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假前夕，大学活动扎堆：董事会秋季开会；一年一度的“正义大奖”颁布，表彰世界上四十岁以下、通过自己的事业促进公平、正义、和平的企业家；中国宁波甬剧团来访表演；画廊还有新画展启动。我猜活动这么密集，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让董事们体验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

 

周五我去画廊出席启动仪式及“身兼两职”的招待会：一是庆祝画展开幕，二是让师生和董事们有社交的机会。画展题目是《黑暗司令》（Dark Commander），加拿大艺术家斯科特（John Scott）用粗壮的黑色线条、金属块、文字碎片勾勒出西方工业化、高科技和军事力量对环境和人心的摧残。

 

这位艺术家在加拿大非常有名，作品被国家艺术馆收藏，本人的经历也很传奇。他1950年出生于和美国底特律隔桥相望的加拿大温莎一个工人家庭，高中没毕业就退学去当蓝领工人。后来他在社区大学选了几门课，参加工会运动，是政治运动积极分子。他又多灾多难，几种严重的病患以外，还多次发生交通事故，并被闪电击中过两次。

 

他有感于西方航天技术、军事行动对全球的影响，在四十年创作生涯中一直致力于展现西方科技和工业发展的后果。大家也赞他如有神助，用艺术预示了西方社会的“末世”图景：从二十世纪美国登月、“人类迈出一大步”的乐观昂扬到二十一世纪大规模战争、恐怖袭击带来悲观虚无主义的演变。比如，这次展览中有一件题为“欧洲1991－2014”的作品，乍看是个高速转动的落地电扇，但每隔几分钟停下，观众会看到扇叶组成一个纳粹“万”字图像，并伴有如燃烧弹的强烈闪烁灯光，暗喻欧洲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民粹、排外情绪高涨，有重蹈纳粹种族灭绝政策之虞。

 

艺术家还酷好用兔子的卡通形象进行创作。先将白纸浸入水中，沥干后涂上墨汁，由此产生的黑白线描兔子长耳朵，黑眼珠，穿各色服装，有男有女，甚至有一幅题为“女王”。他们有的手举“抵抗”字牌，有的被包围在一堆报纸碎片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和焦虑。这是艺术家对当代人生活的诠释。他对自己导师的描摹虽然更正统，但依旧和普通肖像画不同。画中，大师戴眼镜，正视观众，西装的左右肩膀上贴满了印刷体文字，看来像是他的作品。头顶上方，左面一轮圆月，右边是铅笔画的冰川，并注有“7000 BC”的字样，我猜想是表明导师学贯古今，思考有关人类历史和环境变迁的重大问题。

 

其实他最有名的作品没有在这里展出。他将一辆旧轿车车身涂上黑漆，然后用白线手书了《圣经》启示录（Revelations）的所有文字，目前被加拿大艺术馆收藏，本次我们只能看到缩小版的画作。听说，艺术家认为汽车象征男性力量，它带来的污染又揭示了男性力量泛滥带来的负面后果。 本次展览的题目“黑暗司令” 也和他对传统“男性气质”的批评有关。这一组点题画作，背景漆黑一团，压抑无比，中间只有一个男人的直立轮廓，穿着大衣、长靴，戴着拿破仑时代的法式三角军帽，面目模糊，有的还用文字标注了伤残：缺眼、断手等。艺术家似乎以此暗喻“男子汉”的军事扩张也给个人带来了恶果。

 

看完这个多少让人感到压抑的展览，走出画廊，门外却是欢声笑语。学校餐厅准备了酒水和特别的点心，包括蟹肉沙拉、甜瓜熏肉、大豆酱（hummus）面饼、生菜叶包咸肉片等。同事、学生、董事边吃边谈，十分热闹。能暂时驱除人心黑暗的大概只有美食和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