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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郑二

已有 13325 次阅读  2010-05-12 08:25   标签郑二 
24、

佟西言约田蓉在咖啡馆见面,那姑娘来时满面笑意,似乎是为他的难得主动而喜悦。佟西言看到她的表情,有些退缩,但还是狠狠心说明了,并把她送早早的手链递还了过去。

 

他低着头看杯子里咖啡色的夜体,不敢去看人姑娘的脸。

 

有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到田蓉说:“……真遗憾,我没有这个福气。”

 

佟西言忙说:“不,你是好姑娘,是我配不上,我,我不会爱人。”

 

田蓉说:“干妈跟我说,你心里有人,爱了十年,早就生根发芽,拔不掉。可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

 

佟西言想起关华婚礼那天自己跟她说的话,现在全部都作假了,这暧昧活生生成了jian情,他突然有些恶心自己。

 

田蓉恳求:“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知道了才会死心。”

 

那是死都不能说出来的。佟西言摇头说:“对不起。”

 

田蓉说:“是早早的大爸爸,是不是?”

 

佟西言斩钉截铁:“不是!”

 

田蓉露出伤心的笑容,说:“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干妈结婚那天,他坐在你旁边,那时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对手,没有人会这样看自己学生的女朋友。”

 

佟西言死死抓着菁致的小钢勺,有种力量一直压着他的头,他无法正视面前的人。

 

“你把头抬起来。”田蓉很平静。

 

佟西言鼓起勇气刚仰起脑门,迎面一杯冰拿铁。

 

“我诅咒你痛苦,总有一天,像我现在这样痛苦!”

 

听着她小巧的皮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远去,佟西言才抽了纸巾擦脸,呼了一口气。最后一句话可够狠的,让他都有错觉,总有一天真的会如她所说。

 

宝丽金这次的停业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一个星期以后刑墨雷从青岛回来,看到的依然还是冷门庭。他皱了皱眉,拨陈若电话,关机没有人接。转去医院看那位护主受伤的保镖,人还躺在床上非常虚弱,宝丽金的两个小姐在照顾,问陈若人的去向,说大概是“那个人”来过了。

 

陈若的母亲以前在风月场所陪酒,他的养父从他一出生就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子,事实上果然不是。陈若九岁那年,养父在赌光了母亲最后一笔血汗钱后,对母子俩大打出手,陈若的母亲在反抗中失手杀死了他的养父,她带着陈若逃跑到另一座城市,可下车几小时就神奇般被找到,最后以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这样的杀人罪,被判死刑是极少有的。

 

行刑那天陈若同父异母的哥哥带他去观刑,扣着他的下巴,不许他扭头,这是个厉害的角色。

 

刑墨雷知道这段历史,是因为两家住得很近,一样在贫民窟。他比陈若大五岁,是那一带的孩子王,陈若成天的跟在他pi股后面砸人窗户扎人轮胎,出事以后陈若无家可归,在刑家寄宿了好几年,再怎么早熟,毕竟年幼,半夜吓醒,常常会抱着刑墨雷哭。   

陈若高中毕业就在街头混了,什么都干过,等刑墨雷医大毕业回来工作,他就已经在经营不小的场子了,姓子也磨得滴水不漏。那是“那人”在本市任职的最后一年,接着调到省里,这两年,越发调到高处去了。

 

陈若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胡作非为不是一两天了,刑墨雷不去点破,但心里很清楚他能这么逍遥的原因。当年陈若发高烧说胡话告诉他,他并没有看到母亲死的样子,因为在呛响的前一秒,那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所以陈若,腰上有根保险丝,即使高空坠落,也出不了大事。刑墨雷不担心他,驾车离开宝丽金的时候他在想,要是没了这里,每天能跟佟西言一起回家,也未尝不是好事。龙泽园的别墅背山面水,空着这几年,也该有人好好打理了。

 

早上六点半,佟西言刚出门就接到了刑少驹的电话,小年轻在那头说,见习结束了要提早归校,想再带早早玩一天。佟西言准了,让他吃了早点过来带人,又跟母亲交待了一声。

 

到医院时,餐厅的早餐刚开始供应,提早上班这习惯自工作起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资历已经很少有人还能这么严谨认真。

 

端着豆浆一回头就看到刑墨雷的车停在餐厅大落地窗外面,呆了一下,还是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慢慢咬馒头。

 

刑墨雷前一晚考虑了很久,才没有打佟西言电话,自上次他拒绝之后,他就已经警告自己不能再对他这么呼来唤去,因为他一直都是不情愿的。

 

同样端了豆浆过去并排坐着,自己都不知道看人的眼神温柔的要出水了。

 

佟西言扭头瞟了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说:“您回来啦。”

 

刑墨雷问:“夜里有没有想我?”

 

佟西言呛了一下,头扭一边咳嗽。刑墨雷一支手臂放在他椅背,另一手帮他拍背,像是半搂着,脸上还有得意的笑容。

 

佟西言咳了一会儿才顺过气来,脸咳的飘红,察觉到刑墨雷的姿势,脸更红了,低声道:“您别这样,这是餐厅!”

 

刑墨雷挑了一下眉,收回手臂,边吃早点边说:“这两天我会花些时间处理那件事,倘若科室里有急诊加班忙不过的,要是叫你,你帮我顶着。”

 

佟西言刚想说他去找过家属,但一想他知道估计又要砸桌子,于是低头听着没说话。

 

刑墨雷笑了一下,说:“领导,给个话啊,就那么不喜欢站手术台啊。”

 

佟西言说:“陈若那事,您应该早点通知我的,拖得越晚病人越危险,您不叫,害得孙副那天陪到半夜。”倒头还不是把难题丢给他。

 

“你就不该去行政。”刑墨雷转了话题:“明天晚上,我上你们家吃顿饭,你跟你爸妈不用多说,只要通知一声就行。”

 

佟西言结巴:“做,做什么?”

 

刑墨雷喝着豆浆,随口应:“你说做什么?”

 

没等佟西言有反应,他突然扭头正经的说:“有个事,倒真要跟你合计合计。”

 

佟西言以为又是那事故的事,认真听着。

 

刑墨雷咧嘴一笑,说:“我以后管你爸妈叫爸妈,还是照旧叫叔姨?你觉得哪个更好?”

 

佟西言嘴角抽搐了半天,忍无可忍了,说:“我也想问您个问题。”

 

“你问。”

 

“那天晚上,陈若是不是给您下了药?”

 

刑墨雷看看他,挑眉算是认了。

 

佟西言又问:“要没给您下药呢?”

 

刑墨雷似乎有点不明白。

 

“要没给您下药,您现在会不会跟我说这些?”

 

刑墨雷眉头的川字纹又明显了,说:“事已至此,没有区别。”

 

佟西言站了起来,说:“对我来说这就是区别。您慢吃。”于是头一扭就走人了。

 

刑墨雷莫名其妙被晾在座位上,只好气恼的咬佟西言咬了一半的馒头。

 

下班后刑墨雷直接上行政楼劫人,佟西言正跟孙副商量事情,在走廊拐角遇到了,孙副点了个头先离开,师徒俩对立站着,佟西言眼神询问。

 

刑墨雷说:“等你吃饭。”

 

佟西言哦了一声,说:“您等会儿,我锁办公室门。”转了个方向去办公室。

 

手刚挨上门把,就被推了进去,门一甩,整个人被压在墙上,热辣辣的吻就过来了。

 

佟西言被吻懵了,直到对方的舌头舔到他的上腭,麻痒的感觉才让他清醒过来,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紧,他能感觉到刑墨雷博起的殷经。

 

挣扎无用,他用手里的文件死命夹拍他的头,成功了。

 

刑墨雷的眼里是赤luoluo的情郁,夺掉他自卫的文件夹,咬他的耳朵:“都一个礼拜了,你要馋死我?”

 

佟西言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如此急色,十年的相处也不见得看清全部。他气急败坏:“这是我办公室!”

 

刑墨雷闷闷笑,说:“委屈一下,晚上保证有床,乖。”

 

佟西言又要护着皮带扣,又要揪着衣领,急得脸通红,幸亏手机响了,他连忙叫:“电话电话!”

 

“管它!”

 

“要是梁院长呢?!” 

 

 刑墨雷极不乐意的停了动作,从他口袋里把电话挑出来,看号码眼熟,接起来没好气的吼:“喂?!”

 

刑少驹看时间佟西言也快下班了,想叫出来一起吃顿饭,为自己老爹糊弄人那么多年感情的事道个歉,也为表达一下自己对他们父女的喜爱之情。结果电话接起来就是震耳一声喂,这声音他听了二十几年了,太熟悉了。

 

“……爸?!”

 

刑墨雷一拧眉,问:“什么事?”

 

刑少驹说:“我请佟叔吃饭,您让他听。”

 

佟西言早收拾好自己,苦于门板被刑墨雷一手撑着,出不去。刑墨雷把他搂进怀里嘬了一口,问儿子:“去哪儿吃?”

 

刑少驹心想我又没请你,但还是不乐意的说:“彩蝶轩。”

 

刑墨雷挂了电话,笑着对佟西言说:“儿子请我们吃饭,先放你一码。”

 

小包厢里四个人坐着,倒真有点一家四口的感觉。就是气氛尴尬了一点。

 

刑少驹本来想跟佟西言说的话,因为有父亲在场,全都打回了,只好专心伺候佟早早吃饭。

 

刑墨雷给佟西言夹了一筷子菜,随口问儿子:“找你佟叔什么事?”

 

“……没事,吃顿饭。”

 

“无事献殷勤!”

 

刑少驹气噎了,心想你以为我是你,不声不响打了人十年的坏主意。

 

佟西言看父子俩不太对头,问刑少驹:“什么时候回学校?”

 

25号。”

 

“这么早,中秋节不是不能过了?”

 

“我都多少年没过中秋了。”刑少驹嘀咕。

 

“路上注意安全,回到学校打个电话给你ma妈保平安。你跟你ma妈说了回学校的事了吧?”

 

刑少驹看看他,提醒说:“佟叔,我妈在马尔代夫度蜜月呢。”

 

佟西言一阵尴尬,他确实不合适扮演这种长辈的角色,还是低头老实吃饭吧。

 

佟早早够不着菜,要爬桌子,刑墨雷问她:“要哪个?”

 

“那个。”

 

“哪个?”

 

“那个!”

 

刑墨雷指了两三盘,都不是,刑少驹一筷子下去就夹准了,放到佟早早小勺里,看也不看自己老爹那难看的脸色。

 

父子俩越来越水火不容,碗筷间都像是打架,最后刑少驹终于一不小心撬飞了刑墨雷的筷子。

 

刑墨雷面色泛青,把剩下那根筷子往桌面上一拍,啪的一声响。三个人条件反射,都缩了一下脖子。

 

“去捡起来。”做父亲发威。

 

刑少驹说:“捡起来您也不能用了……”

 

“捡起来!”

 

佟西言皱眉看刑墨雷,目光谴责。

 

刑墨雷一看他这眼神更不得了:“你还向着他?!你看看,像什么样子!没大没小!我教你吃饭的时候撬长辈筷子?!”

 

刑少驹脸上挂不住了,说:“您是不是就看我不顺眼,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怎么您从来也没给我个好脸色看过?”

 

“你说什么?!”

 

刑少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这么想造反,他管不住自己了:“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哪次是好好跟我说过话的,犯点小错误,您逮着就打,您跟妈妈三天两头也不回家,就知道给钱给钱,我又不是个储蓄罐儿!学校离家就几百米路,我天天的跟同学外面吃快餐,吃得我都快吐了!中秋节,年三十!什么节日不是我一个人在家过的!我怎么没大没小了,我够可以了!您要是摊上梁悦那样的,早中风躺医院里了,就您那脾气,就您那德姓!除了佟叔,谁受得了!”说完,眼圈都红了。

 

刑墨雷气得要一个崩雷掌拍过去,佟早早突然站了起来:“大爸爸!”

 

余下三人都看她。

 

佟早早爬到刑少驹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义愤填膺:“小哥哭了,你不要打他!”

 

刑少驹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头埋在她肩上,掩饰眼泪。

 

这饭没法吃了。佟西言放了筷子,无奈看着刑墨雷,说:“您就不能消停会儿?”

 

刑墨雷孤军一人,连个声援的都没有,况且儿子的控诉实在也是真的可怜,二十几年了,他从来没有把背后的委屈说给他们听过。

 

佟早早抓着面纸要给刑少驹擦眼泪,刑少驹全擦她衣服上了,抬头说:“本来我今天就是请佟叔吃饭,没算上您,您给我找那小后妈,还不如佟叔呢!”

 

“什么小后妈?”刑墨雷莫名其妙。

 

“就是上回麦当劳那个!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尊重您,可我刚想明白过来佟叔好,您转眼又给我找了个更小的,您对得起佟叔吗?!都一大把年纪了,见一个是一个!为老不尊!我一想起来就替您脸红!”

刑墨雷忍不住了,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你佟叔一个!”

 

佟西言一瞬间脸红到脖子。

 

“不!您根本就不懂爱情!您根本就不爱佟叔!只是利用他填补自己的空虚!”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我爱!”

 

振振有词,落地有声。小包厢里一下安静的只剩空调咝咝声。

 

刑墨雷这张老脸热了,咳了一声清喉咙,说:“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我就坦白告诉你,我就你佟叔一个,从前是,以后也是。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你佟叔能知道。”

 

佟西言像是刚睡醒一样,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刑墨雷问:“不知道什么?”

 

“您从没有说过。”

 

“你一样没有说过。”男人眉间竟有疲惫的沧桑。

 

 哑谜不难猜,佟西言只是有些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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