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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郑二

已有 13460 次阅读  2010-05-12 06:54   标签郑二 
17、

佟西言突然觉得鼻酸,连忙抬头看天花板。

刑墨雷的视线从台上收回,投向身边的人,若有所思。

仪式结束时正好酒菜上齐,于是杯盘交错众乐洋洋。

新人过来敬酒,一桌人全部起立,新郎一直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敬到刑墨雷了,他让服务生拿了个大杯子,满满斟了一杯五粮夜,冲着新郎说:“跟我说谢,我承受不起,这一杯酒是罚酒,我该喝。”说着要喝,被新郎拦住了。

“你能来,就是给了我们最大的面子。这杯酒,我理当陪你一起喝。”于是也倒了一大杯,举到一样高,碰了碰,仰头喝光。

桌上其他人哪有不明事的,见这阵势,自是起哄打圆场。

关华把身后帮着拿酒瓶的小姑娘拉了出来,说:“来来来,给佟医生倒酒。”

佟西言慌忙把酸奶用手护上,说:“谢谢谢谢,我真不会喝。”

关华硬是夺了他的杯子,说:“这杯你一定要喝!这是大姑娘敬的,不是我。”

佟西言转移视线打量那姑娘,二十五六岁年纪,不胖不瘦,穿了件嫩绿色的连衣裙,衬得脸庞格外娇嫩。此刻她正跟关华撒娇:“阿姨……!”

关华拍拍她的手,又对佟西言说:“西言啊,我把她交给你了哦,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我就这么一个干女儿。”

佟西言手足无措,比那姑娘脸更红,不知道怎么办好。

刑墨雷直盯着人家姑娘,问:“叫什么名字?”

关华不客气的说:“你看什么啊又不是介绍给你做女朋友!”

一桌人闹哄哄笑。关华一扭腰,带着干女儿转到下一桌去了。

散席以后送客,佟西言没能谢绝关华的好意,把人家姑娘领上了车。

关华说:“既然你说没什么,那就证明给我看看。我这个姑娘人品相貌样样有,介绍给你,那是看在你叫我一声师母的份上,绝不会吃亏了你,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那还能怎么办,拒绝就等于承认撒谎,承认有jian情。

扶着车门正要上车,瞟到刑墨雷在几十米外定定看着这边,他直起了背,停车场的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刑墨雷的脸,只觉得他转身进车内的背影有几分落寞。

佟西言看着捷豹离开停车场,自嘲的笑了笑,也坐进了车内。刑主任会自己找乐子,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那姑娘坐在副驾驶座,侧面宁静安好,美人就是赏心悦目。佟西言怕她不自在,便说:“想去哪里转转吗?”

姑娘点了点头,说:“去江边好吗?”

佟西言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停车场,突然想到还没问对方姓名,便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这人糊涂的。你贵姓?”

“田,田蓉,佟医生您可以叫我蓉蓉。”

“别别别,别用‘您’,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姑娘突然噗哧一下,说:“那我可不敢,你大我八岁呢。”

佟西言不好意思的笑,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默默无语开车。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啊?哦,佟勿忧,小名叫早早。”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呵,她大爸爸给她取的,大概是让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吧。”

田蓉有了兴趣,侧过身看着佟西言,说:“礼拜天带她一起出来好吗?”

佟西言完全接不上话,啊啊了两声,又哦了一声,慢慢靠江滨公园外墙停了车,两个人沿着宽阔的江堤散步,迎面来的微风带了水气,很是凉爽。

佟西言打了腹稿才敢开口:“蓉蓉,你干妈是说笑的,你没有必要应酬我,其实我很无趣,不会是个好伙伴。”

田蓉眨眨眼睛,说:“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我听人家说,佟医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况且你误会了,不是干妈要介绍我跟你认识,是我自己想认识你。”

“为什么?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

“我不介意。”田蓉有些着急的打断了他的话,但下面的话又说不上来了,脸上通红。

佟西言张口讶异的看着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两个人坐了半天,直到一个溜冰的小男孩摔倒在邱蓉蓉脚边,两个人才像解了穴似的连忙一起去扶。

等小男孩滑远了,佟西言才说:“我送你回家。”

邱蓉蓉跟在后面,问:“你有心上人?”

“没有!”佟西言否认的声音连自己也觉得大了。看着等待答案的邱蓉蓉,略一思索,说:“只是,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事。很抱歉。”

邱蓉蓉大度的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三两步跑到前面去了。 

 七月底的一天早晨,梁悦等护士们做完了晨间护理,盘腿坐在床尾,用热毛巾捂软梁宰平的脚趾甲,然后一点一点小心的剪。做这些的时候他完全不熟练,不过他很有耐姓,边剪边看梁宰平的面部表情,如果不舒服,他会皱眉申今。

已经十一天了,拔管也有七天了,梁宰平的状况,似乎一直就是这样。手术后的第二天,医院联系了外院的专家,最后的结论,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梁院长非常的顽强,并不是绝对没有希望。”这话是什么意思,梁悦不想去细想,父亲确实渐渐有好转,昨天晚上他跟他报告省厅质控小组的检查结果,父亲还握了握他放在他手心的手,他听得见。

他剪得那么认真,口罩下面,上嘴唇都微微撅了起来。做父亲的只会一味纵容,梁悦到念小学一年级了,书包里还揣着奶嘴,没事就塞嘴里吧唧吧唧吮,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只要一专心做事,嘴唇就会翘起,跟衔了奶嘴似的。

剪完了,正小心磨平棱角,护士进来记生命体征,一抬头,啊的一声惊叫。

梁悦唰的扭头看梁宰平。他正睁着眼睛看他们。

梁悦一动不动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爬到床头,用食指拨弄梁宰平的睫毛。会眨眼,但是眼珠没有看他,只是茫然的转动。

“爸爸?”他叫了一声,梁宰平没有反应。

梁悦的眼泪喷涌而出。

“实际上,我说,你们可别把话传到小太子那儿去,院长现在的状态,通俗来讲就是植物人,即使是那幸运的千万分之一,他醒了,他的智力,也只相当于一个八岁的幼童。”

刑墨雷一把捏扁了手里的纸杯咆哮:“你说什么?!”

神经外科主任吓一跳,责怪道:“做什么老刑!魂灵被你吓走一半!”

这是在科主任会议上,主持会议的是孙副院长。

“那就麻烦了。”他离座,忍着烦躁走来走去,说:“他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医院就一天不能交给梁悦,这这这,就要晋级了,这怎么做事?!”

心内科主任祁放突然说:“如果张主任有明确诊断,梁院长已经是植物人,那么梁悦可以向法庭提出申请,要求财产转移,他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不成问题。”

一阵沉默,孙副忍不住拍桌子:“你们倒是说话呀!这又不是我的医院!”

刑墨雷的芝宝响声清脆,啪嗒一下,点了根烟。顺道给边上的一位递了一根。

孙副把矛头对准了他:“墨雷,你别抽了行不行?!在座就数你资格最老,跟着梁院长的时间最长,你倒是说句话么!”

刑墨雷弹了弹烟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梁宰平当年做院长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他做得,梁悦也一样做得。”

其他人各想心事半晌没说话。

刑墨雷是前任大外科主任,在整个外科系统说话是掷地有声的,再加上其人做事一向嚣张霸气,中层干部中间还没有几个人能反驳他。

孙副敲了敲桌面,思索了一会儿,说:“那么,老张你就辛苦一下,去跟梁悦说说,注意点捡不刺激他的词儿。”

张主任又吓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哪儿行啊,我怎么跟他说啊,哦,说你爸醒不了啦,醒了也是傻子,你该干嘛干嘛去?那他能受得了啊?”

刑墨雷一瞪眼,说:“你是主治,非你不可,你平时怎么跟家属谈话的,再委婉点儿不就得了。”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个现实,不管用什么方式使得梁悦得知,他恐怕都不会接受。

孙副指了指ICU主任,说:“再加你,这事儿就交你们俩了。”

梁悦一整天心情都很好。虽然没有笑在脸上,但说话时轻松的语态,已经一扫这几日的阴郁。佟西言整理了会议记录,想让他过目,进门就见他低着头趴在梁宰平办公桌上一边喝粥一边写东西。他敲了敲门板。

梁悦抬头看是他,又低下头去,手上没停。

“这是肿瘤外科和放射科的会议记录,以及他们科室内部讨论记录。”

“放着吧。”

“今晚是泌尿外科,这是科室近两年来的各类报表以及今年的医疗质量情况,还有你特别要的几起纠纷的资料。”

“知道了。六点半在小会议室等我。”  

佟西言问:“为什么不开一次全体职工大会?你的负担会轻一些。”

梁悦抬头看他,笑着摇头,说:“每个科室分开来,比职工大会要更管用,我都恨不能一个一个的叫来谈,只是时间不够了。”全体职工大会,那是爸爸的事。

佟西言突然伸手刮梁悦的鼻子:“院长今天还好吗?”

梁悦一愣,看到他手指上沾的一点粥,才明白过来,笑着说:“非常的好。他看得到我了。”

“院长醒了?”佟西言惊喜。

梁悦没回答,说:“把科室会议开完,如果他的康复情况允许的话,我得尽快办出院。监护室里太危险了,用点抗生素都提心吊胆的,怕他院内感染。”

“怎么会呢,单独的监护室。”

“怎么不会,一天到晚就是紫外线啊戊二醛啊,连个窗都不开,是人都待不住……啊呀你别跟我这儿站着,我做事要分神,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佟西言无声笑,觉得轻松很多,为了梁宰平的苏醒,也为了小太子难得恢复的活力。

出门转身去自己办公室,刚一进门手机响,是母亲打来的,没多想就接起来了。

佟母在电话里哭,佟西言努力捕捉母亲凌乱的语言:早早在家里受伤了,现在在急诊室。

佟西言赶到急诊小手术室,急匆匆撞开了门。

刑墨雷没穿白大褂,着便装,一手持针器一手血管钳,正弯着腰给佟早早缝额头,佟母两手抱着她的头不让动。

佟早早睁开一只眼睛瞄他,惨兮兮叫:“爸爸……”

“嘘。”刑墨雷温柔的安慰:“不能动啊早早,动了会留疤哦。”

佟西言上前两步看伤口,问母亲:“怎么回事?!”

佟母又气又泪,的说:“今天早上我跟你爸爸去参加学校的退休教师活动,让你丈母娘带着早早,结果她把早早捆在椅子上,开煤气自杀!早早吓得直哭,椅子倒了,额头磕在水池边上,这么大个口子,幸好邻居发现,打了110,要不,我可怜的早早,呜呜……”

刑墨雷缝完了最后一针,把器械随意扔在弯盘里,摘了手套掏手绢,把早早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擦脸上的血迹:“疼不疼?”

佟早早点点头,眼眶擒着满满的眼泪。

佟西言怔怔看着,懊悔极了。

“针就不打了,省得受罪。开点消炎药吧。”刑墨雷对佟母说着,抱着早早到外面办公室找处方笺。对佟西言熟视无睹。

开了药,让护士去领。刑墨雷抱着佟早早,哄她说话。小姑娘受了惊吓,已经哭不太出来了,窝在刑墨雷怀里,怯怯望着父亲。

佟西言想抱她,刑墨雷看了他一眼,让他伸出去的手僵在空气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好像那不是他的孩子一样。

佟母抱怨:“你要把人带家里来,我跟你爸爸不反对,但你至少要看看人是不是健康的,是不是安全的,你差点害死自己女儿。”

佟西言没说话。

佟母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说:“造得什么孽……来,早早,我们回家。”

佟早早一脸惊恐,扑在刑墨雷怀里,死死搂着刑墨雷的脖子:“不要回家!不要回家!”

三个大人都一愣。刑墨雷连忙轻拍她的背:“好好好,不怕不怕,我们不回家。”

刑墨雷站起来,亲亲佟早早的小脸,对佟母说:“要不今天就放我这儿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佟母简直要千恩万谢,眼角狠狠瞪呆若木鸡的亲生儿子。佟西言有苦说不出,医院现在群龙无首,梁悦要经手的事非常多,两个人的劳动量很大,完全无暇顾及其它。

佟西言看着刑墨雷,想说谢,哽在喉咙里。两个人现在的状态,他连“谢谢您”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佟母一步三回头的回家去,等她出了办公室,佟西言才想起来,连忙追了出去:“妈,妈!

佟母在急诊大厅站住了,回头看他。

佟西言很难开口,但他还是说了:“她人呢?”

“在派出所呢,你爸也在。”

佟西言拉住母亲的手哀求:“妈,明天我去趟派出所,把人带来医院看看心理医生,我去联系养老院,不让她在家里了。妈,您别恨她,再怎么她也是早早的外婆,她已经没了丈夫,没了女儿,咱不能看着她死……”

佟母看了儿子半天,长叹:“唉……”

 刑墨雷抱着早早在急诊护士站倒了杯水,喂小姑娘喝了一点,把剩下的水连一次姓杯子扔在垃圾桶里,转身差点撞到站在后面的佟西言。

他直直越过他,打算回住院大楼,心里想着带小姑娘去哪里好,宝丽金?

佟西言跟了上去,硬着头皮开口:“我来带吧。”    

 早早乖顺的把头支在刑墨雷宽宽的肩头,昏昏郁睡。刑墨雷说:“你有时间管孩子?”

“我……”

刑墨雷嘲讽:“你准备带她去哪儿?关在办公室?你还是回院办去当你的保姆,带好梁家的孩子吧!””

佟西言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他把早早带走。

下班之前他回到科室找刑墨雷,小护士说主任早走了。又很委屈的问佟西言什么时候回来,说是他不在,主任每天都像是吃了乍要一样,前两天跟病人家属谈话,把人家属吓昏了。

佟西言听说过这事,还以为是杜撰的。看起来刑主任的脾气只见长不见消啊。

打他电话,倒是很快接了,佟西言问:“您在哪儿呢?”

“玩具城。”刑墨雷那头有点吵闹,似乎很多孩子。

佟西言说:“我过来。”

刑墨雷没说话。

佟西言又给梁悦打电话请假,保证六点半之前能赶回来。梁悦在监护室跟梁宰平说话,心情不错,同意了,准许他晚上会议可以不出席。

佟西言匆匆赶到玩具城,看到刑墨雷那辆招风的车还在,才松了口气,进去慢慢找人。

佟早早安安静静的在绒毛玩具柜旁边抱来抱去挑礼物,刑墨雷蹲在她身后护着她,偶尔摸摸她的头发。小姑娘长得像她父亲,他爱看。

佟西言走近了,看女儿专注的样子,不敢打扰。外面虽然是炎热的三伏天,玩具城里因为有空调,倒还凉快,女儿待了应该很久,看她专注的把一只鹅黄的绒布大狗放在脸边蹭啊蹭的,一点不觉得热。

刑墨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过来陪着。自己站起来,踢了踢腿,出去接电话。

佟西言轻声叫女儿:“早早?”

佟早早扭头看看他,一边额头包了纱布,肿老高。佟西言看得好心疼,把女儿抱在怀里不肯放。

“爸爸,早早不疼。”佟早早安慰父亲。

佟西言一听,更难受了。用力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再抱回怀里,说:“早早,不要恨外婆,知不知道?”

佟早早隔了很长时间才嗯了一声,似乎是照顾父亲的面子。

刑墨雷进来问:“宝贝,还有没有想要的?”

佟早早仰头看看高高的玻璃柜架,摇头。

刑墨雷对佟西言说了句:“去吃饭。”转身到外面结帐。柜台边的推车上已经放了六七个大大小小的玩偶,佟早早抱了个最大的,连路都不能走了,刑墨雷拿她当玩具之一,抱在臂弯里。

佟西言跟在后面,走到车前才看到,捷豹的副驾驶座,坐着柳青。他一愣,连忙空出手来拉刑墨雷:“早早坐我那边吧。”

“早早跟谁坐呀?”刑墨雷问小姑娘,打开车门,把玩偶一个个塞进去。

柳青文静的歪着头冲佟西言笑:“佟医生。”

佟西言这会儿要是笑得出来,一定比哭更难看,他只能点了个头,迅速的把视线避开,去刑墨雷怀里抱女儿,不小心脚下一磕,整个人都扑了过去,好在刑墨雷动作快,一把搂住了。“多大的人了,站着也能摔倒。”刑墨雷语音轻柔,听不出情绪。

佟西言没让自己沉醉在那熟悉的味道里,站稳了,把女儿抱了过来,头也不回的快步跑回车上。多奇怪,明明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可这样的意外,居然还能让他脸红。他坐在驾驶座扶着方向盘,花了一点时间调整心绪,才侧身帮女儿扎安全带。

“爸爸。”佟早早突然叫他。

佟西言嗯了一声,看着女儿。

“大爸爸是妈妈,你是爸爸。”

佟西言听得出来这是女儿变相的控诉,忍不住喷笑,猜想那个嚣张的男人听了这话该是什么反应,但笑容马上就没了,没必要让他知道了,不是吗。

吃饭的地方是应该柳青挑的,因为他没有跟他来过,这家叫做子衿阁的私房菜馆。

要了一个小包厢,环境优雅的像是茶馆,仿古的小方桌四个位置,早早够不着桌面,佟西言便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

服务生在旁侯着,刑墨雷把菜单递过来,佟西言没有接,说:“您看着点吧。”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累。三个大人各怀心事。

佟早早最忙,嘴没停过,两个爹不知道斗得什么气,自己不吃,可劲喂她。剥虾子挑鱼刺,刑墨雷那是连自己亲生的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全给了这小丫头片儿了。  

到最后佟早早实在是什么都吃不下了,谁给的也不吃了,任父亲那一筷子菜抵着嘴巴,就是不肯张嘴。

刑墨雷皱眉,湿巾擦着油腻的手指,说:“她不爱吃,你别逼她吃。”

佟西言放了筷子,心说,我的女儿你干嘛这么亲啊。

柳青一直低着头,只偶尔悄悄的瞄一眼佟家父女,细嚼慢咽,文静可人。

总算是把时间熬过去了。

佟西言没等刑墨雷阻拦就抱着女儿上了车。

刑墨雷手挡在车窗上,问:“你要带她去哪儿?”

佟西言想不到地方,灵机一动说:“我陪她睡值班室。”然后一踩油门,飞似的跑了。

从观后镜里可以看到柳青站在他身边,真是郎才女貌,这才叫般配。佟西言收回视线,忍住一阵阵涌上来的窒息感,心里惦记着,一定要跟那老家伙说,拜托这次请认真吧,如果你不想真的孤老终生的话。

小宝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驶。佟早早吃撑了,菁神萎靡,窝在座位里睡着了,佟西言想了很久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正要去开宾馆,手碰到了钥匙,想起来,梁悦把市中心那套房子的租退给他了。

实在没有别的地方选,他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车,买了些洗漱用品,打算临时去住一夜,看女儿的情况,要是明天还不想回那边去,就让母亲过来看她。

妻子去世以后,只有母亲隔几个月来打扫照看一下房子,自己是真的有很久没有来这个“家”了,久到他根本算不清时间。

刑少驹刚往头上浇了洗发水,正搓得满头泡泡,突然发现浴巾洗了放客厅沙发没拿进来,于是就赤条条的走出浴室。刚拿起浴巾,就听见门外有响动,听得门锁一声咔,有人进来了。

佟西言怀疑自己幻觉了,怎么客厅里站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刑少驹看清来人,手忙脚乱拿浴巾围上腰,却哧溜一脚踩在地板一坨洗发水泡沫上,砰的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佟早早被声音吵醒,佟西言连忙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压低了声问挣扎要爬起来的刑少驹:“你怎么会在这儿?!”

刑少驹眼睛被泡沫糊了,没好气的问:“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佟西言说:“这是我家……哦,跟梁悦合租的人原来是你啊!”

刑少驹恍然大悟:“你是房东?”

佟早早使劲掰父亲的大手,要看究竟:“是什么?!早早要看!”

佟西言连忙说:“还不快进去!”少儿不宜啊。

刑少驹狼狈的逃回浴室了。

“那是谁?”佟早早四处看没人。

佟西言把她放下来,说:“你小哥。”

“哪个小哥?”

“少驹哥哥。”

“他在哪儿?”

佟西言朝浴室努努嘴,自己开了主卧的门,打开窗户通风,掀掉遮灰尘的棉布,环顾一周,恍惚想起那夜新婚,空气中都是芳香的脂粉味,同事们哄笑着闹洞房,想尽了法子折腾他们。那夜他一直很晕,因为喜宴上喝了点酒。刑墨雷似乎很早就告辞了。后来科室小护士告诉他,那晚刑主任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抽烟到天亮,差点没把火灾报警器抽响了。

他把书柜上阁放的两本婚纱照拿了下来,到客厅去找女儿。

佟早早耳朵帖着浴室门跟刑少驹聊天,见佟西言招手,奔过去抱父亲大腿。

佟西言把她抱到沙发上,把婚纱照摊开来:“早早,这是妈妈。”

佟早早吃力的翻着大相册,问:“大爸爸呢?”

佟西言说:“这是爸爸跟妈妈的照片,没有大爸爸。”

“大爸爸迟到了吗?”

 “……没有。”佟西言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清楚三个人的关系,正好刑少驹洗完出来了。

佟早早很高兴的叫:“小哥!”

刑少驹走过去抱她,回避佟西言的注视,因为刚才的尴尬。

佟西言自顾自坐着,翻那些照片,当年事俱一一浮现脑海,内心感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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