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天要早起,一邊吃早飯,一邊聽廣播。 那個夏天每天早上聽到的一首歌叫《從洛杉磯給我寄明信片》(Send me a Postcard from LA)。悠揚的音樂,歌手略為沙啞的歌喉,唱的是一個酒吧侍女瑞秋(Rachel)夢想到好萊塢去成名致富,而歌者只對她說“別忘了從從洛杉磯給我寄明信片。”每次聽到我都會猜想,這個男子是不是喜歡這個叫瑞秋的女孩,但也不願意給她潑冷水,幻滅她的明星夢,所以才這麼模模糊糊地說“給我寄明星片”?經常聽到的另一首歌是Gloria Esterfan 唱的,歌名已經忘了,但第一句就是“I wake up on a February morning。 In the courtyard birds are singing。I whisper your name to the sky”。(“我在二月的早晨醒來,院子裡的鳥兒在歌唱,我向天空低語你的名字。”)。那時候當然不是二月,但在黎明的風中聽這樣的歌,看著東方一點點發白、太陽慢慢升起,是很奇妙的感覺。後來讀晏殊詞,有“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一句,其中況味差可比擬。
當然,趕著去上班时其實沒有那麼多詩情畫意。和我一起打工的都是美國生物系的學生,我們的“領導”是叫杰瑞(Jerry)的一個白人中年男子 。現在回想起來,他好像是個年齒漸長的六十年代嬉皮士模樣, 前面的頭禿了一半, 後面頭髮留得長長的卻又稀疏,他也不梳起,整天就這麼披頭散髮的。他的左腿還有一點瘸,走路一顛一顛的,不知是先天還是後天的。杰瑞雖然其貌不揚,人卻很好。看我拖地板笨手笨腳的,他還會示範指導,一面笑著說“為什麼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呢?”(Why are you making things so hard?)。有時他也會自己掏錢,給大家買點可樂之類的飲料或者披薩當午餐。
打這份工不算累,只是每天得早起。也不算髒,因為我們料理的只是白鼠、兔子、倉鼠(hamster)這樣的小動物。給它們換籠中沙子的時候,雖然氣味不算芳香,但也不是如入“鲍鱼之肆”似的惡臭,總之是宠物吃了美國化合的乾糧之後那種熱烘烘的排泄物的氣味。日常工作最具有挑戰性的是給白鼠換籠子。這些小傢伙身體小,可是行動異常敏捷,稍有疏忽就會被它們逃脫牢籠,在房間裡亂竄。所以一定要眼疾手快,揪住尾巴快提快放。記得有一次就是一隻小白鼠逃脫,我關上房門追了半天才捕獲,它還咬了我一口。相形之下,倉鼠白兔什麼的就要溫順得多。倉鼠們體積頗大,肥肥胖胖的,脾氣卻很好,隨人掇弄。我的工作還包括給兔子剪指甲。就是從籠子裡提出一隻,放到桌面上,然後拿著特製的指甲剪刀,抓住兔子的四肢,一個個剪。這些兔子 體重大約十斤左右,大多全身雪白,长耳朵红眼睛,非常可爱,而且每次都默默無聲,很乖的樣子。有一次我剪得太深,可能碰到兔爪的軟肉了,才聽到它吱了一聲,我也才知道兔子原來是那樣叫的。料理這些小動物的時候,我總不免想到英文裡說的“dumb creatures”,仿佛在英文中無聲的動物常被認為是愚蠢的,可以用來作為科學實驗的對象的。
這個經歷說起來已經是十多年以前了。不知為什麼最近又想起來了。寫下來,聊以紀念我懵懵懂懂的留學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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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这些都是宝贵的人生经历。
很多年后,这些都是宝贵的人生经历。