老祖宗自己研究出来的,心中不由得更为佩服。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对于素未谋面的那位老祖宗更加好奇起来。
  
  两人一路说话不知不觉跟着那木讷的车夫到了庄园后院的一处独立的院落,虽然景色还是如同前院差不多,幽雅精致,但是总觉得这普通的小院看起来更加萧瑟一些,连空气中都带着些许压抑。
  从院中的房间里面朱厚照可以感觉到有人的呼吸,均匀绵长,若有若无,但是奇特的是明知屋里有人,他却感觉不到那人所在的地方,这让他觉得十分难受,有点像是倾尽全力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隐隐约约的呼吸声像是混和在空气中,沉重阴郁,有如无声的叹息,使得那些院中的花草树木长期在这样的影响下叶子都有些怏怏的,完全没有其他地方的植物那么精神。
  如果说前院给人的感觉只不过是空寂,而这住有人的院落却显得更加的孤寂,连风都是萧瑟的。
  在一番分析之后,朱厚照倒是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院子的感觉与其他地方不同了。只怕就是那所谓的老祖宗强大精神气场的影响。
  那车夫带着两人到了院落前面便转身离开了,朱祐樘之前来了两次都是这人带的路,也从来没听到这人说过一句话,于是他也习惯的不予理会,只是整理了下衣袍,恭敬的朝着院落中的房子行礼一拜道,“老祖宗,朱祐樘、朱厚照求见!”
  听到他的称呼让朱厚照心中一惊,连父皇都要喊老祖宗……爷爷的爸爸还能叫曾祖父,到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比较难称呼了,既然父皇只能如此笼统的称呼,那只怕最少是爷爷的爷爷那种辈分。
  想到马上要见的是和自己师父差不多的那种活了百多岁的古董级别人物,朱厚照不禁有些头晕了。
  “进来吧!”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古朴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朱厚照凝神倾听却也分辨不出来说话人的位置,他不由得有些郁闷,知道这老祖宗的实力比自己强太多了。
  
  老祖宗看起来根本不老,一点都不像是百多岁的人,面色红润,发色如雪,身上穿着一袭绣有古拙图案的黑衣,看起来虽然仙风道骨,却又显得有些严肃。
  朱厚照跟在朱祐樘身后依样化葫芦的行过礼,便正大光明的打量起来这老祖宗,他一双眼睛认真的注视着老祖宗的相貌,到是一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味。
  虽然他也想矜持一点,不过朱厚照也知道对于这些高手来说,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就会有感应,既然迟早会发现,自己又对他充满好奇,何不干脆直接一点。
  那老祖宗倒也没有因为他的打量生气,拂袖对二人示意道,“坐!”
  在两父子坐好以后,他才又开口,“你就是新皇吧,想必一些事情你父皇已经都与你说过,今日让你来这庶人庄也只是想看看你罢了!”
  老祖宗的相貌看起来没有两人这么精致,但是却还是看得出来一些朱家人的特征,即使隔了这么多代,也还是看得出来三人间的血脉关系。
  朱厚照琢磨了半天还是想不到这人是谁,不过提到庶人,他到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犹豫了片刻便干脆直接开口询问道,“恕小子冒昧,不知老祖宗是哪一辈?”
  朱祐樘没想到这儿子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本来以为就算他好奇也会等到回宫再说。他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先告诉这家伙的,关于老祖宗的身份问题直接在他老人家面前问出来可是有些尴尬呀!
  那老祖宗也是没想到有人在他面前问起自己的名字,他倒是没有像朱祐樘想象的那样生气,但是神色间却多了份阴霾,眉头一皱还是回答道,“我是文字辈,父皇当年为我命名朱文圭,不过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建庶人而已!”
  朱厚照听他说完,仿佛看不到这朱文圭阴郁的表情,反而击掌大叫一声,“太好了!我果然没猜错!”
  他这一大叫使得房间内另外两人的神色大变,老祖宗朱文圭的脸色阴沉不定,视线闪烁的盯着他,朱祐樘心中一紧,连忙起身道,“老祖宗见谅,我儿生性顽劣不喜读书,对于当年那些事情并不了解,来时我又粗心没向他说明老祖宗的身份,所以才无知冒犯,请老祖宗别与小儿一般见识!”
  他心中后悔极了,明明对于本朝的一些禁忌的事情都告诉过儿子,既然猜到了老祖宗是建庶人怎么还能当着面说呢!这个臭小子,这次若是平安回宫,一定要这家伙将那些史书罚抄百遍。
  “谁说我不知道。建庶人就是惠帝的儿子,被成祖爷爷囚禁了五十多年最后被英宗爷爷释放的那个嘛!”他无视朱文圭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与不时在对着自己打眼色的自家父皇,自顾自的继续道,“之前一直听说建庶人被释放回凤阳老家婚娶出入使自便,可是接下来没过两年就没了消息,据说已经去世,却没想到原来老祖宗您在这里修炼!”
  朱厚照说得开心,但那朱文圭的脸色却变幻不定,这几十年没发过怒的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怒道,“说够了没有!”
  朱文圭虽然修炼有成,但是他的一生却算不上顺坦。他本是明惠帝次子,若是惠帝尚在,他即使不能继承皇位,最少也能以一介王爷之身尊荣享受一辈子。但是随着明成祖朱棣强藩起兵夺取皇位之后,他的一生就彻底改变。
  当年明成祖攻入南京时,他还只有两岁,之后便一直被明成祖长期幽禁于广安宫。直到明英宗复辟,第二次登上皇位以后才将他释放出来,其间整整五十多年被囚禁,不能与外界交流,在被释放时连牛羊都不认识,可谓屈辱悲惨至极。
  若不是他那失踪的太子哥哥曾经买通守卫来看望过他几次,并且为他带来不少修道典籍,他早就熬不过那样孤独枯寂的幽禁生涯。
  但也正因为那样单纯的生活,让他没有接触过外界的那些复杂事情,只是一门心思修炼,反而让他真的修炼成功。在惊险度过六九天劫以后,他知道那段幽禁生涯对他来说是苦难却也是幸运,否则他绝对无法修成现在的境界。
  因此在搬来这里苦修之后,他将庄园命名为庶人庄,自称建庶人,但是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个人敢如此当着他的面说起那段事情。
  即使朱文圭再想得开,但那段日子也是他心中的一大痛,朱厚照如今简直就是在揭他的伤疤,而且这笑着戳他伤口的人还是当年害他一家罪魁祸首的子孙,就更让他难以自制,如今没有一巴掌立刻将朱厚照拍死已经算他修养不错了。
  
  “老祖宗,息怒……”朱祐樘着急的站在两人之间,挡住朱文圭噬人的视线。
  朱文圭冷冷瞪了他一眼,怒道,“你闭嘴!”
  一个渡劫期的高手发怒,即使不是针对自己,这强大的威压也让朱祐樘有些脸色发白。朱文圭震怒的表情到是没吓倒朱厚照,他只是悠闲的坐着。
  直到看到自家父皇被骂,他才懊恼的起身将朱祐樘抓到自己身后,不悦地道,“你骂我父皇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就刚刚那些话就已经够让两人大惊大怒了,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朱祐樘不停地拉扯着他,恨不得能冲上前去捂住自家儿子的嘴。这位老祖宗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打也打不过,人家也不怕皇家的势力,真要发起火来将自己这宝贝儿子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好,好!”朱文圭连连三声好,眼神像是冰冷的箭狠狠地盯着朱厚照,“就让你一次说个够,老道倒要听听你还能说些什么!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哼!”
  他未完的话充满了威胁的意思,但是朱厚照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回头笑着对朱祐樘安慰道,“父皇,您别急,听我说完。老祖宗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朱文圭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气到如此七窍生烟的地步了,他喘着气做回椅子上,怒气冲冲的道,“你说,你还不快说!”
  朱厚照朝两人一笑,淡定地道,“老祖宗不必动气,我之所以想确定您是不是朱文圭,只不过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没错,我就是朱文圭,那个建庶人,有什么事情,你还不快说!”朱文圭毕竟是修道了这么多年,一番恼怒之后反倒冷静了下来。
  这小皇帝如此大胆,必然是有所倚仗,既然他一点也不怕触怒自己,又不像是个蠢人,那必定是能确定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能让自己不再追究他的无礼。
  朱厚照朝他点了点头,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道,“难道老祖宗您不想知道惠帝的下落吗?”
  “惠帝!”
  “父皇?”
  刚刚坐下的朱祐樘与朱文圭又被他说出来的话惊得站了起来。
  明惠帝朱允炆,这个才当了几年皇帝的建文帝在靖难之役以后便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削发为僧,又有人说他逃到了南洋,众说纷纷,即使明成祖以举国之力也没能找到他。如今朱厚照却说他知道建文帝的下落,这怎么不让两人吃惊。
  “我父皇……他还活着?”朱文圭不敢置信的喃喃问道。建文帝败走的时候朱文圭才两岁,早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建文帝的尸体,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还会听到自己父皇的下落。
  “照儿,到底怎么回事!”就连朱祐樘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
  
  “父皇,您别担心。是假消息我也不敢说出来告诉你们呀!”朱厚照连忙阻止他的训导,他也知道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若不赶快说出来只怕面前的两位就要急得恼羞成怒了。
  “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听我慢慢说吧!”他不客气地坐回椅子上,摸了摸下巴朝着朱祐樘问道,“父皇,您应该还记得当年我拜师的时候,从宫里拿走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和灵物走吧!”
  “没错,你当时说是拜师之用,所以父皇说任你取用!”朱祐樘点头道,想起来这件事情,不过自家这个儿子当时倒是很大方,取走了不少珍贵的东西!
  “其实那就是为了救建文帝用的!”朱厚照笑道,将自己如何骗到一个师父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年大罗宫的吴老道一直在寻找一些东西救人,后来被我撞见他们偷入宝库,才和我交易说我给提供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是大罗宫要收我为徒。而且救人除了那些东西以外,还需要轩辕夏雨剑的帮忙,这到也是他们愿意传授我修道的原因。”
  他颇有些得意的笑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要救的人就是建文帝,既然都是我朱家的人,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帮忙了。之后我才从我师父那里得知,太祖爷爷知道建文帝生性善良,在性格上也有些软弱,于是在临死前曾经留下一个铁盒,吩咐看守之人在他大难临头之际打开。”
  “那铁盒子里面有三张度牒,还放有僧衣剃刀银两,更有一封遗书早已为他安排了后路。之后建文帝便削发为僧,专心修佛了。太祖爷爷本就是出家之人,在寺庙里也安排了人照顾建文帝,即使是成祖派出的人也难以查到。”
  “太祖神机妙算!”两人听到这里不由得感慨起来,若不是太祖留了这一手,以明成祖朱棣的能力,只怕建文帝根本逃不掉。
  朱厚照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建文帝隐藏在太祖爷爷安排的地方修行,之后居然也学有所成,度过了四九天劫,但是他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有些怨恨,再加上人到晚年越发想念自己的两个儿子,三十年前他在度六九天劫的时候不巧遇上最后一劫是心结,结果被乘虚而入遭到心魔入侵。”
  两人闻言大惊,幸好朱厚照接着说的话又让他们松了口气。
  “我师父那时正好在场,花了不少功力保住了建文帝的性命,但是他的神智却因为邪魔入侵久久无法恢复……”朱厚照看到两人神情紧张,于是讲述速度加快了一点,“之后我师父一直在找办法恢复他的神智,直到搜集齐那些药材……”
  朱厚照说故事并不是十分精彩,只不过是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平铺直述出来。他拜师以后刘伯温就开始利用那些药材开始制药,等他能激发出轩辕夏禹剑一成功力之后便开始着手救人。
  虽然朱厚照说得简单,但是其他两人却能听得出其中的凶险,心中感叹不已。朱祐樘眼神闪烁不定,他有些懊恼,自己直到今天才知道照儿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面对过危险,幸好没事,否则……
  听完朱厚照关于建文帝的讲述,两人都放了心,朱文圭也对他再也没有一丝气愤,反而心怀感激。
  之后两人又问了朱厚照一些关于建文帝的事情,知道他正在绵山的某处潜修,朱文圭立刻想要前往绵山拜见百年未见的父皇。
  在朱厚照答应帮他安排之后,朱文圭看到这个之前触犯自己的小皇帝是越看越顺眼,他被幽禁多年没怎么接触到人,本就是个天真直接的性子,当下就拿出不少他多年来收集研究出来的稀罕玩意送给朱厚照,并且要他常来庶人庄。
  一老一小莫名其妙的相谈甚欢,也不觉得疲惫谈天说地直到三更,总算三人中间还有个理智的朱祐樘,看到时间已经不早,某个新出炉的皇帝再不回宫的话,只怕就要成为第一个刚登基就不早朝的人了!

  第005章 新的难题

  “钱宁呢?”
  “回禀皇上,钱大人在您寝宫中看书呢!”
  回到乾清宫,朱厚照一边问着宫人,一边朝着自己寝宫走去。他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边走边将头上的冠冕扔给身后的随侍。
  寝宫里朱祐樘正悠闲的在软塌上看着书,惬意自在的模样让朱厚照胸中怒气更盛。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瞪着朱祐樘。
  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今日只怕是又在大臣那里受了气,朱祐樘心里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他,微笑道,“回来了!”
  他那和煦的微笑反而让朱厚照觉得更加委屈,他心中微微发酸,抿了抿嘴不肯说话,却径直朝着朱祐樘走去。
  朱祐樘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厚照衣服也没换,粗鲁的蹬掉靴子就爬上了软塌,一双手臂牢牢的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朱祐樘的腰际。
  “照儿……”朱祐樘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他头上用手指轻柔的为他梳理着发丝。
  “我累了!”朱厚照闷闷的声音从朱祐樘的衣襟中传出,带着小孩子般的任性与倔强。
  自欺欺人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更何况朱佑樘。可是朱佑樘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只是更伤这孩子的心,他无奈的伸出双手为朱厚照揉着太阳穴,没有开口。
  长长的沉默使得寝宫中的空气紧张得让人都有些难受,朱佑樘只能等,等着怀里的儿子能够想通。
  即使现在不情愿,但是照儿总有一天会想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最终还是必须要妥协。
  想着心思,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朱厚照的头发,思绪却回到了半月前从庶人庄回来的那一天。
  两人的争执起源于那日的早朝,朱厚照当皇帝的第一次早朝。
  即使朱佑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知道大臣们早就在背地里筹划着,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毫无准备的朱厚照则彻底蒙掉了。
  早朝时大殿之上百官齐跪,请求新皇选妃立后,虽然想过登基之后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但是朱厚照却没有想到第一件难事就是人生第一大事——成亲,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他被大臣们弄得措手不及。
  在他想来,自己年龄还小,又是刚刚登基,即使要谈婚事至少也能拖上几年,甚至过了明年打退西方那帮子侵略者之后也好,到时候可以凭着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压下臣子们的反对,想出两全齐美的办法。
  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生在古代,对古人来说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早该成亲了,尤其是他现在身为皇帝更是必须充实后宫留下子裔的时候。
  
  “父皇,您早知道我登基后就会面临这样的情况吗?”
  朱佑樘还记得那日早朝后儿子抿着唇眼含委屈的神情,面对这样的质问他却只能点头。早朝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知道尽管今日大臣们被照儿委婉地拒绝了,却还是会不屈不挠的继续上奏的。
  “大婚、留下皇储是每个皇帝都不能逃避的责任!”照儿受伤的表情让他心疼,他却无法安慰,甚至还要说出更伤他心的话。朱佑樘的心有如被刀割般疼痛,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却无法回避。
  “大婚?”朱厚照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摊开双手放在他的眼前,尖锐的质问道,“您以为我能用这双手去拥抱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您能忍受我们之间再加上一个女人?父皇,您把我之间的感情当成什么?”
  面对朱厚照的质问,朱佑樘只能沉默。只要一想到只属于自己的照儿去拥有另一个女人,仅仅只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嫉妒得发狂,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日照儿带着他的皇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人,照儿,你只需要册立一名皇后,留下一名继承人,那些大臣们就不会再过多的要求了!”等到照儿有了属于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朱佑樘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父皇,您太天真了!”听着他的话朱厚照却讽刺地笑了,“您以为后宫只有一个人,那些大臣们就会满意了吗?您别忘了,当年您自己的事情。哼,什么只要有一个就够了,他们只会想要往后宫中塞入更多的女人!”
  可是我最后还是只册立了你母后一人……朱佑樘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出口。他也清楚,只要后宫空虚,子裔稀少,那些大臣们就会想要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选送秀女进宫,这既是为皇家血脉的延续,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这样的事情只会源源不绝。
  “而且父皇……”朱厚照自讽的笑了,无奈地道,“我和您不一样,我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一个女人的命运因为我自己的自私而被彻底毁掉,生下了继承人又如何。留下她,让她后半生都守活寡吗?或者,杀了她,那到时候你又要让我如何面对那个孩子。”
  我来,父皇会帮你处理好一切……朱佑樘张口欲道,只要处理得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朱厚照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你会处理。父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世上,那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他还会知道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因为自私伤害了自己的母后……您说,这样的孩子会不会性情大变,又或者不会对我们充满了怨恨呢?”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父皇,如果真的是出现这种情况,您说,这样的继承人又会不会毁掉这个皇朝呢?您难道想看到大明毁在我们的自私上面。”
  “你说的只是可能,都只是假如……”朱佑樘说了几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虽然朱厚照说的那些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且,父皇,您不能太自私了……”朱厚照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像是在哭一般,呢喃道,“照儿还记得,当年您说过向往一夫一妻的生活,那时候我就在想长大了要像您一样,这一生只守着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可是如今,您还坚持着自己当年说的理想,却要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悲哀的望着朱佑樘,带着微微的泣音道,“父皇,若真有一日,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人,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人,到那时,我们还能如此毫无芥蒂吗……我们之间,又情意何堪……”
  朱厚照充满悲伤的话让朱佑樘的心痛得厉害,什么冷静自制与理智再也顾不上,他只能将照儿拥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他们两人都不是重情的人,今日也就不会如此痛苦。但是若不是因为他们太过重情,却也不会钟情彼此。
  
  将自己的脸埋在父皇柔软的腰侧,朱厚照闭上眼睛一点也不想说话。黑暗中他静静的聆听着父皇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通过脸上的皮肤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父皇的胸膛正随着呼吸节奏的微微的上下起伏,温暖的气息仿佛化成一张温柔的巨网将自己包围。
  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朱厚照好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只是拥着父皇到地老天荒。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就是在逃避,但是他却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计可施,这是朱厚照现在面临的状态,也是朱祐樘的。明明是两个人都不情愿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做。
  朱厚照明白,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人们对于血脉的延续,对于所谓的继承人都有些莫名的坚持,更不用说是在这样封建的古代,这完全是人类的本能,也是社会的约束。而他现在身处的位置,留下大明王朝的继承人更是一种必须的义务,容不得他任性的说不成亲。
  如果两人都不是那么理智就好,但是偏偏他们却又都是不愿意逃避责任的人。除了拖,朱厚照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他知道,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大臣们会催得越来越急。在他们看来,一个当朝天子的后宫空荡荡成何体统,甚至他现在不愿意成亲、册立妃子,这简直是不可理喻,是大大的违反了祖制。
  就连朱祐樘当初布下的一步暗棋——钱宁的入宫,也被人开始猜测起来。那些臣子们甚至认为当朝天子就是因为沉迷男色,所以才不愿意成亲,不愿意选亲。
  对于皇帝喜欢男色,大臣们的态度是既不褒也不贬,但是玩玩可以,过之则妖,若是喜爱到连子裔也没有留下,那就是对祖宗的不孝,对朝廷的不义了。
  在自己发际,那只温暖的手掌似有若无的轻柔抚摸给他沉入谷底的心带来了一丝暖意。万幸的是两人都十分珍惜对彼此的感情,在那日委屈的生气以后,父皇便再也没有开口劝说,自己也不用再听到从父皇口中说出的让两人都难受的话,否则他根本不知道该要去如何面对自己父皇。
  “照儿,唉……”
  一声低沉的叹息让朱厚照的心狠狠地抽痛,父皇的心里也不好受吧!想到那日父皇咬牙切齿地说着能让自己娶一人时的表情,朱厚照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想笑。
  平日里连自己多多与亲兵接触都要想方设法阻挠的父皇,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呢?
  设身处地理智的想一想,似乎两人在感情上稍微做出一些妥协,弄出一个所谓的继承人来,这才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所以父皇应该是早在愿意让出皇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默默的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
  换了自己能做到吗?朱厚照在心里想了想,却只能无奈的叹气。光是每天想到有人会分去自己所爱之人的关注,甚至还要亲密相处诞下孩子,那样的画面就能让自己嫉妒得发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是自己,只怕会想办法在皇位上坐得更久,久到能让自己回避这样的情况吧!
  “照儿……”
  又是一声叹息,让朱厚照心中更加难受,他突然紧紧地禁锢住朱祐樘的腰,呢喃道,“父皇,我讨厌当这个皇帝,若是知道当上皇帝就要被逼婚……”
  “不要胡闹……”他有些天真幻想的话,让朱祐樘失笑,苦着脸笑道,“即使你不当皇帝,也总有这一天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在民间还没有成亲的都算少了,你以为只是身为太子就不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吗?”
  朱厚照有些无语,郁闷的撇了撇小嘴,朱祐樘的话让他有些哑口无言。
  是的,即使是当太子也会被这些大臣们操心婚事的。他不由得在心里对那些总是喜欢关心皇帝后宫的大臣们起了一股子怨念。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能把这股子瞎操心的力气用在关心朝政上呢!
  “那要不我牺牲一点,对外说我寡人有疾,然后在宗室里挑选一名出色的子弟当继承人呢?”朱厚照异想天开的道,这样做反正也只是自己丢脸而已,只要能解决当年的问题,他才不怕丢这点面子!
  “笨蛋!”朱祐樘好笑又好气的骂道,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这可不是儿戏,别忘了,你现在是皇帝,是大明天子,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你要大臣们怎么想,要那些百姓怎么想,只怕连那些附属小国都会暗地里嘲笑,这可是丢了整个大明的脸!”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以为这样说,那些顽固不化的臣子们就能放过你吗?他们总还是要你纳妃试试的,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十个百个,再配合上御医的治疗,在他们看来总会有希望的。那样事情闹大了,只会更加的麻烦!”
  朱厚照委屈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呢喃道,“父皇,难道一定要我的孩子当继承人吗?不是还有炜儿,等打退了明年那些强盗,等炜儿再大一点,我就禅位给炜儿,或者给炜儿的孩子也可以呀!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不用再管这些麻烦的朝政,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只有我们两人!”
  “傻照儿,你想得太天真了!若是真的可行,难道父皇不会想到吗?”朱祐樘捏了捏他充满希翼的脸颊,无奈地道,“先不说炜儿的身份,他已经被皇家除了名,现在若要他恢复身份,继承皇位就必须解释当年的事情,你要怎么和大臣们说呢?告诉他们父皇为了保住你,为了铲除外戚所以放弃了另一个孩子?”
  朱厚照想到其中的关键,也不由得无奈地苦笑,要想恢复炜儿的身份又不影响到父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肯定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很可能等自己被逼婚成功还没能解决掉!
  “再说了……”朱祐樘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也不知道你们两兄弟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把当皇帝王爷避如蛇蝎一般,即使你真的能解决炜儿身份的问题,可是他又会心甘情愿的答应吗?”
  朱厚照想了想最近已经将心玩得越来越野的弟弟,不由得头痛起来,这个孩子最近似乎已经被江湖的神秘与自由弄得神魂颠倒了,天天想着要去练好功夫去做大侠,真要给他恢复身份当王爷只怕都会离家出走,更别说是当皇帝这么不自由的事情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朱厚照却还是抱有点希望,不试试总是不甘心的。他咬了咬牙,犹豫地道,“那,让我去试试,我去探探炜儿的口风吧!”
  
  傍晚时分,一轮如火的夕阳挂在天空,将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红色的暖光中。
  夕阳无限好,但是朱厚照的心情却阴霾无比。他摆脱随身的侍卫们随便找了一处宫殿,跳上高高的琉璃屋檐,郁闷的看着夕阳一寸寸的落到地平线下。
  他不想回乾清宫去面对父皇,现在自己脸上肯定满满都是挫败,回去只是用自己的失败去印证父皇的料事如神。
  即使知道朱祐樘根本不会幸灾乐祸,但是他还是想在回到寝宫前先调整好心态,毕竟自己的尝试也是让父皇多了一份希望,既然现在没有成功,又何必让父皇也跟着自己失望呢!
  “唉……”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天空,只剩下漫天的红霞,朱厚照叹了口气,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躺在屋檐上看着天空发呆。
  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要……下午时小炜儿连珠炮似的抗拒声好像还萦绕在耳边,让朱厚照恨得牙直痒痒,想要将这任性的小鬼抓过来揍一顿就好。
  小小年纪他就已经体会到背有靠山,又有钱有势的好处了。用朱厚炜的话来说,现在他自己虽然名义上不是王爷,却完全能享受到王爷的待遇,而且不用担负王爷的责任,自由自在好不快活,甚至现在又有一个皇帝哥哥可以当大靠山,这么好过的日子傻子才又去当个王爷绑手缚脚的。
  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给他灌输那么多现代人的思想,什么“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理论根本就不该告诉那个臭小子。
  不过即使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吞下这果,总不能真的不顾小炜儿的意愿又将他拉回宫中吧!
  衣袍翩飞的声音打断了朱厚照的思绪,熟悉的气息让他的视线不自觉的去追逐,望入一双饱含笑意的黑眸中。
  “夜了,怎么还不回宫!”
  熟悉的低沉嗓音依旧那么温柔,却让朱厚照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哝哝地咕嘟道,“不想回!”
  小孩般的任性,却是独属朱祐樘的权利。他附下身在朱厚照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拉着他的手让两人跳回了地上。
  “我们回宫吧!”
  “恩!”
  四唇轻轻相贴的亲吻,简单却神圣,仅仅是碰触就让心里好像突然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比起甜言蜜语更让人心动。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他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踏着影子回到两人居住的宫殿。
  乾清宫前的灯笼已经被宫人们点亮,同样是红色的暖光比起夕阳却少了许多的暖意。不论人类的科技如何发展,大自然的力量却还是无法被人力彻底征服。
  “天意不可违呀!”莫名地朱厚照突然感叹道,“若是老天爷肯帮帮忙就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异想天开!”朱祐樘轻轻的笑了,为了儿子突然的傻气。
  “谁说是异想天开了!”朱厚照小声的嘀咕了起来,“这又不是不可能事情,史书上说,昔日周武王进攻商朝时有白鱼跳入船中,有火焰降到屋顶化为鸟;再有始皇帝登基时有黑龙出水,汉高祖刘邦在位时五星一字排列于天空,有这些祥瑞出现的皇帝在位时,哪些大臣敢多嘴指手画脚的,还不都一个个乖得跟孙子似的。”
  他羡慕地道,“不是说我是什么白龙转世吗,怎么就不见有他们那么运气好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祐樘眸光闪闪突然之间心中有了主意。

  第006章 瞒天过海

  转眼到了六月,这年的太阳似乎格外的艳,大白天的那刺眼的阳光能晒得人的眼睛都有些发花,除了那些不得不巡逻站岗的士兵,其他的宫人都尽量的躲在房子里面或树荫下面乘凉。
  不过这样的天气再热,也比不了后世全球变暖后的恐怖夏天,更别说朱厚照在进入先天之境后能更好的控制自己身体。大太阳底下,只有他像个没事人般的疾走,可怜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们一身铠甲内全身都湿淋淋的,又闷又热。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怪怪的气味,潮湿的汗臭味随着阳光的照射化为水汽蒸发出来,刺鼻得厉害。
  朱厚照猛地一转身,微微屏息对着亲兵们道,“你们原地休息吧,朕一个人进去!”
  他朝着西苑的一座凉亭走去,身后士兵们小小的欢呼声让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小小的郁闷,修炼的后果就是五感六识都太过敏锐,一点的淡淡的气味放大到他这里就浓厚得有些难闻了。
  若是放在以前当兵的时候,不分春秋冬夏,哪次训练不是一个个人都要汗流浃背的,尽显“臭男人”本色,根本不会在乎这点臭味。
  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这些年的奢华生活已经让自己的精神都开始腐化了。
  凉亭里两名貌美的宫女正在一左一右的贴着某位太上皇,两双素手温柔的喂着某人吃刚运来的新鲜水果,在旁边还有一名琴师正在弹奏着古琴。徐徐微风吹动纱帘,看起来好不惬意的一番画面。
  朱厚照远远看着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一双眸子泛着危险的光芒盯着那在某张俊脸上游移的纤纤素手。
  俏佳人,俊皇帝,却看得他胸口发闷,等他走近一些,正准备发作时,却发现那根本是个冒牌货。
  “咦,那什么,钱宁呢,他不是说这两天住西苑来?”朱厚照奇怪的问道,眼神却飘忽不定,就是不看眼前的两女一男,典型的眼不见为净。
  就算知道眼前的不是本人,但是看到与父皇这么惟妙惟肖的脸正在调戏宫女也让他郁闷呀!
  “哦,他呀,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虎城!”钱宁轻咬了一口宫女递到嘴边的水果,随便亲了亲那宫女柔软的指腹,惹得那美艳的宫女发出一阵娇笑。
  不要用父皇的脸做这种轻佻的动作!朱厚照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在跳,忍了忍总算没吼出来,假咳了一声,装作不在意道,“既然这样,那朕先走了!”
  “对了,你要是有空就去虎城看看,那个人,咳,钱宁似乎弄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哦!”真正的钱宁笑眯眯地道,朱厚照不自在的神色让他觉得有意思极了,原来这小皇帝的软肋是老皇帝呀!
  明代的皇家苑囿中有不少蓄养珍惜动物的地方,其中规模较大的两处就是南海子和西苑。而虎城是西苑内比较大的一处以养虎为主的地方。
  “好,那朕走了!”略微回忆起虎城的方向,朱厚照转身便走,再待在这里只怕自己会郁闷到爆发。
  大步疾走远离了那座凉亭,耳边却仿佛还回荡着钱宁低沉的笑声与宫女娇嗲的说话声,朱厚照紧紧拧着眉头,走得更快了。
  虽然知道那是钱宁乔装的父皇,但是两人实在是太过相像了,看着钱宁顶着一张与父皇神似的脸与宫人调笑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了。
  这个该死的钱宁,故意气我的吧!他有些懊恼的一拳拍在路上的玉石雕刻上,屋漏偏遭连绵雨,他的手掌在收回的时候却被那锐利的边角刮了一下,在手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我晕!”按压着伤口,朱厚照与那栩栩如生的盘龙雕刻大眼瞪小眼,痛虽然不是很痛,但是心中的郁闷简直无语言喻。
  这一条通道还是元朝时的旧建筑,走廊的栏杆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各式龙形雕刻,因为造型别致便被一直保留了下来。不过由于年月长久,有一些雕刻的基座都略微有破损,所以边角便格外的锋利,而朱厚照就正好倒霉的打上了这么一个有点破损的雕刻上面。
  朱厚照望着那盘龙雕刻发呆,看着自己的血一丝丝的沿着破损的玉石缝隙渗入到石头中,这下遭了,这么长一条口子,今天是不是不要去见父皇为妙呢?
  还去不去虎城,对他来说成了个大问题。
  走神中的朱厚照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他脑子里正想着该如何应付朱祐樘的训斥,因此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精巧的龙雕微微闪烁了几下金光,流光溢彩,然后转眼又在阳光下恢复了平静,而玉石缝隙中朱厚照刚刚滴落的那几滴血却彻底消失了!
  
  朱厚照最终还是选择去了虎城,一来他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手上的伤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完全好,自己最后总要被父皇发现的,二来他也想知道父皇最近在做什么事情,是不是与钱宁说的“不得了”的东西有关。
  从小到大父皇就很讨厌自己身上有伤口,自从那年失手被鞑子弄伤以后更是紧张,这次虽然只是点小伤,却又要被父皇念叨了。
  一进入虎城就有主管太监迎了上来,朱厚照还没开口询问朱佑樘的下落,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朱佑樘脸上还带着面具,那面具惟妙惟肖连他脸上的笑容都能表现得淋漓尽致,除了气质与真正的钱宁有区别以外,很难让不熟悉的人看出差异。
  不过钱宁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个以色伺人的小小内侍而已,扮演起来自然不费力。
  “来得正好,朕……我刚准备去找你!”虽然退位了一段时间,但是这称谓还是经常换不过来。此刻朱佑樘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近日来为了朱厚照大婚的事情两人都很少开心得起来,现在的笑容于是显得尤为珍贵。
  不想破坏父皇此刻的心情,朱厚照的右手不着痕迹的往袖子里缩了缩,也跟着微笑起来,“有什么好事呀!”
  “过来看看!”朱佑樘不理会那主管太监的惊讶,一把牵起他的左手带着他朝一个单独圈出的地方走去。
  虎城中饲养的老虎不多,才三只而已,放养在一个挖出来的坪中,这个坪比地面低了好几尺,周围是碗口粗的木栏杆,倒是很安全。
  父子两人都很少来这里,谁叫他们都不是喜欢玩乐的人,所以突然之间朱佑樘出现在这里才更让朱厚照好奇。
  “有什么好东西呀,难得看到看到您这么开心!”
  “你看了就知道,呵呵,这可是很少有的!”朱佑樘笑呵呵的道。
  难得看到他如此喜形于色的样子,朱厚照更加肯定父皇是弄到了什么好东西,甚至是能解决两人难题的东西,于是他忍不住催促起来,“那还走这么慢干什么,快点,快点,我想早点看到!”
  朱佑樘将他带到存放老虎食物的一间房子前面,指着院子前面的一团雪白道,“你看,那是什么!”
  在他指点前朱厚照早已看清楚那团雪白是什么——那是一只成年的白虎。
  这只老虎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额头上有着的清晰的王字斑纹,虎身上的黑色斑纹也清晰可见,威猛的模样简直有些像传说中的四灵白虎。
  此刻那只白虎正瞪着一双金黄的眼睛警惕的望着两人,喉头发出嗡嗡的闷响,身子微微前倾拉得禁锢在它四肢的铁锁链哗啦哗啦作响。
  这是一只真正的百兽之王,与那种被圈养长大的老虎气势完全不同,此时它警戒时的威势让之看起来凶猛无比,虎科动物特有的力与美顿时显露出来。
  朱厚照知道白虎一般都是变异出来,尤其是后世的白虎全部都是人工繁殖的,但往日在番禺白虎园看到的那些白虎根本完全无法与这头相比,那些已经完全失了野性成为了人类的宠物而已,此时突然看到一头如此威猛的老虎他也不由得心生喜意,忍不住靠近想要抚摸。
  “小心,这家伙凶着呢,可是完全没驯化的!”朱佑樘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要知道为了抓住这头凶猛至极的白虎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即使知道儿子本事高强他也不放心让照儿靠近。
  “父皇您这是在哪里弄来的呀?”朱厚照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种变异的白虎想要找到就不容易,要抓只怕是更难了吧!
  “这可是从广西山林中好不容易抓到的!”朱佑樘有些笑道,笑容中却有些苦涩,“父皇的亲生母亲在入宫前来自是广西,但是当年年龄太小具体位置却不清楚,后来父皇在登基以后思念母亲,曾经派人多次到广西贺州、连州等地去寻找母亲的家人,不过想找的人没找到,却偶尔在一处山林中发现了白色老虎的活动踪迹。”
  朱厚照知道他这个父皇幼年的生活坎坷,一直与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在宫中艰苦的生活,父皇又重情,只怕在登基之后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多次让人寻访过,没有找到那皇奶奶的亲人,父皇肯定很难过吧!
  他捏了捏朱佑樘的手心,无声的安慰着。感觉到儿子的担心,朱佑樘回握了一下,笑道,“没事。这次也是多亏以前派人入过广西,才能寻到这头白虎!当时派出的人以为此乃祥瑞所以才上报到京里,但父皇想到若要抓到实在太费时费力,所以也一直没在意。”
  朱厚照觉得奇怪,问道,“您抓头老虎干什么呀?”
  “你不知道?白虎可是祥瑞呀,尤其是像这头这样王字纹如此明显的更是百年难得一见,若不是为了你大婚的事情,父皇也不会想起这件事来。”听到他的问话,朱佑樘反倒不解,“还是那日听你说什么老天爷帮忙,父皇才想到派人去特地到去广西将这猛兽抓来,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也是你运气好,让父皇派出的人这么快就能再找到这东西的踪迹。”
  “祥瑞和我的大婚有什么关系哦?”朱厚照听得一头雾水,好奇的问道。
  发现他是真的不明白,朱佑樘不得不解释道,“白虎,黑纹,尾长于躯,君王有德则见。从古至今的五等祥瑞中将麟凤龙虎玄武这五灵视为王者嘉瑞,是最高等级的瑞兆。你刚登基就出此神兽,短时间内大臣们必然不敢再逼迫你!”
  “再者白虎为战伐之神,到明年又恰好有战斗,这样也更能鼓舞士气。改日挑个吉时命人将此虎献上,编个理由说白虎出世恐有战乱,如此一来不但你调整军队更有理由,至少你大婚的事情也可以找借口拖上一两年了。”朱佑樘眸中闪过一道睿智的光芒,自信的道,“有一年多的时间做准备,咱们总能想出两全齐美的办法!”
  朱厚照一听他的打算,眼睛瞬间就亮了,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笑道,“呵呵,父皇您可真是厉害呀,居然想出这种一举多得的办法!要知道您这可是欺骗天下人哦!”
  “这还不是无奈之举!”朱佑樘淡淡一笑,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若不是为了两人的未来他也不会绞尽脑汁想出这样的办法。
  原来父皇和自己想到了一块,想要利用传说来摆平朝廷的那些大臣们。朱厚照看着父皇得意的表情,神秘地一笑, “哼哼,不过父皇您可还差得远了!您这办法只不过能拖上一年半载,治标不治本,可没我的办法好呢!”
  “哦?这么说你想到了彻底解决的办法?还不快说给父皇听听!”他故作神秘的表情果然引起了朱佑樘的好奇,连忙问道,要是真能想到一劳永逸的办法倒是两人之福了!
  “当然有办法!”朱厚照下巴微微扬起,自信的一笑,“不过是秘密哦!”

  第007章 等待良机

  两人正说得开心,突然朱厚照感觉到一阵心悸,他机警的拉住朱祐樘的手猛地后退,接着脸上的皮肤便被一股犀利的腥风刮得生疼。
  连连后退的两个人还没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声震天的虎吼就在他们耳边响起,雷鸣般的声音让两人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
  白虎的四肢原本是被成人拇指般粗细的锁链禁锢住,然后锁在四根粗大的木桩上,两人只听到锁链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固定白虎右前腿的木桩居然被硬生生的拉断了。
  “父皇,后退!”
  朱厚照下意识的将朱祐樘推开,毫不畏惧的迎上了朝着他拍过来巨大虎爪。
  砰地一声闷响,朱厚照的双手与虎爪猛地撞到一起。一击未成,白虎又是一爪子飞快的拍了上来,紧急之中朱厚照只能单手隔开白虎锋利的爪子。
  挥臂的距离太短,朱厚照没能抵消掉白虎强大到恐怖的力量,只感觉像是被一个后天极限的高手使尽全身力气砸在身上一样,他被砸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这才吐了口气来观察那还在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锁链束缚的白虎。
  “这是怎么回事……”他退到朱祐樘身边,喃喃问道。
  “不知道!”朱祐樘摇了摇头,望着那头不断发出吼声的猛兽。
  好强!朱厚照看着这头凶猛的白虎,要知道以自己武修先天境界的身手应付起来都如此困难,寻常武林中的高手遇到这头猛兽只怕都要吃亏,真不知道父皇派出的人是怎么把这头猛兽抓到的。
  他却不知道朱祐樘派去抓白虎的人中有好几名经验丰富的猎人,当他们看到这头凶猛无比的白虎之后就知道,想要凭武力硬抓这白虎以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在追捕过程中一直回避正面冲突,陷阱迷药无奇不用,最后在白虎一时没注意中了迷药以后,还损失了几个人手才勉强将它抓到。
  “吼!”
  又是一声虎啸,白虎的蛮力将固定另一只前爪的木桩也扯断了,它用两只强而有力的后腿站立起来再次朝着朱厚照扑了过来。
  这头白虎本就比一般的成年老虎大上一圈,如今站立起来显得更是威猛异常,朱厚照只觉得眼前一黑,他面前的天空都被白虎巨大的身型遮了个严实。
  无论他如何躲闪,这头白虎仿佛就是认定了他一般,总是朝着他攻击,看也不看朱祐樘一眼。
  这样奇怪的情况却让他松了口气,以白虎的体型和力量无论是被抓一下或拍一掌对常人都会是巨大的伤害,自己还能凭着敏捷的身手躲过,若换了只修炼过真气的父皇就很难避开了。
  朱厚照有意识的引着那白虎远离朱祐樘,连续几扑不中的白虎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瞪得浑圆,里面露出了几分疯狂。
  “吼!”
  白虎再次发狂的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又有一根木桩被拉断,仅剩一根锁链束缚住他的右后腿,使它有了更大的腾挪空间。
  其实朱厚照只要后退那白虎就威胁不到他,接下来就可以交给围过来的那些亲兵处理,但是一来他想知道为什么白虎一直要攻击自己,而来他也有心拿这突然发狂的白虎试试看自己的能力。
  如此力量、速度都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对手,朱厚照可是很少遇到,有心想要较量一下,甚至有意拖延时间让白虎挣脱锁链的束缚。
  再次凭借矫捷的身手躲过白虎的一爪子,朱厚照假装耳聋,不理会朱祐樘喊他后退的叫唤声,自信满满地与白虎缠斗在一起。
  若是有人能懂得虎类心理学,就会知道这只白虎心里有多憋屈。它在山林中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即使是那种有强大力量的人类也不是它的对手,要不是一时失察吃了有迷药的猎物也不会沦落到被活捉的地步。
  好不容易恢复了力量挣脱开束缚,它只想好好的发泄一下,偏偏眼前这个小不点的人类却跳来跳去的不停躲闪,让它连续几次扑空。
  “吼!”
  它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怒火中却恢复了几分残忍的冷静。在朱厚照习惯性的躲闪它爪子时,它后尾猛地一摆,强而有力的尾巴狠狠地抽到了朱厚照背上。
  没想到连老虎也会这么狡猾,猝不及防之下朱厚照被白虎长长的尾巴抽了个正着。白虎的尾巴又长又硬,像是一根钢鞭一样,抽在肉上生疼生疼。
  朱厚照退后两步缓了口气,嘴里咒骂一声。这次不等白虎扑上来,他运足了真气反而扑了上去一拳一掌扎扎实实的与那白虎硬碰硬。
  在众多士兵与父皇面前被一只畜生给阴到,朱厚照感觉十分的下不了台。于是不再放水的运足了十成真气,显然他也打出了真火。
  砰砰砰,一声声肉骨激烈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一人一虎的每一次交手都是实打实的撞击在一起。
  无比激烈的打斗让抓着武器围拢过来的士兵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这种高水准的战斗根本不是他们一时能插得进去的,他们只能一边狼狈地躲避着呼呼的拳风,一边看着皇帝陛下与那白虎越打越激烈。
  朱厚照发现自己每次挥出右手时那白虎就会凶猛一些,瞥了一眼因为用劲握拳又泛出血丝的手掌,他心中一动,知道这老虎为什么总是扑向自己了,只怕是无意间被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激起了凶性。
  “不要过来!”朱厚照朝着周围的人吼了一句,难得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他打得很开心,不想让人搅黄了这场战斗。激烈的战斗中这些天来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只剩下想要征服这头猛兽的欲 望。
  一人一虎没有任何退缩,没有多少花俏的技巧,每一次都是肉与骨的直接碰撞,每一次都是力量的直接冲撞,比起使用武器时刀光剑影的华丽这样的战斗更容易激起男人的血性。
  周围的士兵看得热血沸腾,早就忘记正在打斗的人是当朝的皇帝,似乎自己应该不顾危险上去救驾,反倒一个个崇拜的望着朱厚照开始大声喊着加油。
  比起权势,比起金钱,有时候纯粹的力量更容易得到这些士兵们的忠心。
  看着与那白虎打得开心的儿子,朱祐樘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后几步,心里清楚现在自己这宝贝儿子除了用力量彻底征服白虎以外是听不进任何话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白虎渐渐的露出了败势,相对与拥有生生不尽真气的朱厚照来说,后续力不足便是它最大的弱点。
  从刚开始的主动攻击,它渐渐的转为了防守,接着连躲避朱厚照的拳头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察觉到白虎的力量开始减弱,朱厚照反而加大了攻击的频率。砰砰砰的击打声络绎不绝,他结实的拳头一下一下扎扎实实的落在了白虎身上。
  “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随着朱厚照连绵不绝的攻击,白虎终于力竭的被打得扑倒在地,发出一声声畏惧的呜咽声。
  朱厚照如同战神一般站在匍匐的白虎身前,在周围士兵们震天的欢呼声中擦去额头的汗珠,然后朝着朱祐樘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那笑容仿佛比阳光更为灿烂。
  
  六月里的天,知了没完没了的叫,让人坐在房间里面休息都心烦意乱,更别说静下心来做事。这种让人血液的温度都能高上几度的天气,遇上个脾气暴躁点的人稍微放他在什么地方等上一时半刻都能发上一通邪火。
  偏偏整个六月朱厚照都在等待,等待他需要的良机。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六月还有三天也就到头,他也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间,或者由于历史的改变那件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时空并不会出现。
  大臣们都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似乎他们的皇帝陛下对于大婚这件事情非常的抗拒,因此一个个都更急了,把这看成一桩危及社稷根本的大事来抓。
  毕竟皇帝不愿意大婚,国家就没有继承人,万一这皇帝出了点什么事情,藩王们为了皇位而有什么异动,那可就要影响天下安危了。
  就连朱佑樘也都有些急了,他知道伪装成太上皇的钱宁已经遭到了好多次大臣们的求见,都是为了一个原因,希望能让身为太上皇的他劝劝新皇。
  朱厚照心不在焉地捏弄着白虎暖暖的皮毛,不时五指成梳状来回抓动。他不是不知道老虎的毛得顺着摸,但是似乎逆着刮弄时那柔顺的软毛从指缝滑走的感觉更好一些。
  那头可怜的、被朱厚照命名为小白的白虎貌似温顺的趴着,任由他蹂躏,但在朱厚照看不到的背后却不时呲牙盯着旁边的另外三只老虎,满怀怨念。
  它是典型的敢怒不敢言,换了其他人敢摸它的毛铁定是一口咬死撕裂下肚的下场,更别说是逆着摸它的毛、拉扯它的皮这种极其伤它老虎自尊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人是朱厚照,它不敢!
  这些日子以来它已经被朱厚照彻底打怕了,遇上他的时候比猫儿还乖巧,换了是猫被人骚扰到心烦的时候还会挠上一爪子,但是它现在面对这个小不点的人类却连反抗都不敢,只能将长长尾巴在地上不停摔打,拍得啪啪作响。
  其实这白虎也是倒霉,正好撞上朱厚照心烦的时候。这些日子他为了那些大臣们逼婚的事情烦透了心,却又还不能拿他们出气,和人过招宣泄一些怨气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相比起那些不敢与他认真动手的亲兵,每次战斗都拼尽全力的白虎自然成了他的陪练。也因此这头可怜的白虎每天都被朱厚照欺负得惨兮兮的,这一两天闻到他的味道就想跑了。
  
  七月,就再等三天,到了七月那事还没发生就先按父皇的方法把这白虎弄出来唬人吧!朱厚照现在对自己的办法也有了一些怀疑,如今大臣们越催越紧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逼婚了快两个月的老臣子们已经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寡人有疾”了。
  朱厚照松开手不再欺负那可怜的小白,顺手逗弄着肩上从鹰房弄来的小海东青。这些天他被逼得有些心烦,逗鹰弄虎就成了他的新爱好。
  当然,豹房他是不敢去的,武宗与豹房那流传百年的臭名实在是太过有名气,他可不想自己真的与历史上的武宗一样!
  看着那只大白虎一脱离自己的掌控就飞快的溜走,然后抖着威风跑去欺负另外三只老虎,他不禁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弱肉强食呀!
  自己欺负小白,小白就欺负其他人,似乎除了面对自己的时候这白虎会老实一点,其他人都吃了它的不少苦头。
  听那些饲养老虎的人讲,自从小白来了以后,其他三只老虎就没安生的过一天日子,连吃东西都要等小白吃饱了才能小心翼翼的去吃一点。虽然没饿到过它们一天,不过这心理压力可是不小,不到一个月时间当初肉呼呼的三只老虎就瘦了一圈。
  “吼!”
  眼看逃离了朱厚照眼皮,小白立刻恢复了山林之王的威风,一声震天的虎啸吓得那小海东青扑棱着翅膀到处乱飞,直到发现没危险才又落回朱厚照的肩膀,而那三只可怜的老虎已经瑟瑟发抖的四散开来,将最舒服的窝让了出来给它。
  看着小白乱耍威风的样子,朱厚照又忍不住想要上前欺负,自己心情压抑的时候自然看不得别人好,最好是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倒霉心里才舒服,这念头虽然有点阴暗,但朱厚照却真的有那样的能力。
  若是不能靠着欺负小白宣泄出他的怨念,要是真的压抑得过头,他还真有可能会拿朝廷的事情来做文章,让其他人都陪着一起倒霉。
  就在他正准备上前折腾小白的时候,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朱厚照感觉站在平地上都被震得上下颠动,他肩上的小海东青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一阵惊惶的乱叫。
  一时间虎啸鹰鸣还有周围士兵们慌乱的叫喊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四头老虎更是发了狂一般的冲向木栏杆的出口,疯狂的撞击着想要逃跑。
  “地动了,地动了,大家快跑呀!”
  “老天爷发怒了!”
  强烈的颠簸让那些受过训练的亲兵都惊慌起来,毕竟在古代还不知道地震形成的原因,都当成了老天爷降下的灾祸,一个个都开始惶惶不安。
  “皇上,您快出来,那些老虎都受惊了!”华阳在木栏杆外焦急地大叫起来,每次朱厚照进入饲养老虎的坪中打斗都不会让他们跟着,但是现在老虎们都受到了惊吓,这种情况下的猛兽是最危险的,即使知道朱厚照的实力他也不禁担心起来。
  “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停止的!”朱厚照气定神闲的对他笑了笑,地面还在颠簸,他的双脚却像是扎根在地上一样,强烈的震动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相对与其他人,他似乎悠闲得过了头,因为只有他知道这次地震的震中并不在京城附近,而这也是他期待以久的良机。
  朱厚照的镇定让周围的士兵们也都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一边忍受着地面的震动,一边崇拜的望着一脸自信的皇上。
  果然如同朱厚照所言,没过多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重新在地面上站得稳稳当当的感觉让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随手拍了拍因为撞击木栏杆而头晕眼花的四头笨老虎,朱厚照不等人过来开门,便直接从坪内跳了出来。
  果然还是发生了!即使历史已经有了巨大变化,但是应该发生的天灾却还是会发生,而自己的计划总算是能够继续下去了!
  他压抑住心中的喜悦,静下心来对着华阳喊道,“快,准备回宫。还有,派人通知刘瑾他们,准备在大殿议事!”
  朱厚照虽然开心自己大婚的事情终于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却是赈灾!
  看来,这些日子的准备总算是不会白费了!

  第008章 宁夏地震

  地震在古代被称为地动,自古以来就一直被视为不祥之兆。古人认为地震是阴阳失衡所致,与帝王的不作为有直接关系,是上天对人类的一种警示。
  因此每每有地震发生之时,朝廷上下也都是跟着一番震动,人人惊恐,各种危机论、不详论、杞人忧天的说法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比如说,有人认为“地大动,摇世主之宫,国不安。”又有,“地动千里,是谓阴盛阳衰,人君犯四时,兴土功,不出年,国有丧。”的说法,反正都认为发生地震对于国家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也因此每次地震发生的时候,严重一些的情形甚至会有朝臣引咎辞职,面对这种情况稍微聪明一点的帝王都会立刻发表一番罪在自身的申明,表示过失不在臣子,而是自己的责任。
  发生地震时,“罪己”与“修省”基本上已经是历朝皇帝的基本措施。
  这场地震是朱厚照早已等待多时的,因此当大臣们赶到宫中开始朝会后,他立刻按照惯例发表了一番对于此次老天爷震怒深觉诚惶诚恐的话,然后申明此次导致上天震怒的过失全部在自己,希望大臣们能够齐心协力与自己一同度过难关。
  朱厚照当太子时这些大臣们就已经领教过他的任性,这可是个只认死里的主,想做的事情都要一条路走到底,而且对于天地鬼神总是缺少那么点尊重。
  本来他们在来宫中的途中都忧心忡忡,担心这位小祖宗会弄出点什么事情来,没想到等他们到了大殿却能从他嘴里听到一篇洋洋洒洒的自省表文,一个个简直是感动不已。
  那三位阁老、大学士、太子太傅更是激动得身子如同筛糠一般,老泪纵横。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桀骜不驯的学生能有谦逊的时候,由于太过激动他们一时也没注意怎么这次朱厚照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
  要知道那种非常八股的表文一向都是朱厚照的死穴,别人也许还不清楚,但身为太子太傅的这三位阁老可是都是十分明白的。以往每次布置文绉绉的八股文作业给太子以后,他都要磨蹭很久才能交得出来,甚至成了他们唯一能惩罚到这太子的手段,至于那上交的文章如同初入学堂小儿水准的拙劣质量实在是不提也罢!
  不仅这些大臣被他这神来一笔镇住了,就连匆匆与钱宁交换身份之后赶过来的朱祐樘都为他的举动感觉吃惊不已,这还是自己那个遇到八股文就头疼的宝贝儿子吗?
  众人的反应让朱厚照好气又好笑,但是他也顾不上多说,在一番自我检讨完以后他就立刻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人组织抗震救灾的事情。
  其实他的心中也急,毕竟这场注定要发生的天灾可是关系着他的计划!
  古代不同于现代,发达的互联网可以让一个国家的事情瞬间传遍全世界。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实在是太慢,震区在哪里、灾情如何、死伤怎么样以及自己派出的人有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等等这些需要关注的事情现在都还弄不清楚,朱厚照只能派出大批的探马以京师为中心,朝着各个方向去打听震源所在的位置。
  
  这次的地震,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朱厚照只怕是这个时空知道得最多的人。
  虽然他也无法确认地震的中心在什么地方,不过他却清楚肯定是在宁夏的贺兰山附近,而会知道这点还得益于他当年当兵时的一次经历。
  曾经有一年在国内发生过一次特大地震,伤亡面积之大,受灾面积之广震惊了全世界。为了防止恐怖分子趁乱异动,他们部队被伪装成普通军队派遣到贺兰山附近驻守协防。
  当时他们驻扎的地方有一个十分古朴的小镇,据说在是元朝时候逃亡过来的一些汉人建立的,历史十分悠久。
  由于那次的地震十分严重,尽管震源远在四川,但是就连宁夏也受到了波及,甚至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导致小镇的人也都有些人心惶惶。
  由于不是秘密任务,因此他们这些驻防的士兵有时候会镇民磕牙聊天。那段时间朱厚照最喜欢听镇里的一些老人讲古,所以一有空他就会与那些健谈的老人说说话。
  从那些老人们口中他听到过一段关于皇帝与地震的戏说段子,而故事的主角正是明武宗朱厚照。
  据说那段戏说故事发生的时间正是在弘治十八年明孝宗因病早逝之后不久。那个时候明武宗才刚刚登基,年纪尚幼,偏偏在最爱玩的时候疼爱自己的父亲又早逝,导致心情非常不好。
  而这时候他身边的八位近侍为了讨他欢心,想尽办法吸引他纵情娱乐,导致起居无常,甚至不再读书,疏于朝政。
  才刚当上一个多月皇帝的顽童明武宗在挥去了父亲逝世的阴影之后,便彻底的沉溺在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中,每日只爱骑马射箭、刷枪弄棒,日益的放纵自己嬉戏玩乐。
  群臣见明武宗不顾朝政,不思进取,先皇才逝世不久便如此毫无作为,于是纷纷上书进谏,不过却都被明武宗无视了。
  就在群臣无措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却雷声轰鸣大地震动,紫禁城大殿上的鸱吻、太庙的脊兽都被剧烈的颠簸抖落,更让朝廷上下震惊的是强烈的震动甚至摧折了不少宫门的房柱,在那之后便传来消息说是宁夏发生了地震,声如雷,城倾毁。
  虽然明武宗当即按照惯例下诏自省,但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的天变是由于武宗的行为触怒了上天,以至于老天爷震怒以此示警。
  地震后不久立刻有群臣领旨上书,三大阁老也都相继进言,将明武宗登基以来的各种行为批了个狗血淋头。
  由于那次地震正好是在顽童皇帝明武宗登基之后发生的,在那时候的影响非常的大,而当明武宗因为纵情声色荒唐死去以后,更是当做成与周幽王一样无视上天示警最后被老天惩罚的帝王典型被流传开来。
  因为那次地震发生的地方就在那个小镇附近,又与皇帝有一些关系所以被当地的县志保存了下来,周围县镇的老人家几乎都知道一些,那时候的言默听了好多次这故事也就记在了心里。
  当朱厚照登基以后他还在心里想过这次地震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清楚当时空变了、历史变了以后,地震还会不会发生。
  也是他脑袋转得快,在被逼婚弄得十分心烦以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利用这件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件以及古人们的迷信来解决自己婚事的办法。只要地震真的发生,那么他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自己大婚这件麻烦事情,而且处理得好的话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毕竟谁能知道他可以未卜先知呢!
  嘴里吩咐着群臣下朝之后自省并且等候消息,他心中抱有侥幸的想,如今应该不会发生如同当年那个武宗一样被群臣指责的场面吧,毕竟自己最多也就是专制了点,重武轻文了点,可没有疏于朝政呀!
  
  次日早朝依旧还没有关于此次地震的详细消息传回宫中,但是朱厚照的一些安排却引起了大臣们的强烈反弹。
  “皇上,老臣以为如此安排,不妥!”
  三位阁老在殿中以眼神一番交流以后,由刘健果断地上前一步,开始侃侃而谈,“皇上您下令要求全国各地修葺养济院,并且在各府县储备药品以及防寒过冬的各种物资,所有的常平仓都必须备满粮食,还要求各地卫所监督当地百姓加固房屋,以免日后发生地动时朝廷处于被动,尽管这些皆为善举,但是却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怎么会是杞人忧天呢!万一再发生地震,有食物、有药品起码当地的官员就能组织人手立刻进行自救,朕以为此举并非不妥!”朱厚照口不对心的道,视线在殿下官员们的脸上一扫而过,似乎一个个都不苟同的样子。
  从他右手边的帘子更是透出一道凌厉的目光,朱厚照知道那是父皇正看着自己处理朝政。
  他心中也是无语,总不能说这次震完了以后,不出两个月还要再出现一次大震,而且还是发生在山西、南京与江浙等地的大面积地震。
  要知道江浙可是大明财赋最依赖的地方,而南京更是大明首都之一,这两个地方同时发生地震自然是一件影响十分严重的事情。
  朱厚照现在已经知道天灾并不会由于历史的改变而消失,既然没有办法阻止地震的发生,但是至少要做到提前预防。
  天灾虽然恐怖,但是在古代时,往往是灾后的人祸与治理不善才使得国家出现混乱不堪的情况。
  说起来,他在现世的时候对明朝的详细历史并不是十分了解,最多也就只知道一些耳熟能详的大事。对于明武宗时期的事情更是没多大的印象,感觉除了豹房、好色、荒唐之类的字眼,就只剩下对那倒霉小皇帝的一丝同情——因为明武宗登基的那一年里面全国连续发生了两次大地震,损失严重。
  “皇上,请您收回成命!我朝近年来税赋虽然略有盈余,但如今江浙却在大造海船,边关大肆扩充军伍,这都是要银子开销的事情。若还要在全国各地府县进行各项储备,并且修葺养济院将会造成巨大的浪费。如今还不知此次地动的受灾情况,朝廷应将更多的力量与银两用在安抚灾民,减免税赋上!”刘健振振有词的说完,以他为首的百官立刻不约而同的咚咚咚跪倒一地,嘴里高呼着“请皇上收回成命”,大有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意思。
  朱厚照自然知道自己下的这个命令确实有些荒唐,哪里会有一个国家年年防着发生地震的,就连后世日本那种在地震带上的国家都不会这么做,因为这简直就是一种日夜防贼的傻子行为。
  偏偏这事儿他又不能和人说清楚,说穿了他心中更多的考量都是为了几个月后的地震以及明年与西方的战争。
  准备的粮食、药品之类在熬过了下一次地震以后,剩余的就能由朝廷统一接收转为军用储备,而让卫所的士兵都行动起来更可以十分隐晦的起到一些练兵作用,甚至隐藏自己的调兵目的。
  如此一来,别人看起来只会觉得朝廷是被连续的地震弄得忧心忡忡才会如此谨慎,又有谁会想到自己是在秘密的进行战备呢!所以尽管知道是个比较无理的命令他也必须坚持下达。
  
  “朕心意已决,众爱卿不必多说!”朱厚照瞥了一眼纱帘后的朱祐樘,然后选择华丽丽的无视百官们期待的眼神,他站起身来,挥袖道“今日早朝到此为止,望众爱卿下朝之后在家自省!”
  “皇上……”
  “皇上,不可如此呀!”
  朱祐樘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错愕的看着自家儿子离开的背影,嘴里叫喊声挽留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他无奈地望着已经走进偏殿的朱厚照,“你这样会让大臣们对你离心的!”
  “我可懒得想法子去说服他们了,再说,要他们去做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朱厚照摸摸鼻子,对他解释道。
  “可你做的这些都是花银子的事。就算国库充足也不能这么花!算起来,这几年朝廷用在军饷上的银两实在是太多了,若如此开销下去遇上什么大的天灾迟早要亏空国库的!”朱祐樘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门,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可得注意一点!”
  “我知道,父皇,不过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按我的想法,明年大战胜利之后,就准备正式宣布开启海禁,到时候海上贸易会给我大明带来丰厚的利益!”朱厚照自信地道,到了明年就能打造出一批优秀的水军,而且是经受过战火考验的军队。
  到那时候大明有了强大的海上力量做保障,便可以通过开启海禁与各国贸易来换取大量的黄金白银了。要知道直到清朝之前的中国可都是有名的出口大国呀,想到那惊人的出口贸易差额,他觉得以后自己肯定会被史书认为是全大明最富有的皇帝。
  “哦?你这么有把握!”
  “恩。父皇你就相信我吧!”
  “那就随你去处理。不过父皇可是先提醒你,千万别小看那些阁臣哦,把他们惹毛了你可别找父皇帮忙!”
  “最多就是让他们唠叨一阵子而已,忍一下算了!”朱厚照不在意地道。在他印象中那些文臣每次与父皇有了争执也只不过是一番唠叨,誓死上书这翻来覆去的几招而已,最后还不是双方妥协一点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阵子,而已……呵呵!”朱祐樘闻言眸光一闪,却暗笑不语。他望着自信满满的儿子,转念打消了派人去旁敲侧打一下三位阁老的打算,这小家伙的一生实在是太过平顺了,现在给他吃点苦头也好!
  
  等朱厚照终于明白那日自家父皇脸上那抹欲言又止的微笑代表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彻底晚了!被他当太子时无视、当皇帝后轻视的那帮文官集团终于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五天早朝时爆发了。
  在他措不及防之下,大学士刘健呈递了一封由户部尚书韩文、郎中李梦阳起草,并由朝中文官联名签字的奏折,以关系到国家兴亡的郑重态度交到朱厚照手里。
  看着那封涵盖了自己言行举止、衣食住行各个方面不妥之处的厚厚奏折,朱厚照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别说这群“士可杀不可辱”的文官。
  大殿中,龙椅上,朱厚照一边充满怨念的听着臣子们轮番的弹劾,一边对自家父皇的坏心眼感到无比郁闷。
  偏殿的纱帘之后仿佛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闷笑声,那声音熟悉无比,正是某位太上皇。朱厚照气得直磨牙,心中只想大吼一声,父皇呀,您既然知道这些老家伙发起疯来这么恐怖,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呀!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皇上自登基以来,常去西郊打猎、南城登高,甚至在宫中练兵,这都不应是天子所为……”
  心理活动虽然剧烈,朱厚照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眼角微挑认出说话那人是工部的一名大臣,叫杨守随。
  听说这人的性格刚正不阿,执法断事也是不依不饶那种,古板得厉害,难怪连自己打猎都看不顺眼。
  等杨守随退下立刻又换了一名大臣,正是起草奏折的人之一户部尚书韩文,只见这老家伙一上前便扑倒在地,哭号道,“皇上您为小人蒙蔽,老臣年已老,只求以死谏报国,换得朝纲上下一片清明!”
  朱厚照无奈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在心中叹了口气,至于这么夸张吗,自己也才登基不过一个多月怎么也还没到朝纲败坏的地步吧,还死谏呢……
  可惜尽管他心中对这老臣的话充满了意见,在这金銮殿中还是得装出一番宽厚平和的模样,笑颜可掬地问道,“朕以为自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政事,朝廷上下更是一番和睦,爱卿又何出此言呢!”
  “皇上呀,那等宦竖小人为弄权势,诱您每日游乐猎场、耽于兵事,挥霍国库,实在是败坏国事之举,简直是天理难容呀,如今连苍天都已降下示警,臣只求皇上远离小人……”
  那韩文听他一问立刻在地上边喊边哭,手掌更是不停懊恼的拍地,打得啪啪直响。
  朱厚照被他的哭号声弄得额头青筋直跳,无语问苍天。这眼前的老人到底是六部尚书还是那村野妇人呀,怎么能把一哭二闹三上吊运用得这么熟练!
  “先生忠心爱国,如此甚好。但游猎乃朕自身所好,兵事更是朝廷所需,尽管朕宠幸宦官,这些大事却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请先生放心,朕身边没有小人!”
  在朱厚照一番劝慰之下,那韩文总算退下,还没等他歇口气,又有另外一名大臣大步上前,开始上表弹劾。
  他的心中郁闷无比,望了一眼大殿中站着的那些越来越义愤填膺的大臣们,以及在殿外跪得密密麻麻的更多文臣们,他不由得暗自哀号一声,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自己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

  第009章 明朝文官

  最后一个上奏的人是户部的郎中李梦阳,朱厚照还记得几年前他慷慨陈词弹劾张家两兄弟的情景,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被指责的对象就成了自己。
  李梦阳的奏折算的上是对前面大臣们所言的总结,因此说的时间也就格外长,实际上他手上拿的那份也正是呈递给朱厚照那封厚厚奏折的精装版。
  皇帝经常单骑出宫,不带随从;皇帝在宫内乱转;皇帝在西苑逗鹰弄虎;皇帝在北海划船;皇帝喜欢去南海子打猎;皇帝乱吃零食;皇帝宠幸内臣;皇帝在宫内练兵……
  刚开始朱厚照还能忍着听下去,但是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一条条的指责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自己是皇帝又不是他们的儿子,凭什么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可以做,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连父皇都没说过自己,他们管得着吗!
  “够了!”他猛地起身,满腹怒气地拍了拍龙椅的扶手,“你们说够了没有,朕的行事自有考量,朕的喜好更无须你们多言,朝廷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为这大明朝做事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挑朕的毛病!”
  “皇上息怒!”
  朱厚照的怒气如同一股凌厉的寒风,带着强大的威压落在众人身上,首当其锋的李梦阳立刻直冒冷汗,殿内的文武百官连忙都跪了下来高呼息怒。
  就在他以为这出闹剧能在自己发火以后,使得这帮文臣见好就收的时候,三位阁老却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他们的身躯虽然老迈瘦弱,却一个个挺直了脊梁顶着他滔天的怒火跪拜在地。
  “皇上,臣等忠心日月可鉴,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只愿我皇今后能远小人,正言行……”
  “刘阁老!”朱厚照出声打断刘健的话,他的声音格外的低沉,板起小脸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威严。“忠心,哼,你们的忠心就是用来找朕的碴子吗?”
  “皇上,臣等一心为国!”
  朱厚照的怒气并没有吓到三位大学士,能够在朝廷官场中屹立多年不倒,并且成为百官之首的人,即使他们并不谙武功,其坚定的意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会被人影响到的。
  三位老臣子十分虔诚的匍匐在地,眼眸中却带着无比的执着。其他的文臣们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大殿之中的立场突然变得十分的鲜明。
  跪倒在地的是武将与太监们,匍匐在地的是文官集团,唯一站着的高高在上的只有代表皇权的朱厚照。
  但是朱厚照却非常的郁闷,明明皇权并没有受到威胁,明明自己依旧在高处,他们仍然要在低处仰望自己,可是实际上正处于进退两难境地的却也是自己。
  一眼望去,殿中的大臣们神态各异,那些匍匐在地的文臣们表情更是复杂,或有人面带惶恐,或有人忐忑不安,还有人满脸地犹豫不决,尽管义愤填膺斗志昂扬的面孔更多一些,但是朱厚照相信这些文人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站在皇权的对立面。
  但是尽管这些文臣们的心思各异,却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同样的立场,摆明了就是在给自己一个信号。
  虽然所有的人一句话都没有明说出来,但是这些人的表现就仿佛是在对朱厚照暗示,“皇上,您瞧,现在所有的文臣都是站在一条船上的,要嘛您妥协,要嘛您就将我们所有人都换掉!”
  朱厚照被这些文臣们气得满肚子是火,他来回踱了几步,一股子邪火却始终压不下去。这叫什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不待见自己。就算自己前天要求他们去做的事情确实专横了一些,但是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大明的百姓呀。
  至于自己的言行举止,最多也就是好武爱动了一些,明明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但是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是大逆不道、危及了江山社稷一般,实在是太夸张了吧!
  单骑出宫,那是因为以自己的实力并不需要保护;北海游船也不过是和父皇伪装的钱宁一起去过两三次而已;逗鹰弄虎,这些人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们逼婚弄得自己心烦,又怎么会躲去西苑拿它们散心;至于那练兵、打猎等事,自己在当太子的时候就一贯如此了,怎么现在当了皇帝反倒是不能做了。
  要向他们妥协,按这些人的理学标准来做一个所谓行为完美的皇帝,那自己绝对是半点都做不到的,即使能勉强做到,那样无聊的生活,又如何能长期忍受得下去。
  
  朱厚照长久的沉吟不语,使得大殿中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偌大的殿堂之中起伏有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对于那些上了年纪平时又缺乏运动的大臣们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三位阁老没有动,所有的文臣们便都不会动,这是这些文人们的骨气与执着!
  即使气到了极点,朱厚照起码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些人是不能杀的。自古以来文人以死谏而自豪,若是真将这些人拖下去几个杀掉,只不过是成全了这些人的忠义之名,坐实了自己是个昏君之实而已。
  他将手掌拢在袖子中无奈地捏紧拳头,恨不得能冲上去打到那三个老头子退缩,能够以拳头解决的事情,果然是比弯弯绕绕的阴险政治更轻松。
  想到将自己提到这个位置上的某人他顿时充满了怨念,父皇,您给我记住!
  突然间他甚至对历史上那位以荒诞行径流传百世的明武宗有了几许同情。自己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都快要被这些文臣气得吐血,那个武宗只不过是刚失去父亲的十五岁孩子而已,又怎么斗得过这帮狡诈的老狐狸。
  “望皇上能远小人,正言行!”见他一直不说话,三位阁老突然又连连叩头三次,高呼道,仿佛是经过排练一般,他们身后的文臣也作出一样的动作。
  “朕说过了,没有小人!”朱厚照满心不耐地怒道,这些家伙真是烦人得要命。
  “皇上,那刘瑾、谷大用等人不忠心侍君,反倒诱您骑射逸乐,此乃小人之行径。那钱宁之辈更是与皇上同进同出,行事不雅至极……”
  “住口!”朱厚照大怒打断刘健的话,他知道再说下去,这些人便会要求自己处置刘瑾、钱宁来当作对自己底线的试探。
  但是刘瑾他们在自己的约束之下并未做过什么错事,反倒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而钱宁更是父皇的安排,没有了这个身份两人想要相见相处便要麻烦很多,所以这些人是一个都不能动的!
  “望皇上三思!”又是一声整齐的高呼,朱厚照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得寸进尺!本来看着他们年岁都不小了所以不愿折腾他们,如今看来自己的态度不强硬一点反倒要被这些人骑到头上来了。
  “你们这些人!反了!朕告诉你们,刘瑾钱宁,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动,退朝!”他猛地挥袖,气愤地道,视线在三位阁老苍老坚毅地脸上冷冷扫过,见他们想要张口说话,便又提高声音道,“不要再多说,朕不听!来人,给朕看着,若还有人再说废话就都给我拖下去……”
  “咳咳!”
  朱厚照本来想说将人拖出去廷杖,打到这些人退缩,却听到纱帘后的父皇轻轻咳了两声,他知道父皇会这个时候阻止自己这么行刑肯定自有用意,连忙话锋一转,“把这些人都拖出殿外,朕不想再听到废话!”

  第010章 喜报连连

  六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偏偏天空还万里无云,空气里感受不到一丝微风。广场上的石板地被阳光晒得滚烫滚烫。
  那些文官们穿着包裹严实的朝服头无遮挡、地无垫衬,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耸拉着脑袋,浑身难受得厉害。
  尽管身体倍受煎熬,但是那些倔牛一般的官儿却还是都执拗的跪在地上。午时过了一会,立刻就有几个身体不太好的官员晕倒了。但是这帮文臣们在三位阁老的带领下却仿佛是铁了心一般,就是要跪着、等着,指望着当今皇上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跪在地上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又渴又饿又热,地面用手稍微碰触都觉得烫手,更别提一个大活人跪在上面,其各中滋味简直是无法言喻。
  时间越耗得久,人就越难受,这些官儿心里难免都会有些怨念。当然,皇帝他们是万万不敢骂的,自然他们心里就把那将他们撵出大殿的刘瑾一群人给怨上了。
  大殿里面十分阴凉,更没有太阳当头暴晒,即使同样是要跪着,却不用受这样的煎熬,起码能舒服一些。
  要不是这些该死的宦官……想着想着,这些身心憔悴的官儿就将视线落在了刘瑾等人身上。
  能进得了大殿的官员起码要有四品以上,能混到这个级别,不少人都是一些纵横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枉是再大胆的人被一双双满含怨恨的眼睛瞪着,心里感觉也有些发毛。
  被这种吃人般的眼神望着,刘瑾、谷大用等人身上淌着冷汗躲到一旁再也不想露面。他们几个人都清楚,今天自己是彻底被这些官员们给恨上了。若是今日这事轻易平息不了,这些奸猾如狐的老东西肯定会要求拿自己这几人开刀,当作收场的下台阶,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也难以保住他们。
  这八人心中焦急万分,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皇上、乃至太上皇的态度,于是忐忑不安地干脆来回踱步守在偏殿之外等候。
  
  外面的水深火热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悠闲坐在殿内饮茶的两父子,即使有宫人来通报有人晕倒了,也就是“哦”了一声继续任由那些官儿跪着。
  对朱厚照来说,以往操练新兵的时候总要晕上那么几个,只要注意不要让人中暑、出人命,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而任由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朱祐樘那更是没什么感觉了,既然这些人敢挑衅皇权,让他们吃点苦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他的计划里面,起码要到申时以后,等那些挑战皇权的家伙受够了这番活罪,自己才会与照儿一起出这偏殿。
  正好,他也可以趁这段时间认认真真的给自家的宝贝儿子讲讲该如何做皇帝。如今吃了大亏,这个本性还有些善良的小家伙总该能听得进去自己的教导了。
  在朱祐樘看来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一个宝贝,天性聪明,举一反三,做事果断,目光远大,一般像这样的人会很骄傲,听不进去别人的任何意见,但是自己的照儿不同,他的骄傲是埋藏在心里的,在独断的同时却又能集思广益,简直是天生的王者。
  正是因为这些考量,他才会甘心在自己正值壮年的时候退位,将最好的机会让给朱厚照。但是他唯一对这个儿子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个孩子对文臣实在是太缺少提防之心,并且对于玩弄权术本能的厌恶。
  在明朝,皇帝提防朝臣已经是这个王朝的传统,明太祖在《祖训》中告诫后世子孙不要受奸人蛊惑恢复丞相制,谁敢建议恢复,将被处以极刑,甚至还特意在《大明律》中立了一条法律,不许臣民颂扬大臣的功德。永乐之后内阁出现,大臣除了票拟权以外,其他权力都被剥夺,所有目的都是为了防止权臣的出现。
  永乐之后的皇帝其实讨厌内阁的也有不少,朱祐樘自己就是一个,因为内阁的那帮文人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皇权,有时会让皇帝办事很棘手。
  朱祐樘刚即位的时候也是野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超越祖宗们的成就,偏偏内阁却总以不适合孔孟治国之道,不符合祖训等种种理由来进行阻扰。他不是没想过取消内阁,但是之后却还是只能作罢。
  首先,碍于祖制规定就不好变更,其次自己更需要内阁为他管理国家,否则天下文人联合起来抵制皇权就会是天大的麻烦,最终他还是只能学着自己爷爷辈们的办法,利用由司礼宦官组成的内廷来与内阁争权,不温不火的一点点慢慢熬。
  历史上他不是第一个碰到这样情况的皇帝,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矛盾的情况也是为什么宠信宦官会成为大明王朝的另一个传统原因。
  
  为了能让朱厚照重视内阁的影响,他想了不少办法,最终还是只能决心让儿子吃上一次大亏。归根结底,这种事情不亲身体验过一次,自己无论说多少次都不会得到重视,谁会相信皇帝还要根本不能如同想象中那样为所欲为呢!
  单看自家儿子登基一个多月还没什么感觉,朱祐樘就知道自家这迟钝的孩子还没发现朝廷上下早就暗潮汹涌了。这其中的原因一定程度上也与大明教导太子的方法有关。
  以朱厚照为例就可以知道,明朝对太子的教育是不遗余力的,有最好的老师,最系统的教育方法,但是这些都只是对于学问与治国方面的教导。对于该如何做皇帝,如何处理臣子的关系却很少提及。
  这导致每个新皇登基几乎都要摸爬打滚,与文臣们斗上一番碰了一鼻子灰以后才慢慢摸索出一套如何掌控大臣们的方法。
  朱佑樘自己是这样一路过来的,他老爹、他的爷爷们也都是这样。他还记得自己刚登基那几年,常常会被那些大臣们弄得心情烦躁,那种憋屈棘手的感觉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家宝贝儿子去感受。
  虽然照儿生气的表情很可爱,但是郁气可是伤身劳神呢!
  他太了解朱厚照了,知道这家伙不亲文臣单纯只是因为不喜欢被人唠叨,再来他的性格不喜欢被繁琐的礼仪束缚,所以常常下意识的躲避着阁臣;而亲武将则是因为天性好武,爱使唤宦官办事就更简单了,那群太监无论他说什么都能二话不说去做、百依百顺的,这孩子单纯就是图个方便。
  可是自己明白没用,在那些文臣看来这个新皇帝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对文人的敌意。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在照儿当太子时就早已有所不满。
  偏偏自己留给照儿的这批大臣又都是有真材实干的人,这些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惯皇帝宁愿宠信他们看不起的宦官与武将也不重用文人!?
  朱祐樘知道这些人的爆发是迟早的事情,索性让自家笨孩子接受一点教训,这样才会印象更加深刻,教导起来更加容易一点。除此之外,他还必须考虑到自己的立场对朱厚照的影响,既然已经退位成为了太上皇,为了照儿的统治自己应该更加退居在朝廷的纠纷之外,减少直接出面的机会。
  虽然看到一向自信满满的儿子吃瘪很好玩,但是次数多了自己也会心疼,可是自己总不能老是给他暗地平息这种矛盾。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尽快让他能够自己处理,吃了一次亏以后相信凭儿子的聪明应该很快能掌握到其中的关键。
  用心良苦的太上皇看着终于能开始认真思索如何处理朝中人员关系的小皇帝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个傻孩子还真是让人劳心呀!
  “唉,还真是麻烦!”朱厚照将朱祐樘说的一些重点牢牢记住,体会了一番之后感叹道。天下人都以为当皇帝容易,只有真的当了这皇帝才知道这也是一门天大的学问呀。
  他苦着脸望向朱祐樘,“父皇,我怎么觉得当皇帝还没做个将军舒服,能不能换换?”
  “不行!给父皇去好好琢磨。”朱祐樘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算是便宜你了,还有父皇能教你!少得寸进尺!”
  朱厚照当然知道自己的幸运,朝他嘻嘻一笑正准备再贫嘴两句,忽然殿外却传来一阵骚动,他凝神一听,发现外面正有人在喊叫。
  “报。震区急报。皇上大喜呀!”
  
  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总算让偏殿的大门徐徐打开了,太监们络绎不绝的唱诺声,让跪在殿外的文臣们松了口气。
  他们在心里感叹道,太上皇与皇上总算是出来了,好歹今日也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大殿的时候,一直在附近等候消息的武官也都赶了过来,按照官阶与文臣们相对而立,各自站立为一行。
  与那些神清气爽面色红润的武官相比,文官们的样子看起来尤为凄惨,一个个嘴唇干裂,面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膝都还哆嗦个不停,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有些身体虚弱的甚至还需要人搀扶着。
  行进间,朱厚照让朱祐樘走在自己前面,一路行进等到他俩站定的时候,朱厚照正好站在朱祐樘身后一步的位置。
  并没有多少身为皇帝自觉的某人对于这种微妙的站位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不过是按照临出门前朱祐樘的吩咐来做,但朱厚照敏锐的六识却让他感觉到那帮虚弱到极点的文人突然精神振奋了很多,睁着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这种奇怪的状况让他满心满眼都是好奇,用脚趾头想都肯定与父皇刚才的吩咐有关,可惜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群臣的反应和自家儿子的迷茫都落到了朱祐樘的眼中,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叹了口气,幸好自己还能拉上照儿一把,否则这宝贝儿子铁定要被这帮狐狸般的大臣们限制得死死的,郁闷到极点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
  
  朱厚照压下心中的好奇心,眉头一挑对着那还举着御赐金牌的驿使道,“说,这次地动出现在哪里,现在情况如何,又有何大喜!”
  “回禀皇上,这次地动发生在宁夏中卫,现在伤亡人数并不多!”那驿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容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皇上,大喜呀!”
  “大胆,如此天灾你居然还敢说是喜事,岂有此理!”朱厚照还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朱佑樘却满脸怒容的喝斥道。
  “不不不,请太上皇息怒,卑职并无此意!”那驿使被骂得浑身一激灵,突然反应到自己刚才的说法似乎在说发生地震是喜事,这不是在触当今皇上的霉头吗?
  “皇上明鉴,卑职所说的喜事是另外一件事情!”看着太上皇的怒容,他连忙磕头认罪,并连爬带滚地掏出一封文书,“回禀太上皇,皇上,这是杨一清大将军亲笔写的边关战报。”
  一听是战报刘瑾立刻主动的上前接过那封文书,在检查之后恭敬的递到朱厚照手中。
  朱厚照瞟了一眼文书上完好的火漆,边拆边着急地问,“战况如何,是不是鞑子趁机捣乱?”
  “回禀皇上,正是鞑子!”那驿使眼带崇拜的望着朱厚照,连珠炮般的回答道,“五日前的地动在宁夏中卫附近,不但震垮了一段长城的城墙,附近更有不少县城的城墙出现了垮塌,地震第二日傍晚,那小王子伯颜猛可集结了近两万轻骑从长城的缺口一路南下,妄图奇袭我大明边关……”
  他话还未说完,听到这个消息的群臣一阵哗然,本来就受了灾如今又有鞑子的铁骑肆虐,那边关的情况岂不是危机至极。
  “肃静!”朱厚照冷冷扫了一眼众大臣,广场上立刻安静下来,他对着那驿使道,“你继续说,朕到是想知道这种情况何来大喜?”
  “皇上,是真的大喜呀!”虽然听出他话中的威胁,那驿使却反倒真心的恭贺起来,“地动发生最厉害的地方恰巧人烟稀少,因此伤亡并不严重,比较大的损失就是那些城墙和百姓房屋的垮塌。本来发生地动之后附近的百姓都人心惶惶,连那些县丞们也都被这次地动吓到,不少人想要举家迁徙离开那余震不断的地方,但是正巧在这时候王守仁王御史受皇命秘密巡游到此地,当即他便表明身份,开始稳定人心,同时他还在一天之内调集到了大量的粮食分发给灾民,所以等那些鞑子冲进关内以后才发现情况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一团混乱。”
  “怎么可能,一天之内他去哪里弄到那么多粮食?”朱祐樘惊奇地问,六月又没有新收获的粮食,若是往日囤积的陈粮就更不可能,谁不知道粮食储藏起来十分麻烦!地动之后必有一些官道被损毁,若要能迅速调集足够的粮食其难度简直是无法言喻。
  不但是他吃惊,只看那些大臣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也有一样的疑问,他蹙眉又道,“还有,他一个兵部主事什么时候成了监察御史,还跑去了边关?”
  “说是调集到粮食,其实主要是盛世商行捐献出来的。他们正巧有一批收获的土豆、番薯、玉米等要运到京城贩卖,中途在宁夏中卫休息就正好遇上地动了!至于王御史为什么会去……”报信的驿使回答道,然后为难的望向朱厚照。
  “王守仁是朕秘密派去边关的,朕觉得这人是可造之才,哈哈,果然这次就立了大功呀!”朱厚照大笑道,悄悄地朝着朱祐樘眨了眨眼睛,又接着道,“说说战况吧,既然说是大喜,那想必杨将军大胜了鞑子!”
  “皇上英明!那些鞑子冲进关内以后发现情况已经被王御史稳定下来,我朝百姓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各县城驻军与卫所的战斗力仍在,他们见捡不到便宜就想从原路撤退,不料正巧遇上带着两万士兵做什么长途全武装拉练的杨将军。由于是断了鞑子后路并且以有心算无心,杨将军他们这次全歼了一万多鞑子,抓了近两千俘虏,虽然最后还是让伯颜猛可跑了,但是皇上,是大胜呀,卑职说的喜事正是这次大胜……”
  
  同等数量之下正面与鞑子交锋能取得这样的胜利确实是出人意料,果然能称得上是喜事。想到这驿使不自觉间连续几次用到“正巧”,朱祐樘不禁蹙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盛世商行别人可能不清楚,朱祐樘却知道那根本就是沈三掌握的,本来就是照儿手中的力量;而那杨一清如今身为边关大将,他又怎么会突然离开镇守的战区带兵跑去宁夏卫附近,这其中若不是有照儿的调动,打死他也不信一个大将军会突然带兵做什么所谓的武装拉练。
  心中一动,朱佑樘若有所思的望向朱厚照,这些日子以来这小东西为了大婚的事情终日神秘兮兮的,难道此事与他所谓的后招有关?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宁夏附近会有地动发生呢!?
  驿使带来的两个消息让群臣都受到了震惊,一群人围着那驿使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起更加详细的情况,突然偌大的广场中又有马蹄声传来,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人在扯着嗓子大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忘!”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一般都是最为重要的文书,凭着御赐的通关令牌可以将公文直接传送到宫中。一天之内收到两份加急文书,众人不禁心惊肉跳,不知这次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转身望去只看到一名驿使死命的催着快马飞驰而至,那人的嗓音都已经喊得有些沙哑。
  此刻距离尚远,百官们还看不清楚驿使的面容,因此纷纷猜测消息的好坏,但朱厚照已经眼尖的看到了那驿使的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容,精神更是激动亢奋到了极点,不用说肯定是好消息。
  终于来了!
  如今好消息有限,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件自己安排的事了。朱厚照微微的挑起了嘴角,看来自己的一番准备显然是成功了!哼,过了今日看谁还敢再逼婚。

  第011章 真命天子

  马蹄声声,哒哒哒哒,一声比一声急,仿佛敲在人的心尖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瞬间骏马便飞驰而至。
  一名驿卒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马,跪倒在丹陛之下。他一边从身上摸出一份公文,一边兴奋地大叫道,“恭喜太上皇、皇上,祥瑞呀,地动的地方出祥瑞了!”
  朱祐樘眼前一亮,伸出手拿过了那封呈递上来的公文。他迅速地拆开来火漆,飞快地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祥瑞,大喜,确实是大喜呀!”
  他神情复杂地瞥了一眼自家胸有成竹的儿子,哪还不知道其中必有这小子捣鬼。朱祐樘暗中决定晚上定要好好拷问拷问。
  回过神来他发现文武百官还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上的公文,每个人都是满脸好奇的样子,于是他顺手将公文扔给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读,大声的念给他们听听!哈哈!”
  “苍天厚土,圣祖神明,地动之处,忽现神龟,天之祥瑞,国之昌运者……”
  王岳接过文书展开,大声地念了起来,朱祐樘无聊的听着,知道后面都是些冗长的赞美之词,详细的情况却没有提到多少。
  在奏折中王守仁洋洋洒洒写了很长一篇,主要内容却只不过是说在地动最厉害的地方有百姓发现了一只巨大的神龟正在翻身,当时突然红霞漫天,然后附近开始余震不断,就在众人惊恐之时,那只巨龟却跌落了山坳之中沉重的身躯甚至激起烟尘漫天。
  等到周围的人待得余震停歇以后去山坳中寻找的时候,却只找到一个巨大的龟壳。那龟壳上圆下方,背甲上有云纹交错成列,仿若盘成丘山,与古书上神龟之象极为相似,因此怀疑此乃嘉瑞,这才特地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龟壳则正以最快的速度运来京城。
  朱祐樘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于是退后一步走到朱厚照身旁,小声问,“是你搞的鬼?”
  “我才没搞鬼!”朱厚照微微张嘴小声嘀咕,他嘴里不承认,眉眼中却带着得意,桃花眼儿中波光流转,竟有几分媚态。
  他少有的表情让朱祐樘不禁看得出神,直到被朱厚照轻轻拉扯了几下才清醒过来。他假咳了一声,为自己面对某人时越来越薄弱的控制力汗颜一把。
  “发什么呆呢!一会都还等着您发话呢!”朱厚照没大没小的悄悄捏了他一下,催促道。
  朱祐樘一听,确实王岳已经快读到了结尾的地方,他好奇地道,“现在你是皇帝,这事你自己处理就是了!”
  朱厚照瞥了一眼那满是华丽词藻的奏折,突然腼腆了起来,“您看,这折子上都是赞美您儿子的话,我再说些什么好呢,自夸似乎不太谦逊,这,不太好吧!”
  朱祐樘一幅见鬼了的表情望着他,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却还是上前准备为他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百官们似乎都被这事震惊到了,反倒一个个都围着那驿卒盘问了起来。
  天降祥瑞这样的事情以往不是没有,自古以来稍微好大喜功一点的皇帝登基总会去让人刻意的去寻找一些祥瑞,借此来当作上天对自己的肯定。
  禾生双穗,地出甘泉,奇珍异兽等奇特现象一旦出现,便会被当地官员当作政绩的一种呈报给皇帝,但是真正的嘉瑞则是很少出现的。
  且不说五灵中已经被当作传说的龙凤麒麟,单是相应比较容易发现的神龟与白虎在整个大明朝历史上都没出现过。他们中间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早已经知道虎城中出现了一头威猛的白色老虎,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白虎,但是这次地动中出现的神龟可是做不得假的,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看到的。
  不少官员开始在心中揣测起来,当今皇上这才刚登基多久,居然就出现了如此之多的神奇事情,难道真的是上天所眷顾的真命天子!?
  有些精明一点的人视线开始不断的在朱祐樘与朱厚照之间游移,他们不禁开始揣怀疑,难道太上皇当真是如他所说感应到天意所以才特意退位的?
  尤其是三位阁老脸上表情更是变幻不定,当初朱祐樘想要退位时,无论他们如何劝诫、谏言太上皇都不肯改变心意,只是推辞说某日悟道时感应到天意,自己必须要退位让太子登基。
  之前他们对于那番说法是一个字也不信的,认为那不过只是朱祐樘的托辞而已,如今看来难道是真的!?
  刘健与谢迁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吃惊,对于今日不断发生的事情使得他们对于情势突然失去了掌控。若是明日那神龟之壳被护送到了宫中,验证之后证实了嘉瑞的说法,那今日他们三人带着百官齐跪之事岂不是只是一桩闹剧而已。
  他们认识当今这小皇帝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知道朱厚照是个十分有野心的人,从他当初不断的要求太上皇扩军、研制火器以及平日里的喜好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他们最害怕的就是等朱厚照羽翼丰满之后,对外大肆用兵、穷兵黩武。先不说战事一但发生有可能使得武人地位提高,对所有文人产生的影响,单是战争对整个大明的危害都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历史上穷兵黩武的皇帝生在一个盛世的皇朝从来都不是好事,只看那隋两朝而灭亡就知道,这让三位阁老对于朱厚照登基充满了忧患意识。他们都是无比精滑之人,自然知道今日这事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与太上皇对自己这些人的纵容有关。
  至于原因他们也大概能想得到,以太上皇对当今皇上的宠爱,自然是为了对小皇帝进行训诫,也就是说他们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太上皇也只会给他们这一次!
  以小皇帝的聪明再加上太上皇的点拨,不出一两年皇上就会学会如何圆滑的处理朝政,而且他们太了解当今圣上对军事的狂热和某些方面的强硬,简直有种不逊于太祖成祖的霸道,日后他们只怕想通过内阁限制皇上的权利会十分艰难。
  他们想到这里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担忧,三位阁老相视点了点头,无声的一番交流,然后不约而同的跪倒。刘健大声道,“皇上,嘉瑞之事要等明日早朝才能证实,今日有如此多大臣们在此,臣等有请皇上能远小人、清君侧、正言行!”
  朱厚照闻言脸色一变,得意的表情瞬间掩去,眉头一挑恶狠狠地望着三位阁老,他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们还会有心情提到这事,念念不忘要求自己处置身边的八名随侍,这不摆明了就是要趁着祥瑞之事还未确定先煞自己威风!
  “不急,天不早了,众爱卿今日应该也累了,刘瑾等人是否真小人,这事还需要时间调查!”在朱厚照发火之前,朱佑樘突然笑着大声道,堵住了他的话锋,四两拨千金的打着马虎眼。
  “可是,太上皇……”三位阁老心中一紧还想再争取一番,到了明天他们想再有这样的机会谈何容易。他们身上觉得突然一阵发寒,一抬头却只看到朱祐樘冷冷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阁老们过忧了,若不调查又如何知道事实呢!他们不过是一些没什么要职的内官而已,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许是皇儿顽皮也说不定!此事不如明日早朝再议!”
  朱厚照只看到父皇的视线淡漠地在那些官儿身上扫了一眼,那些阁老便欲言又止的咽回了想说的话,叹了口气领旨退下,但是那苍老的背影、蹒跚的步伐在渐落的夕阳中竟显得无比萧瑟。
  
  次日是个让很多人都记忆深刻的一天,那天的皇帝仪仗显得有些凌乱,而早朝更显得有些搞笑。
  仪仗出现时,持龙旗的旗手与那些甲士们一个个站成了一条曲线,远远的避开了龙辇,若是仔细打量一番有些人的腿脚还在发软。就连平日里那些威风凛凛的虎豹与驯象今天也老实得不得了,耸拉着脑袋乖乖的听从使唤,而这种怪异的情况都是因为龙辇旁边的那只凶猛白虎。
  那只白虎比另外两头老虎的身躯大上了一圈不止,迈着悠闲的步伐摇头晃脑的走在龙辇旁边,跟着仪仗队伍一路前行。单看它硕大的虎爪众人就毫不怀疑要是挠上一爪子不死也要伤残!
  缓慢的队伍让白虎不时用长长的尾巴不耐烦的在地上拍上一记,沉重的敲击在石板地上发出巨大的脆响声,离它近一些的人甚至还可以听到它喉头发出一阵阵不满的低呜声,让它身旁的人心惊胆寒。
  这么多人被一头老虎吓到,如此场景看起来确实有些搞笑,可是在场的却人没有一个可以笑得出来,因为那只白虎身上没有任何的束缚。
  “父皇,瞧瞧,瞧瞧这些人,昨儿个和我瞎折腾的胆量呢,一个小白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揭起一角纱帘便能看得到附近百官们面如土色的模样,朱厚照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你现在笑笑就算了,一会在大殿里可得注意点!”朱祐樘的脸色其实也不太好看,但是他却掩饰得很好,至少某个正在得意的粗心皇帝是没发现的!
  “哈哈,我知道呢,我又不傻,要是他们以为我是故意笑话才带上小白上朝,他们岂不是要记恨于我!那我可是给您背了个大黑锅呢!”朱厚照边说边趴在窗棂旁边偷偷观看,又指着外面闷笑起来,“父皇,您看,您看,那杨守随的脸色,昨天的胆色全没了!”
  人家可是文臣,怕老虎是正常的!朱祐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宠溺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谁叫是自己让他今天带上这白虎的!
  白虎尾巴的每一击敲击声都让他的心微微一颤,深怕这大虫突然暴起发难。虽然知道这头白虎已经被儿子驯服,但是人类面临猛兽时总还是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惧,若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并且让这些大臣们有些恐惧之心,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要知道这些大臣们有时候烦人了点,却都是大明朝的肱股之臣,要真是伤到、死了一个两个那可都是偌大的损失。
  一直到早朝开始,那个所谓的神龟壳还没有运送到京中,于是按照流程开始了正常的早朝。
  原本以为进了大殿就能松口气的大臣们,这才发现他们的梦想彻底的破灭了,提心吊胆的状态还得继续下去,因为那头白虎居然跟着太上皇与皇帝入了大殿,趴在那龙椅旁边。
  整个早朝的气氛都显得十分诡异,听的人不认真,说的人更是小心翼翼结结巴巴,生怕讲话大声一点就让那头白虎暴起伤人。
  偏偏那白虎像是对什么都好奇却又不耐烦地样子,前腿交叉枕着那颗大脑袋,总是一眨不眨的瞪圆眼睛望着说话的人,尾巴则不时的翘起、晃动、拍击弄出一点声响。
  在那金黄眼睛的瞪视下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利索的报完自己的奏折,都恨不得能尽快说完然后退回人群中。至于龙椅上的朱厚照他根本没怎么听,此刻他肚子里都快笑得肠子打结,直呼痛快、父皇阴险,根本就无心怪罪!
  
  神龟壳运进宫中的消息总算是解救了度日如年的文武百官们,虽然大殿中够大,但是由于壳上还带有不少泥泞尚未清洗,所以朱厚照带头走出殿外,准备在太和殿前的广场好好瞧瞧那传说中的神龟之壳。
  朱厚照起身的走下丹陛的时候顺手拍了拍白虎的头,可怜的白虎只能不情愿地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太和殿。
  于是原本想走去他身边的三位阁老立刻往人群中缩了一步,所有人都远远避开那一人一虎。
  等朱佑樘从偏殿中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儿子与那白虎站在一边,文武百官挤在另一边的好笑画面。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巨大的龟壳上面,远远望去他在心中估算了一番,那龟壳高足有近六尺,宽更是到了十二尺开外,单是空壳便看起来如此惊人,简直难以想象这只大龟活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
  越走进他越觉得这龟壳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突然灵光一现,朱祐樘终于想起来自己再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巨大龟壳。
  他连忙几步靠近打量着龟甲上的花纹,眸光一暗转头瞪住一旁得意的儿子,这不根本就是宫中藏宝库中秘藏的那个大龟壳吗?难怪这小子昨天怎么逼问就是不说,只和自己讲今天看到就知道了!
  被他瞪得发毛,朱厚照傻笑两声,望天望地就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睛,而且索性带着小白围着龟壳假装认真仔细地查看。
  他一动,那些一心离白虎远一些的文武百官也吓得动了起来,人群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围着巨大的龟壳转动着。
  突然有个眼尖的文官好像看到背甲的边缘有几个奇怪的花纹,他琢磨了半天还是看不出来,于是拉扯了一下身边另一人的衣袖,好奇地道,“你看那花纹,是不是有些像是大篆?”
  他旁边那人朝他指的地方望过去,迟疑地道,“是有点像,旁边那字好像是个天字……”
  大篆是西周时的文字,一般指通行于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国文字,字体结构整齐,笔画均匀,有种遒劲凝重的风格,对今人来讲,很好辨识其字体但不好辨认内容。
  两人的说话声让李东阳听到,能当上内阁大学士,他自然也是博学之士,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那纹路看起来确实是很像大篆体的天字,但是被泥泞遮盖有些看不清楚,于是连忙叫来几名士兵要他们将那龟甲的边缘都清洗干净。
  随着泥土灰尘被拭去,众人在龟甲边缘找到了八个篆体的字。那些字的纹路十分清晰,却看得出不像是人工刻上的,摸上去的感觉就如同那字是自然生长在龟甲之上一般。
  李东阳靠近龟甲将那八个字分辨了一会,把那些字一一念了出来,“真,龙,天,子,贯,如,连,珠,白,虎,孤,煞,命,中,无,出。应该就是这八字,诸位可有其他见解?”
  谢迁与刘健也早就凑了过来打量,听他一说两人一致点头道,“应该没错!”
  “怎么可能!”
  三个老头正在陶醉,突然感觉被人推了一下,拨开到旁边,“大胆,谁……”
  他们正待发怒,突然发现一抹明黄已经出现在龟甲旁,那张铁青严肃的脸孔正是当朝太上皇的,于是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朱祐樘修长的手指在那八个字上轻轻划过,冷着脸怒喝道,“岂有此理,你们肯定看错了!”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被太上皇突然的生出的怒气吓到,直到有人轻轻又将那八字读了一遍,这才若有所思起来。
  真龙天子,贯如连珠,白虎孤煞,命中无出……众人回味着,这岂不是正是在暗指当朝皇上!?
  据说皇上正是贯如连珠的命盘,而又有传闻说皇上是张太后梦白龙入腹而出生,如今这龟甲上的字在说天子命犯白虎孤煞、命中无出岂不是在诅咒当今皇上将要无后!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白虎煞落在人出生时出生日便会克损妻子,中途断弦,而孤煞更是有名的克妻之煞,两煞并出难怪会说命中无所出。
  突然曾经有些动过心思想将女儿送入宫中选秀的人,心中咯噔一声暗自兴庆起来,还好皇上没一登基就同意选妃。
  
  朱祐樘记得这龟甲上明明应该没有这些字的,虽然不知道这几乎以假乱真的字迹是如何弄上这龟甲的,但是这些字只要传出宫外那所造成的影响,他简直无法想象。
  克妻、无后在民间被认为是一种不吉之象,若是一般男子有这种命格被他人知道立刻会被其他人排斥,更别说是出现在一朝天子身上……只要想到日后照儿将要被天下人恶意耻笑辱骂,朱祐樘的心中便怒火难平。
  他拧着眉头狠狠地一眼瞪向耸拉着脑袋装无辜样子,拉扯小白头顶软毛的朱厚照,双眸中写满了对儿子如此儿戏自己人生大事的不赞同。
  所谓的祥瑞之上出现了这样的留字,再加上太上皇滔天的怒火,让文武百官都噤声不敢言语,在心中暗自揣测此件事情的影响。
  “咦……”就在气氛尴尬至极时,被众人挤到龟甲另一边的几人突然惊异地出声,“快来看,这边还有字!”
  破军之星,开疆扩土,恩泽子民,福泽百世……当另一边龟甲上出现的八个字被李东阳一一读出来之后,突然之间广场上一片寂静,然后不知道谁先发出了声音,众人开始悉悉索索的讨论起来。
  是凶是吉,是好是坏,这十六个字与龟甲的出现又会给大明朝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让所有人都压抑不住心中的话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了起来。
  趁着群臣一片混乱之际,朱厚照连忙溜到怒意未消的父皇身边,两指轻轻拎着他的袖子摇了两下,小声道,“父皇,您别气,回去再说!”
  “你,哼!”朱祐樘气愤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捏了一下,偏头不再看他。
  看到众人有越谈越兴奋的趋势,朱厚照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这时候每个人心中应该都有点自己的想法了,该是阻止他们的胡乱猜测,然后让钦天监的人来指引舆论导向了,于是他咳了一下,高声道,“肃静!”
  也许是早朝时压抑太久,又或是被白虎吓到了,难得的,平日里对皇帝一言一行都恨不得八只眼睛盯着的众大臣们,居然一个都没听到他喊的话,只顾着说自己的,一句“肃静”如同是落入大海的小石子了无回声。
  朱厚照无奈地挑了挑眉,忍住火气不让自己失仪的大叫,免得日后被抓住把柄。他学着登基那日的情形,将那通过玉玺吸收的真龙之力调动起来,把被他戏称为“王八之气”的那股威压渐渐地散发出去。
  周围的大臣们隐约感到一股压力落在自己身上,于是渐渐的广场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安静。
  朱厚照看到这神奇的效果,心中又得意又好笑,还没等他将真龙之力收回丹田,突然只觉得头上出现一片阴影。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从天而降直直的朝着自己的脑袋砸过来。
  顷刻之间那黑影已经快要接近,朱厚照不慌不忙地摇晃着身体想要躲避,但是那东西好像会追踪一样,无论他如何躲闪就是认定了他,如影随形般的砸了过来。
  惨了!
  等他发现不对劲这时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就感觉被一样坚硬的东西狠狠地砸上了额头,于是眼冒金星地被朱祐樘眼明手快的捞在了怀里。

  第012章 监正解梦

  朱厚照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了,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根本就无视真气的防御,直接落在他的脑门上,等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满眼都是星星,晕得厉害。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滑落,他随手一摸,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一片血红。
  “照儿,照儿,你没事吧……”
  耳中嗡鸣声阵阵,父皇着急的呼唤声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疼痛可以忍受,但是在这么多大臣们面前被折损了面子却觉得有些难堪。朱厚照恼火地抓住落在自己怀中的那样物件想要掷到地上。
  “等等,先别砸!”朱祐樘突然一声高喊,连忙阻住了他的动作,顺手将那东西拿到自己手中。
  他手中是一块龙形的石雕,雕刻的下面还有一块方形的基石,正是那重重的基石砸在了朱厚照头上,才会让他头晕眼花。也幸好是他,否则这么沉重的东西落在其他人头上肯定脑袋都要被打破。
  那个龙雕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龟裂,碎石被朱祐樘清理着不断地往下落,没过多久在他手上便出现了一颗由通体无暇美玉所雕琢的印玺。那方印玺方圆四寸,基座之上五龙交纽,看起来气势非凡,唯一的瑕疵便是印玺的一角有缺,不过已经被人用金补好。
  朱厚照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用旁人递过来的软巾将血擦掉。模糊的感觉中,他只觉得自己身后所倚靠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厉害,父皇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回头一看,发现朱祐樘竟在用指腹一笔一笔的临摹那印玺上所刻的篆字。
  他刚想问问那破印玺有什么好看的,还砸得自己痛死了,便听到朱祐樘兴奋地大喊一声,“来人,上朱砂印泥!快!”
  立刻有人飞快的拿来了印泥,朱祐樘小心翼翼的在纸上按压着那方印玺,轻柔的动作看起来生怕动作大了一些就会压坏那印玺。
  朱厚照看着他的动作,不满地撇嘴,那破东西哪会有那么不结实,没看把自己头都撞破了还没事吗?
  印玺移开,纸上清晰的留下了艳红色的印记,上面是虫鸟篆体书写的八个字,朱祐樘轻轻地读了出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了,一定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朱厚照满脸不解,自己明明只安排了龟壳这件事情,但是如今这方印玺的出现却完全打乱了自己的安排,让他已经掌握不了局势的发展。
  “三位阁老,你们也来看看,朕觉得这是真迹!”朱祐樘将那印了字的纸和印玺都小心的拿给刘健谢迁他们看。
  三人凑在一起研究了片刻,然后刘健率先点头道,“没错,这字与宫中收藏的李丞相手迹几乎一模一样,再看这印玺出现得如此离奇,只怕假不了!”
  朱厚照看他们几人说得兴起,却没有一个说清楚的,周围的一些人也在窃窃私语有些骚动,似乎他们也反应过来那印玺是什么东西,他心中不由得更加好奇。
  还没等他出口询问,朱祐樘已经惊喜地大声道,“你们也这样觉得!天佑我大明,没想到传国玉玺居然现世了!大喜呀!”
  他的话音刚落,朱厚照立刻觉得自己被众人用一种极度热诚狂热的眼神盯着,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喜莫名,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好也被他们瞪得有点发毛。
  李丞相?传国玉玺?朱厚照听得满脸都是疑问,这突然出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会让父皇与百官如此兴奋。
  朱祐樘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这事不是他故意安排的,看来确实是天意。他心中简直惊喜莫名,有这传国玉玺的出现,再加上之前白虎与神龟这些祥瑞的造势,日后朝中还有谁能忤逆于照儿!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每一件都是能引起朝廷震惊的大事。朱祐樘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的反而是冷静的思考,于是他上前一步大声道,“今日时候不早,先退朝吧!皇帝受伤需要上药,玉玺真伪也还需要鉴定,有事明日再议!”
  
  众人都领旨准备离去,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都需要好好消化一番,白虎、龟甲篆字,最重要的是那传国玉玺的离奇出现,这么多的吉兆一起出现,他们还不知道对于大明朝日后会有些什么影响,但是最少那些文官儿是明白,自己昨日是白跪了!
  传国玉玺是什么东西,在场的人里面除了朱厚照其他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一些。前几年,正是朱厚照带兵出征的那段时候,有人曾经给朱祐樘献上过一枚玉玺,说是所谓的传国玉玺,当时引得朝廷上下一片轰动。
  之后经过鉴定却发现那只不过是赝品而已,空欢喜一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朝中大臣几乎都知道了传国玉玺这件神奇的宝贝。
  传国玉玺又称传国玺,乃奉秦始皇之命所镌刻。曾经有人预言过得和氏璧者得天下,始皇帝在得到和氏璧后不久,便统一了六国,于是欣喜命人将和氏璧雕琢为玺,并由当时的丞相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秦灭之后这方玉玺便成为历代帝王的符应,成为当朝天子是否得天命的象征。历朝历代以来,凡是登大位者而无此玺,则会被讥为白板皇帝,就连说话底气都不足!
  明灭元时,这方传国玉玺据说被元顺帝带走,最终流落草原。明太祖曾经遣徐达入漠北,穷追猛打远遁的残余元廷势力,也正是为了索取传国玉玺,不过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导致这成为明太祖朱元璋的三大憾事之一。
  而像三位阁老、六部尚书这样的重臣知道得更多一些,那便是有关玉玺上的篆字。根据流传这方传国玉玺似乎带有灵性,若是当朝天子为雄才大略之主,玉玺上的八个字便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若是中庸之主那八字就显示为“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因此历史上的有关传国玉玺的记载总是会出现两种不同的说法。
  而今日这玉玺的神奇出现的方式更是印证了玉玺通灵的说法,他们望向朱厚照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这可是真正的“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真命天子呀!
  群臣三三两两的准备散去,还有一些好奇的人则在研究那龟甲上的篆字,突然有个人踉踉跄跄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嘴里还兴奋的喊着,“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刚刚紫微星突然大亮,白日可见,此乃天大的吉兆呀!”
  众人刚刚迈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纷纷将视线落在那飞奔而至的钦天监监正杨源身上。只见他跑到朱厚照与朱祐樘面前跪下见礼,然后激动的喊着,“皇上,您那日的梦都一一实现了,这是天意呀,肯定是老天爷在向您透露消息呢!”
  “朕知道了!你说的紫微星大亮是怎么回事?”朱厚照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他的本意是将这钦天监的监正弄来控制下舆论走向,但是这个家伙的出场太迟了,现在所有的打算都被那从天而降的传国玉玺打乱,还是回头重新计划一番为妙。
  不过为了不打击臣子的积极性,他还是装出开心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自己计划中没出现的内容。
  “皇上,微臣此次来晚就是因为接到下属报告,方才代表帝王的紫微星突然星光闪耀,亮得白日可见,因此耽搁了时间!”那杨源的情绪还是十分兴奋,他激动的道,“皇上,既然紫微星异动,那肯定刚才人间也有什么不得了的异相发生,只要去打听一下立刻便能得知,这肯定是天大的祥瑞,天大的吉兆呀!”
  异相,还能有什么比传国玉玺出世更大的异相,听了他的话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太上皇手中拿着的那方玉玺上。
  朱厚照用软巾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皮肉拉扯得很痛,想到等下还要对父皇解释为何要诅咒自己,他的头就更痛了,于是懒懒地道,“这事朕已经知道原因了,今日就散了吧!”
  皇上都下旨赶人了,其他人也只得老实的准备离开。杨源心里十分失望,那感觉像是满腔热情被人一盆冷水给泼熄灭了一般。自己那日为皇上解的梦居然都一一灵验了,如此能体现钦天监本事的事他恨不得能立刻说给全天下的人知道,却没想到皇上反倒丝毫不在意,命令大臣们散去。
  就在他爬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朱祐樘却突然开口问道,“等等,杨监正你说的梦是怎么回事?”
  杨源眼前一亮,立刻噗通跪在朱祐樘面前,大声道,“回禀太上皇,事情是这样的……”
  
  “说到为皇上解梦这事儿,那还是五月底的时候……”杨源心中耐不住的喜悦,知道不但太上皇在听自己说,就连周围的大官们也都张着耳朵等着听,于是他故作神秘的想要调人胃口。
  偏偏他平日里就并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以他的口才只不过刚开了个头就有点接不下去了更别说能将事情说得精彩动人,最后只能无奈地假咳一声平铺直述的说起那天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五月底的时候,有一天朱厚照将他突然招到寝宫,说是自己做了个梦却不知是吉是凶,想要他帮忙解梦。为皇帝解梦本来就是钦天监的职责之一,他身为钦天监的监正自然是义不容辞。
  在杨源来看来皇上的梦很奇特,有点像是预言。据说梦里有一只巨大的类似龟的动物正在沉睡,在它的背上放置着九只镂刻精美、看起来古朴典雅并且气势十分庄重的青铜大鼎,在鼎上可以隐约看到一些名山大川、日月星辰。
  朱厚照语气模糊的对他说,自己本来很平静的梦因为那只看起来像巨龟的动物突然活动而改变,那只巨龟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背甲,结果它活动的结果是让那背上西北角方向的一只鼎塌陷损坏了一点。
  那巨龟停歇了一会,突然之间却站起了身,巨大的身躯在大地上伸展开来,并且高高地仰起头朝着西方望了一眼,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抖了抖身体,而它这一动弹又震落了龟背正中的两只鼎,然后自己就醒过来了。
  杨源听到这个梦以后十分的重视,煞费苦心的研究卜卦,翻阅古籍,却不知道早已落入朱厚照的语言陷阱之中。
  对朱厚照来说这其实不过是一种很简单的心理暗示,他知道在传说中九鼎就代表着九州,代表了中原,而古代还有说法陆地是被巨大乌龟驼着的,其他人也许对于传说之类的东西知道得并不多,但是身为钦天监的监正杨源肯定会知道很多奇怪的传说。
  龟类的动物在历史上一直有很重要的意义,提起来别人心里要首先想到的就是四灵中的玄武或者神龟,他故意说得模糊就是为了这龟壳的出现而造势。既然知道历史上的明武宗由于这两场地震被大臣们限制了很多,他当然不愿意自己也有那样倒霉的经历。
  这个时空没有人会知道,他居然会晓得未来有两场地震接连在两个不同地区发生,他提前一个月来让这监正解梦,就是为了等到地震与龟壳出现以后,让人觉得这一切巧合不是人为去做的,而这就能让迷信的古人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要知道,虽然同样是地震,但在别人心目中提前在梦中得到示警和老天爷降下惩罚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对自己的影响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太上皇,各位大人,根据微臣推测神龟的第一次活动正是造成宁夏中卫地震的原因。西北方,宁夏中卫不正是在那个方位吗!”杨源十分激动地道,“才刚震完就有那么多人看到神龟出现,甚至还有龟甲留言,这说明皇上真是老天爷都认定的真命天子呀!”
  西北,九鼎……朱祐樘专心的听着,突然开口问道,“这么说,按照梦中所出现的情况,那巨龟还要有一次活动,岂不是还要再发生一次地动!”
  “回禀太上皇,之前皇上的梦都与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验证了,只怕这梦正是老天爷提前在对皇上示警呢!微臣斗胆猜测,皇上前几日之所以颁布要求各地储粮、加固房屋只怕也是未雨绸缪呢!”听他一问,杨源连忙回答道。
  “皇儿,是这样吗?”朱祐樘一眼瞥向朱厚照,问道,视线却忍不住落在他额头上的那道伤口之上。
  “是的,父皇!”朱厚照任由赶来的太医为他止血,嘴里含糊地道,“宁夏中卫地震之前曾经让杨监正为朕解梦,说这梦只怕是示警,恐会有天灾发生,但是一来无法确定地动发生的地点,二来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若是说出来只怕旁人也无法相信,要是冒然采取大的举措反倒扰民。所以朕虽然暗中下了一些命令预防,却始终还是没有引起重视,可惜,可惜……”
  “难怪地动之后你会不顾三位先生的反对,执意要下那样不合理的旨意!”朱祐樘望向三位阁老,一声先生的尊称让三个老头子背都挺得直了一些。
  接着,他语带责怪地望着朱厚照,道,“照儿,你这就不对了,为君者不可独断专行,既然你是担心预言之梦成真,就应该早些开诚布公的与三位先生说清楚,免得他们如此担心,也不用白白惹出许多事端!”
  “父皇教训得是!”朱厚照连忙装作认错的样子,老老实实地道,心里清楚父皇这是给自己善后呢,他巴不得能省点事。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欣喜,故作谦逊地道,“三位太傅,前日之事多有得罪,学生实在是心系百姓,所以着急了一些,也没与众位多做商议便直接下了旨意,实在是惭愧呀……”
  “皇上圣德!”
  皇帝都以学生之礼赔礼了,如此大的台阶,再不识趣的话三位阁老也就枉为人精了。他们跪拜在地,高声道,“为皇上分忧,臣等万死不辞。”
  那谢迁更是激动万分地道,“皇上您放心,稍后臣便去拟旨,派人将皇上的旨意快马下发到全国。”
  大臣们的反应与朱祐樘预想中差不多,他不动生色地站在朱厚照旁边,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伤口上,却又飞快的扫过,然后望向别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否则肯定会忍不住上前呵护,但是现在自己却必须克制,因为如今站在这个广场上的照儿不仅仅是自己的宝贝,他更是大明皇朝的皇帝。
  朱祐樘太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他的脾气倔得厉害,更是不拿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被鞑子伤得那样重,却都不愿意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若是自己因为这点他不在意的“小伤”在群臣面前折了他的尊严,那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别人之间的爱情是如何,朱祐樘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相互尊重是两个人相处的基础,自己的照儿是一只可以翱翔天际的鹰,而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自己可以用爱的名义疼他,爱他,却不能束缚他,限制他。
  既然已经决定与照儿相伴一生,那么就更要学会尊重对方、理解对方,更加的包容与信任,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简单的词来形容。
  亲情?爱情?或者两者都有,若是硬要用一个词来说,他们两人是相互怜惜着彼此的,是孤单者找到了陪伴者。
  怜是爱怜,惜是爱惜,因为怜惜,所以朱厚照见不得朱祐樘难过,因为怜惜,所以朱祐樘不喜欢看到朱祐樘受伤,因为怜惜,所以他们不愿意做一点点伤害对方的事情。
  虽然两人从来没有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过,但是朱祐樘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只会如同那陈酿的老酒一般,越来越香越来越浓。
  至于生活中必不可少出现的矛盾,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只要两人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虽然很想上前去查看一下朱厚照的伤口,不过最终朱祐樘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这监正的出现肯定也与照儿的计划有关,既然心中担心还不如早点帮他处理好一切事宜,然后回寝宫再说!
  想到这里,他又将视线落在那杨源身上,问道,“除了这两次地动,你觉得这梦还预言了些什么?为什么那只巨龟要望向西方了?”
  “回禀太上皇,西方主兵象,而皇上又说那巨龟对西方充满了敌意,微臣以为只怕是代表将有战事起,而且敌人就来自西边!”杨源连忙回答,又指着那头白虎道,“白虎者,战伐之神也!在皇上的梦灵验之后便出现此灵物,说明我朝不久之后确实是要出现战事!”
  “可是西方并没有什么大国足以威胁到我大明呀!”刘健蹙眉不解地问道,在他的想法中能够引起上天示警的战祸必定不小,说不定会危及江山社稷,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面周边却并没有能危害到大明的国家,就算是鞑靼也不过是只能骚扰边关而已,并没有能力阻止大军与大明朝开战!
  他的疑问也正是其他百官的不解之处,那杨源自然不知道海的另一端还有很多国家,所以他被问得哑口,只能支吾道,“也许正是因为我们猜不到,所以老天爷才会对皇上示警吧!”
  朱祐樘点了点头,望着群臣道,“这件事随后再议,也不急在一时,众卿心中先有所准备便可,同时按照皇帝的安排先将两大战区完善。当务之急,朕认为应该先准备好预防下一次地动的事情。”
  众人也知道如果真的有强敌来袭,那么势必要大幅进行扩军、准备粮饷还要开始战备,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情,若真是将大量的财税收入投入到军备之中,最终却没有战事发生那将会对朝廷有重大的影响。
  他们也听出来朱祐樘的意思,那便是先不急着去准备打仗的事情,一切都等下一次地动真的出现,用更多的事实证实了预言之梦的真假以后再做应变。
  “杨监正,关于皇帝那日所梦之事,还有什么其他的要补充吗?”朱祐樘瞥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发现他的额头已经被太医用布条包好,血虽然已经止住,但小脸却有些发白,不禁想要赶人了!
  “这……回禀太上皇,其他的没什么了!”杨源回道,心中却懊悔无比,明明一件关系重大的事情却被自己说得乏味不堪,他实在是恨死了自己,怎么就没能学学别人可以舌灿莲花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
  朱祐樘正准备让百官离开,突然朱厚照上前一步阻止道,“等等,朕还有件事情要问问杨监正!”
  杨源心中激动,连忙道,“请皇上吩咐!”
  “是这样的,这龟甲上的篆字你也看到了吧……”朱厚照指着龟甲,装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样,问道,“朕刚才琢磨了半天,这三十二字里面虽然说朕的好话是不少,但是却说朕不能娶妻,命中无出,这实在是不妥!杨监正,你为朕分析看看,这天意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这个……”朱厚照一说完,刘瑾立刻递上一份已经抄好那三十二个篆字的纸条给他,杨源拿着琢磨了半响,支吾道,“这个嘛,白虎煞使人中途断弦,孤煞更是克妻,两煞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命盘中实属少见,只怕威力会更加厉害……”
  “岂有此理!”朱厚照装作愤怒地道,“难道说朕娶多少妃子都会被克吗?朕到是不信真的命中无子了!这个篆书实在是过分,就算朕能恩泽子民,福泽百世,若是没有子孙可以继承大业岂不是白费!”
  “明日,明日就下旨开始选秀女,朕就不信了,若是三宫六院都纳满了妃子就没能一个留下子裔的!”他假意满脸忿忿不平地样子, 又故意望向杨源请教道,“杨监正,朕记得命格是能破的吧?”
  “是是……回禀皇上,若是能请到法力通天的修炼之士自然是能破这白虎煞与孤煞!”杨源被他装出来的怒气吓道,有些结巴地回答。
  听到朱厚照终于答应选秀,三位阁老总算是松了口气,就算是真的克妻之命也总得试试,若是没有子裔对于皇朝的统治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事情,那些藩王们知道这事只怕会立刻蠢蠢欲动。
  有些大臣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开口谏言,毕竟女子们的生死比起皇室的血脉延续两者的重要性那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只不过他们自己的女儿要不要参加选秀那就要自己回家好好酌量一番了。
  朱厚照扫视了一眼文武百官,将他们的表情尽纳眼底,装作突然想起什么,望着杨源问,“对了,既然这篆字是一起出现的,不知道破了那前一句的白虎煞会不会也一并使得后一句的命格也改变了?”
  “这……这,微臣不知,这需要细细推演……”杨源被他一问,也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顿时冷汗直流。他偷偷瞟了一眼周围,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因为皇帝这个突然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是皇家血脉的延续,还是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这是两难的选择!
  朱祐樘的面色铁青,眸光暗暗闪动,一眨不眨的盯着朱厚照,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他发现自己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居然会如此精于布局。
  他不用想也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群臣只要反应过来必定会选择后者,跟随一名能够开疆扩土的皇帝那么代表的就是他们自己也会跟着名垂千古。
  明明还能有更多的办法可想,可是照儿,他竟是想要斩断自己的一切退路!
  不行,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朱祐樘连忙打断杨源的思考,冷冷地道,“此事事关重大,杨监正想必也需要时间推演清楚。皇帝现在受了伤,不宜久议,今日就到此为止,先退朝吧!”

  第013章 永绝后患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两人一进入寝宫朱佑樘便再也忍不住发难,他双手抓住朱厚照的肩膀痛骂了起来。
  不娶无子,绝先祖祀,此乃最大的不孝,日后这要照儿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父皇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娶妻,但是至少,至少你也必须为大明朝留下一个孩子。如果父皇与你之间……”
  “如果什么,父皇!您真的想要看到我娶妻生子吗?”朱厚照双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两眼坚定的望着朱祐樘的眼睛,逼问道,“父皇,别说谎,我要听您心底的实话!”
  朱厚照执拗的眼神让朱祐樘不禁心软,暗自叹了口气,道,“不,不能!父皇没办法看到你去娶妻生子……你是父皇的,只能是父皇的,一直都是!”
  “那么,父皇,这辈子,您会放开我,让我离开您吗?”朱厚照知道有些话纵使难听,但是今天也要直接说出来,否则只会成为一根横刺梗在两人之间。而他,已经不想再为这个话题与朱祐樘起任何争执,更让两人都难受。
  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悲伤却又执着,如同黑夜中闪亮的星子,让人感觉到自己在黑暗中并不孤独。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在那样眼神凝视之下很容易便脱口而出,“只有你,这辈子,即使来生来世父皇都不想放手!”
  “父皇,既然您不能放手,那么今后您就不要再为了这件事情来劝我了!我已经不是无知小儿,我自己在做什么、做了什么选择我自己都十分清楚,没有子嗣又如何!哼!”朱厚照不屑地撇嘴,然后郑重的一字一句道,“父皇,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朱厚照只会将朱祐樘刻在心底!”
  “照儿……”朱厚照的话狠狠地震撼了朱祐樘的心,他双手紧紧地捏住朱厚照的手臂,却无法言语。今时今日他才彻底的明白,对于这份感情,年纪尚轻的儿子却比自己看得更重,更加坚定。
  “父皇,一直以来我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却不代表我不明白您心底的犹豫不决、您的愧疚与自责。我知道,虽然您喜欢我,您爱我,可是如果我不说破,您是绝对不会对我透露一丝一毫的不该有的感情!如今这一切,都是我逼迫着您去正视,是我强求来的!”朱厚照鼻头一酸,心底仿佛被什么堵塞一般痛得难以言语,但是这样的痛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朱祐樘对自己的一番深情。
  帝王的形象在人们的感觉中总是无情的,充满猜忌的,他们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众生。但是朱祐樘不同,从小到大这个人是如何对待自己,朱厚照是一点一滴都看在眼中的,从完全无私的父爱到转变为爱情,他对待自己从来就没有一丝自私,反而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得更多一些。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父皇是无情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朱厚照并不是木头,谁对自己好,他都能清晰得感觉得到,看得出来。
  若不是因为朱祐樘如此无私的包容和信任,他知道自己也是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感情,更不可能会甘心屈居人下的。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朱祐樘而已!
  “父皇,我一直以为时间能够说明一切,总有一天您能相信我的真心。所以我从来不说,的因为我希望您能自己想明白!”朱厚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道,“也许您觉得我还小,如今和您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看到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也许您觉得我的未来还很长,长到有无数的变数在前方,更甚至您心底有着一份愧疚,自责于不该与我产生如此的感情,但是我希望您能明白一点,此时此刻我们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想要的结果!”
  朱祐樘静静的听着,听着朱厚照的心声,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难以的感触,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自己未及冠的儿子,而是一个成熟的,能够为自己的行为与选择负责的男人。他正在充满自信地告诉自己,曾经所担心的、所自责过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设身处地,朱厚照能够理解父皇在子嗣的事情上出现不坚定与反复,他能感觉得到父皇既讨厌自己娶妻生子,却又压抑住他的不满劝自己的那种矛盾情绪。换了自己是朱祐樘,朱厚照自认即使是活了两辈子,他也不一定能将感情处理得像他那样好。
  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生不伦,甚至绝嗣香火。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在古人看来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即使是在普通百姓人家都是无法原谅的,朱厚照知道如果不是爱极了自己,父皇根本没办法突破这样的心理压力。
  而自己尚未及冠的年龄更是让父皇的内心充满了不安,怕自己年龄大了后悔,怕无法与自己相伴到老……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朱厚照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心思百转千折的帝王是如何压抑住种种不安,一边呵护着这段感情,一边疯狂的修炼,争取更多两人能够相处的时间。
  所有的一切朱祐樘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过,只是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宠溺与信任,所以朱厚照也不能说,不能点破,只能一直默默的看在心里,默默的为这个自我克制到极点的男人心疼。
  
  朱祐樘心中酸酸的,有点疼却又觉得十分的甜蜜。他怔怔地望着一脸坚决地朱厚照,略带哽咽地道,“照儿,你还小,不知道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永远……”
  “不,父皇,您错了!我不小了!”朱厚照看他居然还有犹豫,知道不下猛药不行了,他狠心地道,“父皇,虽然在您眼里我还并不成熟。但是至少我知道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作为一个男人需要背负起自己应该做的责任,既然您将江山社稷交给了我,那么我会竭尽所能的去保护她,发展她,让她变得更加的强盛。若是您真的要我去娶妻生子,那么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但是我们之间却不会再有任何以后了。从那之后我只会尽量的去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即使我并不喜欢她,可是我会尽到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您确定,这些是您想看到的吗?”
  朱祐樘的脸色顿时煞白,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或许还可以忍受失去,但是明明已经两情相悦过却不能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能度过没有照儿的日子。
  他的心底生起一股无边的恐惧,充满霸气的狠狠将朱厚照拥在怀中,低喃道,“不,不可以……照儿,你不可以离开父皇,父皇以后再也不说这事了,依你,都依你的!日后,若是祖宗们降罪,就都怪到父皇头上好了,不管什么天理不容,绝子绝嗣,父皇只要你!”
  朱厚照太清楚自家父皇害怕什么了,可是对于这种太善于控制情绪、将自己真正心意埋在心底的人,不狠心一点是不行的!
  他将脸埋在朱祐樘的胸膛中,嘴角却泛起狡猾的笑容。压抑住欣喜,他故作生气的挣脱朱祐樘的禁锢,退后半步用手指点住朱祐樘的胸口,斩钉截铁地道,“父皇,我们之间没有退路!”
  朱厚照说完便转身找了张躺椅假寐,他知道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父皇需要时间好好梳理一下,于是将独自思考的空间留给了朱祐樘。
  
  直到夜晚躺在床上,朱祐樘才不得不感叹,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反倒是儿子看得更重,态度也更加坚定一些。心中想着心思完全无法入睡,他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身侧的朱厚照。
  夜色中的朱厚照少了一丝白日里的倔强与阳刚,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中的犀利,看起来反倒显得有些脆弱。他伸出手指细细的描绘着朱厚照精巧的五官,这眉像自己,这鼻、这唇也像自己,而那双桃花眼则像他母后,从五官上能看得出这孩子继承了父母双方最好的遗传,独独就是不知道这性子究竟是像谁……
  “父皇睡不着是吧?”
  有人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就是死人也要醒过来了,朱厚照翻身将朱佑樘扑倒,邪恶地舔了舔嘴唇,“不如我们玩点别的……”
  对于欲 望他从不习惯掩饰,手指轻轻一挑便将朱祐樘腰带拉松,被扯开的单衣下是□的胸膛,随着急促地呼吸起伏越来越明显。
  朱厚照的食指轻轻点上朱祐樘的喉结,打着转儿一路往下充满挑逗的抚摸着。两人的下腹紧紧的贴在一起,朱厚照若有似无缓慢蹭着,搁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从两人相连的部位父皇的欲 望越来越坚硬越来越火热。
  指腹缓缓地滑过锁骨、胸口,然后在肚脐上盘桓流连,最后以极慢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往下滑……
  朱祐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粗重的呼吸却透露出了他心底的感受。
  再下一点,再快一点……
  朱厚照好像完全听不到他的心声,动作反而越来越慢,明明手指就要碰到那急需要抚慰的地方,却偏偏就是不去碰触,甚至连那缓缓磨蹭的动作也停住了,总是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轻轻的蹭上一下。那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反而更要人命……
  “你是在玩火……”当朱祐樘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行。一直以来朱祐樘的自制力虽然强,但是惟独对朱厚照没有任何抵抗力,而且那仅有的一丝理智还有着越来越弱的趋势……
  朱厚照当然知道自己在玩火,要不然也不会故意如此,谁叫他最近感觉憋了一肚子怒火呢。登基、逼婚、地震……诸多的事情在短短的时间内一起发生,每一件事都偌大的压力,更让他恼火的是父皇的态度,每一次感觉到朱祐樘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存有不确定,他就觉得十分恼火。
  即使换位思考,能够理解朱祐樘心中的煎熬,但是想起来却也还是觉得憋屈,有时候他恨不得能去拎着父皇吼上一记,子嗣又怎么样,不是自己喜欢的人生的小孩,老子就是不要,父子又怎么了,老子都让你压了,现在才来考虑这考虑那的也太迟了吧!
  朱祐樘可不知道他现在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再不把某人压在身下好好的纾解欲 望他就快要爆炸了,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揪住身上这个狡猾的小东西。
  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朱厚照的衣料,就只听到朱厚照突然抱头呻吟了一声,吓得他微微楞了一下。
  下一秒,朱厚照便像只狡猾的泥鳅翻身滚进被窝中埋头呼痛。
  “你……”朱祐樘气得咬牙切齿,这么明显的举动显然是故意的,这个死小子现在真是翻天了。
  “哎呦,父皇白天被砸的地方好痛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朱厚照的声音闷闷的,从被窝里传了出来。透过薄薄的丝被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缩成一团的肩膀正在微微发抖。
  ……是在偷笑吧!这小子。朱祐樘额头青筋直跳,而身 下的欲 望正在疯狂的叫嚣着需要发泄。
  朱厚照当然是在笑,能够看到父皇吃瘪可是很少有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能够尽情耍到老奸巨猾的他而已。
  “你以为装痛就能躲掉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个男人这个时候都要大震雄风,朱祐樘一把扯掉朱厚照的被子恶狠狠地压了上去。
  嬉笑声、惊呼声与呻吟声不时响起,芙蓉帐内被浪翻滚,最后只剩下情动的喘息声回荡在殿内,好一番旖旎的美景。

  第014章 庸君计划

  天色未亮,整个世界还一片朦胧的时候,皇宫内的宫人们已经悄悄的忙碌了起来。刘瑾整了整自己的衣帽,走到西暖阁的寝宫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皇上,天不早,该准备上朝了!”
  刘瑾静静等了一会,寝宫内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一会便听到皇帝的声音,“刘瑾,去把其他七人都叫来,朕有事吩咐。”
  听到命令他连忙去将谷大用、张永等七人叫了过来,一起进入了寝宫。
  想到近日里那些文官们对他们的不满,刘瑾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他们自忖从未起过任何歹心,却无缘无故的被那些大官儿惦记上了,他知道如今他们的靠山只有皇上,他们八人也只有团结才能有好日子过!
  八人成两排跪下,朱厚照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多说,寝宫内安静无比。刘瑾垂着头瞄到皇上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边,在他身后的纱帐中隐约可以纱被中还有一个人影,背影看着有些熟悉,只怕就是那太上皇赐给皇上的内侍钱宁。
  “头都抬起来!”朱厚照打量着八人,等到众人抬头之后在他们脸上都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前两日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
  提前那两日的事情,八人心中就泛苦水,这次是运气好,皇上保着他们,可是下次呢?
  他们几人已经被那些官儿恨上了,那么多人要是存心想弄点事情来折腾他们,总有一天会被整治到的,到那时候可不一定有皇上能保呀……
  “皇上,奴婢冤枉呀!”
  “皇上明鉴,咱们只知道一心事主,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想到苦处,八个人突然哭号起来,而且声量还不小,听得朱厚照刺耳无比,瞪了他们一眼,“得了,别给朕在这里嚎。吵死了。”
  见朱厚照发怒,八人连忙噤声,朱厚照这才舒展了眉头。望着这八个伴着自己长大的太监,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也不可能。
  或许历史上的八虎恶名昭彰,但是如今的他们却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这几日的事情倒也让他想明白了,对于内臣,无论自己宠不宠信,那些文官都是会有意见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这些人当作真正的心腹培养起来。
  “前日的事,你们觉得如何?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被那样对待吗?”
  朱厚照的问话,让八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不明白呢,这宫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势力场,没有几分眼力如何能够往上爬。
  说来说去,那些文官们敢将自己这些人当垫脚石,当作对皇上底线的试探,还不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没权没势,若是换了以前的萧公公、如今的王公公,这种手握拟红权力的老祖宗,看看那些人还敢是不敢!
  可是这种明争暗斗的话,即使是事实也没人敢在朱厚照面前说出来,但说谎话这些人心里却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寝宫中只听得到他们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声。
  到底还是刘瑾胆子大一些,他心底琢磨着皇上如今会问这话肯定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必然也不会想听谎话,他眼珠一转,暗自咬牙换了个说法直言,“回禀皇上,因为我们都是些小人物,所以那些人想要我们生就生,想要我们死就死!”
  “说得好!”朱厚照哈哈一笑,这几个人里面到底还是刘瑾比较厉害,他感慨道,“你们跟着朕也有这么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朕长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更不会任你们被那些官儿给欺了。自从父皇将你们的差事革了,朕就一直没给你们安排差事,这些日子憋屈了吧!”
  “奴婢不敢!”八人连忙道,心中却欣喜不已,听皇上这口气是总算要给他们安排了,他们终于要脱离这种无官无职的日子了。
  皇上身边的近侍,说起来那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可是风光是风光,但毕竟不是个官职,弄得他们在宫里的地位倒也尴尬无比。
  “你们可也别不满,若不是你们都没正职挂在身上,前两日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皇上圣明!”刘瑾等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到是佩服万分。
  “朕可不圣明,这事你们日后去感谢父皇吧。”他啧了一下嘴,从床榻上摸出一份文书扔到八人面前,“这里面有些职位,你们拿回去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想想要去哪个司。无论是哪个职位,你们都是朕身边的人,日后朕自然会重用你们。但是朕丑化说在前面,谁若是败坏了朝纲,做了不当做的事情,哼,朕就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八人连连磕头直说不敢,心中却如同喝了蜜一般,从那摊开的文书上他们一眼就瞥到了好几个官职都是十二监里面的重要衙门和肥差,想到能让他们自己挑选,这是多大的荣耀呀,他们这下可是彻底翻身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朱厚照看着他们一个个喜出望外的表情,笑道。
  “可是咱们还没伺候皇上您更衣呢!”总算这八人还没被喜悦冲昏头脑,知道得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哈哈,看你们现在也没心思留在这里了!”朱厚照摆摆手,将八人赶走。寝宫们刚刚关上,他就感觉背后有人用力一拉,然后被人压倒在床榻上。
  
  细细的亲吻落在脸上颈项之间,有点痒痒的,让他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父皇,早朝要迟了!”
  “现在知道父皇的好了,当初不知道是谁急着给他们安排事情……”朱祐樘在他耳边轻笑着,不时用牙齿轻轻咬着他柔软的耳珠。
  “哼,知道您厉害了!”湿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暧昧的气氛让朱厚照脸上微微发热,他一把推开朱祐樘爬起床穿衣。
  朱祐樘一手撑着头斜躺在床上,乌黑柔顺的头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流泻到床面上。他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眯着眼睛看着朱厚照的一举一动,明明是慵懒撩人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显得十分的优雅自然。
  偶尔朱祐樘会用另一只手将落在额前阻挡视线的发丝拨到耳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衬着黑色的发丝有种对比鲜明的美感。他的手十分漂亮,这是一双真正处尊养优的手,没有干过一点重活,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齐。
  朱厚照的视线忍不住跟着那只手的动作游移,直到被闷闷的笑声惊醒才连忙转开视线,手忙脚乱的开始穿戴,父皇真是越来越妖孽了,再望着他只怕真的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他的动作显然逗乐了朱祐樘,玩够了便也不再刻意的戏弄他,干脆起身为他帮忙穿戴。“你呀,以前就是太不上心了,既不提防大臣又不扶植亲信,如何,这下知道该如何做了?”
  :“我怎么知道自己会这么快做皇帝!”他小声的嘀咕道。父皇现在的身体这么好,在他看来等到自己做皇帝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到那时候再做应对就可以,却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在弘治十八年登基。
  “呵呵,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如何,你今后准备怎么做?”朱祐樘笑着在他脸颊亲了他一记,看着一个穿戴整齐的皇帝在自己的帮助下诞生。
  “嗯。我已经想明白了!”朱厚照弹了弹衣襟,挥袖仰头充满气势地道,“我要做一个庸君,一个历史上最厉害的庸君!”说着他哈哈大笑不理会朱祐樘的惊讶,昂首走出寝宫,准备去上朝。
  
  庸君,听起来恐怖,但是朱祐樘却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若是他真能忍受朝纲败坏那他也不是朱厚照了。
  也许这孩子真能如同他说的那样做个最厉害的庸君吧!带着期待,他毫不干涉朱厚照的任何决策。慢慢地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心中颇为欣慰,自己的一番苦心总算也是被儿子重视了。
  朱厚照所做的事情其实也就是平衡而已,平衡文官集团与宦官集团之间的关系。以前他并不重视对于宦官的培植,即使是一直跟着他的那八人,在他登基之后也没有想过去重用他们。
  太监,对于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来说,心中比较正面的评价是十分少的,特别是经过清朝文字狱的洗礼之后,明朝简直成了一个被魔化的朝代!
  皇帝昏庸、奸宦当道、倭寇横行,在后世的史书上太监简直就成为败坏国家的最大原因,明史上王振、刘瑾、魏忠贤无论哪一个都是臭名鼎鼎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朱厚照即使知道如今的八虎只不过是没有爪子的老虎,可是却也不敢将他们放在重要衙门,放心去重用他们,怕的就是这些人有了权利以后真的成为败坏朝纲的八虎。
  但是这次文官闹事的事情却让他看开了,明朝特殊的政治制度根本就离开不了宦官集团的存在,这也算是一种时代特色吧!
  在明朝历来如此,文官强,则言官的力量甚至能够左右皇帝的决定,而宦官强,却又不失控制的话,皇帝反倒能更大的行使自己的权力。
  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父皇明明是个明君,却在有了东厂以后还要大力发展西厂,但是现在他却有些了解,难怪随着西厂规模的扩大并且为人所知以后,内阁对于父皇的限制会越来越小。
  在他登基后原本准备立刻将刘瑾他们官复原职,可是却被朱祐樘制止,说是让他们闲置,看来父皇这个老狐狸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特意留了一手。
  如今想来,若是当初就将刘瑾他们安排好,今天他就不太好提拔,而那次文官集团的抵触心肯定会更强一些。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同了,祥瑞、传国玉玺已经让自己通过神权更好的巩固了皇权,而在这个时候他假意要安抚刘瑾他们,在重要的衙门重用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敢说什么。
  朱厚照给八个人的选择都十分不错,东厂西厂内务府十二监的职位都有,而且有不少职位都是监正或掌印太监的副手,摆明了就是让他们熟悉以后方便接手管理,这样的安排各人都能按照他们想要的发展自己的未来。
  所有的职位中最低的那个只怕就是司礼监的,虽然司礼监为内务府十二监之首,可是那个职位却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随堂太监,做的事情又多又杂还要跟着人跑前跑后,实际上和打杂差不多了。
  尽管这衙门不错,可是内有掌印、秉笔太监压着,外又容易得罪文官,更麻烦的是如今的掌印太监王岳也是刚刚上任,同时监管东西厂,他正值壮年,位高权重,等到能混到这位老祖宗愿意让位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因此其他人都避开了选择这个职位,惟独刘瑾出乎意料之外的选择了司礼监。
  王岳为人稳重,办事也机灵,以前就是萧敬的得力助手,想要等这样的人由于失误被撤职那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背地里不少人都笑刘瑾傻,不知道选择,但是唯有朱祐樘和朱厚照这两父子才知道,王岳不过是朱祐樘安排好,专门用来等待朱厚照培养好自己心腹的人,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他随时将会退下来。
  如今看来这个位置只怕是非刘瑾莫属了,毕竟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位置还是太过关键,要用皇帝能推心置腹的人比较好!
  
  时光如梭,转眼几个月便过去了,刘瑾、谷大用等八人在朱厚照的有心重用之下渐渐的形成了一股能够隐隐与内阁相提并论的宦官集团,于是两大利益团体为了争夺皇恩而相互斗了起来。
  在朱厚照的有意控制之下,没有人敢使阴招下黑手,因此反倒成了一种良性竞争,两边的人都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朱厚照果真如他自己所言成了一个所谓的“庸君”——懒于上朝,疏于政事,并将更多的心力放在了练兵和研制新武器上。
  期间,弘治十八年九月时果然如同预言一般,杭、嘉、绍、宁四府地震,南京及苏、松、常、镇、淮、扬、宁七府,通、和二州,同日地震,这场特大型的地震使得周围县镇损失惨重,甚至有不少百姓被垮塌的房屋压死压伤,但是一来古代的人口没有现代的人住得那么密集,二来朝廷早有准备,粮食、药品都储备充足,灾情便被极快的控制了下来,没有对大明的稳定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也使得朱厚照的真龙天子一说得到了真正的证实,即使他不去上朝,那些阁臣言官们也不再逼着他进行上疏指责,反倒是更加尽心的为他分忧减轻政事。
  如今在大臣们看来皇帝耽于兵事也不再是一件坏事了,毕竟皇上是得到了老天爷警示的,既然两次地动的预言都被证实了,那么兵事将起也是很有可能的。
  朱厚照当太子时显露出来的军事才华早已经让众大臣钦佩,而他研制出的那些火器更是威力惊人,在发生战事之前能够增强大明的实力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拒绝,所以朱厚照这个新皇立刻逍遥了起来。
  至于他的婚事自然是再也没有人提起了,那在众人心中已经成了一个不能谈及的禁忌。

  第二卷 落难皇帝

  第015章 扬帆出海

  海浪啪啪的打在船身之上激起水花飞溅,船帆迎着风被扯得呼呼作响。一艘巨大的一号福船平稳的行驶在海面之上,在它的周围还有二号福船、三号哨船、四号海沧船、五号鸟船和六号快船等各种福船型号辅佐。
  除了这些有名的福船,不远处还可以看见有各式船只远远环绕着隐约形成一个包围圈,广东船、苍山船、蜈蚣船、车轮轲、以及火龙舟等等琳琅满目种类的船只看得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大明所有种类海战船的一次巡视。
  在印象中明朝水军在郑和之后由于海禁政策开始衰弱,虽然弄到了那个时期的造船图纸,但是朱厚照心中的期望并不高,可是他并不懂船只,所以只是希望能够维持一般水准便可以,大不了到时候以数量和炮火来取胜。
  因此在搞定了朝中大臣们之后,他狠心批了大笔的军饷给保国公朱晖就是为了让他大肆造船之用。
  没有亲眼看到的人是无法想象大明水师的强大的,直到他看到那些造好的各式船只以后,他才真正的相信了后世军事学家所说的,郑和时期的航海技术至少领先世界三百年的说法。
  大明水师的战船种类繁多,光是各类文献中记载的常用船型就超过三十多种,不但建造要求严格,而且分类严谨。
  以福建水师主力的福船为例,单这种船型便发展出六种规格,朱厚照所乘坐的这种超过四百料的一号福船通常就是水军主帅坐船,长近三十米,宽超过五米,高大如楼房一般,即使坐上百来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二号福船则比一号船稍小一点,机动性却稍微强一些,两者的形体相似,船底狭窄船面宽阔,吃水极深,能够放置较多的火炮,是海战的主力船只,不过由于体型太大行动缓慢往往需要其他船只辅助。
  在镇海战区中,朱晖几乎把各类实用的船只都弄了出来,除了郑和下西洋时那种最大号的一号宝船还未修建完成,其他的各类船只几乎都能够在这庞大的船队中找到。
  听着水师的人一一讲解各类船只的作用,简直是把这次特地出宫巡视的朱厚照看得目瞪口呆。之前他看到图纸的是时候,只是觉得这些船只的唯一缺点就是在船舷安置的炮火太少,火炮大多数是被固定在船头和船尾的位置,无法灵活的瞄准射击,并且开火后的后坐力也容易使船变得危险,这导致在一轮炮击之后容易演变成接舷战与撞角战。
  任何一个稍具军事常识的现代人都知道船舷安置炮火的重要性,关于这点他在研究图纸以后已经提了出来,并且针对这点想了一个办法解决,那就是在船舷安装炮门。
  他让人将火炮装在甲板,并且在船体两侧开出炮门让炮能够发射,在不使用的时候炮门则用铰链关闭炮门盖。这对于曾经去现代军舰上去玩过的朱厚照来说不过是个很简单的想法,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种跨时代的飞跃。
  不过究竟一艘船开多少炮门,安装多少火炮才能既不影响船的稳定性,又能最大程度的提高火炮威力则必须要专家来研究了,关于这个问题他早已命令南京的龙江船厂与直隶的清江船厂这两家皇家御用船厂必须要研究出来,而此次他们出海的目的也正是为了检阅这批改造后船只的威力。
  能不能改变战船仅能作为运兵船的作用,使得它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军舰则看这次战斗了!若不是因为有这么重要的因素,那些大臣们也不会放他出京!
  
  虽然在历史书上知道明朝时期郑和的船队是当时世界之最,尽管也曾经看到过更加庞大的钢铁巨轮,但是看着如此多种类的木船组建成的船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朱厚照的心还是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看着这只庞大的舰队,想到这甚至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朱厚照立刻对于未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原本他还有些担心无法把西方的人消灭在外海,但是有了这些船只,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
  他相信就算是西方那个穿越者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现在就能弄得出蒸汽机来,否则那家伙真有那么厉害只怕早几年就已经打过来了,哪里还会需要像现在耍阴谋诡计来联合其他国家对付大明。
  现在没有蒸汽机,因此双方都弄不出来铁船,导致拼的就是造船工艺和火炮射程,想到自己曾经在杜拜一家展馆看到的郑和宝船与拿破仑海船的强烈对比,那种巨人与小孩般的差距让他居然开始期待起这场战斗来,同时也使得他更加期待那种大号宝船的完成,长达一百三十多米,那可是古代航母级别的超大型船只了。
  上船不久朱厚照就在水师提督的带领之下兴冲冲地在一号福船上到处参观,朱祐樘则趴在船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悠闲的吹着海风。
  海浪声、海鸥的鸣叫声以及船上水手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闭上眼睛那些声音仿佛相隔很远,却有种奇特的宁静。看着船队渐渐的驶离泉州府的海港,缓缓的朝着远洋驶去,朱祐樘是生平第一次出海,心情却十分舒畅。
  二月的海风刮在脸上生疼,有点冷,没待多久他就回了船舱中,虽然这些船看来稀奇,但是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令人惊讶之处,也没到达到朱厚照那么兴奋的地步,在他的心中大明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而这也正是朝廷上下官员们的想法。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出宫能让儿子这么高兴,不过想了一下却也释然,算起来这是照儿登基这一年来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出游,若不是此次借着巡视水师的借口只怕根本难以成行!
  他们一路看下来,如今的镇海战区已经完全形成了战斗力,保国公朱晖的能力确实不凡,在为他解决了造船银两的问题以后,他便发挥了充分的魄力,先是怂恿朱厚照逼刘大夏交出郑和下西洋时的海图与造船图纸,然后又以现有的水师打残、打怕了一批海盗进行收编,组成了一只强大的水师。
  南方尤其是江浙一带卫所的士兵在整个大明的战斗力都不算强,繁华富饶使得士兵们人心散漫,缺少一种士兵必须拥有的彪悍之气,但是镇海战区中的士兵却完全不同,他们大多数都是饮过血上过战场的老兵或者海盗,不但操弄船只的技术厉害,那股杀气甚至不逊于强大的边军,这也让朱厚照十分满意。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船只渐渐慢了下来,朱祐樘便又走到了甲板之上,突然感觉一只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这船上能随意近他身的人只有那么一个人,所以他倒是没被吓到,反手将来人一把拉到身边,两具火热的身躯亲密的抵在船舷边。
  在旁人看来两人的姿势好似是某皇帝正拥着他传说中的男宠,热情的动作使得水手们露出善意的微笑。
  明朝的福建地区是男风最盛的地区之一,而水上为生的男人更是常年没有女人在身边,对于男男之事好久习以为常。而当朝皇帝克妻之事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此次巡游时身边跟着一个貌美的男性近侍也就根本没人会觉得稀奇了。
  “父皇,在看什么呢?”朱厚照笑嘻嘻地环抱着朱祐樘,一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一边低声在他耳边低语。
  “除了海就是船还有什么好看的!”朱祐樘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滴,笑骂道,“你可终于玩够了,父皇还以为你已经不知休息了呢!”
  “厉害,这些船真是太厉害了!”朱厚照兴奋地道,两眼闪闪发光,“我真是迫不及待的等着看看船上武器的威力了!”
  “哦,要开战了吗?”朱祐樘抬头眺望了一眼,远处已经能看到一点海岛,他指着问,“是不是那里?”
  “没错,就是那里,汪鋐将军已经派人在整合船队准备开战了!”朱厚照指着不远处正在列队的船队道,“听说那个岛上是北元水师的旧部后代为了躲避追击最终落寇为盗,是这一带实力最为强大的一股海盗,这次出动了这么大的船队,他们肯定跑不了的!”
  “你可别想去参战,给父皇老实待在船上!”朱祐樘扫了他一眼,不动生色的在他腰间捏了一记。
  “知道了啦……”朱厚照立刻叹气起来,垂头丧气地答应着。本来还想着能去舒展下手脚,如今看来却连近距离去看战船交锋也没希望了。
  “你现在可是当朝皇帝,不是一名小小士兵,只要好好看着大明水师的威力便行,冲杀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朱祐樘深知他好战的本性,将头埋在他颈窝贴着耳朵警告道,“要是被人知道我大明朝的皇帝都要上阵冲锋,那些武将们可要丢脸到抹脖子了!”
  “您放心啦,我真的不会去!”朱厚照彻底死心的呻吟道,连偷溜的心思也都放弃了。这两人看似亲密如同在说情话一般,谁会想到他们是在说杀人放火、砍人脑袋的事情。
  说话间海岛早已就在眼前,他们所在的福船远远的停下远离战场,朱厚照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远方的各类船只渐渐靠近海岛。
  
  轰的一声炮响点燃了战斗,海岛上的海盗们早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靠近,一艘艘战船鼓足了风力从海港中使了出来。
  朱厚照的眼力很好,虽然隔得远却还是能看清楚战况,朝廷的船只首先是列队进行一轮铺天盖地的火炮的攻击,接着与冲过来的海盗船进行冲撞与接舷战,船与船的对碰,刀与剑的厮杀,到处是木屑飞溅、血花四溢,战斗的画面十分具有冲击力。
  这批海盗不愧是附近最大的一股势力,他们拥有不少船只,并且这些船只都以速度轻快为主,十分善于躲闪与逃逸。在顶住朝廷的一轮火炮齐射之后,仍是有不少海盗的船只躲过了炮击,并且十分勇猛的冲到了近处开始进行交舷战。
  炮火声、金鸣交错声、喊杀声络绎不觉,这是真正的火与血的较量,朱厚照在福船上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所在的福船能再靠近一点……
  要是海盗们自己过来找死,这应该不算违规吧……朱厚照心中悄悄的臆想着,突然身边一声轻轻的冷哼声立刻让他什么想法都没有,转眸一瞧,自家父皇正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他立刻呵呵干笑两声,不再做白日梦了。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朝廷的船只与火炮都比海盗的精良数倍,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之下能拿下这座海岛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这批海盗都是亡命之徒,在这样的围攻之下还是有几艘船只乘隙扬帆溜走。
  明军水师分了几艘蜈蚣船与六号福船这类速度快一些的船去追击,其他的船只则开始靠岸准备打扫战场。朱厚照听着传来的战报颇为满意,于是下令收兵。
  船队中大部分的船只都将按原路返回,只有十来只海船将会绕过台湾岛,经巴士海峡做一次远洋航行,然后再让朱厚照他们一行人在浙江的舟山附近下船,接着走陆路返回京师。
  巨大的福船渐渐驶离海岛,朱厚照有些失落的望着还在冒烟的战场,心中暗暗祈祷,最好接下来的旅程能发生点刺激的事情,自己出宫不易,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巡游一场回去实在是无聊透顶呀!

  第016章 遭遇风暴

  事与愿违,他们一行十艘大船在绕过了台湾岛以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刚开始的新鲜过去,无聊的朱厚照只能每天待在船上研究火器图纸或者修炼,偶尔两人做一做 爱做的事情到也十分惬意。
  这日,天空黑压压地天气十分不好,海面一片死寂,云层仿佛就在头顶,伸出手就似乎能够碰触到一样,听船长说下午或者晚上可能会有风暴,为了安全期间朱厚照只得早早的回到船舱中休息。
  没有事情做的他只得拿着一本写海战的书进行研究,那日的海战总让他感觉有些不过瘾,这时代的炮弹多以实心弹打穿船体或者火箭烧毁船体为主,而很少以杀伤水手为目的,并且那些炮弹只要打入水中就白费了,让他有些想弄出一点更使用的炮弹。
  若是有鱼雷可以阴人,到时候……嘿嘿,想到那画面他不禁一阵阴笑。
  朱祐樘没有打搅他的思考,拿着一些出发时由厂卫传递过来的消息开始研究。这些消息尽管已经初步的进过了筛选,却还是涵盖了大明的各种社会动向,十分的杂乱。
  去特地收集这些消息是他的吩咐,因为朱祐樘想要了解元宵节之后朱厚照发布的那些政令究竟对于大明产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影响。
  他手头上的这些已经都是十多日前的陈旧消息,之前他不过是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如今无聊之时拿着仔细琢磨却意外的看出了一些端倪。
  
  正德元年的元宵之后,朱厚照颁布了不少的新法令,毕竟是新皇登基又已经正式改元,新任皇帝对前朝的一些政策和法令进行修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新令中有不少都是朱厚照与朱祐樘探讨过一番之后,再与内阁进行商议制定出来的,倒也不算是十分出格。
  不过在里面掺杂的一些朱厚照执意要执行的东西就比较让人费解了,甚至在朝中引起了一番震动,虽然当时内阁迫于朱厚照的施压最终勉强同意颁布,但是还是引起了官员们的激烈讨论。
  这些法令最主要的一个部分,就是对于外国人的种种限制,也正是由于事不关己,内阁才会在犹豫之后通过。
  法令中增强了沿海一带的市舶提举司的职能,不但只是掌发放船舶出海的公检、公凭,检查出海船舶及管理所辖口岸船只事宜,日后所有外国人进入大明朝都必须进行全面的疾病检查,取得市舶司下发的证明以后才可以在公共场合行动;
  另外市舶司下设立督饷馆可对进出口货物进行抽银或征收一定份额的实物税,作为朝廷的赋税收入。
  同时法令中还对外国人进入大明学习做了十分严格的规定,以往有不少的琉球、安南、日本、朝鲜等地的留学生可以直接留在京师自由的学习各种大明的知识。可是朱厚照却规定,今后除了语言以外,非大明朝的外国人想要学习任何技艺都必须与其师傅一起在当地衙门备案,通过申请以后才可以学习。
  尤其是医、道学、玄学、武技等这些大明独有的技艺,甚至严格到对于每年每个国家的学习人数都做了规定,可谓是严苛至极。任何大明人敢私自传授技艺给外国人,一经发现便是死罪。
  甚至朱厚照还规定了日后属国上贡必须有一个最低金额,上贡物品低于这个金额者不予接见,不属上贡。朝廷按照上贡物品的折现金额来进行赏赐,单单这一点就引起朝廷上下一阵轩然大波,认为有损大明威严。
  其他的就是对于社会各个方面的奇特规定,例如他下令所有在户部登记并且拥有户贴的人为大明国民,大明国民拥有自有传承的权利等等。
  他还规定拥有各种特殊技艺却又找不到传人的人,可以去当地府衙申请保存技艺,朝廷按照技艺的价值进行评价,并按照评定的价值给与这些人一定的金钱奖励,同时技艺的评定价值决定这种技艺是留存在当地衙门或上报京师保存。
  凡是由朝廷保管的技艺可由官府安排传承,每半年公布一些学习此技艺的条件,所有满足条件的大明国民在缴纳一定的费用以后便可以自由学习。
  又比如他下令由翰林院整理一千常用字,并将无功名在身的书生分为五品,传授军籍、民籍和匠籍百人学会读写这千字者,经过当地里正举荐可以由官府颁发五品书生称号,教会千人者为四品,万人者为三品,三品以上必须由当地县丞、十名秀才和在籍国民举荐,通过者将可以直接入仕。
  这种在朱祐樘眼中看来是儿戏的法令,朱厚照居然还煞费苦功的定制出了一番考核的细则,实在是让朱祐樘和内阁的大臣们哭笑不得。
  
  朱祐樘一直觉得那些匠人都是一些老顽固,将自己的手艺看得十分的重,不但多数是代代手口相传,还规定了什么传子不传女之类的,有时候找不到传人,他们宁可让技艺烂到肚子里也不愿意传授给他人,又怎么会有人真的跑来登记。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些法令才刚刚颁布一个月而已,居然真的有不少地方的衙门跑来了一些人登记,其中最有价值的当属一个快饿死的老头提供的东西。
  那老头子是个无儿无女的匠籍,江浙地区去年被地震之后他无以为生,只靠当地的一些邻里看他可怜时常救济才勉强生存,但是去年那种灾难年,每个人的生活都十分困难,即使是救济他也不可能长久。
  在这法令颁布之后,有人劝他到衙门去试试登记手艺,若能换得点铜钱也是好事。结果发现他居然会造一些十分独特的船只,经过当地县丞上报之后,证实那些船只都是在史书上记载过非常实用的船形,结果这老头子就被朱厚照扔到南京的龙江船厂去帮助造船了。
  从这件事情上面朱祐樘看出了这法令的价值,大明上下这么多的人口,匠籍更是不计其数,分布到各个行业,只要这些人中有一小部分愿意将技艺交付给朝廷,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匠人,若是往后有绝世武者自创了武功却找不到传人,又不甘心这门武艺失传而来登记呢?那时候朝廷岂不是又多了门武技。
  想得越深远朱祐樘的心不由得越发为之震撼,同时对于朱厚照古灵精怪的想法也越发感到惊奇,更加想知道那些看起来如同儿戏甚至让人觉得古怪万分的法令背后还有些什么深意。
  特别是他从一份来自广东的消息,让他感觉到了朱厚照的先见之明,让那些外国人进行身体检查才能进入天朝果然是十分有必要的。
  那封信中说的是广州府市舶司的人在对一群来自天竺的商人进行身体检查时,发现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病种,那是在史书中从未听说过的病,因此被成为广疮,实际上就是后世所说的梅毒。
  这种病最先被发现是去年一名妓 女的死,后来被证明她是被一些天竺商人传染的。由于死状极其恐怖,因此引起了那妓院老鸨的注意报告给了当地衙门。
  之后广州府市舶司的人接到当地衙门通知以后开始检查天竺商人,在经过一番盘问以后他们才得知那是一种十分严重的性病,已经在很多国家爆发。
  朱祐樘知道广东是天朝私下海外贸易最为集中的地方,既然这种非常易于传播的病种已经被发现,自然可以及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避免蔓延到全国。
  像这样能够证明朱厚照下达的那些法令十分有实际作用的消息还有不少,朱祐樘越分析就越觉得有道理,船舱中只看到他不时点头,不时满脸得意与开心的瞄一眼朱厚照。
  
  他们两人各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时间也就过得飞快,天色渐渐暗了,他们感觉船越来越颠簸,已经没办法坐得稳稳的看东西,这才匆忙将东西收拾好,关注起现在的情况。
  风暴来的很快,几乎是眨眼功夫船就从轻微的摆动演变成了剧烈颠簸。船舱外水手们的叫唤声简直是歇斯底里一般,一个个都是拉扯着嗓子在喊叫着,整艘福船随着风浪不停地上下颠簸着,让人感觉难受至极。
  朱厚照手中牢牢地抓住船舱中用来固定的扶手,另一只手环住随着船体不停摇晃的朱祐樘,免得两人在船舱中狼狈的滚做一团。
  朱厚照毕竟是学武,而且在现代经历过恐怖地过山车和一些空军训练,这种程度的颠簸他还可以忍受,而很少出海的朱祐樘则惨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只觉得耳朵中嗡鸣不止。
  感受着风暴,朱厚照分神注意了一下朱祐樘的情况,看他状况似乎不对,连忙大声道,“父皇,快运功!”
  朱祐樘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艰难地点了点头,索性放松身体将自己的重量交给朱厚照,然后开始将心神沉浸在运转真气之上。
  隔绝了外界的影响,恐怖的风暴声、海浪声以及船舱中物品到处翻滚的种种杂声他再也听不到,立刻感觉舒服了很多。
  一边要环着一个人,一边还要在越来越大的风暴中稳住身体,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手臂一直维持着紧绷的状态,并且还要使出力气来抵御那种几乎要把人甩出去的离心力,没过多久朱厚照手臂上的肌肉就有些发痛。
  这种比战斗还要累人的事情,朱厚照却没有一丝怨言,甚至还小幅度的移动身体为朱祐樘阻挡那些在风暴中随处乱飞已经形同凶器的零碎物品。
  这次的风暴似乎很大,过了非常长的时间都没有停歇,有好几次朱厚照都担心船被打翻。幸好他们所在的船够大,吃水够深,由于是皇帝坐舰,从船长到水手全部都是经验最丰富的、最老辣的那种,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出事。
  累了疲了,朱厚照就低头看看怀里拥着的朱祐樘,正在行功的他仿佛睡着了一般安详,已经彻底的沉浸在了内视的世界。
  看似自己好像辛苦一些,朱厚照却清楚朱祐樘是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了自己手里,这样子的状态下运功稍有差池便可能走火入魔,如果不是对自己十分信任没有人会这样做。
  对自己毫不犹豫地信赖,这是朱祐樘作为父亲、作为情人一直在做的事情,这对朱厚照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动力,也是巨大的压力,但是他、他们都甘之如饴。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风浪终于渐渐的停歇了,朱厚照知道也许是风暴快要过去,或者船已经驶离了风暴地带,他正准备松口气,却听到船舱外突然一阵剧烈的叫喊声和号角声。
  “海盗,海盗,前方出现海盗!”
  “大家注意,有五艘海盗船正在靠近……”
  听到海盗靠近让朱厚照心中惊了一下,得知具体数量却又放下心来,不过似乎他之前的祈祷灵验了一般,果真让他遇到了刺激的事情。
  下一秒立刻有人高声喊道,“糟糕了,注意警惕,咱们和其他的船彻底分散了!”
  朱厚照的心彻底一沉,一比五,自己这艘船还刚刚经受过风暴的洗礼,果然是十分的刺激呀!

  第017章 对战海盗

  也许是由于船已经渐渐的平稳下来,没有之前颠簸得那么厉害,朱祐樘恰巧在这个时候停止运功醒了过来。一清醒他便也听到了外面的呼喊声,于是望了一眼有些着急的朱厚照,“出去看看吧!”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现在也确实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于是连忙与朱祐樘一起赶到了甲板上。
  上了甲板,他们才发现自己这方的情况十分不妙。他们所在的这艘三桅大福船名叫福盛号,由于福盛号才驶过风暴地带而已,此时才勉强挂上前后的两帆,现在甲板上有不少水手正在吆喝着升起中间的巨帆。
  福盛号实在是太大又太过笨重了,本身速度就不是优势,如今少了主帆行驶起来更是缓慢,只能眼看着远方的那五艘海盗船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这段时间的巡游让朱厚照也能辨别一些船只的船型,他认出现在正在朝着他们靠近的海盗船都是使用的十分典型的沙船船型。这种船型是中国最古老的一种平底船型之一,多桅多高帆,帆高利于使风,船的阻力小、吃水又浅,行驶速度十分之快。
  尽管即将被五艘海盗船追上,朱厚照却发现水手们仅仅只是紧张而已,却并不是十分慌乱,他正在疑惑原因,从舵舱匆匆赶过来的华阳就为他解了惑。
  “皇上,汪将军说区区五艘沙船而已,以福盛号上的火器配置应该能够抵挡!”虽然对朱厚照说着不用担心,但是华阳心底还是有些紧张。
  这次跟着一起上船的亲兵并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走陆路先出发去了舟山,他们这些人若是在陆地并不用担心无法保卫皇上的安全,但是这可是在茫茫大海之上呀!
  望着双眼发亮的朱厚照,朱祐樘心中叹了口气,这小家伙本来就没在担心,是在兴奋吧!若是朝廷花了那么多银子打造出来的战船连这样的情况都解决不了,那朱晖这大将军也不用再做下去了。
  “大型福船对上五艘沙船,好,朕到要看看汪将军是怎么指挥的!”朱厚照确实是在兴奋,福船与沙船这两种都是十分有名的船型,而且都已经成型了很多年,这其中的较量必定十分有看头。
  如果是普通的单独一艘大型福船遇到五艘沙船,那福船肯定难以幸免,毕竟这个年代的海战还是讲求以大船胜小船,船多胜船少,炮多胜炮少的道理,即使那些海盗船的配置没有明水师的齐全但是每艘船多安装几门炮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过这艘福盛号却与以往的大型福船不同,它的内部已经经过改造,在侧面的两舷都分别安装得有十二门最新研制的滑膛炮,拥有非常远的射程。
  而舰首则配有虎威重炮一门,同时还设有采用迫击炮远离设计的虎蹲炮六门,这种炮的射程虽然不远,但是却胜在能够大仰角发射,十分适合安装前装。
  在甲板的炮床上还有一些甲板炮,船上的八十士兵全部配有火铳,单以船只个体威力来说,这艘福盛号可以算得上是目前大明水师中威力最大的一艘。
  一对五,是个威胁却也是挑战,正是需要这样悬殊的数量才能检阅得出这艘船的真实性能。
  
  “其他的船呢?”
  华阳突然听到有人问话,扭头一看发现是皇上如今正十分宠爱的内侍钱宁。他的眉头微微一拧,却又飞快的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一丝难言的感觉。
  看到朱厚照也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一样的疑问,于是连忙回答道,“回禀皇上,其他的船在风暴中都被吹得散开了,那些船的吃水没有福盛号深,抵挡风暴的能力也差一些,现在不知道被吹到了什么方向,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会合!”
  朱厚照点了点头,这时代船与船之间没有办法通讯,茫茫大海之中要等其他的船只休整好,并进行会合只怕要靠一些运气了。
  朱祐樘淡淡的扫了华阳一眼,将他心思看得真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回到朱厚照身边不再说话。他脸上带着面具安静的站在一旁,这是他伪装成钱宁时的刻意行为,多说多错,他必须保持低调刻意模糊自己的存在,这样才能少一分被人看出来的风险。
  说话间福盛号的主帆终于完全张开,鼓足了风力,由于正好又是顺风,使得福盛号总算是快了一些,不过这一点速度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因为那些沙船的速度更快。
  眼看那五艘船已经驶近到了千米之外,以朱厚照修炼后变态的眼力甚至能勉强看到船上穿梭的水手,他的视线扫了一眼,突然喊了一声,“不好!”
  “警报,警报,发现三艘海沧船!”像福盛号这样的大型福船一般都在主帆顶上安装有专门的瞭望台,这时从众人头顶传来了两名望斗兵紧张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五艘的吗?”
  “你们两个瞎了眼吗!多了三艘船都看不到。”
  立刻甲板上的水手们开始怒骂了起来,行动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几倍,有人跑去舵舱通知船长和大副,有人跑去炮舱通知炮手,各就各位充满紧张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苦战。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那三艘船慢刚刚才看到影子呀……”
  头顶两名望斗兵的抱怨三人都听得真切,脸色却纷纷凝重起来,一比八,这可是个大难题了,一点失误或者风向的变化也许就会让他们这艘船交代在这里!
  
  以福盛号的速度想要摆脱海盗船的追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挂上主帆以后福盛号就开始渐渐的进行小幅摆舵转向。
  海盗船在进入千米以内之后便一分为二,三艘朝着福盛号的船头驶进,两艘朝着船尾,想要形成一个“工”字进行夹击。
  福盛号上的炮都已经填充好,只等着发射。双方此刻都还没有开火,海盗船应该是还没有到射程,而福盛号则是想等最佳的时机。
  朱厚照可以看得到福盛号正在不停的转动着,一边试图与海盗船拉开射程,一边对双方位置进行调整。他紧张的看着事态的发展,海战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一轮齐射,是能否一击给与敌人重创的关键。
  也许是追击心切朝着船首而来的三艘海盗船一时大意的与福盛号形成了一个“⊥”,立刻右舷的十二门火炮同时吐出了火舌。
  轰隆隆的炮声络绎不绝,大福船对其他船只的优势就在于居高临下的炮击,沉重的炮弹纷纷落在船上、海上溅起惊天的水花。
  其中居中的那艘海盗船最惨,至少同时有三枚炮弹重重的落在了它的船首,朱厚照只看见那艘船被砸得船尾高高的翘了起来,然后落在海面上激起了激烈的海浪。
  那艘船在海浪中剧烈的上下颠簸,不少水手没有抓稳被震落了甲板,如同下饺子一般落入了水里,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恢复战斗力了。
  另外两艘船稍微好一点,都只有一枚炮弹落在了船首,尽管如此这次炮击还是让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毕竟海浪的影响与福盛号超远射程形成的威慑力已经让他们开始谨慎起来。
  海战中爆头爆尾对于船只是十分大的损害,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会使得水手失去行动力,毕竟在那样的疯狂颠簸中能够使自己不掉落甲板就已经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是操帆掌舵以及进行其他操作了。
  一大四小五艘船开始在海面上进行追击,福盛号的速度与转向完全无法与灵活的海盗船相提并论。这些海盗看起来经验十分丰富,并不冒然靠近,没多久他们就凭着无与伦比的机动性顶着炮火绕到了福盛号的斜后侧,这是一个火炮的死角,终于,他们也开炮了。
  轰轰几声炮响,以福盛号如此庞大的体型也被这轮齐射打得往一侧偏斜,船舷的木板激烈的爆裂开来飘散在海面上。甲板上的三人被这样突然的震动弄得快要滑倒在地,还好朱厚照眼明手快的一把捞住朱祐樘,一手死死抓住船上的栏杆。
  这些海盗非常狡猾,他们既不靠近进行接舷战,也不对福盛号进行连绵不断的火炮射击,总是在福盛号激烈的颠簸停止前补上一轮炮击,使得船一直保持在混乱状态。
  在这样让人头晕眼花的颠簸中,朱厚照忙着让两人站稳,被他拉住的朱祐樘情况则好一点,还能左右观察,他突然喊道,“不好,他们在拖时间!”
  朱厚照分心一看果然远方的三艘海沧船已经追击了上来,海沧船作为福船中的第四号船型,机动性比大福船强,宽阔的甲板能安置较多火炮,较多的船舱也能更多的运兵,是一种比较实用的船只,在水师中常常被用来配合大福船作战。
  “该死,这群海盗想抢我们的船!”朱厚照的心思一转,已经想通这些海盗想要干什么,让行动敏捷的沙船拖住自己这方,然后让海沧船进行接舷白兵。
  若是按照满员配置,一艘海沧船起码能载五十人以上,按每船四十五人计算,三艘海沧船接舷之后几乎就能抢到这艘估计让他们看着眼红的大型福船。
  如同他猜测的那样,海盗们正是抱有这样的心思,原本他们只是将这艘朝廷的大船当作肥羊想要抢劫一番,毕竟一艘刚经历过风暴、又脱离了其他船只辅助的大福船威力总是有限的,以他们八艘船的实力完全能吃得下来。
  之后在看到这艘大福船上火炮的威力以后,他们更是动了抢船的念头,一轮齐射就能让一艘船失去行动力,简直就是一座活动的海上炮台,若不是落单他们根本没胆量靠近。
  这些海盗都在梦想着接舷之后接收福盛号,所以开炮并不猛烈,就怕打坏了以后自己要修的时候心疼。四艘沙船绕着圈子尽量行驶在福盛号的射程死角,一边不阴不阳的偶尔开炮为福盛号制造麻烦,一边躲避着飞来的炮弹,等着同伙的到来。
  
  “一号炮舱受损!”
  “十号炮舱严重受损!无法开炮!”
  “左侧船体漏水了,快补……”
  福盛号上叫骂声不断,船体到处被打得受损,朱厚照的眉头拧起,这样下去可不行,若还被一直攻击下去,只怕福盛号迟早会失去攻击力。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福盛号的炮手利用船首的虎蹲炮终于又击沉了一艘狡猾的沙船。看到这样的情况其他三艘沙船更加小心谨慎,不停变向居然朝着福盛号靠近了。
  “不妙,他们靠得太近了!”就连不太懂军事的朱祐樘也明白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十分糟糕。福盛号这种大福船在海战中是作为炮台作用的,利用远程威力来给进行冲击的其他船只进行火力掩护,因此有效射程一般都在六百米到一千米以上,距离隔得近了火炮反而难以起到威力。
  不用他说,朱厚照与华阳自然也都明白这点,海战中四百米以内大多进行接舷,但是海盗船却更狡猾,三四百米的距离他们的火炮还能使用,这三艘船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一边寻找着福盛号的射击死角,一边对福盛号进行炮击,使得有炮没法用的福盛号完全落入了挨打状态,让那些炮手只能干着急。
  “华阳,你快去问一问,难道汪鋐没有什么办法吗?这样下去等海沧船靠过来,那可就麻烦了!”朱厚照着急的道,进行接舷白兵他到是不怕,以他的能力护住父皇甚至大量杀敌都是很容易的事情,问题是对方人多势众,接舷之后那些水手和船员们肯定会有伤亡,到时候自己这些不懂开船和辨识海图的光杆司令可就要在海上漂流了。
  “是,皇上!”华阳也想到了这一点,稳住身体朝着舵舱狂奔,要知道接舷之后往往海盗们最先杀的就是对方的水手和船长大副,就算他们这些亲兵能保住性命,可是该要怎么回去呀!
  “父皇,您没事吧?”等到华阳一走,朱厚照连忙问道,这样颠簸和冲击力连自己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之前就在晕船的朱祐樘了。
  “没事!”朱祐樘对他微微一笑,双手抓住栏杆尽量保持平衡,虽然脸色有些发白却比之前风暴时好了多。这样的情况即使自己拦着,只怕也拦不住儿子,他无奈地道,“这次总算如你愿了吧,一会你可得要注意安全!”
  还没等朱厚照回话,号角突然响起,他扭头一看,三艘海沧船已经在近在咫尺了!

  第018章 意外连连

  海盗船的大炮的威力虽然没有福盛号的那么强,但是一炮接一炮的轰在船身上,使得木屑到处飞溅,不时有水手高喊着什么地方出了损伤,看起来实在是吓人无比。
  对于朱厚照、朱祐樘等不熟悉海战的人来说,被攻击的每一炮都像是轰在心尖上,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艘好像已经被人打的千疮百孔的船会沉掉。
  但是实际上对于打习惯了海战的人来说,这点损伤只不过是战斗中必须付出的代价罢了!海上的战斗可不比在陆地,躲不掉就必须一炮换一炮的挨着,看谁的船先沉,看谁的炮威力更大。
  本来汪鋐还想再拖延一点时间,最好是能靠着火炮消灭掉另外三艘沙船,但是听到有水手来通报那三艘海沧船已经靠近,而皇上也忍不住派了人过来催问情况,他这才不得不改变计划,下达了新的命令。
  甲板上的朱厚照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福盛号居然之间转舵,主动的调整着位置靠近那三艘沙船,同时一群士兵从船舱中各自推着一辆小车冲到了船舷边。
  那小车上的东西朱厚照看起来颇为眼熟,正是猛火油柜,以猛火油为燃料,用熟铜制成柜能够喷出烈焰,这东西是明代军中本来就配置得有的,不过经过自己改进增加了一些空气压缩装置以后,如今能喷出的火比以前更远而且更猛了,确实是海战时的利器。
  朱厚照他立刻明白了汪鋐原本的打算,先靠着火炮消灭三艘沙船,然后在与另外三艘海沧船接舷战的时候用来出其不意的当杀手锏,不过显然海盗们的狡猾以及海沧船赶过来的速度打乱了他的部署,或许自己派华阳过去询问也起了一定的影响,才使得他提前使出了这招。
  除了使用猛火油柜的士兵以外,更有一队水兵拿着箭走到了船舷边架起弓箭,那些也都不是普通的箭支,全部都是能够燃烧的火箭。
  三艘沙船不想与福盛号现在就进行接舷,在他们看来现在时机并不好,这些人都是狡猾无比的海盗,都清楚明朝水师中这种主帅坐舰级别的大福船不可能有火炮这样的手段,要想自身不损伤太大就能拿下,最好还是能等另外三艘船的同伴靠近以人海攻势比较好。
  刹那间海上追击的攻防似乎换了过来,反倒是福盛号转舵去追击另外三艘沙船,海盗的船只转舵十分的灵活,不是福盛号这种慢吞吞地大船能够比拟的,幸亏在海上转向掉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若是想要躲闪最多也只能左右偏移,而且还要受到风力的影响,总算让福盛号逮到了一个机会最近程度的接近了其中的两艘沙船。
  这个距离已经恰好在猛火油柜的射程之中,瞬间甲板上的士兵发起了进攻,猛火油柜展露出了峥嵘。
  只见靠近沙船的那侧船舷唰的喷出了无数条火舌,狰狞地化作一条条火龙朝那着沙船扑去,福盛号的船比较高,甲板的位置甚至能与沙船上有些低矮的帆一致,无情的火焰点燃了帆与周围的绳索,立刻燃烧了起来。
  火,对于木船来说是一种灾难,也是中世纪海战中运用最广泛的一种策略,海盗船的甲板上立刻引起了一阵混乱。
  又是一声令下,明水师水兵们早已点燃的火箭也纷纷射出,洞穿在沙船的那些巨大的帆上,那些箭上都带有火油浸湿了帆布,遇火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
  
  “灭火,快灭火!”
  “其他的兄弟们都跟我冲呀!”
  海盗们立刻也开始还击,两艘船主动的靠了过来,震得福盛号猛地一阵摆动。海盗们留下一部分人灭火,其他的开始搭建绳梯准备冲杀。
  看到两方已经开始的交战,朱厚照自知自己冲过去也只不过是多杀几个人,对于战局并没有什么影响,他的目光在战场上扫了一眼,双眼一亮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一点事做。
  “父皇,你试试看用一股真气保护住头部穴位与耳朵,可能会有点作用!我去去就来。”他急匆匆地在朱祐樘耳边留下一句话,然后兴奋的跳上甲板朝着船舷跑去。
  朱祐樘无奈地苦笑,就知道这个家伙已经忍不住了。他看着朱厚照跑到船舷靠近船头的位置,随手抓了几把刀剑在手中,边跑边将之震断,把那些碎片拿在手中。他正在惊奇自家儿子这样做的原因,接着响起的炮声就让他找到了答案。
  另一艘载满海盗的沙船这个时候已经趁机与福盛号拉开了距离,然后开始用炮火来为同伴们进行掩护。
  那艘船一边朝着福盛号船头的位置行驶,一边连绵不断地进行炮击,他们的位置恰巧比较微妙,福盛号船身的滑膛炮正好难以打到他们,而又还没有进入到船首炮的射程范围,一时间福盛号的人难以对付他们。
  不时落在甲板或者船身上的炮弹为福盛号的士兵们增加了很多麻烦,有时候船被打得激烈颠簸,那么猛火油柜射出的火龙与火箭就偏了方向,给了那些正在勇猛接舷的海盗机会。
  朱厚照目的正是那些落在福盛号上的炮弹,只见他挥手一抖,那些刀剑碎片就如同暗器一般在空中射中了一颗快要落下来的炮弹。
  武林中的高手都能够飞花摘叶伤人,更别说是已经进入先天之境很久的朱厚照,在海盗们吃惊的目光中,那些碎片狠狠地扎进了炮弹上,那炮弹居然被硬生生的被他射出的碎片打得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噗通一声落在了海里。
  其他人看着惊讶无比,那可是射出来的炮弹呀,以那么恐怖的冲力居然还会被人用暗器一般的手法阻拦住,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是朱厚照自己却并不满意,原本以为那炮弹会在空中就爆炸,却没想到只是跌落而已,如果一颗炮弹就要耗费那么大的真气去对付,显然是不太划算。
  他的眉头微微的蹙起,这才想起来海战上的炮弹多半是实心弹,不但沉重无比,而且外面包裹着厚厚的金属层,最大目的是为了穿透甲板之用,于是他转念一想立刻有了主意。
  既然自己的本意只不过是尽量的减少己方船只的损伤和炮弹引起的震荡,那么只要不让炮弹打中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将那些炮弹一一击落,也许单纯只是改变轨道会更容易一些。
  于是第二次他就改变了出手的方式,又是几片碎片射了出去,准确地擦着一颗炮弹的边缘掠过,立刻使得那炮弹偏移了方向。
  如何使一道抛物线改变轨迹对于朱厚照来说简单了很多,并且出手显得更加的轻松,只见他的手臂每一次挥动都能使得飞射过来的炮弹改变飞行的方向,这样的情形立刻就改变了局势,使得落在福盛号上的攻击越来越少。
  那艘海盗船上的人于是开始不信邪的更加猛烈攻击,却只见除了船首重炮的那种大型炮弹不容易被朱厚照弄得偏离方向,其他的炮弹都会在靠近福盛号时就被弄到了海里去。
  渐渐的只剩下重炮和一些漏网之鱼的炮弹能攻击到福盛号,使得那艘船上的海盗们气得直跳脚。
  朱祐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在他看来朱厚照似乎进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每一次出手都蕴含着奇特的节奏,那样的节奏似乎天地之间的某些法则无比的契合,每一次他手臂的挥动都是那么的自然,看起来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难道照儿在这样的战斗中居然有了突破?
  实际上也真像他猜测的那样,朱厚照此时进入了一种玄妙的世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只能说是巧合。
  
  利用小巧的暗器改变炮弹的轨道,听起来似乎是容易,但是实际上去做却困难无比,要估算炮弹的运行轨迹、出手的角度与力度、风力的影响等等,这些全部都是必须在刹那间做出的判断,有的时候甚至一次没有办法完全使得炮弹偏离落在福盛号的轨道,这就更需要在电光火石间做出判断来进行第二次出手。
  这样的情况之下虽然真气的消耗没有直接打落炮弹那么巨大,但是所需要的精神力却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每一次攻击都要消耗朱厚照巨大的心神去疯狂的计算,精神力的集中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地步,如果是没有进入先天之境的他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实际上在看到他这么做的时候,华阳尝试过也带着一帮亲兵学着他的办法出手,但是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成功,最后只能去船舷的另一端与想要冲上船的海盗进行正面交锋。
  这是只有朱厚照才能创造出来的奇迹!
  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朱厚照才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这种奇特的境界!在那种境界中,他的六识突然之间对于周围的感官无比的清晰,自己该如何出手、该先对付那颗炮弹他都仿佛能够提前预料到一般。
  他感觉好像有另外一个自己已经脱离了战斗,正十分冷静的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着一切,并且指点着自己出手的方向,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似乎不需要费一丝力气!
  朱祐樘一直观察着他,生怕宝贝儿子出什么意外。朱厚照在开始进入那种奇特状态之后,出手的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是成功率却增加了很多,可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珠遍布在额头,不时的随着他的活动而滚落,显然此时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就在朱祐樘充满担心,正准备过去将朱厚照拎回来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然后浑身发寒,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
  他猛地一抬头,发现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密布,明明刚刚还是晴空的天空一团巨大的乌云忽然生成,并且停留在福盛号头顶的上,让周围比刚才暗上了许多,之前已经减小了的风突然又剧烈的刮了起来,搅得海浪越来越高,连福盛号这样体型的大船都开始不停地摇摆着。
  难道风暴又要刮起来了吗?朱祐樘心中惊异地道,刚低下头却发现眼前人影一闪,朱厚照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脸上满是苦笑与郁闷,正傻傻地望着自己。
  “父皇,这下惨了,我的四九天劫到了!”
  朱厚照的话让他心中一惊,瞪圆了眼睛,不是这么巧吧,在这样的茫茫大海上,还正被敌船包围着攻击的时候,这要怎么渡劫呀!?

  第019章 祸水东流

  这个时候朱厚照已经来不及郁闷了,他一边从怀里飞快的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丹药服下,一边对朱祐樘匆忙地说道,“父皇,帮我护法,我要调息恢复真气!”说着他便盘腿席地而坐,开始运功借助丹药之便恢复刚刚损失的真气。
  朱祐樘紧张的站在他身边,心中忐忑不安,这样危险的时候却偏偏要渡劫,实在是让他无法放心。他知道朱厚照刚刚服用的丹药是上次炼制补天丹之时同炉而出的,算是比较稀有却效果明显的一种补气良药,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暗自兴庆出宫前带了一些出来。
  汪鋐确实是个出色的指挥者,即使在没有朱厚照的帮忙之下也顺利的拿下了另外三艘沙船,完美的在朱厚照调息结束之前就提前结束了战斗。
  此时三艘沙船正燃起熊熊火焰,船上的海盗们纷纷跳海或者使用小艇逃生,而那三艘海沧船则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显然是在评估此刻福盛号的战斗力,虽然伤痕累累,但是一对五还能获胜的实力让那三艘船的首领犹豫了。
  不过即使他们现在想要撤退,朱厚照却也不肯让他们走了,否则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自己去哪里找那么好的落脚地来进行渡劫呢!
  他起身急匆匆地冲到舵舱,对着满室的人命令道,“汪鋐听命,你们立刻将船开走,越远越好,不论这边出现了什么异象都不要靠拢。”
  “可是……”汪鋐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莫名其妙,刚想要询问,却只见他们的皇帝陛下双目一瞪,狠狠地道,“这是朕的命令!”
  接着朱厚照又马不停蹄的往船舷边跑去,他心中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天劫降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在开始渡劫之前立刻离开这艘船,否则父皇和船上的其他人都要遭殃。
  朱祐樘的轻身功夫没有他那么好,只追到了甲板上便无奈地停止了脚步,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照儿,保重……”
  朱厚照本来已经准备跳下福盛号,听到他这轻不可闻的一句话却足间一点又飞身回来,双臂张开狠狠地抱住朱祐樘,在他耳边坚定的道,“父皇,等我!”
  匆忙追出来的汪鋐、华阳等人只看到朱厚照抱住那挂着锦衣卫左都督之职却行着男宠之事的钱宁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足间轻轻地一点就从船舷上跳落了福盛号。
  他们还来不及惊呼,就只见朱厚照的身影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在那几艘燃烧的沙船之间极速的跳动穿梭着,竟是好像直奔那三艘海沧船而去。
  “皇上……”华阳紧张的大喊一声,运足了功力也想要跟着过去,却看见那钱宁单臂一挥阻住了他的去路。他心中又气又急,气愤地吼道,“让开!”
  “退下,立刻开船离开这里!”朱祐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蠢侍卫难道是想去给照儿添乱。
  华阳将双目瞪得浑圆,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我去路,若是皇上,皇上他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得起吗?”
  “退下,不准去添乱!”朱祐樘手腕翻转,手掌中出现了一枚金牌,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周围众人一见连忙跪下行礼。
  华阳的关节捏得发白,身体因为气愤微微的发抖,满心不情愿的跪下,双眼却狠狠地瞪着朱祐樘,心中愤愤不已。
  这个人,这个人如此深得皇恩,却如此置皇上的安危而不顾……
  朱祐樘瞥了他一眼,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但他自己此刻心中也是纷乱无比,他的担心远远胜过华阳,可是在这个时候却也只能强作镇定。
  自己的照儿是去渡劫呀,渡那凶险无比的天劫,他也是恨不得能够前去帮忙,可是渡劫开始以后劫云周围的人都会被牵连进去,若是有他人帮忙渡劫也反倒会更加重渡劫者的难度,自己即使去了反倒还要给照儿添乱。
  他拢在袖中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肉中,但是脸上却是冷静至极的淡漠,对着汪鋐道,“赶快开船,离这里越远越好!”
  
  朱厚照的前进方式可谓是非常之野蛮,他一跳上那离福盛号最近的沙船便猛地隔空朝着一根桅杆挥出了一拳。看似好像只有一拳,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好几十拳同时击出,别人看着的一拳只不过是那些残影叠在了一起。
  高频率的剧烈振动甚至使得空气都像是被压缩了一般,原本燃烧的火焰都小了很多。一股极其霸道的内劲化为拳风朝着那桅杆轰击而去,即使他的拳头并没有直接打在桅杆之上但是威力仍然惊人,那沙船上的帆本就在燃烧,又遭到他的重击使得那桅杆只能应声而倒。
  朱厚照选择的角度很有讲究,正好让那些倒下的桅杆架在另一艘船上形成一条燃烧着的通道。在每艘船上他都只是一击便走,使得那些混乱中的海盗根本无法组织起人手对他进行合围。
  当他离开时从那些断裂的桅杆上往往会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火舌,之前被他气劲压抑住空气而变小的火势,在刹那间接触到了空气形成了爆炸般的效果,火舌突然爆发出来,给那些沙船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原本那三艘海沧船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飞快的朝着福盛号而来,毕竟他们已经损失了五艘船,并且同伴们在折损前也给福盛号带来了一定的打击,若这个时候他们不战而逃,日后在海上他们也就不用混了。
  “看,有人……”已经靠沙船最近的一艘海沧船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来人只看到一个人影从火中冲出,但是他的叫声还没传开,一根带着火焰的主桅已经轰然砸到了他们船上。
  朱厚照回头看了一眼,福盛号已经缓缓的驶出了劫云的范围,越走越远,当那高大船楼成为海上的一个小点时他心中松了口气。
  在他一路飞驰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三艘海沧船是平行而至,所以他如果要牵制住这三艘船当自己渡劫的踏板,就必须还要击断两艘船上的桅杆才能将三艘船串在一起。
  朱厚照的速度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兵来说简直快如魅影,他们也没看清来人是如何行动的,就已经又有两艘船的桅杆被打断,并且使得三艘船被牢牢的卡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他上了主桅……”
  “来人,快抓住他!”
  中间的那艘海沧船已经乱成一团,海盗们纷纷的抓起刀剑冲到最粗壮的主桅杆附近,他们哪里有朱厚照那么好的身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灵巧的几次落足就已经上到了桅杆的最顶端。
  
  狂烈的海风如同鞭子一般抽到身上,朱厚照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头顶上的劫云已经开始凶猛地翻滚着,不时会有电闪雷鸣从那乌云中透出狰狞地青光。
  四九天劫是修炼者需要渡过的第一道劫,也是最简单的一道劫。根据一些前人的笔记记载,朱厚照知道这四九天劫一般都是雷劫,根据渡劫者的修为和境界不同威力也会有一定的区别。
  他不知道自己的四九天劫究竟威力如何,但是心中却怡然不惧,因为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啊啊啊……”朱厚照嘴一张,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尖啸,他大笑着将平时收敛着的气机完全的释放了出来,抽出腰间的轩辕夏禹剑指天狂笑道,“来吧,贼老天,老子不怕你!”
  朱厚照的呼啸声中带着一丝他的真气,又是用全身功力所发出,不少听到他声音的人都被这一声震得心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
  有些机灵的人已经隐隐觉得不安,想要离开主桅杆,离那个屹立在风中如同战神一般的人远一点,但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行动,第一道劫雷就已经劈了下来。
  水桶般粗的雷电带着一声震天的闷响从天而降,直直的朝着朱厚照劈了过来,天地之威、惊天动地,海盗们不少都吓得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朱厚照并没有躲避,反倒是提着剑鼓足功力迎了上去,让那股劫雷十成十的落在自己身上。
  “哧哧哧哧”朱厚照的耳中充满了如同电火花走火时的声音,除了霸道的雷电威力,劫雷中似乎还带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在朱厚照的感觉中就像是成千上百的钢针通了电以后往身上拼命扎。
  千万针扎的痛苦远胜过刀剑之伤,第一次承受这样的痛让朱厚照差点被电得坚持不住,只想能够闭上眼睛晕过去,再也不受此之针椎之痛才好。
  幸好他意志坚定,虽然觉得难以忍受,却也还硬是强忍着痛转动内息慢慢地引导着那些进入体内的劫雷在筋脉中走了一圈。
  天道策的功法不同寻常,他平日修炼出来的内息通常一部分会储藏到丹田中,另一部分则被分布到筋脉穴道,使得全身经脉都被真气滋养过,比起他人来说朱厚照的经脉承受力强了很多。
  尽管这样,那些带着奇特力量的劫雷通过时也差点撑爆了他的经脉,又麻又痛得感觉让朱厚照疼得浑身一阵发抖。通过内视他可以看到每流转过一处,劫雷中的神秘力量就要少上一点,朱厚照咬牙行完功,然后将那多余无法吸收的劫雷引到轩辕夏禹剑上,随手一扔那团拥有惊人威力的雷电便如同垃圾一般落到了旁边的海沧船上,引起一阵爆裂声。
  靠!真像是人体电路!朱厚照心中咒骂一声,对为自己出这馊主意的老祖宗充满了怨念。若是这样被电了以后没有半点好处的话,回头一定要把那死老头子抓来天打雷劈!
  在那主帆之下惨叫声一片,朱厚照却顾不上那些倒霉的海盗们,只是匆匆抓出药瓶倒了几颗药丸在嘴里,还没等他调息完毕,第二道劫雷又已经劈下来了!

  第020章 渡劫结果

  普通修炼者渡劫,一般都是使用自己修炼的法器在劫雷降临前将之击碎,或者凭借自身的能力进行闪避,若是逼不得已躲不过去被劫雷打到了身上也只是拼命的运转全身真气保住重点部位,能够留得性命渡劫成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主动的被雷去劈上一劈,还去吸收雷电的威力,要知道那可是天地之威呀,岂是能被人力所左右的!
  若不是让朱厚照尝试用这样离谱的方法来渡劫的人是朱文圭,他根本不会考虑这种建议。不过朱文圭倒也是好心,并不是有心折腾他,而是真正的觉得这样会对朱厚照有偌大的益处。
  会有这样的想法,来源于朱文圭早年他自己第一次渡四九天劫时的遭遇。当初他的修炼几乎全部靠自己领悟,既没有师门法宝也没有人对他进行指点,在渡劫的时候他也只是看过一些收集到的前人笔记,那次渡劫实在是弄得狼狈凄惨。
  虽然他凭着自身的实力顺利的渡过了前三道劫雷,但是最后一道劈下来的时候他的法宝已经用尽,真气也接近枯竭,没有灵丹妙药的他那时候已经是抱着必死之心承受了最后那股劫雷。
  也许是由于自知无望,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居然无意识的运转真气开始了调息,奇特的是那股劫雷竟然也如同真气一般在经脉中运转了起来,虽然浑身疼痛难挡,劫雷入体的痛苦简直让人无法承受,但是为了那一份生机他保持住了神智中的一份清明将那劫雷直接引出了体外。
  在那几乎失败的渡劫过后,朱文圭修养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不过他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好处,虽然他连一个周天都没有运行完毕,但是自那以后他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却快了很多,大大的提高了他的修炼速度。
  原本他还想在六九天劫来临的时候尝试引雷入体完整的运转一个周天,看看效果是否会更好一点,不过六九天劫之威却已经不是四九天劫可以比拟的了,那样凶猛的劫雷一旦劈在身上哪里还有机会等他去消化吸收,所以他最后只好作罢。
  尽管弄不清楚为什么劫雷可以使得自身吸收灵气的速度增快,但是他还是记在了心里,当得知朱厚照快要渡劫的时候对他说出了这个办法,建议他尝试一下。
  一来朱厚照渡的是威力最弱的四九天劫,并且还有灵药、轩辕夏雨剑以及传国玉玺这些宝贝可以帮忙渡劫,二来朱厚照是武修,他的身体本来就比道修强了很多倍,既然连自己一介道修都能勉强承受住最大的一道劫雷,那么朱厚照能够承受住第一道雷并且运转完整周天的机率则高了很多!
  原本他的意思是让朱厚照承受第一次劫雷,并且完整的运转一周天,然后立刻见好就收,使用常规的办法渡劫,但是朱厚照比他想象中更有野心也更有挑战欲望,他准备四九天劫都全部用自身之力去承受。
  虽然说不出来原理,但是朱厚照在后世的很多报道上都看到过,有些没有被雷电劈死的人有时候会拥有一些异能或者神奇之处,在被劫雷入体以后他更是敏锐的感觉到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因此更是好奇自己在承受完四道劫雷以后会有什么好处!
  按照朱文圭的说法,六九天劫的威力已经大到无法引入体内,那么四九天劫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迎上了第二道劫雷。
  
  第二次处理劫雷朱厚照就已经有经验了,他感觉真正对于身体有用的应该是劫雷中的那股神秘力量,至于雷电则是带有伤害性的,完全可以不必要引入体内与真气一同运转。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便做了一个十分阴损的决定。
  海盗们只看到那个天神般的怪人又被天上的雷劈中,他们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一道雷居然没有劈死那个人,喜的是第二道雷比第一次更猛,这样总应该会给他巨大的伤害吧。
  雷鸣之后,他们只听到顶上那神秘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不自觉的一阵痉挛,学过内力的那些人还好,那些普通的海盗早已在惨叫以后就晕倒过去。
  作为一名优秀的理科生,朱厚照当然很清楚雷电给人的伤害并不是电压,而是瞬间通过人体的强电流,只要他能将这些电流控制住并且尽量迅速第排出体外就能减少对自己的伤害。
  如今他所站立的这艘船木头都十分的潮湿,显然也是经历过一番风浪被海水雨水浸透的,正是良好的导体,于是他右手持轩辕夏禹剑引雷入体,然后通过脚尖将雷电产生的电流排出到了整艘船上,立刻形成了一个有如避雷针般的避雷装置。
  这样他自己虽然是第一个被雷劈到的人,但是有了海盗们、偌大的船体以及茫茫大海来作为接地系统帮他一起承担这天地之威,使得他自己反而成了伤害最小的人。
  他这个十分不厚道的举措将那些海盗们可害惨了,一个个电得七荤八素,连滚带爬的疯狂叫嚷着朝其他两艘船跑去,即使是那些有内力能够勉强护身的海盗们也不愿意再在船上待一分一秒,要知道就算内力可以保护他们暂时不受伤害,可是谁知道那疯子还想引多少天雷呀!
  用这种可谓变态的办法朱厚照成功的渡过了第二、三道劫雷,并且将劫雷中带有的奇特能力吸收殆尽,他吞了几颗药丸来补充损失的真气,静静第等待最后一到雷劫的到来。
  海面上的风浪越来越大,一两米高的巨浪疯狂的拍击在船身之上,将这些海船打得碰碰作响,在海浪中无助的摇曳着。乌云滚滚遮盖了整片天空,看起来好像是突然天黑了一般,狂暴的风拉扯着风帆发出呜呜的响声,一派仿佛末日般的景象。
  滚滚乌云中肉眼都能看得到电闪雷鸣,可是第四道劫雷却迟迟不落下,朱厚照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看这样的天色,这劫云居然将之前还没有完全退散的风暴云又聚集了起来,原本看起来十分明显的那片劫云如今已经完全区分不出来,看起来一场可能要大过之前的风暴即将来临。
  朱厚照朝着福盛号离去的方向远远眺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有他最牵挂的人,希望不会影响到父皇的安危。
  刹那间的分神,那劫雷却仿佛通人性一般掌握了这样的机会,带着强大的声势急速地落了下来,直直的劈向朱厚照。
  那惊天动地的威力,竟然远远的大过前三次劫雷的总和,如同毁天灭地一般惊人!仓促之间朱厚照只来得及从体内唤出传国玉玺来护身,可还没等他使用出玉玺的威力整个人已经被劫雷包裹住了。
  
  “不……”
  视线中朱厚照整个人都笼罩在那青白色的光芒里,而且早已经失去了先前那种游刃有余,朱祐樘看得眼目欲裂,咔嚓一声竟然无意识间将手中的双筒望远镜给捏碎了。
  水晶镜片跌落在甲板上发出滚动的声音,众人都不知道这位钱大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失去了之前的冷静,难道是皇上出事了?想着这点,他们更是不敢吭声,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朱祐樘怔怔地望着那不断摆动,最后慢慢回归平静悄然躺在甲板上的水晶片,他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他弯腰拾起那块镜片,这是儿子用水晶一点一点磨出来的东西,神奇却有实用,即使已经被损坏他也不想遗失。
  将那镜片攥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对着一脸着急的其他人吩咐道,“汪鋐听命,立刻将船开回去!”
  拥有金牌,他就是这船上的最高指挥,更何况事关当今皇上,汪鋐立刻返回船舱去命令船长开船。
  福盛号其实并没有如同朱厚照想的那样走了很远,事实上朱祐樘也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在海盗船上渡劫,等到福盛号恰巧行驶到能使用望远镜看到他的距离就已经停了下来一直等待着。
  一直关注着朱厚照渡劫情景的朱祐樘知道,刚才的那第四道劫雷明显的有问题,即使寻常修炼者的劫雷也是这样一道比一道厉害,但是也不会厉害到像刚才那道甚至超出了前三次的总和。
  儿子曾经也和他提过想使用老祖宗说的方法来渡劫,不过曾经答应过自己如果看到抵挡不住绝对不会逞能,可是刚才那第四道劫雷却明显有异,那样的速度与威力好像是存心致人于死地一般,以儿子的敏捷居然都只能勉强使出传国玉玺帮忙抵挡。
  如今没有人知道桅杆顶上的朱厚照情况究竟如何,是生是死,承受了那么凶猛的雷击,朱祐樘想着刚才的情景心里就如同被刀剐一般疼痛。
  福盛号很快就行驶到了先前那片海域,先前落海的人与船体残片早已被猛烈地风浪不知道吹到了什么地方,那些被大炮打中的沙船早已经有大半沉没在海里,只有那三艘海沧船由于船体完好又被朱厚照用桅杆串在了一起因此还勉强能在风浪中维持着。
  朱祐樘站在福盛号上居高临下的望向中间那艘海沧船,在那船的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有些还在哼哼唧唧的叫嚷呼痛,有些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由于先前太远朱祐樘也只勉强看得到朱厚照的行动,海盗船上的人究竟是被什么伤到他也弄不清楚,只知道肯定是儿子的手段,而其他人则大吃一惊,不动声色就让三艘船的人损伤这么严重,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呢,于是他们越发确信了当今皇上是真龙天子那个传说!
  “钱都督,我们只怕要快一点,风暴马上就要来了,等一下那些船沉没时卷起的漩涡也可能会使得我们的船被卷入,十分危险,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汪鋐走到朱祐樘身边忧心地道,“您说,皇上是在哪儿呢?”
  所有人里面只有朱祐樘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朱厚照渡劫时的情景,自然也只有他知道朱厚照的位置。朱祐樘抬头一看,却看到了让他眼目欲裂的一幕——朱厚照毫无声息的从那高高的桅杆上跌落下来,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他惊惶地冲到船舷边,只不过是眨眼功夫一道大浪打来立刻让漂浮在海上的朱厚照没了踪迹。朱祐樘不敢再有迟疑,转身将金牌扔给华阳,吼道,“华阳,联系京里……”
  他的话尾被风吹散再也听不清楚,众人只看到先前那总是十分淡然的钱都督早已跳入了海中,消失无影踪。

  第021章 海中漂流

  二月的海水冰寒刺骨,锦衣华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完全浸透,形成了沉重的束缚,朱祐樘只觉得自己如同狂风中的一片孤叶,只能随着无法抵御的自然之力前行。
  顺着汹涌地海浪,他一边朝着记忆中朱厚照被卷走的方向游去,一边在水中挣扎着将束缚手脚的层层外衫脱掉,薄薄的单衣粘在身上像是第二层皮肤一样,能直接感受到海水冰凉的温度。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福盛号上偶尔冒出一丝光亮,随即又被风熄灭。风浪中偶尔会传来一两声众人歇斯底里地呼喊,却也渐渐的湮没在惊涛骇浪中再也听不清楚,朱祐樘明白自己现在已经离开船只越来越远了。
  这一次是真的鲁莽了!这样的茫茫大海之中能不能找到照儿还是个问题,即使找到了又如何?在这样的风暴中又该如何保住两人的性命呢,很有可能最后救人不成,自己反倒被这片汪洋大海吞没。
  他应该等到风暴停歇一点再带着船队来进行搜寻,或许应该派其他的人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最起码也应该在跳下船前用绳子固定住自己,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直接跳入了大海之中。
  千金之躯不坐危堂!这是他经常对朱厚照要求的事情,可是最终他自己却也没能真正做到,那么多的“应该”却也抵不过一句“如果”——如果因为自己的那一瞬间迟疑就再也抓不住照儿的手,他无法想到自己又该如何承受。
  江山社稷虽重,但是在他心里也重不过三个字——朱厚照!
  在这样的风暴之中人力所能起到的作用简直是微乎其微,朱祐樘运转了全身的真气也只不过能勉强控制住身体不被风浪扯碎,更麻烦的是每次睁开眼睛海浪与雨水就直往眼眶里灌,再加上狂风更是火上加油,弄得眼睛又酸又涩,简直狼狈不堪。
  可是不睁开眼睛又怎么找人!?因此即使难受朱祐樘也只能忍受着,睁大了眼睛在茫茫大海中寻找朱厚照的踪迹。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两人真有缘分,又或许是老天爷保佑,朱祐樘终于眼尖看到了前方的一点忽明忽暗的光芒,隐隐约约他注意到光芒附近似乎是一个人,也许是照儿!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欣喜的奋力朝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偏偏这个时候海浪仿佛故意与他作对一般,他向前游动几尺又被猛然打过来的波浪冲得倒退几尺,十丈、九丈、八丈……渐渐的他已经看得越来越清楚,前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的正是朱厚照。
  朱祐樘一边拼命的朝着那个方向游,一边努力地睁大眼睛,深怕一眨眼自己的照儿就被海浪带走。他看得真切,朱厚照此时如同海中浮木一般毫无声息,但是左右手却分别死死抓住轩辕夏禹剑和传国玉玺。
  而他看到的点点光芒正是从那传国玉玺上传来的,不过那光却已经越来越暗,亮起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总算趁着海浪稍微停歇的片刻,朱祐樘一个猛子冲上前去,牢牢将朱厚照拥在了怀里。风浪依旧很大,但是他的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索性放松身体不再抵抗风浪随波逐流。
  
  借着偶尔划过天际的闪电,朱祐樘终于看清楚了朱厚照现在情况,不由得心如刀割,恨不得能立刻叫来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为他马上治疗。
  朱厚照的身上此时满是烧伤,衣服早已经在那劫雷当中毁了大半,裸露的肌肤上尽是被灼伤的痕迹,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若不是朱祐樘此刻与他紧贴在一起,偶尔还能感觉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只怕会以为他早已在那劫雷中丢了性命。
  可是即使现在暂时没事,事态却也并不乐观。毕竟现在是在茫茫的大海之中,没有办法治疗,更麻烦的狂风正在加剧,看起来一场狂暴的风暴即将降临。
  风雨越来越大,海浪时而将两人推到风头浪尖,时而又化为巨浪压到两人身上,每一次起伏都是一种煎熬,抛起、跌落不停反复着,然后更恐怖的是海浪狠狠砸在身上的时候,仿佛灭顶之灾一般远超过所谓武林高手的重击,每一次都将朱祐樘砸得几欲吐血。
  有好几次朱祐樘都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巨浪砸得松了手,于是他干脆解下朱厚照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衫将两人紧紧是缠绕在一起。
  朱祐樘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人迟早会在这样的风浪中被打散,于是他寻着朱厚照唇吻了上去。唇很凉,冰寒刺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柔软与温暖。他顾不上其他,调转全身的真气,缓缓地将一股纯净的内息渡入了朱厚照的体内。
  维持着朱厚照微弱的呼吸,朱祐樘带着两人朝着海底游去。两人渐渐的越沉越深,离海面也越来越远,海底的世界与海面上恍若两个世界,海面上是狂风暴雨,海底却充满了宁静。
  朱祐樘进入先天之境的时间并不长,对于真气的掌控更是没有朱厚照那么熟练,一口内息能够勉强使两人在海底维持一刻之久,然后便要浮出海面调息呼吸换气。不过使用这样的办法,两人也终于能够暂时躲避海面上狂暴的风浪。
  若不是逼不得已,朱祐樘绝不会选择这样做,一来真气总会有衰竭的时候,这样渡出真气的消耗几乎是抵御海浪的几倍不止,若是在风暴停止之前,自己体内的真气全部贼去楼空,到那时候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只能任凭海上的巨浪将两人撕碎。
  二来他更担心的是海底的凶猛生物,虽然海底看似比海面上安全,是个无比宁静美丽的世界,朱祐樘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越是海洋的深处动物就越是厉害,如今照儿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若是引来了凶物反而更加危险。
  可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如此赌上一赌。拥着怀中仿佛沉睡般的朱厚照,在这样危险的时刻朱祐樘脸上竟泛起了一抹淡然的微笑,照儿,父皇与你生死与共!
  
  朱厚照根本不知道两人面临的凶险,更不知道他家父皇为了救他而一起遇难,此时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内视调息之中,自顾不暇。
  幸好他在宫中研究时偶尔发现传国玉玺的奇特,那将自己砸得头破血流的神秘玉玺居然类似一件护身法宝,而且在认主之后还能收入体内,十分容易收藏保存,因此这次出巡的时候他也顺便将之带了出来。
  劫雷劈下的时候,他将传国玉玺唤出体外抵挡了一小部分雷电之威,但是大部分的劫雷还是直接落在了他身上。
  那些劫雷中充满了蓬勃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仿佛无孔不入,短短不到一吸之间,朱厚照就感觉自己的经脉之中完全被这种力量充满,而那些无法挤入体内的力量还在不断地压缩往内挤。
  朱厚照拼命的调动着体内的真气想要将那些汹涌不绝朝着经脉而来的诡异力量驱逐出去,但是他那在渡过三道劫雷之后的真气仿佛杯水车薪一样,根本抵挡不住那些源源不尽的奇特力量。
  在不断的压缩之后,那些进入他体内的力量已经仿若实体一般,死死地堵住了他的经脉,并且还有要将经脉撑爆的趋势,让他疼得快要晕倒过去。
  浑浑沉沉中他脑中仅有的一丝清明就是立刻调动真气去保护受损的经脉,否则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爆体而亡。
  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之下,他已经没办法用真气去保护身体,索性撤除了附着在体表的那些真气,刚刚收回真气裸露在雷电之中的皮肤立刻被高温灼伤,看起来恐怖无比。
  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不清楚,只是本能的在传国玉玺的帮助下与那股过多的神秘力量进行抗衡,那一闪一灭的光芒正是传国玉玺在发挥它奇特能力的时候。
  朱祐樘在海中发现他时,朱厚照总算是在堵塞的经脉中打通了一条细不可查的通道,能勉强运转真气进行周天循环,这时候传国玉玺也用尽了储存的力量即将失去作用,若是他晚那么一点时间,只怕想要再在这样的风暴中找到朱厚照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虽然打通的通道很细微,但是只要能进行周天循环就能补充真气,并且每一次周天循环都能吸收一些神秘力量,长此以往这股神秘地力量总会有被完全吸收一天,并且将带给朱厚照无尽的好处。
  但就在两三个周天之后,一直浑浑噩噩地朱厚照却醒了过来,朦胧的意识中他感觉到有人口对口的渡来一股精纯的内息维持自己的呼吸。
  熟悉的、能引起自己体内真气共鸣的力量,朱厚照知道天地间只有一个人。究竟是什么危险的情况会让自家父皇使出如此损己的手段!?
  带着疑问他渐渐地睁开了眼睛,此刻正是朱祐樘浮出海面的时候,满耳的惊涛骇浪立刻让他了解了两人面临的险境。
  又是一口内息渡了过来,朱祐樘带着两人开始下沉,他的脸色此刻比朱厚照还要差,苍白无比。每一次的上浮下沉都要耗费他巨大的心力,而不断渡出的内息更是让无法调息的他真气渐渐入不敷出。
  他已经数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神智早就在这样的急剧消耗中渐渐模糊,每一次动作都仿佛是一种惯性,竟没有发现怀中的朱厚照已经醒来。
  
  这样下去不行!朱厚照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眼看着周围风暴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若是还让朱祐樘这样继续下去,且不说自家父皇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就算是幸运获救真气耗尽的父皇也可能如同废人一般再也无法修炼!
  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才炼制出补天丹,才能让两人拥有长长久久的未来,朱厚照又怎么甘心接受那样的结果。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天道策中记载的一种同源真气在共鸣之后进行内呼吸的办法!
  朱厚照再也顾不上去慢慢消耗那些神秘力量来打通自己经脉,开始利用朱祐樘渡过来的那口内息缓缓的使用那种奇特的方法开始让两人的真气进行共鸣。
  体内真气的变化让神智混沌的朱祐樘清醒了过来,对上了朱厚照的眼睛。
  照儿……
  父皇,相信我!
  两人之间不需要言语,朱祐樘运转着真气开始配合朱厚照。虽然是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方法,但是死亡的压迫却使得朱厚照一次就操作成功。
  狂暴的海面之下,两人仿佛深深的拥吻在一起恋人,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的痛苦与难受,渐渐沉浸在真气完全共鸣的美好感受中。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两人的精神力量在这样的共鸣之下已经交织在了一起,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想法,那些甜蜜的、浓厚的、毫无虚假的爱意像是化作一张网将两人笼罩在同一个世界里面。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精神力的水乳 交融居然会是如此美妙,竟比抵死缠绵的欢爱更加销 魂!神秘的功法让两人转为了内呼吸,不用再浮出海面换气,于是索性彻底的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中无法自拔!
  朱祐樘再次清醒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真气居然恢复了许多,一股朝上的洋流推着两人渐渐浮出水面,海面上早已经风平浪静。他脸上的面具在浸透了以后早已经不知道被卷去了哪里,露出原本雍容华贵的真容。
  运转内力切断了两人之间的内呼吸,朱祐樘淡淡一笑轻轻蹭了蹭朱厚照的脸颊,虽然照儿失去意识没有清醒,但至少还是在自己怀里!
  紧紧抱着朱厚照漂流在茫茫大海之中,朱祐樘独自一人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或许是运气不错,没过多久海面上居然出现了一只船队,他隐约听着船上有人在叫嚷着什么,然后有人落入水中朝着自己游过来!
  得救了!他心情一放松,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再也支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第022章 神秘兄弟

  海浪拍击在船舷上的声音组成了单调而简单的旋律,却又仿佛带着天地间最深奥的玄妙。朦朦胧胧中朱祐樘倾听着海浪声出了神,在这样半睡半醒间的他居然无意识的进入了顿悟。直到被经过船舱的谈话声打断,他才眨了眨眼睛真正清醒过来。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远,他凝神倾听才发现那是一种他没有听过的语言。猛地起身,他左右观察,朱祐樘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狭小的船舱中,一床一桌两个椅子再加上墙角的矮柜就是这个船舱中的全部。
  家具的样式在朱祐樘的眼里看着都透着几分古怪,看起来并不属于天朝流行的款式,不过房间里的东西做工都比较精细,看得出并不是寻常水手住的房间,整个房间内也只有盖在身上的棉被看着比较眼熟,那绣工有些像是来自江南。
  难道救了他们的人不是天朝的人?心中虽然生疑,但是他却并不慌张,所有纷杂的情绪在看到一旁静静昏睡的朱厚照以后都暂时放到了一边。
  伸出手用指腹在朱厚照脸上一寸一寸的温柔抚过,直到再次碰触到他温热的皮肤的这一刻,朱祐樘才真正感觉到两人已经劫后余生了!
  朱厚照伤得很重,身上、脸上全都被严重灼伤,看起来就是一副十分恐怖的样子。救他们的人只给两人换下了湿衣服,简单的为朱厚照的伤做了些处理,也不知道是对烧伤无措,还是懒得去操心他人的死活。
  人家救了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确实不能要求太多!朱祐樘无奈地起身用放置在桌上的软布蘸着一些清水为朱厚照清理伤口。
  他早已看到儿子身上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被放置在床头,那把轩辕夏禹宝剑以及一些小瓶的丹药都还在身边,看样子虽然有人动过却没拿走。幸好那方传国玉玺在朱厚照清醒的时候已经收回了体内隐藏,否则只怕两人就要曝露身份了。
  朱祐樘取出一瓶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药,发现由于密封不错居然没有被水浸湿,于是连忙倒出涂抹外伤的药粉为朱厚照抹上,虽然不是专门治疗烧伤的药,但是能带在朱厚照身上的自然不是凡品,对于伤口还是能起一些药效。
  弄完了一切他才有机会看看自己的情况,朱祐樘发现自己的真气居然充足得厉害,甚至比遇难前还强了很多。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皮肤,他感觉比以前更光滑更有弹性。他吃惊地借着房间内的铜镜照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好像当年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心中诧异不已,不停地审视着自身的异样,发现自己不但显得更加年轻,连身高都增加了一些,朱祐樘不断地在心中猜测着这样奇怪情况的原因,却不知道是在与朱厚照真气共鸣时有一部分劫雷中的神奇力量也跟着进入了他体内,彻底改造了他的体质,使得他以后会更加容易修炼并且接近天道。
  隐约听到又有人朝着这个船舱走来,朱祐樘决定出去打探一下救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床头放着两套干净的衣服,他颇有些嫌弃的穿上。
  为他准备的外衫就是一件直直的长袍,腰上配有金属的搭扣,里面的衣服则是那种十分贴身的紧身衣,在朱祐樘看来实在是简陋又别扭,偏偏那长袍用的料子居然还是上好的呢绒,若不是别无选择他根本不想穿这种怪衣服。
  他正满头雾水地研究着衣服旁边的一根彩色的绳子有什么作用,却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接着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幸运的客人,您醒来了吗?请问可以让您最真诚的朋友查理进来?”
  
  来人说的居然是天朝话,朱祐樘不由得吃惊无比,他心中奇怪,查理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他国之人,怎么会自称是自己的朋友,他可不认识什么叫查理的人!
  他却不知道很多外国人的说话口气就是这么夸张!
  朱祐樘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两个满头金发的英俊年轻人,他们的五官轮廓有些相像,碧蓝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看起来可能是两兄弟。
  他们两人身上穿的衣服比拿给自己穿的外袍显得更加古怪,上身是毛皮外套看不出是什么皮质,在领口还有一圈毛绒绒毛领,而下身则穿着非常紧身的裤子,将腿部的曲线彻底显露出来。
  虽然两人穿的衣服在朱祐樘看起来很奇怪,实在是有失仪容,但是那身衣服的华贵却充分的展现出了主人的高贵身份,让他可以肯定这两人非富即贵,很有可能是这艘船的主人。
  他的眼力不凡,自然一眼就看出衣服上的花纹有不少都是真金白银抽丝然后再绣上去的,同时在衣服的不少地方还镶嵌得有红、蓝宝石作为点缀,那衣服的毛领子下面挂了一串珠链,都是同样大小的上品珍珠,而扣在衣服上的那些亮闪闪的金属搭扣更是做得如同工艺品一般精美,甚至还有镶得有闪亮地碎钻。
  “你好,来自东方的尊贵客人,很荣幸认识你。”站得较靠近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带着灿烂的笑容给朱祐樘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查理,来自奥地利的查理,哈哈,这是我的弟弟,斐迪南,他的天朝话说得不好,请见谅……”
  “我,我叫斐迪南,你好!”那斐迪南呵呵一笑,朝着朱祐樘点头道。他说话果然磕磕吧吧的,不过说的天朝话还是勉强能让人听懂。
  朱祐樘没想到来人会如此大胆,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查理抱个正着,后背还被砰砰拍了几下,虽然查理拍了几下就放开了他,但是鼻端嗅到的满是香水与皮革混合的气味,让他十分不悦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总是忘记了你们东方人表达感情十分含蓄!”那查理颇会看人眼色,立刻哈哈大笑道歉道,反倒让朱祐樘无法发怒。
  毕竟是救命恩人此刻又还在别人的地盘,他也不好多做指责,于是出于礼貌自我介绍道,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我是朱纪,那是朱寿……”
  他指着朱厚照顿了一下,想到如今自己的相貌比以前年轻了很多,在外人面前说是父子关系只怕都没人相信,还要多做解释,于是他干脆道,“他是我堂弟。这次我二人相携出海,却不幸遭遇风暴,实在是多亏两位伸出援手!”
  “哪里,哪里,先生风度翩翩仪表不凡,我们举手之劳能结交你这样的人也很开心,非常开心呀!”查理大笑,豪迈地拍着斐迪南的肩道,“斐迪南,你说是不是?”
  “查理说得没错!”斐迪南笑呵呵地道,“正好晚点会举办晚宴,请先生一定要参加!”
  朱祐樘不知道儿子会什么时候醒来,回头望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朱厚照,想到去探探这艘船的来历也好,于是点了点头同意道,“多谢邀请!”
  在朱祐樘打量他们的同时,查理也在悄悄的观察着他,听到眼前这人说两人都姓朱,他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斐迪南的邀请正是他的安排,晚宴时能更好的探查这人的身份。他微微一笑,对着朱祐樘道,“时间还早,先生先休息,稍后我会让侍从为您送衣服过来!不用担心你堂弟,我们船上有最好的治疗师!”
  “那便多谢二位了!”
  客气地送走这两兄弟,朱祐樘叹了口气,走回床边摸了摸朱厚照的脸,心疼地道,“照儿,快醒来吧!”
  
  “查理,你对他们两人那么好干什么?”
  走出朱祐樘所在的船舱,斐迪南立刻不解地询问道,“给他们住上宾的客舱,准备舒适的衣物,邀请他们参加晚宴,难道你还想请艾德里安老师为那受伤的朱寿用圣光治疗?”
  “没错!稍后我就会对老师提起这件事情!”查理点头,看到斐迪南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只好解释道,“我知道用圣光治疗会让老师耗费神力,不过老师深受主的恩赐,这些损耗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补回来。要知道若这两人真的如同我猜测的身份,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呀!”
  “你的意思是这两人是身份不一般!”斐迪南也不笨立刻反应过来,疑惑地道,“救他们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衣物虽然破损,不过看得出来都是极品的丝绸质地极好,两人手中无茧不像是做苦工的,尤其是那朱纪细皮嫩肉的,看起来也算是有钱有地位的人,你让人好好安置他们这我能想得通,但要老师救人我还是觉得不妥!”
  “不,我觉得很有必要,若是让他们感受到主的伟大,说不定能通过他们将主的荣光散播到大明这个巨大的东方古国!”查理脸色深沉地道,“记住,在确定他们真正身份之前就要将他们当作是你的兄弟一般对待!”
  “如你所愿!”斐迪南虽然十分不情愿,还是答应了查理的要求,对于这个哥哥的吩咐他一向都十分遵从。不过他脸上还是有几分不满,“圣光治疗非同小可,历来只有皇室与那些大贵族能够请到教会的人进行治疗,那样一个毛头小子即使在大明国身份尊贵又能尊贵到什么地方去!”
  查理对他的忿忿不平十分理解,因为圣光治疗在教会中能使出来的人很少,只有那些红衣大主教以上的人才能使用圣光对人治疗,而老师更是地位高贵,是仅次于教宗的尊贵人物,要求他为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行治疗确实不妥,也不怪斐迪南觉得会不满。
  “这两个人的身份可不简单!”查理拍了拍斐迪南,只好解释起来,“你对东方的文化不太理解,要知道那朱纪居然说他们姓朱,朱这个姓正是现在大明国统治者的姓,不是皇亲国戚根本不能使用,我敢肯定这两个人肯定身份高贵!如今我们救了他们,再让他们感受到圣光的神奇,你想想……”
  斐迪南略一沉吟,点点头道,“确实很有笼络的必要,还是查理你厉害!那些侍从们不懂大明国的语言,稍后还是我来带那朱纪去晚宴吧!你的身份尊贵,不宜直接出面!”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就这样决定吧。他们在船上期间就由你来与他们接触了!”查理哈哈大笑,拥着斐迪南一路走上甲板,沿路他还在给斐迪南说一些关于大明的常识,“那朱纪并没有报他们的另一个名字,好像大明国有地位的人都有另一个叫字的名字,他们皇族的名字中间那个字都是定好了的,若是能套出来他们那个名字就能猜出他们的大概身份了……”
  他们的说话声朱祐樘虽然勉强能够听到,可是却听不懂这种语言,只得无奈地放弃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光从这种他没听过的语言他根本判断不出来这艘船的主人来自哪个国家!
  若是朱厚照醒着,他就会知道,这两兄弟说的是西班牙语,正是来自他们最需要提防的西方国家——十六世纪的海上霸主西班牙!

  第023章 船上晚宴

  “这艘加列尼号是我国最大的一艘帆船,拥有四桅七帆,满员的话能载船员六百五十人以上,三层甲板上布置得有上百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威力强大无比,我们这一路行来没有任何海盗能与之匹敌!”
  斐迪南满脸自豪的为朱祐樘介绍着他们所在的这艘巨舰,却发现这个朱纪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船上的火炮,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震惊。他心中渐渐开始肯定了查理的猜测,这个朱纪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加列尼号从西班牙一路驶来,所经过之地让所有的人都震惊她的巨大与强悍,可是这个人在看到这么多的火炮之后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吃惊,究竟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他曾经看到过更大的船?
  从查理告诉他的一些关于这个大明国的情报看来,斐迪南宁愿相信是后者。查理说过,这个国家虽然一直到前代皇帝都有着不许一块木板下海的法令,但是还是拥有一只比较强大的舰队,不可以小看他们。
  更让斐迪南觉得不可思议地是,查理居然还说这个国家曾经拥有一艘比加列尼号大上两倍的巨船,这让他根本无法想象,加列尼号就已经是他看到过的最大的船只,简直就是海上霸主了!
  他们一路东来再也没有看到一个国家拥有这样大的巨舰,可是比加列尼号还要大上两倍,那是怎么样的概念?
  朱祐樘心中确实不以为然,在听说这个国家最大的船也不过如此,甚至对他们所在的国家有些轻视。
  也怪不得他有这样的心态,加列尼号虽然确实很大,不过也就是比水军中常规的一号福船大上一点,和目前正在船厂配置火炮的巨型福船相比简直就不堪一提。
  不过他觉得这些蛮夷船上的火炮布置到是有些意思,大明的船都有专门的分工,一个船队中有专门的马船运马,有专门的兵船运兵,像福盛号那种大船都是用来作为炮台和指挥台作用使用,上面安放的大炮都是重炮,而小炮很少,一般都以远程攻击为主。
  但是这些蛮夷的船不同,他们是用的大炮小炮配合起来使用,另有大型的船舱用来运兵,几乎是将所有的功能集合在一起,作为远洋使用时自身就攻防一体不需要别的船只来配合,虽然减小了一些火力到是也十分实用。
  朱祐樘在心中记下,决定回去和照儿提上一提,另外看了这艘船以后他觉得船厂的人安置火炮还是太过于保守了,看来应该还是可以增加火炮数量的!
  
  斐迪南一边用蹩脚的天朝话与之交谈,一边将朱祐樘带去最上层甲板上的船舱。朱祐樘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不由得心中感到奇怪,这些蛮夷们怎么这么晚才开始用膳?
  他疑惑地瞥了斐迪南一眼,斐迪南立刻机灵地道,“查理说今天海上的月色很美,所以将宴会的时间定得晚了一点!”
  朱祐樘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时他已经听到船舱里传来了说话声,说话的人并不多,因此声音显得不是十分嘈杂,但是奇怪的是这些说话的人用着好几种语言,在其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却是天朝话。
  斐迪南摸了把额头无意中渗出的冷汗,发现这个朱纪身上竟然有着一种他只在自己祖父马西米连身上才感受过的相同气势。
  也许朱纪并没有祖父那么强壮,看起来也没有祖父那么饶勇善战,可是就是那种眼珠缓缓转动,不露喜怒睥睨着他人的淡漠却一模一样,祖父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帝国皇帝才能有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可是这个朱纪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无意识间透露出来的神态会与祖父一样呢?
  朱祐樘没有理会他奇怪的表情,踩着均匀的步子进了船舱。船舱里很亮,并且已经站了不少人,他环顾四下发现船舱内放置了一张长长的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一些刀叉和盘子,那些餐具都极尽奢华,仅仅是刀叉看起来就像是纯银打磨而成,上面镶着黄金花纹,在精美的羊皮油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哈哈,今天的最后一名贵客到了!”查理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立刻结束了与其他人的谈话大笑着对众人道。
  立刻,船舱中所有人的视线被他引到了朱祐樘身上,等到他们看得真切之后,立刻在心中感叹道,好一个俊逸不凡的美男子!
  查理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祐樘,他发现朱纪似乎不喜欢穿西式长袍,才让人送上自己无聊收集的一袭款式简单的书生服,却没想到这样的书生服穿在这个朱纪身上竟然将他衬得如此飘逸不凡。
  橘黄色的灯光照射在他俊美的脸上,使得皮肤看起来越发的莹润白皙,乌黑的发丝隐藏在儒巾之下,飘带与长袍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摆动,再加上他一举手一投足间的优雅,乍一看上去简直让人怀疑是谪仙人下到凡间。
  尽管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朱祐樘早已发现船舱内的人似乎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有几名东方长相皮肤黝黑的人分别使用着安南语和吕宋语,他们各自拥立在一个矮胖中年人和一个挺拔的年轻人身边,看起来是以他们两人为尊。
  明显异国人长相的那群人也分为了两类,一种是金发碧眼,一种是与这两兄弟差不多的发色,这些异国人分别以两名中年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为尊,似乎也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势力。
  朱祐樘心中一动已经隐隐猜到了这群人可能的来历,立刻决定利用这难得的巧遇试着去做一番探听。
  他笑着对查理施了个礼,对其他人却只是微微颔首点头,明明是十分失礼与高傲的动作,偏偏他做出来却优雅自然至极,让那些人有种错觉这人确实是身份比他们更加高贵!
  事实也正是这样,他准备与朱厚照冒充藩王之子打探消息,而作为大明属国的安南与吕宋即使是他们的王在这里也要比世子地位低下,朱祐樘自然可以蔑视他们!
  “哈哈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朱纪,来自大明国的朱纪!”查理热情地走到朱祐樘身边大笑着道,边说话还一边伸出手想要拥着他的肩膀,不过这次却被朱祐樘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给躲开。
  只见他抱拳故作谦逊道,“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是失礼,失礼!”
  查理的手臂搭了个空,也不觉得尴尬,很是自然的顺手拍向了斐迪南的肩膀,笑道,“不怪先生,肯定是这小子动作慢了!”
  他们两人一来二去说的都是天朝话,朱祐樘发现那几位身份明显比较尊贵的人身边立刻有人开始用他们的本国话将之翻译了出来,这才明白方才为什么之前船舱内的人说话会以天朝话为主,原来这些不同国家的人居然是用的天朝话当作沟通的语言!
  不过转念一想他立刻就已经明白,天朝虽然海禁百年,但是在周边小国的余威仍在,尤其是在广东一带更是时常有走私货物的情况络绎不绝的发生,要想找到几名懂天朝语言的人确实比较容易!
  
  “查理先生,难道他也是……”
  朱祐樘突然听到那个矮小肥胖皮肤黝黑的东方人唧唧呱呱用安南语问了一串话,然后被身边的人用天朝话翻译了出来,不过那人还没说完,查理就立刻打断了他。
  “不,不,简修公您误会了,朱先生出现在这船上是主的安排,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查理的话被分别用吕宋话和安南话被翻译了出来,朱祐樘发现那个来自吕宋的年轻人与矮胖中年人在听了这解释以后反倒满脸狐疑地望着自己。
  朱祐樘自然知道他们在疑惑些什么,在这满是异国人的船上大胆的使用朱姓本就是为了增加他们的猜疑,也是为了使他与朱厚照的重要性显得更加重要!即使是不小心被关押为人质,那也是身份越高贵待遇越好的!
  他不动声色的望向查理,装出惊奇的表情问,“是什么事情,查理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您放心,只要是在大明境内,无论什么事情家父都是说得上话的!”
  “不不,这些事情稍后再谈,你看,美食就在眼前,咱们难道还要站在这里谈话?”查理夸张的摊了摊手,哈哈大笑道,“各位都等急了吧,现在是就座用餐的时间!”
  说着他率先带头走到了长餐桌对着门的主位之上,热情地挥手招呼道,“各位,请入座!”
  他并没有指明每个人的位置,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朱祐樘身上。加列尼号一路行驶了这么久,也曾经举行过几次宴会,有资格入座的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坐在什么位置,唯一没有安排座位的人就是这个神秘的朱纪。
  用餐的座位不论在东方或是西方都是门学问,如果坐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是会被人嘲笑的!
  其他人都人老成精,看这朱纪之前摆出一番比自己地位更加高贵的模样,于是也都不先入座而是等着他的动作!
  这些人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朱祐樘,他心中嗤之以鼻,毫不犹豫地上前走到查理左下的第一个座位坐下。
  一直盯着他动作的查理忽然眨了下眼睛,貌似并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的瞳孔却陡然一缩,然后瞬间恢复正常。他继续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朱祐樘道,“看朱先生的举止修养都不凡,真不知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您这样的出色人物!”
  “过奖了!”朱祐樘谦虚地一笑,看着其他自己猜测身份比较尊贵的人也纷纷落座,他们先后的座次立刻让朱祐樘把握到这些人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这些西方人是以左为尊还是以右为尊,但是明显主座之下一定是主宾之位,那名穿着红色长袍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直接坐上了自己对面那个位置。
  在那人的座位旁边则依次坐着那个满头金发的男孩和安南的那个简修公;而在自己旁边坐下依次坐下的是那一个满脸胡子与查理兄弟穿着类似华服的中年人、查理的弟弟斐迪南与吕宋的那名年轻人。
  朱祐樘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但是却不直接询问,查理也并未为他一一道明这些人的来历,只是依次介绍了他们的名字。
  自己这一排坐的人分别叫阿尔梅达、斐迪南、和苏莱曼,对面坐着的则是艾德里安、亨利与那个简修公黎晭。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朱祐樘心中一凛,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说过简修公这个名字了!
  立刻他的言行间更加谨慎,越发用心的应付起这名叫查理的狡猾年轻人,他已经不再急着想要套话,反而想等照儿醒来立刻趁机会探听这些人的来意之后离开。
  因为就在刚才他终于想起来这个简修公不是一个普通人,正是当朝安南王黎威穆帝黎谊的弟弟,以这人的身份居然只能陪坐末席,其他人的身份和这船将要前去的地方就更让他无比在意了!

  第024章 暗潮汹涌

  朱厚照现在非常难受,他并不是不想清醒,而是根本没办法清醒过来!在两人之间的真气共鸣被切断后不久,他的意识也就完全醒了过来,一番内视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情况简直就是糟糕到了极点。
  四九天劫他算是惊险的度过了,但是在体内真气转化为内丹的时候伴随着劫雷进入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却开始入侵经脉。它们如同最狡猾的野兽一般伺机等待着,在真气压缩成金丹的那一刻开始反扑,甚至进入了朱厚照的丹田之中。
  本来朱厚照一直在与那股力量抗衡,甚至还使用真气在那力量的重重封锁下打通了一条可以进行完整周天的通道,可是他在发现朱祐樘的情况以后却毅然放弃了去抵抗,反倒运用自己微弱的真气去与朱祐樘的真气进行共鸣。
  之前真气在流转时还好,那股力量不过是慢慢的渗透入丹田堵塞他的经脉,但是在两人真气停止共鸣的一刹那却发生了让朱厚照郁闷无比的事情——那股力量汹涌的反扑直接将刚刚生成不久的可怜金丹完全封锁了起来。
  通过内视朱厚照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体内的情况,现在全部经脉中都塞满了那股不知道用途的力量,而丹田正中的那颗小小的金丹也陷入了那些力量的包围之中。
  由于那股力量是一层一层叠加进入他体内的,因此如同波浪一般卸掉一波再来一波,于是那颗可怜的金丹就像是被扔进了水泥中的玻璃球一样,尽管现在还能稍微做圆周运动疯狂旋转着来争取一丝空隙,但是朱厚照却知道一旦自己坚持不住停止运转金丹就会是被完全封锁的命运。
  朱厚照在朦胧中感觉到两人已经脱险,因此这次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否则若是金丹完全陷入那股力量中那他就要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使用真气了!对于现在流落在外的两人来说,那可是一种糟糕至极的状况!
  
  不知道照儿的情况怎么样了!朱祐樘食不知味的想着,他对于与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吃饭实在是没有一丝兴趣!但是却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去应付。
  晚宴是按照西方的标准来上的菜,因此每个人面前的餐具都是刀叉和盘子,由于其他人都曾经使用过刀叉用餐,因此动作都比较流畅自然。朱祐樘看他们不时的将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想看自己的好戏。
  朱祐樘是第一次见识到西餐,对于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大小型号各异的刀叉与勺子看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不知道先用哪一个,但是他面上却没露出一丝露出窘态!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他什么事情没有见识过,他心里清楚这显然是那狡猾的年轻人查理在暗地里使用手段旁敲侧击,想要评估自己的身份地位呢!不过他又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刁难到!
  有的时候行为举止中透露的小小细节远远比用语言更能说明白一个人自身的素质与形象,而用餐礼仪更是很容易看出来用餐者是否拥有高贵的身份和优雅的气质。
  这一点不论东西方都是如此!
  面对一道道上到桌上的餐点,朱祐樘并不慌张,他只是偶尔抬头不经意地瞟一眼艾德里安与亨利,或者不时朝着查理报以友善的微笑,然后一直观察着他的其他人便惊奇地发现他的动作既标准又优雅,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使用刀叉用餐。
  细心如查理更是惊讶的发现,这个朱纪的动作就仿佛是在复制自己的老师艾德里安和自己一样,但是行为举止间的透露出来的气度甚至要更胜老师与自己几分,看起来优美至极。
  在众人眼中一双温润如玉的素手持着闪亮的刀叉轻柔的处理着食物,在那柔柔灯光的照射下仿佛彩蝶在点点繁花中翩翩飞舞,衬着东方人特有的柔美却精致的脸庞,看起来高贵而典雅,一时间盯着朱祐樘偷看的几个人居然有些失神。
  “咔哒”金属轻轻碰在桌面上的声音虽然并不大声,却让出神的那几人尴尬的回过神来。朱祐樘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眼波流转神采奕奕,却并不多言,只是那淡淡的一眼就已经让人生出了惭愧之心。
  众人在他的视线中不自觉地低下头,心中不禁暗自诧异,他们几个在自己国内都是掌握重权的人,谁不是见遍了各色美人,如今却看着一个男人发呆,实在是怪异!
  他们却不知,自从朱祐樘开始修炼以后一身气质变化甚多,温文儒雅时飘逸出尘如同仙人一般,摆出威仪或是发怒时却又高贵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偏偏他又是个很擅长利用自己优点的人,若是存了心思想要刻意迷惑他人,就连和他相处甚久的朱厚照都抵挡不住他的魅力,更别说这些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了。
  这时众人的刀叉差不多都是与盘子平行摆放,立刻有侍者动作轻巧地为他们撤去主菜,也解除了船舱中尴尬的气氛。
  “不知道朱先生为何会落难海上,又是想要前去何处?”趁着侍者为众人端上甜点的空隙,查理对着朱祐樘热情的一笑,故作关心地问道。
  朱祐樘却并没立刻回答,眼波黯然瞥了他一眼,微微的摇头蹙眉,然后侧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美是不分男女国界的,朱祐樘的相貌在大明都是数一数二,再加上修炼后的迷人气质,仅仅是这一皱眉就让人想要去拂去他神情中的忧郁。
  他当然清楚在上位者的眼中什么样的人更容易让人放松戒心,只见他刻意地放柔自己的声音,对着众人无奈地苦笑道,“唉,我与堂弟这次落难真是……一言难尽!经过这番苦难我们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如今只盼能尽快回到家中寻求原谅,然后好好的继承家业。只是不知查理公子你们这船将行向何处,可否在大明随便一处海港让我和堂弟上岸。”
  朱祐樘的一番话让查理心中百传千折对他们两个人的身份猜测个不停,只见他连忙道,“朱公子仪表堂堂,看得出来定然是家世不凡,又为何突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唉……之前我与堂弟何尝不是如你一般意气风发,野心勃勃,想着只要有能力,无论在哪里都能成就一番事业,但是在做了那件……”他刻意地顿了顿,连忙改口道,“在我们做了那让父母不悦的事情离家后才发现,离开了我们两人的家世之后,什么才气、什么能力原来都是分文不值!”
  他装作苦恼地道,“唉,如今我们两人只希望能回去做一两件让父亲开心可以让他们息怒的事情,否则若是被取消了继承人资格可就迟了。”
  “那可糟了!”斐迪南用着蹩脚地天朝话突然着急地道,“朱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如今我们的加列尼号已经快到琉球,若是公子想要回大明只能等我们返程了!”
  “这可如何是好!”朱祐樘一脸为难地道,心中却真的有些着急,没想到无意间会到了离大明这么远的地方,若是两人一不小心走漏了身份那可就麻烦大了!
  “算了算了,朱公子你先别想得那么严重,只可惜我们这次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否则定然会送你与你堂弟上岸!”查理耸肩无奈地道,“如今只能请你们暂时先与我们一起,待我们回程再送你们回大明国了,我想这样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你们东方不是有句古话,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别太担心了!”
  “多谢各位!”朱祐樘只能抱拳谢道,心里却明白这些人重要的事情一定是与共谋大明有关,若是能不拆穿身份,跟着他们一起探听消息却也是好事!
  趁他不注意查理对着斐迪南使了个眼色,斐迪南立刻了然的望向朱祐樘装作好奇地道,“单看朱纪公子就如此出色,只怕你堂弟也不赖吧,可惜他现在受了重伤,要不然我等也可以一睹他的风采,诸位说是不是呀?”
  他最后一句话刻意对着餐桌上其他人问,立刻那些人的翻译就叽叽咕咕的用本国话说给了其他人听。好奇心谁都有一点,那几人立刻连连点头,叫亨利的那个少年更是两眼放光,小脑袋一直点个不停。
  话题一转到朱厚照身上,朱祐樘立刻就面色不豫起来,他瞥了一眼斐迪南淡淡地道,“可惜朱寿伤得过重,不能出来认识各位!”
  “哈哈,朱纪你过忧了!不是说过不用担心吗,我们船上有最了不起的治疗师!”查理哈哈大笑道,指着朱祐樘对面的艾德里安道,“正式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艾德里安,他是受我主恩赐的宠儿,能使用最神奇的圣光治疗,无论多重的伤都能一瞬间治好!”
  “真的?”朱祐樘惊讶地望向艾德里安,若真是这么神奇,岂不是比仙人们的能力还强!
  “当然是的!”查理笑咪咪道,“我想老师也不会拒接帮助一位高贵的绅士!”说着他又用西班牙语对着艾德里安说了几句,就见那艾德里安矜持的含笑点了点头起身,竟是愿意立刻去帮忙救人。
  朱祐樘心中惊喜不已,也跟着起身,这些人如此有把握,即使是不安好心也可以去试一试,毕竟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让儿子醒来。
  
  “圣光治疗?难道尊贵的艾德里安先生要使用圣光治疗?”那阿尔梅达突然兴奋地跟着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虔诚的祈祷动作,居然也用西班牙语对艾德里安道,“不知可否让主最真诚的信徒也感受主的荣光!”
  朱祐樘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看起来是想跟着一起去看看治疗的情况,他心中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这几个异国人经常会有差不多一样的祈祷动作出现,看起来是信仰的同一个宗教,救人的时候能不能观看自然要看那个艾德里安是否愿意了!
  不出所料,艾德里安点头答应了那个大胡子阿尔梅达的请求,他们几人正准备前去船舱,却听到那安南的简修公黎晭道,“既然是那么神奇的治疗,不知我等是否可以一同观看呢?”
  有人带头立刻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想要一起观看,这早就在查理的意料之中,只见他对着艾德里安几不可查的微微点了点头,立刻艾德里安就表示同意了!
  查理是个虔诚并且狂热的教徒,他深深明白圣光治疗的神奇,若是能让这些各国当权者看看主的伟大之处,说不定能为主发展出更多的异国教徒。
  胡闹!照儿又不是戏子怎可任这些人想看就看!
  明白其他人是想要一起凑热闹去观看治疗,朱祐樘立刻心中不满起来,却也明白人在屋檐下,若想要那艾德里安去救照儿自己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他的视线淡淡地扫了一眼存心看热闹的黎晭,心中记恨起来,安南是吧,朕记住了!

  第025章 圣光治疗

  狭小的船舱内艾德里安慢条斯理的用清水清洗着他的双手,这是进行圣光治疗前必须有的一道程序,若不是如今在船上条件不允许,他甚至应该要沐浴净身一番才对,毕竟那样才能显示出对主的尊重!
  由于船舱内太过狭窄小只不过是站了几个人就显得十分拥挤,最后查理只能无奈的将来观看的那行人的翻译们给礼貌的请了出去,最后只留下同桌吃饭的八个人在船舱内。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闹剧一般的情况,心中不满到极点。他默默看着斐迪南将一本羊皮书册小心的捧递给艾德里安,然后转身走到床边居然伸手想要解开照儿的衣服。
  他立刻眉头一拧,迅速地上前一步拂袖扫开斐迪南的手,不悦地道,“你想干什么?”
  “啊?是艾德里安老师说要将受伤的皮肤露出来,这样才可以更好的吸收圣力呀!”斐迪南一脸无辜地望着生气的朱祐樘,不知所措的使眼色向查理求救。
  “不行。男不露脐,女不露皮,朱寿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随便将身体裸露人前!不行!绝对不行!”朱祐樘十分生气的板着脸望着几人,若是要将照儿身体裸露出来,还不如用自己手头上的药来慢慢治疗。
  这并不是朱祐樘小气,不愿让他人看到朱厚照的身体,而是中国人自古的忌讳,除了小孩子可以光着身体到处跑以外,像朱厚照这样已经行过成人礼的人是绝对不可以将□裸露人前的。
  其他人都被朱祐樘冷冽的怒气弄得有些尴尬,怔怔地望着怒火中显得高不可攀的他,查理心思一转已经想到了他如此激动的原因。
  朱祐樘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拧着眉头望向查理道,“如果必须要这样,那我们还是不治了!”
  “朱公子稍安勿躁,是我们考虑欠妥当,没有想到你们东方人一贯含蓄的传统!你堂弟伤得这么重,拖延了治疗可不妙!”查理伸出双手不断平压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然后扭头对着艾德里安叽里呱啦沟通了一番,这才对着朱祐樘道,“老师说如果不能脱去衣物,那尽量穿得轻薄一些也可以,在圣光中皮肤暴露得越多这样效果才会越好。不如这样,就由朱公子你看情况来为你堂弟整理一下衣物!”
  朱祐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望向穿着一袭薄薄单衣的朱厚照。在他背后查理与斐迪南两兄弟无奈地苦笑,他们这还真是自讨苦吃,明明是好心救人却还得求着被自己帮助的人,若不是看在这两堂兄弟很有利用价值,他们才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撕拉”两声朱祐樘将朱厚照的袖子扯掉,弄成无袖的短打衣服,又将裤腿挽起露出一截小腿,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裸露之后,他这才朝着查理道,“可以了!”
  得到他的首肯,查理才对着艾德里安点头示意,无奈地嘀咕道,总算是可以开始进行圣光治疗了。
  
  艾德里安捧着那本羊皮书册开始缓慢低沉的诵读起来,他的音量并不是特别洪亮,却奇怪的是那诵读的声音显得忽近忽远,恒古而悠远。
  朱祐樘听不懂他在念些什么,却敏感的感觉到艾德里安每说一句话,空气中的灵力就微微的一阵震荡,他心中一动悄悄将真气运转到双眼,立刻看到无数的灵力正慢慢的汇聚在那本羊皮书的上方,渐渐地形成一个小球。
  随着艾德里安诵读时间的增长,朱祐樘甚至可以看得到一股庞大的灵力从他身上传来,即使是看不见灵力的人也可以感觉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威压。
  朱祐樘视线微微一扫,已经看到查理兄弟、亨利以及那个阿尔梅达早已经跪倒在地小声的跟着艾德里安一起背诵那些语句。
  明明同样的语句从这四个人的口中读出却并没有灵力汇聚的效果,这让朱祐樘觉得十分奇怪。
  在艾德里安第二遍开始诵读的时候,那股灵力汇聚成的小球已经形成了即使不用灵力都能直接看到的乳白色光球,悠悠的飘荡在空气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朱祐樘从那光球中感受到了充沛的灵力,并且蕴含着勃勃生机,他正在心中震撼着这些西方人的手段,就见艾德里安一边诵读,一边手指朝着朱厚照的方向轻弹,那光球就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慢慢地停在了朱厚照身体的正上方。
  在众人吃惊而查理等四人狂热的眼神中,那光球的光芒开始柔和地扩散,渐渐的覆盖到朱厚照全身。
  原本朱厚照手臂、脸的那些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可以看得到被雷电灼烧出来的乌黑伤口,又因为在海水浸泡下边缘已经开始发白,显得狰狞而恐怖,让人无法想象这个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受的这么重的伤!
  但是当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那乳白色的柔和光线之下以后,那些恐怖的伤口渐渐的开始用众人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恢复。
  那些黑色的伤口没过多久就已经渐渐的结痂,然后自行脱落,居然恢复得毫无一丝疤痕,一点一点的露出朱厚照原本白皙健康的皮肤。
  艾德里安的语调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他的额头却开始渐渐的冒出冷汗,就在他将那段话念到第三遍以后就停止了继续诵读,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气,任由那乳白色的光球停留在半空渐渐挥发变小。
  
  柔和的光线中朱厚照裸露在外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尤其是当他脸上那些灼伤脱落之后,众人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得到他的真容。
  那是一张精致到极致的玉容,英挺的乌黑剑眉,粉嫩的双唇像是在清晨露珠中的花瓣,那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吹弹可破,温润如玉,在那柔和的白光中更像是透明得可以反光一般,明明是与那朱纪十分相似的容颜,却又显得更加的钟灵毓秀,好似集天地灵气一般。
  看到他的长睫轻颤似乎快要醒来,众人都忍不住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这如同天地精灵一般的少年。
  在众人的期待中,床上的朱厚照终于缓缓地张开双眼,露出水汪汪的迷人双瞳,眼波流转有些茫然的在众人脸上淡淡扫过,一双桃花眼儿似醉非醉,似是无情却有情,教人看得心荡神怡,被他的喜怒所牵挂。
  毫无焦距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却在看到朱祐樘的时候突然熠熠发亮,微微的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刹那间众人眼前忽然出现一种错觉,仿佛一幅精致绝美的泼墨美人图渐渐的展开,然后在眨眼之间画中人活了过来走出了画中,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啊!”那简修公黎晭突然痛苦的捂着胸口叫了一声,众人才发现自己肺部也是一阵紧缩,竟是不自觉间屏息太久。
  看到朱祐樘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朱厚照总算安了心,嘴唇轻启想要唤他一声。还没等他发出声音,朱祐樘已经机警的身形一动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用层层棉被将他裹住。
  “没事了,我们已经得救了,你刚醒来,先休息一下!”朱祐樘轻轻拍了拍他,语气轻柔的低声哄着,等到朱厚照十分配合的装作劳累闭上眼睛,他才转身对着查理道,“艾德里安先生的圣光治疗果然神奇,大恩不言谢,请各位回程时一定要在天朝停留一番,我们两兄弟必定要倒屐相迎好好款待各位!”
  “客气,客气!朱纪公子如此认真的邀请,我等一定会赴约!”查理开心地大笑道,扭头对艾德里安翻译了一番,才又道,“我老师说神爱世人,主无时无刻都耐心倾听着他信徒的祈祷,这是神赐予的神迹,不能感激于他!”
  “贵国的神实在是很神奇……”朱祐樘如他所愿的露出一幅钦慕的表情,查理心中欣喜不已,暗道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打动了这位朱公子,他就知道越是这样看起来行事老辣的人越难以抵挡神迹的诱惑,接下来只要趁热打铁说不定就能拉拢到一位强援。
  虽然心中高兴,但是查理却并不着急,反倒是十分贴心地道,“若是朱公子有兴趣改日我再对你说说我主所展露过的神迹,如今朱寿公子刚清醒,你们两人劫后余生只怕有很多话要说,不如你们先休息。”
  朱祐樘略带感激的送走几人,等到他们离开,他立刻走到床边,关切的问,“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
  朱厚照坐起身对他报以一记苦笑,十分郁闷地道,“父皇,这下麻烦了!”
  
  在朱祐樘吃惊的表情中,朱厚照无奈地解释了起来,原来一切都是那个圣光治疗惹的祸。若是艾德里安不使用圣光治疗朱厚照的情况可能还会好一点,可是现在外伤虽然全好,但是却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使用真气了。
  他对满脸不解地朱祐樘解释道,本来他体内的真气就因为劫雷中那股神秘力量而处于受限制的状态,原本同时存在丹田中的两股力量在一番拉扯以后好不容易渐渐的开始取得了一丝平衡。
  由于那股神秘力量封锁了经脉,甚至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丹田,他金丹所形成的真气根本就不能形成一个有效的循环,而是不得不困居丹田之中,他只能通过不断的旋转金丹来与那股力量争夺,总算是用真气占据了一部分丹田。
  眼看他就要能将真气散逸一些到经脉中去,恰恰那个时候他却感觉到外界有一股剧烈的灵力波动,接着一股浓郁的灵气覆盖到了自己身上。
  那股柔和的灵气十分奇特,似乎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且正好能与他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相互呼应。几乎是顷刻之间他的体内就开始淆乱了起来,那股新加入的灵力就像是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一样,将原本平静下来的真气拉锯扰得乱七八糟。
  两厢对比,朱厚照感觉劫雷中蕴含的那股力量和后加入的灵气都是一种对人体十分有利,甚至可以促进细胞活化的有益能量,适当的吸取可以改善体质使得身体更加的健康,更容易贴近自然感受到灵气。
  而劫雷中蕴含的能力比后加入的那股灵气似乎层次要更高一些,应该是更为纯净的能量,至少朱厚照感觉自己的经脉只不过是稍微的吸收了一些,那些被雷电之力损害到的细微经脉就以极快的速度自行修复了,这也正是为什么在被那么多的能量压迫之下他居然还没被爆体而亡的原因。
  但是过犹不及,这股能量太多,一时半会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完全吸收,好不容易取得的一点优势却又在那新加入的灵力之下功亏一篑。
  那两股力量基本属性一致,仿佛是同源之力,一旦会合立刻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将他的金丹牢牢的压抑住,再也散发不出一丝真气,能到他能完全吸收体内的那些多余能量或者是打通经脉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朱厚照十分郁闷,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身怀宝藏的暴发户,刚刚发财却又被人扔到了无人的荒岛一样,即使有钱也没办法用。
  若是始终无法吸收那些能量,他很可能就连自己辛苦练出来的真气也都要全部赔了进去。无奈地试了试自己的力量,没有了往日无所不在真气的支持,朱厚照感觉如今是前所未有的虚弱,甚至比前世都还要弱上很多,完全就是与这个时代文弱书生差不多的体力。
  在现在两人无意中流落到敌人船上的时刻,这样的情况确实是个极大的麻烦!
  听完他的解释,朱祐樘一脸自责地道,“早知道父皇就不要让他们为你治疗了!唉,没想到……”
  “不,父皇,您也不用自责!毕竟这是谁也没办法想到的!”朱厚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无奈朝他报以苦笑,“只是如此一来,以后日子里咱们的安危都要靠您了!”

  第026章 合理猜测

  出了朱祐樘他们两人所在的船舱,亨利与阿尔梅达分别被查理兄弟邀请到了查理的房间,艾德里安早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等到所有人都坐定之后,查理立刻着急地问道,“如何,你们觉得这两兄弟的身份是否可疑?”
  艾德里安摇头道,“可疑到不会,就算是身份有些问题也不会是针对我们,可能他们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寻!这两人是我们无意中救上船的,若不是你们几个小子打赌那漂浮着的是活人还是死人,我们根本就不会捞他们上船。”
  “我也是这样觉得!”阿尔梅达点头赞同道,“而且这两人举止气度容貌都十分不凡,救他们上船的时候虽然衣裳都已经破损了,但是衣服的料子都十分的精致,甚至比我们皇室所用的那些所谓上好东方丝绸还要好很多,绝对是大明国中都比较稀有甚至是专供他们自己皇室所用的!”
  “我也这样怀疑,查理说朱是大明国皇室的姓,若说他们是皇室子弟也就说得通了!”斐迪南连连点头,说出自己的猜测,“经过我对朱纪的观察,他的学识谈吐都不俗,行为举止间更是对安南、吕宋那两人带着一些蔑视,很显然他的出生应该十分高贵!”
  “斐迪南大公说得没错。我们派出去打探的船也已经回来,带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那个叫做亨利的少年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一派天真的憨厚模样,蓝眸中充满了睿智,“他们说现在台湾岛沿海那一带都已经被大明国的水军封锁了,似乎在寻找什么身份高贵的人,为了这事情甚至还歼灭了那一带不少海盗。究竟在找什么人那都是最高机密,我们的人探听不到,但是这么大张旗鼓,寻找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我怀疑就是在找那朱纪与朱寿两兄弟!”
  查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总结道,“从那朱纪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话以及他对那朱寿的维护,我做了一些猜测,大家看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卡洛斯殿下请讲!”艾德里安望着查理笑道,“我们这些人里面只有您对于大明国的习俗研究调查得最多,自然您的猜测要更加准确一些!”
  “老师过奖了!”查理哈哈一笑,“他们东方人有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也只不过是学他们而已!”
  “卡洛斯殿下您太过谦虚了,在针对大明国这件事情上我们早就说好了将以您马首为瞻,不如就将您的猜测说来给大家听一听吧!”艾尔梅达也跟着称赞道,十分期待的望着查理。
  
  查理手指微微地敲了敲桌面,整理了一番语言,这才缓缓说道,“根据我的一些调查,这只民族有一桩肮脏的丑行,他们喜欢搞那该死的奸,甚至并不以此事为羞耻。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社会里这是一种极常见的行为,一点也不稀奇。这种令人憎恶的、非自然的犯罪行为在他们当中丝毫不会受到谴责,在许多头等官员之间都会无所顾忌的谈论此事而不会觉得难堪,更难以相像的是他们甚至还彼此作为攀比。他们大多数的官员都会有漂亮的娈童侍候,那些少年打扮入时、长相貌美、艳服裹身,修饰得如同美女一样,所以我怀疑……”
  “难道那朱寿并不是朱纪的堂弟,而是他的娈童?”亨利眼前一亮,抢着道。他的语言不通,只是觉得朱寿简直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物,因此忍不住如此猜测起来。
  “不,我觉得他们两人是堂兄弟确实是真的,在这一点上那个朱纪没有说谎!”查理摇头否定道,“他们两人相貌十分相像,气度又是万中挑一的出众,不可能是他人的娈童,这等容貌与气质也只可能是皇家子弟才可能培养得出来,而且我怀疑他们很可能是藩王世子,你们没听到那朱纪说后悔离家,想要回去继承家业吗!”
  “所以那个朱纪倒是对我们没有一丝提防,说的应该都是实话!”接着查理十分暧昧地笑道,“但是他可能还是隐瞒了一点,我怀疑这两人之间可能产生了爱情,为了追寻所谓的爱情这两人离家出走,然后飘泊海上遇到了风暴或者是海盗,结果无意间被我们救了上来!要不然他们只不过是堂兄弟而已,那朱纪怎么会那么的维护朱寿,要知道我与斐迪南可是亲兄弟却也没那么亲密呢!”
  他的话让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斐迪南很无奈地耸肩道,“上帝保佑,亲爱的查理,你要是真的那样对我,我晚上可是会吓得睡不着的!”
  查理被他那副受到惊吓的表情逗得大笑,笑了半天才道,“他们两人相貌都那么出色,以大明喜好男色的风气,在失了家世保护之后想必是吃了一番苦头,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折磨,如今都愿意将爱情暂且放到一边,动了想回家的念头。他们两人都涉世不深,又想做些事情取得家里人原谅好能顺利继承家业,我们若是对他们哄诱一番,并且许以好处,说不定能拉拢到他们当作我们在大明的代理人!”
  “难怪你对那朱纪那么好,他只怕都把你当再世恩人了呢!”阿尔梅达恍然大悟地道,“这么说你心中早有定计了吧?”
  “之前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所以才将你们聚集到一起看看你们的意见!”查理笑道,“要知道,即使我们能拿下大明,但是为了不激起他们人民的激烈反抗,最好就是能立一名听话的傀儡王,难道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人是最好的人选?”
  “哈哈,没错没错!”阿尔梅达连连点头,“这里离我们的祖国实在是太远了,我们可没有兴趣为他们管理国家,只要能保证贸易所带来的丰厚利益就行了。果然不愧是睿智的卡洛斯殿下!我,阿尔梅达代表葡萄牙同意您的一切行动!”
  “我,亨利代表都铎王朝同意您的一切行动!”亨利也跟着捂胸发誓道,不过十分慎重的说完之后他却咋吧了一下嘴唇,有些垂涎地道,“说实话那对堂兄弟还真是美丽,上帝为证,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出色的美人!尤其是那个朱寿,你们看到了吧,那双眼睛,啧啧,实在是勾人呀……”
  “可不是,若是能与他们两人一夜风流一番……”斐迪南嘿嘿一笑,对着亨利眨了眨眼,得意地道,“谁叫你当初不与我们一起学习天朝话,哈哈,即使你有再多甜言蜜语如今也派不上用场了!”
  “你,哼!”亨利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明白斐迪南说的那也是事实,想到若是以后要与那两兄弟亲热一番的话,说不定还要靠斐迪南他就不敢多做得罪。
  
  欧洲贵族之间彼此分享性伴侣是十分常有的事情,一夜风流更是引以为人生乐趣。虽然他们身为教徒应该摒弃同性相奸,但是身为掌权者他们又何尝不知宗教背后的潜规则。
  艾德里安瞥了一眼满脸□的两人,半眯着眼道,“若男人同男人同寝,如男之与女,做此丑事的两人应一律处死,应自负血债!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做娈童的,好男色的,都不能承继天主的国。”
  亨利与斐迪南讪讪一笑,身为圣徒他们自然知道艾德里安的前一句是出自《旧约》中的《肋未纪》而后一句是《新约》中的《格林多前书》,要知道天主教对于同性恋的态度是极端严厉的,他们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实在不该在主教面前讨论,如今若是不能给一个说服他的合理理由,只怕就别想对那两兄弟出手了。
  他们两人毕竟年纪还小,虽然好色但是被艾德里安一吓却又心中忐忑起来,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可怜巴巴地望向查理求救。
  只见查理十分严肃的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对着他们正色道,“上帝憎恶亲男色者、做娈童的,他们是罪人。神爱世人,上帝恨罪但爱罪人,世界上每一个人都需要上帝的救赎,上帝不但为他的信徒死,也为同性恋者死,他们也需要救恩。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我愿意以严正的立场、爱心的态度去拯救他们,劝导他们走出为奴之地,让他们成为主的信徒,成为蒙恩的罪人!”
  查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亨利、阿尔梅达与斐迪南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心中却对他鄙夷不已,去他的拯救,说到底还不是也对那两兄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艾德里安却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查理慈祥的笑道,“去吧,我的孩子。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我主必定会保佑你,直到让他们获得新造的生命!”
  
  且不说这几人对两父子动的龌龊心思,他们自以为算计到了两人,却不知道早就已经落入了朱祐樘的语言陷阱之中,让他们只需要简单的使出一番美人计就能丝毫不被怀疑的打入到这些人的中间。
  朱祐樘早就知道福盛号上那群人弄丢了皇帝,肯定时候要在海上大肆搜寻,否则无法交差。而这样的举动肯定瞒不过有心人的探测,但是皇帝失踪这样的大事却又必定不能公开,因此最多也不过有照儿的画像流传出来而已,这样一来就为两人冒充藩王世子创造了条件。
  他的心思慎密,早就看出这一船人都不是易于之辈,谎言要说得能让他们相信最好就是让这些人自己猜出来,因此很多话他都只是点到为止,不停地用语言来诱导他们而已,却都不从他自己口中亲自说出来,这样反而更让查理他们相信这谎言的真实性。
  西方的流氓政治比起东方官场的厚黑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在这些人还以为朱祐樘是涉世不深的稚儿的时候,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算计得死死的!
  拥着怀里大伤初愈的儿子,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的朱祐樘此刻还不知道,由于他过于出色的表现使得两人头上都被打上了大大的“好欺”二字,被人当作测试谁更风流的标的之物,即将在未来的旅程中上演一番名为“拯救”的追逐之战。

  第027章 船上论棋

  巨大的加列尼号破开巨浪一路北上,从高高船楼的最顶端房间里朝窗外望去,已经可以看得到远处有海鸥在成群结队的飞翔,看起来前方应该是有海岛。
  瞥了一眼还在对着棋局苦思的查理,朱厚照又十分无聊的将视线转到了窗外。不得不承认这些洋鬼子们还是很会享受的,他们在船楼顶层专门开辟了一个房间当作娱乐室,这样既可以看风景又可以玩乐,在茫茫大海上行船的时候确实比较容易打发时间。
  朱厚照已经能看到远处是一个繁忙的海港,正有不少船只穿梭其中,但是他们所在的这艘加列尼号却没有丝毫想要靠近的想法,反而调转船头停也不停继续北上。
  自他醒来以后这船已经连续行驶了四五天的时间,朱厚照估计都已经要出了琉球群岛的范围了,只怕那个海港就是到达日本或朝鲜前最后的补给地点,难道他们这船都不需要补充淡水吗?
  “嗒”地一声脆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朱厚照,他扭头一看却发现查理已经走了一步棋,正对自己报以灿烂的笑容。
  查理看着他慵懒的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抵着额头,缓缓的将视线落到棋局上,举止间浑然自得,丝毫没有被人发现走神后的尴尬,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人无法责怪于他。
  阳光洒落在他俊美精致毫无瑕疵的脸颊之上,赛过上好玉石般滑润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吹弹可破,甚至胜过婴儿皮肤的娇嫩,让人只不过是看着就想要去碰触、去抚摸。
  查理不由自主地用指腹摩挲着腰间那块上好羊脂白玉雕琢的玉佩,往日里他最喜欢这块极品玉饰的温润手感,但自从看到这朱寿之后每次把玩时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反倒有些索然无味。
  “是不是很无聊?”他索性放开玉饰,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朱厚照发呆。兴许是室内静谧的空气,又或者是平和的气氛让人的心都柔软起来,查理甚至没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柔和到不像他自己的,带着暖暖地笑意。“真没想到朱寿公子你的棋艺会这么出色,只不过是教了你两局就学会了我们的万国象棋。”
  “不是说了叫我朱寿!你们国家的这棋倒是有些意思,和我们大明的象棋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可惜我并不擅长下棋,否则到是能陪你厮杀一番。”朱厚照懒洋洋地挑眉瞥了他一眼,又望着棋盘上的局势,“呵呵,应该是你会觉得无聊才对吧!”
  所谓的万国象棋其实就是现代国际象棋的前身而已,只不过这个时代在规则上还与现代略有一些小小的不同,他以前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国际象棋,自然上手很快,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才学了一两局就能与人对战棋局确实是比较神奇,可自己总不能告诉他们那是因为自己以前学过吧!
  “你太谦虚了!即使是在我们国内能有你这样棋力的人也不多,更别说你还是初学者!”查理摇摇头道,自己的棋力在西方各国的贵族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个朱寿能与自己对棋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这里!”朱厚照笑了笑,决定了一个位置提子走了一步,“到你了!”
  他那明朗的笑容看得查理心脏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竟像是回到多年前初恋般的美好感觉。此刻,他的一番心思只剩一半在棋局上,哪还顾得上胜负。
  查理贪婪的目光看得朱厚照心中满是不悦,却又只能忍着怒火继续扮演一名大病初愈的文弱少年。
  那劫雷中的奇特力量现在封了他的经脉与丹田害他使不出一点真气,更惨的是稍微劳累或者站立过久都会让经脉疼痛得厉害,弄得他现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如同废人一般,别提有多恼火。
  于是朱祐樘干脆让他装作是先天病弱、行动不便的人,让这些人放松戒心,对外更是解释自家大人为自己取名朱寿就是为了让他能活得长长久久。
  
  “你们两个倒是悠闲,躲在这里玩也不叫上我们!”斐迪南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他对着朱厚照嘿嘿一笑,“打断你们一下,我和查理说几句话,朱寿你不介意吧?”
  “有什么好介意的!”朱厚照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不用!”斐迪南连连挥手,现在船上的人都知道这个朱寿是个身体不太好的瓷人儿,偏偏又得到了查理中意,他可不敢让这美人起身。
  “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不是去缠着那朱纪了?”查理用西班牙好奇地问。比起看起来娇弱纯真的朱寿,斐迪南与亨利这两个毛头小子似乎都比较喜欢那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朱纪,这几天一直围着他身边转,所以查理才有这样一问。
  “补给船回来了。还有,他们的人到了,不过他们来了三艘大船,真是的,不是说过要小心,船越少越好吗!”斐迪南也用西班牙语回答道,“放心,我才不会打搅你们呢!真不知道这朱寿有什么好,让你那么喜欢,就算是美人,一碰就碎的又有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那个朱纪实在是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一点就通,我怀疑他比你还聪明。哈哈!亨利那小子算是彻底迷上他了,说是要找朱纪学天朝语呢!”
  “你怎么就在这里说了!”查理小心地瞥了一眼朱厚照,发现他正对着棋盘苦苦思索,仿佛丝毫没有关注他们在说些什么。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视线,那朱寿抬头望着自己与斐迪南这边,然后不解地眨了眨眼又低下了头,看起来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毫不关心的样子。
  “放心啦。他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朱纪说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西方还有那么多国家,也从来没有和我国的人接触过,不用那么谨慎!”斐迪南耸肩道,自己这个大哥心思实在是转得太快了,不过也正是这样才会深得祖父喜爱。
  “事关重大,本来就是要小心点才好!”查理淡淡回了他一句,视线却一直似有若无的落在朱厚照的后耳根上,他知道人在偷听或者关注别人听话的时候总是会在细微末节的地方露出一些端倪,不过看起来这个朱寿确实是表里如一没有什么异常,他这才放下心来。
  查理摆了摆手对斐迪南道,“算了,别管那些日本人,他们狂妄自大却又不知道自己真正有几分本事,若不是需要他们派兵,我才不想去联络他们!我们的补给船已经跟上来了吗?”
  “恩。他们在我们船后面,在琉球出海的时候慢了一些,不过应该很快能追上来!”斐迪南连连点头回答道,“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阿尔梅达带人去与日本人接触了,你们两个继续甜甜蜜蜜的下棋吧。哈哈!”说罢,他也不等查理回答便笑着离去。
  查理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声,用法语小声呢哝道,“这个臭小子!哼,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家伙知道些什么,朱纪那种看起来高贵的美人在床上虽然别有一番滋味,却又哪里比得上纯洁的美少年……”
  他嘴里还准备嘀咕一番,却被啪嗒一声棋子落地的声音打断,扭头一看朱寿正有些行动困难的缓慢弯腰,想要去捡起跌落的那颗马。
  “我来!”他大喊一声,飞快的走到朱厚照身边伸出手掌,殷勤的想要帮忙。
  此刻朱厚照的手指本来就已经接触到了棋子,他的手掌一覆盖过来,两人的手竟无意中的叠在了一起。
  查理只觉得手背上一热,还没等他好好感受一番,朱寿温润滑腻的手心却已经飞快的收了回去。
  手背上的皮肤仿佛还留有那远胜过羊脂白玉般的触感,他拾起棋子抬头一看,朱寿那俊逸非凡的脸居然红通通的,看起来明艳中透着一丝可爱动人,让他忍不住看呆了。
  
  “你们在干什么?”朱祐樘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好奇地问道,虽然眼前两人看起来气氛旖旎,但是他可不会误会些什么。
  照儿的脸明显就是被人气得通红的,一只手半拢在袖子里攥成拳头看起来就忍不住想要打人,而那个查理却不知道为什么半蹲在地上傻愣愣地望着自家儿子,没有半点平时那种精明的样子。
  “没,没有什么……”朱厚照一口气憋在喉头,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拉扯着脸皮朝他微微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们在下西洋棋,所以过来看看!”朱祐樘笑道,十分自然的坐在他身边,悄悄的在桌下抓起朱厚照攥成拳头的手轻轻拍着。“查理公子,这就是你们国家的棋吗,看起来似乎很有意思,不知这局你与朱寿谁胜谁负?”
  “哈哈,我们还没下完呢,朱纪你也喜欢下棋吗?”见他进来查理立刻收敛了心思,将捡起的那颗棋子放在桌上,笑呵呵地道,“怎么还叫我公子,听着有些别扭呀!”
  “我的棋力一般,这种棋没有怎么玩过,以前都是下的围棋!”朱祐樘端详了一番桌上的棋盘,“看起来有些像是四色棋,只是不知道规则是什么样的。”
  “咦?四色棋是什么,和这个差不多吗?”朱祐樘的安抚总算是起了一些作用,朱厚照听他这样一说于是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
  朱祐樘看着两双熠熠发光的眼睛望着自己,笑道,“四色棋是从天竺传过来的,也是如同这个棋盘一样,正方纵横各八格,不过棋子倒是有些不同……”他指着查理那方还没有移动位置的主教道,“四色棋的这个位置是大象,而那个马好像是武士……”
  他所说的那些不同之处其实正是四色棋传入欧洲后产生的改变,由于大象在印度是属于重型力量但是在西方却没什么人知道它的威力,所以被换成了主教代替,又因为欧洲流行骑士,因此武士也被马代替,不过个别棋子的变化并没有过多的改变象棋的规则,因此其实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最后他对着朱厚照摇了摇头,无奈地道,“真不知你平时到底听过先生讲课没有,这个易经上可是提到过!”
  “有吗?”朱厚照眼睛发直,儒学六经里面的易经算是自己的必学课,但是自己明明没有看到过相关的内容呀!?
  “当然有,你看这棋盘,六十四格对应八八,正是易经思想中的六十四卦,黑白对应阴阳,不是十分好理解吗?”朱祐樘比划着棋盘,非常肯定地道。
  “会吗,我不觉得呀……”朱厚照嘴角微抽,那些古文他都是囫囵吞枣的背下来应付几位阁老和父皇的抽查而已,哪里会看得那么仔细,又会去想得那么深刻。
  朱祐樘似乎无所不知的学识总让他惊叹,朱厚照充满怀疑地瞥了一眼自家父皇,您老人家确定不是一起穿过来的同志吗?
  他在心中腹诽着朱祐樘,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与父皇的查理,心思微动,或许这个年纪轻轻就掌握重拳的查理真的就是西方那位穿越者。

  第028章 西方局势

  船上的人成员复杂,更是刻意地隐瞒着他们的去向和目的,两父子也懒得去问,反正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图谋大明。
  他们两人都已经发现这群人的行事十分的机警,补给之类都是在无人海域才伪装的商船进行对接,平时就只让加列尼号单独行船,似乎他们也知道这艘大船太过眨眼,因此刻意地保持低调。
  而那三艘日本船在出现过一次以后也就没看到了,应该也是分开行动,到目的地再汇合,让人想不通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每天与这些人一起关在船上让朱厚照心里很郁闷,非常的郁闷,为了几个男人无敌的厚脸皮!这些天来这几个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查理和阿尔梅达缠着他,而那个斐迪南和亨利就一直绕着朱祐樘转悠。
  他明明记得天主教徒是不允许同性恋的行为的呀,当年梵蒂冈的教皇还要求教徒抗议同性恋结婚法案的通过。怎么这些人却不跟从他们主的意志,甚至当着一个红衣主教的来纠缠他与父皇呢?
  每当在那几个人凑在一起,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用西班牙语或者法语对他与父皇进行总总谈论时,他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学过外语,听不懂这些人开的黄腔。
  那日在娱乐室听到查理的自语时他差点没想扑上去宰了那两兄弟,他们不但对自己动了龌龊心思,居然还想指然父皇,实在是不知死活。
  “在想些什么,怒气冲冲的,要打人呀?”朱祐樘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床边龇牙咧嘴地想着些什么,不由得好奇地问。
  “没,没想什么!”朱厚照略带哀怨地瞥了他一眼,他自从知道那几个人的心思以后就很少出船舱,尽量借口要休息待在房间里,闷都闷死了。
  朱祐樘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顶,关切地道,“说了不要一直待在船舱,偶尔也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他不说还好,一说朱厚照望着他的眼神更加幽怨了,自己不出船舱是为了什么呀,这个臭父皇不但不陪着自己说话,还是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要亨利或那斐迪南一来邀请他就立刻笑眯眯地跟着出去到甲板上乱逛了,简直是在故意气自己嘛!
  朱厚照懊恼地拂开他的手,却发现朱祐樘神情若有所思,甚至带了点受过惊吓的茫然,不由得心中一软,连忙问道,“父皇,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刚刚听到的消息未免有些惊人!”朱祐樘在他身边坐下,回忆刚才从斐迪南口中套到的话,鄙夷地道,“这些人不愧是蛮夷,连皇室的关系都这么乱七八糟的!”
  “皇室!?父皇,你知道他们的身份了?”朱厚照吃惊地问,他一直在想这几个人究竟是西方的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可惜对于这个时代的欧洲历史他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要知道读书的时候世界历史上能提到的都是些影响深远的大事,可是不像是中国历史那样把每个朝代的有名皇帝都会讲一遍。
  他除了知道这个时期欧洲已经开始文艺复兴、皇室关系出奇地混乱、奥斯曼土耳其崛起、神圣罗马帝国式微、新航道开辟、大航海时代开始等这些耳熟能详的大事,再详细到什么皇帝当权之类的那可就不是很清楚了。
  更郁闷的是想要凭着这几个人的名字去猜测身份那更是难,亨利、查理这种名字在欧洲的出现率之高简直就如同来福、旺财在中国农村的出现频率,光是一个国家的皇帝都可能有好几个亨利、查理出现,即使这些人说的是真名,又怎么可能辨别出来他们的身份。
  
  “今天那个斐迪南说漏了嘴,就干脆直接告诉了我他们这行人的身份与来历!”朱祐樘蹙眉淡淡苦笑,“只是这样一来,不等他们做完密谋的事情,肯定不会放我们离开,等到上岸以后我们说不定会被人限制行动!”
  什么说漏嘴,其实就是被你套出话来的吧!朱厚照无语地想,他可是深知父皇下套子的厉害,那两个被他迷昏了头的蠢小子哪是对手。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连忙催问道,“父皇,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那个阿尔梅达是葡萄牙人在天竺任命的第一任总督,而为你施术的那个艾德里安是他们的什么教宗派在西班牙的主教,以前是查理的老师。至于另外三人的关系,乱,他们的关系真是太乱了。果真是蛮夷!”曾经当过皇帝的朱祐樘自然知道姻亲关系在政治中能带来的好处,但是能混乱到这些异国人的程度他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乱?他们是什么关系哦?”欧洲皇室关系混乱早就在朱厚照意料之中,他到是没有像朱祐樘那么吃惊。
  “那名叫查理的是西班牙新登基的国王,这两兄弟的祖父是一个叫日耳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而那个叫亨利的人则是英格兰的王储,他的未婚妻是那两兄弟的姨母,但是据说原本这个女人是亨利哥哥的妻子,在他哥哥去世后才决定嫁给他……真是胡闹,一女怎可二嫁!”朱祐樘拧着眉头比划了一番,又忧心地道,“他们还说了很多头衔,这些人似乎都是什么公国的王我没有一一详记。唉,西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国家,我天朝危也!”
  经他一说朱厚照反而对这个查理和亨利有印象了,这两个人在后世也都是大大的名人。查理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拥有欧洲历史上君主头衔最多的君王,而亨利则有可能是那个有名的结婚狂,结婚离婚前前后后一共八次,甚至由于老婆没给他生儿子,于是杀了几个妻子再娶的变态家伙。
  对于这两个无数次被搬上荧屏拍成电影的家伙朱厚照倒是有点印象,也有些了解为什么欧洲各国会在对待大明这件事情破天荒的联合了起来,查理、帝国皇帝和教皇三方面的势力纠结在一起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对于这点他到是不是很担心,如果现在是明末或者清末可能有点难以力挽狂澜,但是现在的大明可是丝毫不弱于其他国家,甚至是世界的顶尖强国,他才不担心举国之力会打不过这些侵略者呢!
  想着朱厚照笑了起来,拍了拍一旁正在忧心局势的父皇,乐道,“您别担心,听起来他们的头衔多到吓人,但是他们的一个国王可能还没有天朝的一名藩王管理的土地和士兵多。而那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更不算什么,他们并不像是我朝那样皇帝拥有实权。他们所谓的只不过是空有名号而已。怎么说呢,这到是有点像是我的周朝差不多,天子虽然是统治者,可是真正的掌权者是却是那些诸侯。”
  “居然会是这样。消息可靠吗?”听他这样一说,朱祐樘立刻释然了许多,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听沈三派出去的那些商人带来的消息。他们中间有几个跟着商队去了一躺西方,将见闻呈递了上来。”朱厚照眼珠一转,连忙道,“据说西方没有一个国家有大明这样宽阔的领土,而且管理十分混乱,每一个地方的领主都能单独收税拥有军队,他们这些商人可是很倒霉的,随便去到一个城堡可能都要缴税。这些人都说以后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利润少一点都行!”
  “不错,不错,沈三到是细心还知道派人去那边收集情报。”朱祐樘满意地赞道,“这样奇怪的地方到是有趣,回头叫他给我递上一份见闻,我倒要看看这西方蛮夷之国和天朝还有些什么区别。”
  “没问题。回宫我就叫他拿过来!”朱厚照一阵心虚,还好是真的让沈三派人去了西方探消息,等他们两人回宫那些人应该也回国了,应该不会穿帮。
  
  “说起来这些人行事到确实小心,看起来他们应该不是去日本,我怀疑这艘船的目的地会是朝鲜!”朱祐樘想了想,突然道,“朝鲜历来是我朝的属国,应该不至于敢与他们图谋。这样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朱厚照对棒子国的人可是没半分好感,恨不得能找机会灭掉就好。他不屑地撇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表面上是依附于我朝,谁知道会不会窥伺我天朝的土地呢。要知道这李氏王朝本来就是反出来的,父皇您可不能对他们太放心。”
  “那是你对他们有偏见。我看他们的态度一直都不错嘛。”朱祐樘无奈地道,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现朱厚照讨厌朝鲜了,“不过他们这任君王好像是叫燕山君吧,这人似乎崇信佛教,行事粗暴荒唐,听说与他们的朝中大臣也常常起冲突。呵呵,反正现在当朝天子是你,你看着处理就行。”
  “这个属国不要也罢,若他们真是胆大包天敢与查理这些人勾结,他日回宫之后我一定要灭了他们。到时候在这里设立一个汉城卫一个平壤卫,日后朝廷管理这里反倒是省事多了!”想到后世棒子国的人做的那些不要脸皮的事情,朱厚照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恶狠狠地道,“哼,不要让我找到证据。”
  朱祐樘看着他的表情实在是啼笑皆非,想不出来朝鲜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对他们那么偏见。只得劝上一句道,“你对他们不喜这我不管,不过就算是要动兵也得有充足的理由,太祖当年可是下过诏书立朝鲜为永世不征之国。你不想到时候和那些书呆子又去打口水仗吧?”
  朱厚照点点头,就算没这点他也会设法找个好借口的,中国人出兵历来讲究出师有名,他可不想留下话柄。
  两人正说着突然感觉船慢慢的停了下来,接着就有人咚咚咚的跑来敲门,大喊道,“朱纪朱寿,带上你们东西,快点,我们准备换船了,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呢。”
  两人慢吞吞地跟着来叫门的斐迪南走上甲板,平日里总是远远尾随着加列尼号的几艘商船已经停在了附近,那安南的简修公、吕宋的苏莱曼等人正在水手们的帮助之下踩着踏板上到旁边的商船。
  远方可以看到延绵的海岸线,朱厚照不解地低哝了一声,“好好的,为什么要换船呀?”
  “没办法,前方没有大型海港,只有小船才能行驶,加列尼号只能停在这附近了!你们准备一下,马上轮到你们。”查理无奈地苦笑,走到两人身边,殷勤地望着朱厚照道,“需要帮忙吗?”
  “不,谢谢。”不等朱厚照开口,朱祐樘已经坚决地拒绝道,十分干脆的一把将朱厚照抱了起来,踩着平稳的步伐朝着那处船舷走去,留下查理与斐迪南两兄弟相视无语,只能怏怏地跟在身后。

  第029章 初抵汉阳

  一行人上了商船,又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在一处小型港口靠了岸。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褴褛却充满了民族特色的服装,让朱厚照立刻知道他们果然是到了朝鲜。
  似乎已经有人在朝鲜进行了安排,等他们到达岸边的时候那里已经一排车队正等着他们。朱厚照看了一眼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交通工具,不由得满头黑线,瞥了一眼身旁的朱祐樘他似乎也眉头微拧一脸抗拒,估计也是非常不想坐进去。
  太丢脸了,实在是丢脸呀,居然是要让他们坐牛车,若是传回国内,这脸面可是丢尽了!
  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船上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都面色发青的瞪着那些拉车的壮牛。
  万幸的是不知道是出于隐蔽考虑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这牛车的车厢是使用的封闭式,有镂空的窗棂透气,车厢中还挂有麻布遮挡,可以看出准备的人还是已经尽量的为他们准备最高档次的接待了。
  一眼望去,那车厢虽然木质十分一般,但是却有着精致的雕花,在车盖底下更是有金箔贴纸与彩绘,虽然造型张扬略显得暴发户了一点,但是咋一看起来还颇有点金碧辉煌的感觉,光看一旁的当地人不时地对这些牛车投以羡慕的眼光就知道,这可能已经是很高级别的待遇了!
  尽管知道准备的人已经尽力了,尽管也知道他们似乎是伪装成商人进入朝鲜,而商人由于社会地位拥有很多的限制,只能坐牛车是很正常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这些人却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自跌身价的坐上去。
  “没有轿子吗?”黎晭第一个忍不住抗议,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不满地道。
  “有是有,但是我们却不能坐!”查理自己也很郁闷,这朝鲜作为大明的属国,不但官制与明廷一样,文化习俗更是学得十足。士农工商,商人作为地位最低下的阶级,最多也就只能使用牛车当交通工具,马车软轿那是不用想了。
  “不行。我不坐!”翻译用天朝话将黎晭的话转述以后,查理面色陡地一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坐就只能走路去汉阳。我们可不会等你!”说完他恼火地率先登上了其中一辆牛车,不再多言。
  斐迪南苦笑着对父子俩做了个请的动作,朱厚照与朱祐樘无奈地对视一眼,也只得随意挑了一辆车坐上去。
  透过窗棂往外望去,朱厚照苦中作乐的看着其他人也在毫无选择之下,满脸嫌弃地一一进了牛车。等到所有人都坐定,驾车的人猛地朝天打了一记响鞭,于是牛车的两个车轱辘开始缓缓地动了,载着一行人朝着朝鲜都城汉阳冉冉前行。
  
  牛车速度不快,直到傍晚时分才进入了汉阳城附近,中途众人在路边小店随意用了点膳食,这一路的颠簸让衣着光鲜的他们看起来都颇有些憔悴了。
  朝鲜似乎十分混乱而且贫穷,即使是名义上的官道也并不平整,反倒是和大明的民间小道差不多。尽管他们已经到了都城附近,但是坑坑洼洼的道路还是让这些坐在车中的几位贵人老爷被弄得难受之极。
  朱厚照非常讨厌坐马车,以前在大明时还强一点,毕竟路况良好,车厢一般也有减震装置,人又是坐在软垫上面,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震动,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看看书或者小憩一会,但是这次坐牛车可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坐车堪比受刑的痛苦!
  “似乎这个燕山君不是什么好王呀!”望着窗外,朱厚照喃喃地道。沿途他在路边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他们面黄肌瘦,目光木然,看不到生的希望,却又没有死的勇气,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朝着汉阳走走停停,看来应该是想要前去都城谋求一线生机。
  “他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好王。”朱祐樘冷笑道,“你忘记了回国的那些使臣们给他的评价吗,悖恶之王,□宫廷,有这种名声还能指望他将国家治理得多好?”
  “这些人还真够惨的!”虽然不待见棒子国的国民,但是看着这么多比大明难民还要落魄的人,朱厚照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同情。“父皇你怎么册立这样的人为王?在都城附近还是这番景象,真不知道其他地方要惨成什么样子,实在是民不聊生!”
  “傻瓜。朝鲜只不过是我们的藩属国而已,身为天朝之主,只要李氏不反、不判,并且忠于朝廷就行了,他们的王怎么对他的国民难道你也要一一操心?”朱祐樘望着路边的那些流民毫不在意地道,“对于这些藩属国国王,我们只需要他们听话就行,太过有才华的人反倒会不老实,有所图谋。”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望向了窗外。这时候牛车渐渐的停了下来,似乎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汉阳城已经近在眼前。
  车队最前面的人似乎正在与官兵交涉,等待中他好奇地打量着朝鲜的这座都城。这座古城的城墙都为石筑,高度与紫禁城的内城墙差不多,勉强算是这一路来最为气派的建筑了。
  汉阳城对平民、贱民们的盘查似乎比较严格,在城门处有不少的人在排队充满渴望的望着城内,吵吵嚷嚷地乱成一团。
  为他们这行人安排的人也许颇有权势,没过多久他们这一队牛车居然没有多做检查就被放行。牛车缓缓驶动,朱厚照眼尖地发现在更远处还有另外一座类似牌坊的门,那座门修建得高大庄重,却孤立在一旁,甚至在那附近还有一队士兵在巡视着严禁行人靠近。
  “真是奇怪,那个牌坊看起来像是门,为何却不让人从那里经过。难道是给他们皇室用的?”朱厚照不解地拉着朱祐樘一起看,嘴里还唾弃道,“咱们京城外城有九门,可我们这些皇帝也是和百姓一样地用,最多只有内城的正阳门是皇帝专用,这个朝鲜君王倒是很会显气派……”
  “那不是他们皇家专用的!我到是想起来那是做什么用的了。”朱祐樘似笑非笑地打断他的话,含着笑摇了摇头道,“唉,说了你对他们的偏见太重!”
  朱厚照看着他的表情不禁有些心虚,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小心地问,“那您说是谁用的?”
  “我听说在汉阳城外西郊有一座迎恩门,是专门用于迎接我朝使者的,每逢我朝使者到朝鲜,朝鲜王都必须到这里跪地九叩头迎接。”朱祐樘自傲地道,“这座门代表的正是我天朝上国的荣光!”
  迎恩门……朱厚照突然想起了韩国有名的独立门外的两个门柱,他猛地站起身趴在窗边望向那座高高的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些该死的韩国棒子居然把这门给拆了,建个狗屁独立门不肯承认真实地历史!
  
  牛车慢慢的通过城门,朱厚照正满心郁闷,突然一阵扑面而来的难闻臭味将他熏得呼吸一滞。这是一座毫无规划整洁的城市,进了城门以后就能看到一排排沿墙而立的混乱茅草棚户,驴马牛人的排泄物随处可见,由于他们进来的地方恰好是贱民与商人聚集的集市区,人头涌涌,却又杂乱无序,很多商贩甚至就是席地而坐。这个混乱的区域几乎就是汉阳城的贫民窟,因此眼前的这种混乱立刻将牛车中的两父子吓得不轻。
  虽然朱厚照在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也去过一些城市的贫民窟,曾经经历过一些这种阵仗,但是如今毕竟距离前世的事情太久太远,早就已经回忆不起那种贫民窟上方飘逸的酸腐空气的味道,所谓由奢入俭难,乍一闻到这阵阵令人作呕窒息的气味他差点没吐出来。
  他手忙脚乱的将车厢中的麻布帘放下来遮得将透气的窗棂盖得严严实实,用衣服掩着鼻子小口小口的呼吸,尽管如此他的胃也还是在不断翻腾,有种阵阵欲呕的感觉。
  头突然被人温柔的抬起,一股湿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接着便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上。清新的空气被缓缓的哺入胸腔,鼻翼轻轻扇动,闻到的满是父皇特有的味道。
  两人贴得太近,近到朱厚照只能用余光模糊的看到朱祐樘的表情,虽然他也和自己一样难受,却胜在尚有真气护身,呼吸绵长,因此也比他舒服了一点。
  轻轻咬了咬朱祐樘柔软地唇瓣,朱厚照觉得比刚才舒服了一些就立刻推开了他。朱祐樘看他依旧还是苦着脸,本还想再为他渡一次气,却被朱厚照坚定捂住了嘴。
  “不要。不要了。我可不想以后每次接吻的时候却要回忆起这个气味!”朱厚照连连摆手拒绝,他宁可现在难受一点也不想两人间美好的回忆却要萦绕着这种可怕的气味。
  朱祐樘被他的说法逗得轻声闷笑,也幸好气味这东西本来就是闻久了也就习惯的,恐怖的就是最开始的那一瞬间。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忍着,还好没过多久他们的牛车就离开了那疮市,行驶的街道上周围的房屋越来越整洁,虽然看起来还是低矮的木构棚户房子,但是起码看起来已经是结构完整的房屋了。
  街道上的行人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那些路人们地衣着光鲜了一些,还有不少的人坐着轿子或是骑着马,看起来应该是已经到了汉阳城比较有地位的区域。
  看到终于远离了那恐怖的地方,朱厚照突然觉得这座城市都稍微可爱了一点。他的小脸煞白,有些虚弱地道,“日后回京要给那些来这地方的使臣加俸,难怪派他们来当一国使臣,一个两个的脸却苦得比被下放到县城还不堪,换了我也不愿意出使到这鬼地方。加俸,一定要加俸!真是太为难他们了!”
  “哈哈哈哈!”他的表情把朱祐樘终于弄得爽朗的大笑了起来,虽然还是面色有些发青,但是起码心情舒畅了很多。
  牛车终于在一个院落前停了下来,两人下车一看原来其他的人也不比他们好多少,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白交加,十分不适地被人搀下来的,那胖胖的黎晭和亨利甚至忍不住吐了出来。
  也怪不得这些人的表现如此不堪,毕竟他们都是一国之中的上位者,平日里出入都是最为讲究的,包括朱祐樘在内,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那种恐怖混乱的街市。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彼此的窘态,谁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无奈地苦笑,摇晃着身体跟着下人一一走进了院落。
  反正是要装娇弱,所以朱厚照很是丢脸的被朱祐樘抱在怀中,两人磨磨蹭蹭地与陪着他们的斐迪南一起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两人突然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好像是查理正在与人谈论着什么,但是前方的人遮挡了他们的视线,看他们看不到另一个说话的人。
  “啊?”朱厚照忽然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人掐了一下,他吃惊地扭头望了一下父皇,却看到朱祐樘假借看他的状况做了个无声地嘴形。
  装晕!
  电光火石间朱厚照读懂了唇语,毫不犹豫地头一歪将全身放软,装作体力不支而晕倒。一阵爽朗豪放地大笑声传到耳中,他立刻知道朱祐樘要他这样做的原因。
  小王子!是伯颜猛可!正在与查理说话的人居然是那个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是那个唯一可能认出朱厚照的人!
  闭紧着双眼将脸颊埋在朱祐樘怀中,朱厚照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第030章 危机乍现

  “他怎么了?”斐迪南惊讶的凑过来问。朱祐樘一脸焦急地抬头望向他,神情间表现得颇为紧张。
  “朱寿晕过去了!”朱祐樘双眼充满了慌张无助,眉头微微皱起,欲言又止地道,“只怕是,方才那里……”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刚才的事情斐迪南的胃中也是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脸色又开始慢慢发青,于是也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连他们这样身体强壮健康的人都如此难受,只怕这身体虚弱的小美人刚才也是饱受折磨了吧!
  “不如先带朱寿去房间休息?”斐迪南十分体贴地道,“查理应该早让人安排好了。”
  “可是,你们不是还有事情……”朱祐樘望向正在与人谈话的查理,一脸的为难,“提前离开,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我去和查理说一声,再找人带我们先回房间吧!”看着他微皱的眉头,斐迪南献殷勤地连连摆手道,不等他回答立刻跑去查理身边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听完他的话,查理望了朱祐樘一眼,心中的怀疑尽释,连忙对他身边一名朝鲜官员打扮的人说了几句,只见那官员回头一吩咐,马上就有人跑去为朱祐樘带路。
  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查理还在心中暗笑,朱寿这小子还真是爱逞强,明明难受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原先他还有些怀疑怎么这两人的气色比他们要好得多,原来也只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已。
  伯颜猛可望着那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心中颇有几分疑惑,好奇地问道,“那人是谁?”
  “他们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兄弟,稍后再为您介绍!”查理微微一笑,该要如何利用好这两兄弟也到时候该好好考虑一番了。
  
  朝鲜日本的建筑一般受到唐朝建筑风格的影响,按照席地而坐的风气,建筑物也是坐落在石基之上。朱厚照缩在朱祐樘怀里,半眯着眼睛小心地打量了一番地形,发现围墙又低又矮即使有什么万一父皇一个人应该能轻易突围出去,于是也就放心的继续装晕。
  仆从引着他们进了一处房间,里面火炕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斐迪南看着朱祐樘将朱厚照放在床铺,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还得先过去一躺。一会儿会有大夫来为朱寿诊断的!”
  “没关系。你先忙吧!”朱祐樘点头了然地道,他们这一行西方人里面懂天朝话的只有这两兄弟,斐迪南肯定要去给查理帮忙的。
  斐迪南对他歉然一笑,然后为他俩合好拉门,与仆从们一起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朱祐樘低声地道,“接待查理他们的人身份不低呀,只怕是朝鲜的大官。”
  “哈?”装晕的朱厚照一楞,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没想到朱祐樘会那么谨慎,居然是用的梵语,于是也同样用梵语问道,“您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什么要用梵语说话呀?”
  “你没注意到进门时的照壁吗?上面居然还雕了龙,几乎与萧墙类似了,能使用这种规格的照壁,说明这家的主人非富即贵,说不定还是朝鲜某君的私宅。”朱祐樘若有所思地道,“至于为什么用梵语,难道你忘记了朝鲜官员都必须懂天朝语吗。在这个地方还是小心的好。”
  朱厚照的梵语没有朱祐樘说得那么流利,毕竟他是在穿越以后才开始学的梵语也没有怎么使用过,不过听说还是勉强能懂,他想着朱祐樘刚才说的话渐渐地陷入的沉思。
  照壁是中国传统建筑特有的部分,就是进入大门时看到的那堵没有封闭的墙,一般是风水上用来导气之用的。朱厚照依稀记得像是皇宫中的照壁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萧墙,这也正是祸起萧墙这个名词的由来。
  在朝鲜能够使用照壁的至少也是两班贵族了,所以朱祐樘能从墙壁上的各式花纹大概猜测到宅院主人的地位也并不稀奇。
  朱祐樘在房间内走动起来,东摸摸西摸摸,然后喃喃道,“这件房子是才被布置出来不久,地上都还没有形成痕迹。看这些牛角装饰的矮柜与装饰盒子,若是那些使臣没有夸大,在朝鲜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品了。”
  这里的主人看起来十分的用心,在房间中还放置了两件单衣,朱佑樘拿在手中摸了摸,自语道,“居然是丝绸。在朝鲜能用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可是屈指可数的。照儿,看来这些人来朝鲜不单单只是会面那么简单呀!”
  “您的意思是……这些人对朝鲜也有所图谋?”朱厚照皱起眉头,也开始思考起来。
  他对于生活水平的要求不高,向来是只要有吃有喝有住有用,凑合能过日子就行了,至于细节方面他并不是太在意,因此对于如何通过一些日常的物品来分辨主人是否尊贵,他是半点都不在行的。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大明的富饶,他一直觉得这个宅院虽然精致却也不过是和京里的那些商人宅邸差不多,那么矮的围墙能防贼吗?
  但是若真如父皇判断的那样房屋的主人有可能是大君,那这些人汇聚在这里的目的就值得推敲了。
  “这任朝鲜王燕山君虽然昏庸暴戾,但是不至于有那个野心敢反逆我天朝,所以这些人只怕是想捣鬼。”朱祐樘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如果真是朝鲜王也参与其中那他们这一行人也就不用躲躲藏藏了,朱厚照自然明白这点,点头赞同。
  朱祐樘笑道,“朝鲜自从被太祖定名以后,一直对我朝比较忠诚,虽然也曾经耍些小手段想要侵占东北那极寒之地,不过还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再说那些地方贫瘠艰苦,让一些给他们也无妨。”
  “话可不能这么说,再贫瘠再艰苦的地方那也是我大明的领土,让不得,一尺一寸都让不得!”朱厚照可是知道东北三省的富饶,就是因为明朝与满清政府都嫌弃那里穷困,所以都不在意结果是导致东北被日本鬼子给占了多年,他可不愿意让这破事再次重演。
  “是是,你说得没错!”朱祐樘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对于一些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小地方有时候还真是莫名的坚持呢!他也不与朱厚照争,只是笑道,“我出去看看,要是能找到这宅邸主人的家徽或许能判断出来是哪位大君。”
  朝鲜王或世子册封是都要送去大明给皇帝批示的,所以这两父子对于朝鲜王室反倒比较熟悉。
  “小心!”朱厚照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现在只能乖乖地待在房间里面当病人。
  
  朱祐樘对他微微颔首,然后拉开门悄悄离去,留下朱厚照一个人无聊地在房间中等待着。他心里对于查理他们一行人的举动充满了好奇,日本、安南、吕宋、西班牙、葡萄牙加上英国和鞑靼所代表的北元,要是真的再策反了朝鲜那就简直是个八国联军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拉门外传来一连串急促地脚步声。朝鲜人在室内只穿着袜子走路声音轻巧,如此重的脚步声音算是比较不正常了。
  朱厚照还没来得及想原因,却听到外面传来了父皇略带着些喘的声音,只听朱祐樘道,“查理。原来你们在这里。我正想去找你们呢,怎么大夫还没来?朱寿的情况有些不对,他脸上不知怎么突然起了好多疹子。”
  “我也担心朱寿的情况,所以才带着大夫一起过来的!”查理的声音满怀关切,只听他道,“路上耽搁了一会所以才来晚了。”
  “这位是……看起来不像大夫。是鞑靼人吧!”朱厚照听到门外父皇语气不善地对查理说,心中不禁暗自叫绝,大明人对鞑子本能的讨厌,这种语气反而能更加重别人的信任。
  “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伯颜猛可。他虽然是鞑靼人,不过也是很仰慕大明文化的。”查理为两人介绍道,“他对大明国的医术也有些研究,听说朱寿身体不好,才特地跟着一起过来的。”
  什么!伯颜猛可要进来。朱厚照心中一惊,狗屁的对医术有研究,那小王子整个就一粗人,了不起就知道经脉内力运转而已,他会治病什么鬼病。不会是对自己与父皇有所怀疑才特地跑来试探吧!?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朱厚照赶快缩回到被子里面,心中一阵哀嚎,该死的伯颜猛可你不要进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君是朝鲜王的称呼,至于其他的兄弟儿子就是君了。另外朝鲜的训字1440年左右才被宣布正式为文字,之前都是用的汉字,特别是贵族官员是都必须要懂汉语的,因此两猪必须谨慎。
还有就是朝鲜古代分为四个阶级:两班贵族(士大夫)、中人、平民和贱民。

  第031章 蒙混过关

  朱厚照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张着耳朵倾听着脚步声。他知道自己虽然在渡过四九天劫以后相貌气质都有些改变,但是伯颜猛可那家伙对自己恨之入骨,又曾经近距离看到过自己,若是不做掩饰他肯定还是能认得出自己。
  要是在这满是敌人的地方被伯颜猛可认出自己来,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到时候只怕也要连累父皇了!
  越是这种危机的时候,朱厚照反倒是越发冷静,数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的手无意间碰到怀中的某个硬硬的东西。
  是了,那个!
  朱厚照突然眼中一亮,连忙掏出一个小药瓶塞了两颗药在嘴里。他暗骂自己笨,明明父皇都那么清楚的给他点出了应对之法,却直到这个时候才想到。
  门“唰”地一声被查理焦急地拉开,他刚进门便急切地问道,“朱寿,你好些没有,大夫来了。”
  查理的关切却让躲在被窝中的朱厚照忍不住恶寒地翻了下白眼,除了朱祐樘以外,他无福享受任何一个对自己有不良企图同性的关爱。
  酝酿了下感情,他将不满压在心底,装作仓皇地裹着被子猛地一缩,略带惊恐地大叫,“别进来,别过来。朱纪让他们离开。”
  他的声音清脆却带着软糯的语调,充满了乞求与惶恐,让听到的人不自觉地被他的情绪所带动,为之心悸。
  朱祐樘暗自好笑,这家伙演戏的水平已经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如果说以前照儿为了自己面对李广时的那次演戏还带有几分刻意,如今他装腔作势的时候却已经无迹可寻了,更别说为了加强效果照儿还在说话时带上了几分迷魂术的调子,若不是他现在无法使用真气,只怕连自己在毫不提防之下都会要被他影响情绪。
  孩子大了呀……带着几分复杂的感叹,朱祐樘脸上却不露半分情绪,只是略带焦急地跑上前去拍了拍裹在被子中的朱厚照,语带为难地道,“寿儿,别这样。大夫来了。”
  “不,我不要见人。这种样子……你快让他们走。我不要看大夫!”朱厚照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还是光滑的,不由得大叫道。
  看来这个家伙吃药晚了一步,药效还没来得及发作。朱祐樘心中了然,一边不着痕迹地挡着查理与伯颜猛可探究地目光,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解道,“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这里又没有旁人。快点,别任性!”
  “是呀,朱纪说的没错。朱寿,听说你的情况很严重,还是让大夫看看吧!”查理也凑了过来,十分关心的道。
  “不。我不要。现在这个样子好恐怖!”被窝中传出来的声音闷闷地,听起来满是委屈,让其他人听了都不禁有些心疼,众人正想好心再劝劝他,一道魁梧的身影却径直走上前去。
  “要我说,有病就得赶快治,对付这种任性小鬼可不能由着他们的脾气。”伯颜猛可哈哈一笑,突然一把抓住被子猛地将之扯开,“不就是长了疹子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大胆!”
  他的鲁莽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朱祐樘更是装作紧张却故意慢了半拍的想去抢那被子。失去了被子遮挡的朱厚照露出了他的脸,等到众人看清楚都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朱厚照原本精致的小脸上略显浮肿,之前光洁无瑕的皮肤上如今遍布着红点,三五成簇,那些红点有的鲜红如血痣有的则是深红紫红,看起来即恐怖又狰狞,让人不敢去仔细看他的容貌。
  众人看着心中吃惊,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深怕这红疹会感染到自己。突然看到一个原本绝美而不妖冶的美少年短短时间里就被奇怪的病症缠身,任谁也会觉得有些害怕。
  他们看着那朱寿像是吓到了一样愣愣地望着伯颜猛可手上的被子,然后好像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掩住自己的脸,大叫道,“你们都出去。”
  从袖口裸露出他手上的皮肤,众人这才发现就连朱寿的手背与手臂上也都长出了那种红疹,这下就连对朱厚照充满了企图的查理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后退一步。
  “朱朱寿……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让大夫先看看吧!”查理一把扯过那可怜的大夫,有些心虚地劝道,但是他自己却是不敢再靠近半步。
  
  “没事的,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只有朱祐樘好像毫不在意一样半跪在朱厚照旁边,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将他掩着脸的手拉下来,哄道,“来,让大夫看看。上过药以后就会没事了!”
  众人看着那朱寿终于听话的将手放下来,眼含期翼地望向那个大夫。他长长的眼睫如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眼神却显得特别纯洁特别无辜,一瞬间众人仿佛看不到那恐怖的红疹,沉醉在他那如同碧水清泉般美丽清澈的双眸中。
  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皮相暂时受损却还是掩饰不了本质的动人风情。查理忍不住又靠了上去,温柔地道,“是呀,朱寿,大夫都来了,还是让他看看吧!”
  纯洁的灵魂更容易吸引恶魔的窥视,而朱厚照无意中装出的这种纯粹则更容易让心思复杂的人心动。
  由于失去了真气护体,又一直血脉不畅显得有些病恹恹的,在刻意收敛气势之下朱厚照看起来便没了以前那种英武的气质,就连伯颜猛可也被他精湛的表演给蒙到了,讪讪地将手中的被子还给他。
  朱厚照微微撅嘴,可爱地抱着被子不情愿地将手腕递给大夫问诊,表现得略带一丝任性却又不失可爱与天真,那种纯真的气质让见腻了西方美人□入骨风情的查理看得目不转睛。
  他那一副垂涎的表情落在朱祐樘眼里,让他不由得眉头微蹙,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朱厚照。该死的,表演的太过火了!
  又不是我的错,我可什么都没做。朱厚照有口难言,在众人的关注下只能暗自嘟着嘴生闷气。
  那个被拖过来的大夫在众人急切的眼神之下观闻问切了半天,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知道朱厚照本来就没病没痛的,红疹又是被药物催出来的,这个大夫不过是学了几年中医技术本来就不够专精,怎么检查得出什么毛病。
  房间内的人都是些人精,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大夫的能力有限。反倒是伯颜猛可自告奋勇地道,“不如我来试试。”
  他也不等别人反对就一把拉开那可怜的大夫,抓起朱厚照的手腕把起脉来。当年在居庸关前他曾经看到过好几次弘治皇帝的身影,这朱纪的身影简直与那弘治皇帝一模一样,他看着实在是眼熟,所以才催着查理过来看一看,但是在看到朱纪的相貌之后他便释然了,因为这个朱纪实在是太年轻了,不可能是弘治帝。
  至于朱寿,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已经不再怀疑,虽然这个少年的身型背影确实是有些像当年那个小太子,但是他实在是太娇弱了,简直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任性公子哥儿,哪里有半年那个小太子的硬气与英武。
  当年朱厚照的勇武与硬气让伯颜猛可记忆犹新,在解除了怀疑之后他倒是尽心尽力的想要帮忙看看这朱寿的病因。伯颜猛可早就看出来这个重要的合作伙伴似乎很在意这个少年,若能帮忙将他治好,对之后的合作也会更加有利。
  朱厚照感觉到一股精纯而充满爆炸力的内力探入了自己体内,他不由得暗暗幸庆伯颜猛可并没有修炼,就凭他的内力是不可能察觉到真气的存在的。
  果然,伯颜猛可的内力在他体内探了探发现根本无法流通,更加肯定这个少年不可能是朱厚照,于是他思考了一下,望向朱祐樘道,“朱寿的体内气虚血滞,脉络淤阻,说实话,这样的情况你们家的人居然能将他养大,在下实在是佩服!”
  朱祐樘对他淡淡一笑,慈爱的抚着朱厚照的头发,“唉,他的经脉天生如此,能平安长大可是让家里人操透了心呢!”
  他这一番叹息情真意切,却更让伯颜猛可信服,他点了点头赞同道,“他的脉络淤阻如今十分严重,内息甚至无法运行,再这样下去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失了性命。我想这红疹只怕也是因为血脉不畅引起的,为今之计只能使用上好丹参益气活血然后再求良医。”
  “唉。都怪我不该带他出来!若是在家里上好丹参倒是不算什么,可是,如今却……”朱祐樘微微叹气,面色变幻不定,神色间竟将懊悔担忧却又渴望未来的煎熬与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表演让朱厚照都看得呆了,就连他一瞬间都有种错觉,两人似乎真是大户人家私奔的小情侣,却在逃出家门之后受尽了苦难。
  就连他这个当事人之一都被朱祐樘的演技所蒙蔽更别说是其他人了,查理眼中一亮,听到伯颜猛可说朱厚照那红疹并不是传染性病症,又需要上好丹参治病,他心思一动立刻想出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他悄悄对斐迪南使了计眼色,然后忧心忡忡地对朱厚照承诺道,“朱寿你不用担心,不论需要多少丹参,我都会为你找来的!”
  “谢谢你,查理!”朱厚照忍着不爽,眼波流转,感激地望着查理道。
  “等等查理。你别冲动。”斐迪南十分配合的立刻大叫一声,他望向朱祐樘语带歉意地道,“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国家。听说那些极品的药物都只有皇宫才有,你不要胡乱答应却又最后做不到!”
  “没关系。我相信只要去努力搜集,多花点银子总会有人愿意卖的!”查理故意深情的望着朱厚照,作出一副只要是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付出的表情,弄得朱厚照在心中反胃不止。
  “不不,查理,你想的太容易了!”伯颜猛可不傻,看这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演戏,想着他们进来之前讨论的事情,他立刻明白了查理的打算,心里已经决定顺水推舟地帮忙。他对朱祐樘道,“关于丹参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查理、朱纪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朱祐樘迷惑地在这三人脸上打量了一眼,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却还是点了点头,在朱厚照关切地眼神下跟着他们一起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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